林垦咬牙白她一眼:“秀恩爱,死得快!”

夜色伸出手揉林垦的右侧脸:“姐姐知道你个大龄男青年成日欲求不满。没关系,你把嫉妒都发泄出来,嫉妒死我好了。”

林垦无语地望着她:“上帝造人时造出你这样的脑回路真是造孽。”

夜色笑:“你每天这么赞美我,许组要是知道,周末介绍给你的美少女我看要告吹。”

他们两个闲扯这几句,司机和“杜牧元”已经聊到他的发妻。

“早点儿结婚好,碰到像我老婆那样的女人,能多幸福几年。”司机说得话的内容事关幸福,语气却是带些哀色的。

“杜牧元”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和司机进行深聊,很快,衡水墓地的边角进入大家的视线。

“杜牧元”下车之前,出租车司机递给他一张名片。

他随手接过来,扫了上面的字一眼,而后推门下车。

夜色打开耳麦的话筒问:“要继续观察他吗?”

“杜牧元”清澈的嗓音透过电波入耳,异常肯定:“不是他。”

“这是一个不懂英文的发妻早逝,相依为命的女儿新近自杀的悲苦男人。”他简短的一句话,将适才的出租车司机的人生阅历简单勾勒了一遍。

夜色自然好奇他得到这个结论的原因。

“名片,他刚刚递给我的名片。”

“他放置在车内的名片盒内壁沾染了许多灰尘,名片数量已经减少大半。说明这张名片印制时间已久,不是新近出炉。作为我们熟读英文诗的凶手而言,不会容忍名片上最简单最基础的单词serve被错写成seve。”

“他提到发妻时一副物是人非怀念的语气,而且他在车厢内摆放的妻女照片,妻子那张,是三十岁左右的容颜,老照片。女儿那张却是近期黑白照,已经成年。为什么不摆放妻子的新照?不是因为没有,而是没办法有。”

“至于女儿的自杀。车内他放了几本书,关于如何和女儿沟通,以及抑郁症的缓解治疗。书籍边角破损严重,说明经常被人翻阅。那是他在读。我们的谈话你也听到了,他依旧是个乐观的男人。抑郁症?对,是有人得抑郁症,但那不是他,而是他的女儿。他很敬重入殓师,并且CD夹里夹带着的,是本市最近建成的用于存放骨灰的方格公墓的传单。抑郁症、黑白照片、公墓。”

“这些,够了吧?”

夜色下意识地点点头,这才想起他看不到,于是补充:“注意安全。”

他清淡地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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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牧元”只身走在衡水公墓的众多石墓间。

杜牧元的未婚妻葬在这里,他的新近亡故的父亲,也葬在这里。

他走了一段,站在距离山脚下不远处的高度抬头往上张望。

募然间,舒缓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那是属于“杜牧元”的,随着诗歌评论的刊发留在报社的那个联系号码。

“杜牧元”低头审视手机屏幕,来自未知被隐藏的号码。

轻滑手机屏幕,通话便被接通,那端迟迟未有任何声音传过来。

“杜牧元”耐心地等待。

“还满意吗?”突然电话里传来一个尖锐的男声,“我为我们挑选的猎物”。

“杜牧元”异常平静:“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你大概是拨错了号码。”

“杜、牧、元。”尖锐的男声一字一顿清晰地将这三个字念了一遍。

“杜牧元”挂掉电话。

不过瞬间,手机再次响铃。

“杜牧元”耐心地从一数到十,才接听。

电话里适才尖锐的男声已经变得暴躁难耐:“我说过,我已经为我们选择好了猎物!!”

同样在监听通话的夜色心底一震。

猎物,即是目标。

那些受害人,都是新近生活失利的。

裴白墨已经接触过的人里,猎物是…刚才的出租车司机。

夜色即刻回想适才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立即致电总控:“XA58679,定位这辆出租车的位置。”

这边的“杜牧元”,依旧在和未知男子通话。

“我不懂。”他平淡地重复。

电波那端传来的喘息声骤然加重,而后渐趋缓慢,最终恢复平静。

“你不需要太过明白,你只需要知道,一个小时后,我请你吃大餐。”

吃大餐。

食人。

裴白墨蹙眉,这个人,要请“杜牧元”食用他精心挑选的猎物。

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猎物。

他并未把杜牧元当做目标,竟是把同样注意On A faded violet的杜牧元当做自己的同伴。

食人?这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请他吃人。

、第023章食人诗人是人

第二十三章:食人,诗人,是人(八)

食人?这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请他吃人。

裴白墨片刻前从杜牧元的小区门口搭乘的出租车,最终在离衡水公墓不远处的林区入口被警方发现。

等夜色和林垦从衡水公墓赶到车停的位置,片警已经完成最基础的现场勘查记录。

荒野,没有任何目击者。

空车,出租车司机早已不知所踪。

“距离这个位置最近的摄像头在哪儿?”夜色探身观望出租车内的情况,内里没有任何翻动挣扎痕迹,她又转身问身后的片警。

“这一带都没有摄像头,最近的那个,应该是在衡水公墓北侧的那个十字路口。”

哪怕大海捞针,徒劳无功,总要试一试。

“进出这片林区只有这一条路。把探头的记录找出来,对照案发时间分析路过的可疑车辆和行人。”

她嘱咐完片警,回头看林垦。

林垦领会接下来的分工:“放心,这边的消息筛查我搞的定,司机的个人和相关情况确认也是我的。”

夜色一笑,和他击掌:“值得鼓励,这儿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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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诱饵引凶手动作这步棋并没有出错,错的也许是他们低估了凶手残忍的程度。

已经衔到嘴边的猎物,他根本舍不得松口。

他将出租车司机作为见面礼送给杜牧元,或者说,他打算将出租车司机当做美食愉悦地送到杜牧元的刀叉下。

食人…

夜色越想这个案子眉头蹙得越紧,她上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变态,还是七年前杀人食心的红心杀手。

那个时侯,她在案件里的身份,还只是个被动出庭的目击证人。

夜色回想那些凌乱不堪的场景,还未回望完毕,一股轻柔的力道便压向她的唇。

不知何时从出租车向下来的裴白墨,打开她正身坐的停靠在江畔小巷的车的车门,见面礼,就是这个绵长眷恋的吻。

“温习功课。”裴白墨这么对她说,“你得记得,这是我的力道”。

夜色看着他自然地在自己身旁落座,好笑地说:“裴白墨,你知不知道你有的时候特别幼稚。”

裴白墨侧眸看她:“不要为难我。”

夜色不明所以:“我哪里有在为难你?”

他一副义正言辞的架势:“我会不知道怎么来形容,比这样的我更加幼稚的你。比幼稚更加幼稚叫做什么?”

他很认真地在思考,夜色伸出去抵在他唇畔的指刚碰到他唇线,就听到没能挡住的那两个字:“弱智?”

夜色叹气,与裴白墨语,果然是挖坑埋掉自己。

“不好的回忆。”裴白墨话题抖转,把夜色抵到他唇畔的手指包裹进掌心攥紧。

然后开口问:“你刚刚在回忆什么,可以跟我分享吗?”

夜色望着他清澈的双眸,想起回忆里那一双满是憎恨的奸邪的眼睛,摇摇头笑:“天才也有猜错的时候。我在回忆裴先生今天吓跑快递员的欢乐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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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下个十字路口接到组长许南康,三个人才正式交换关于案情的看法。

夜色面露忧色,想起食人这个词脑袋有些乱。

许南康简短陈述就开始问神色淡定如常的裴白墨的想法。

裴白墨这次回答得很利落干脆:“他并未向杜牧元解释。”

“他说:我为我们挑选的猎物。为什么是我们?猎物是什么?为什么称作猎物?”

“他说:我请你吃大餐。为什么是请,他又是谁?”

夜色接口:“他也许就是一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不屑于过多向外人解释的这样一个人。”

“不”,裴白墨立刻反对,“是因为他认为这些都无需解释,杜牧元早该知晓”。

“杜牧元没有给出他预料中的反应时,他的表现是不满地念出杜牧元的名字。”

“他把杜牧元当做同伴”,裴白墨眸光坚定,继续说出重点内容,“我想你们需要和真正的杜牧元好好谈谈”。

他说得是“你们”而不是“我们”,夜色下意识地问:“那你呢?”

“一个小时”,裴白墨的目光扫向车前的表盘,“等你们和杜牧元谈完,我今晚的餐聚大概已经开始了”。

“我们对于凶手所知的东西太少,这不安全。裴博士,今晚凶手的邀约,可以推掉。”许南康说。

裴白墨笑:“许组长,你好想忘了,他说得是我请你吃大餐。而不是我请你吃大餐,好吗?”

“如果今晚是他再一次的预料之外,你说会不会刺激他改变作案手法,火速寻找下一个受害人?”

“还是你觉得,真正的杜牧元出山会更好一些。”

他的话说得这样分明。

他的意思,夜色听得也分明。

真正的杜牧元和凶手也许有过前缘,并不是陌生人。这样的情况下,他这个“杜牧元”出山,完全是在冒险。

夜色心底有个声音在咆哮着阻止他,另一股力量,却又在支撑她相信他能做到。

那是她的裴先生,她前半生的幸运,后半生的信仰。

她压低嗓音问许南康:“许组,杜牧元的身份是怎么被选中的?”

许南康略一沉吟:“捏造一个假身份,或者挑选一个真人避世不影响我们办案的真实身份。这次我们选的是后者。杜牧元是在我们决定放诱饵的前一天,刚刚入住云山疗养院。”

“他的履历符合我们筛选的条件。”

“这样巧合的时间…”夜色喃喃自语。

许南康蹙眉,不愿面对深想带来的各种问题:“难道这个身份进入我们的视野是预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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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疗养院坐落在云山山脚下,整个疗养院的活动范围,却是覆盖整座云山。

这个季节,远观云山是一片苍青色,低垂的云似乎将要被山尖戳破。

精神病院这样特殊的存在,还未进入疗养院,四周景色的寂寥感已经扑面而来,让人无法抵挡。

夜色清晰地感觉到压抑,身前的许南康倒是依旧镇定。

选用杜牧元的身份之前,专案组曾经有警员到过疗养院来考察杜牧元的真实情况。工作人员对于警方的再次进入,并不感到稀奇。

“最近你们警察往这边跑得真得挺勤。前几天疗养院外面的林子里发生命案,也有人找到疗养院来了解情况。”

“这里的铁丝网这么多,他们怎么可能随便出去。虽然都说精神病人杀人可以不负责任,但是他们只是精神病人,并不等于恶人,不可能为了杀个人装疯卖傻几年吧。这群人总是会被歧视,被特殊对待。”

“现在有人问我的工作地点,我都不敢说是精神病院里,怕被连带歧视。”

接待他们的引导员一路喋喋不休,夜色和许南康只是偶尔表示尊重,有在听,不时点下头,并未开口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