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自己当着夜色面雄心壮志说要虐待她的黑土大神,真是无比不现实。

这个人的思维,从来就不是正常人思考时会走的路径。

他怎么虐待裴白墨?总不能比谁更加迟钝。

林垦把视线从后视镜上撤下来,这才发现驾车的一向不苟言笑的老大许南康竟然满脸笑意。

牺牲自己,逗乐别人。

他好歹还是有自己的价值的。

***

尚家在邻市L市郊区别墅园内。

他们一行人进门,只被佣人领到偏厅就坐。

“夫人先生都不在家,你们如果不介意,可以在这里等。”

不论这个夫人先生均不在家是真是假,尚家的待客之道至少不是将人拒之门外。

许南康试图和佣人交流,却被一句“抱歉,我们不知道,我们只是佣人,仅此而已”堵死。

静待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有人推开偏厅的大门。

进入夜色眼底的,是一个一身素锦色的中年妇人。黑眸晶亮,艳唇轻阖,耳畔一点珍珠点缀其上,增添一丝雍容贵气。

和尚青辞如此相似的眉眼。

不用开口,只这一眼,夜色就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个贵妇,就是尚青辞的生母。

妇人不紧不慢的选择偏厅中间的位置缓缓落座,将众人清扫一眼,才听到耳边雇佣的解释:“夫人,这是从N市来的警察。”

她柳眉微敛,摆摆手示意雇佣出去,这才开口问:“什么事?”

许南康示意夜色开口。

“尚夫人您好。我们新近侦查的案件,有些信息需要查证,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妇人转动腕间的细镯,轻轻点头:“问。”

她这样爽快,夜色反而有些许紧张。

“很抱歉,可能会涉及到您不愿回想的旧事,希望您能体谅。我们想要知道——”

“想要知道我女儿青辞的事情?”妇人抢先开口。

夜色微怔,认真地点头,观察对方的反应。

妇人嗤笑一声:“我从来都愿意和别人分享我女儿的一切。”

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开端。许南康这才接口问:“我们想知道您的女儿和尚书青的过往。”

妇人脸色一变,似是触了霉头。

“我可以和你们分享事关我女儿的一切,除了尚书青。”

许南康停顿几秒,等她情绪和缓一些才继续问道:“您很排斥尚书青,为什么?据我们所知,他曾经是尚家的儿子,更是您后来的女婿。”

妇人冷笑,站了起来:“是,一条放在农夫怀里暖不过来咬人的蛇,我为什么要喜欢?!抱歉,关于他,我无话可说。”

她的排斥太过明显。

许南康和裴白墨交换了下眼神,便没有再度争取妇人开口,离开偏厅。

庭院内树丛后站了一个老妇看着他们从偏厅出来,一直目送到他们离开尚家别墅。

坐进车里,许南康没有着急点火。

似乎在等人。

裴白墨脸微侧,就看到那个在庭院里目送他们一路的老妇跟了出来。

许南康点火慢慢滑行,将车开离尚家别墅一段距离,而后停在拐角处熄火。

老妇一路跟过来,许南康降下四周车窗,等待老太太开口。

“你们想知道什么?”她向身后看了一眼,才问。

夜色将脑袋伸出窗外:“婆婆,我们想知道尚家曾经的养子尚书青和尚青辞两人之间的事情。”

老妇叹口气:“你们不要怪夫人不配合警察工作。青辞和书青两个人的婚事,伤透了夫人的心。青辞又早早过世,夫人便更不喜书青。”

“书青进尚家门很早,那时候青辞还没有出生。”

“直到书青十六岁,这个家都很和睦。慢慢地,不知道从哪里飘到夫人耳中一些流言,说书青是先生在外面的私生子。夫人怀疑过,但到底和先生感情好,只是这件事过去之后,和书青的感情不再像以前一样亲密。”

“那个时侯,书青到了进寄宿高中的年龄,回家的次数变少。回来一次,青辞就很黏他。有次别家夫人到家里来做客,正巧书青回家。那人不明这个家复杂的关系,直夸两兄妹感情好。十几岁的年纪,不知深浅,两个人又没有血缘关系。夫人才开始意识到,要限制他们两个人的交往。”

她说到这里一顿:“夫人对我很好,有些事我不能一一说明白。总之后来,书青离开这个家,是被赶出去的。”

“理由不是因为和青辞恋爱,而是…”

“而是…”她启唇好几次,均是觉得难以言明。

拳一攥才松口:“是因为冒犯夫人。”

她没有明说“冒犯”两个字所代表的真实含义,在听的数人,却都是心里咯噔一下。

“你们应该能明白掌上明珠为了赶出家门的养子离家,夫人和先生心里的感受。后来青辞说要结婚,更是引起家里的轩然大波。”

“那晚先生把客厅砸得面目全非,青辞便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她离世。”

“书青把骨灰送回来那天,我刚好回老家。”

裴白墨突然出声打断老人的话:“尚先生和夫人并没能见到尚青辞的遗体?”

老人点头,继续说:“事故发生的时候,两位刚好在国外,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其实到底是掌中宝,青辞在外这些年,先生明里暗里给她很多支持。如果没有那场交通意外…”

她的话说到一半难以继续,终究终结:“大概就是这样。”

她犹豫半饷又问:“是不是书青出事了?”

夜色不知道面对老人殷切的目光该如何作答,吸口气也只是清淡地说:“您别担心。”

******

回程的路上,林垦突然回头八卦:“师傅,知不知道尚青辞的墓志铭是什么?”

夜色痛快地回答:“不知道,请教林博学。”

林垦也没恼:“我突然想起来当年她过世之后闹得沸沸扬扬的悼念活动。那个时候我还没毕业,周围的同学都疯魔了。传说是她自己立了很多年的愿望,是她多次提到要作为墓志铭的话。”

“现在一看,非常琼瑶。”

“滚,不许黑琼瑶奶奶。”夜色不客气地回他。

林垦老老实实地举手讨饶:“好,我不废话了。她的墓志铭是:你是我终生读不倦的情书。”

情书,书青。

再想到适才老人口中尚青辞和尚书青的纠葛,夜色心下叹气。

她下意识地靠向身旁的裴白墨,贴得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在身边咫尺之距的感觉真好。

裴白墨捉住夜色握住他右手的指尖,往外一拉她的手臂勾到自己的腰侧,而后脸不红心不跳地对所有人说:“凶手已经暴露的这么明显了,我们是不是该启程全城搜罗他的踪迹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中午去赶驾校班车考试…凌晨还在码字…完全作死…不忍直视。

急急忙忙赶出来的章节,请见谅。

、第036章 .密室人骨长城

第三十六章密室人骨长城

郊区,某不明建筑内。

带着镣铐的女人在玻璃碎渣中翻滚,披散凌乱的头发让人看不清她的本来面目。

伴着时而尖利时而嘶哑的呼喊,她的肌肤被玻璃碎片划破的地方渐渐有外渗的血迹。

她拖着受药物控制疲累不堪的身体用带着血和明显伤口的掌心拍打四周似是铜墙铁壁的墙面。

顾不上掌心传来的痛感,对死亡的恐惧驱使她不敢放弃对墙面的拍击,口中亦不时蹦出关于求救和饶命的词汇。

****

一墙之隔的牢笼里,一个年轻男子被铁索固定在平放的铁板上。

他的眼眶随着渐渐靠近的明亮刀锋急剧收缩。

被胶带封住的嘴巴不时露出呜呜的声音。

刀尖慢慢贴近他的肩头,没入他左肩的那刻,他的眼角流出绝望的泪水,一滴一滴无法断绝。

他看着面前身着消毒服的男人,和不远处悬挂的那堆人骨,在活剐面前,他开始祈求死亡的早一步到来。

*****

还没等夜色他们对裴白墨跳跃性的话展开问询。

刑警队那边传来消息,出现新的突破。

许南康挂掉电话,对众人转达:“尚书青在N大附属医院工作,罗峰在一个月前曾经到N大附属医院求诊,他当时的主治医生,就是尚书青。”

“脑癌。”

两个重点跟踪对象出现了意想之外的联系,一切变得更加合情合理起来。

中巴车那样的庞然大物,十四位乘客之多,若是单人犯罪,操控众人任其摆布并不是易事。

若是两个人…

夜色脑海里跃出最初接触这个案子时,在中巴车司机罗峰的阳台上所发现的那些刻画时间。

第一个受害人脑部残缺,而尚书青是这个领域的专家。

他和罗峰的医患关系,罗峰重病进入生命倒计时。罗峰突然给亲属汇去的大量现金,如果他受尚书青雇佣,那么一切便可以解释。

只是为什么?尚书青痛失所爱,在这短短几年时间内,为什么会突然对众人痛下杀手。

夜色想不明白。

裴白墨的声音在此刻幽幽地进入她的耳间:“还记不记得在柏林的课堂上,我提过的一个案子。一个重症精神病人,不断地从医院停尸间盗取陌生人的尸体。”

怎么会不记得?案件的结局是那个男子暴露,而他盗尸的原因惊呆众人:为了复活他过世的妻子。

夜色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记得在尚家别墅外,尚家的老佣人阿姨表述尚书青和尚青辞的关系时,裴白墨打岔问过一句。

尚家夫妇是否见过尚青辞的尸体。

答案是没有。

这种情况下,如果尚书青保留尚青辞身体的某个部分,无人得知。

“天方夜谭。”夜色低喃了一句。

裴白墨笑笑:“在地球上生活了二十多年,我觉得你应该对世上的所有不合理事件都有了免疫力才对。只是推测而已,也许,他只是想要杀人,没有别的目的。”

推测…

夜色是了解裴白墨的,没有大概的把握,裴白墨是不会把不着边际的推测说出口。

*****

尚青书在工作单位N大附属医院已经一周没有露面。

医院的同仁对他的消失并不觉得奇怪。

“他一个月以前就向院里提出离职,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你们应该也知道的,现在培养一个主任医生不容易。他技术好,想法多。虽然手术方案经常冒险急进,但是上帝偏爱他,至今他都没有在手术台上出现过任何失误。”

“我们都觉得他这次请假是离开的前奏。前面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挖角容易,留人才是最难的。年轻的技术骨干到哪里都吃得开。”

严谨,技术过硬。

同事们对尚书青的好评,在夜色意料之中。

尚书青登记在N大附属医院那里的家庭住址,是一所空置已久的公寓。

刑警队派出的人员在尚书青这座公寓里只找到尚青辞的巨幅照片,除此之外,无一所获。

医院在N大内的实验室,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

没有人了解他的私生活,案件的侦破,再度陷入瓶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