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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也是过过好日子的,她手上有一笔积蓄,为着这笔钱,那个男人也曾百般讨好,两人也曾浓情蜜意。

只是好景不长,她怀上巧儿的时候,他就用她的钱在外面养了个姘头,骗她说要做一门生意,结果全去赌了钱。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两个人碰到一起,谁更有良心,谁就输了。

赵元珠那时候怀着身子,能有什么法子,只能忍气吞声,等巧儿一生下来,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巧儿从有记忆开始,家里的日子就越过越差,她依稀记得还很小的时候,赵元珠还带她去坐过黄包车,喂她吃过蛋糕,可慢慢大了,连饭也吃不起了。

从某一天开始,柳武生就再也没有回来,他抛弃了她们母女。

赵元珠在家里哭过闹过,没办法,只能重操旧业,长三堂子她是回不去了,只能当个暗门子,到处去拉客。

巧儿懵懵懂懂被隔壁家大婶抱走,就算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知道那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隔壁家大婶叫屠婶子,她有个比巧儿年纪大点儿的儿子,总是脏兮兮像个泥猴似的,脖子上全是黑垢,洗也洗不干净,倒是巧儿,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皮子白净,玉雪可爱。

屠婶子的儿子就很喜欢摸她,摸脸摸胳膊,还伸进衣服里去,巧儿对他又踢又打又咬,屠婶子被惊动,一进屋来看见自己儿子脸上青一道红一道的,扬手就给了巧儿一巴掌:“小贱货。”

巧儿捂着脸,哇一下就哭了,她不管不顾跑到自己家里,屠婶子还在后面骂:“大的是个老婊子,小的是个小婊子,呸!下贱东西!”

巧儿蹬蹬蹬跑进屋,一推开门,就看见赵元珠和一个陌生男人交叠在一起,他们没有发现她,她就站在门口愣愣看了会儿,像是明白了,默默地退了出去。

晚上,屠婶子叫了几个要好的妇人来家里催债,欠的米面、赊的鸡蛋,统统都要还。

“婶子,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赵元珠赔着笑脸。

屠婶子一口唾沫喷到她脸上:“你家这个小婊子勾搭我儿子不学好,下贱玩意儿。”

“妈,我没有。”巧儿据理力争,“是阿虎要来摸我的。”

赵元珠立刻反击:“呸,你儿子占我女儿便宜,还敢来我这里逞威风?你今天不给我个交代,我和你拼了!”她冲过去和屠婶子扭打成一团。

你替我一脚我扇你一巴掌,抓头发的,用牙齿咬的,劝架的,顿时一片混乱。

巧儿呆呆地看着,突然觉得很害怕。

而这件事,最终以屠婶子赔了半斤米告终,而赵元珠付出的代价是,她们母女被房东赶了出去。

理由很简单,院子里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她一个暗娼在那里,谁知道会不会勾引自家男人。

离开了小院,连安身之处都没了,赵元珠带着巧儿,日子越过越糟,有时候就在一个棚子里做事,巧儿就蹲在外面木愣愣地等着。

有一天,不知怎么的,好似是那个客人不肯付钱,赵元珠被他打了一巴掌,差点起不来身,巧儿去扶,那个客人看见了她,就说:“你这个女儿倒是挺标志,不如…”

“呸,滚!”赵元珠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把人推了出去。

巧儿畏缩地躲在她身后。

赵元珠看着她,好一会儿,说道:“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妈。”巧儿拉着她的衣袖,“你别不要我。”

赵元珠冷冷道:“我要是有办法,就不会到这地步了,可这样下去,你早晚要被那些人糟蹋…”她咬了咬牙,“走,我们走。”

她一把拽起女儿的胳膊往外走,她是不行了,但从前认识的人里,还有在当倌人的,如果都要做,做野鸡哪里比得上做长三。

巧儿还小,叫她现在去做生意是不行的,想来,也只有卖进去才有条出路,做讨人是难,可好歹有口饱饭吃,为着将来开包的大生意,老鸨也不会随便叫客人欺辱了去。

总比现在就被人糟蹋了的好。

巧儿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一边哭一边哀求她,赵元珠不为所动:“你别恨我,我这个做老娘的但凡有别的办法,也不会叫你去吃这口饭。”

可巧儿真的害怕,又觉得赵元珠不要她了,她心一横,干脆对准一辆开过的车子就冲了过去,心想不如死了算了。

然而,从车上走下来的那个男人,改变了她的一生。

第88章 爱恨

遇见赵家母女时, 裴瑾刚刚在上海落脚, 在法租界租了房子, 请了司机、佣人和花匠,总算是有了些人气, 只是依然不够热闹,直到巧儿的到来。

骨瘦伶仃的小孩子总是惹人怜惜, 帮佣的吴妈最是心疼, 她早年丧子, 丈夫病死, 裴瑾见她可怜,留她在家里帮忙, 然而她心如死灰, 每天只知道低头做活,了无生趣。

巧儿的到来,激发了她的母爱,她连夜替巧儿改了一身衣裳, 又做饭菜给她们母女吃, 知道了赵元珠的身世来历也并没有鄙薄, 只是唏嘘她命不好,遇人不淑。

以赵元珠的本事,很快和吴妈熟络了, 慢慢套出了裴家现在的情况。

首先,按照裴瑾的说法,他的夫人在美国, 不在上海。谁都没有怀疑这一点,毕竟当时世情如此,老妻在家中奉养父母照料孩子,丈夫在外面做生意,老派的养个姨太太,新派的自由恋爱交个女朋友,一团乱,谁也不会去刻意查证他的家人。

这让赵元珠松了很大一口气,她自然是有自己的盘算,裴瑾能救她们母女一天两天,还能长久地接济不成?可她若是有什么谋生的本事,何至于沦落到卖笑的地步?

在长三学的是什么,唱曲,陪酒,伺候男人,除此之外,唯一还能说道说道的只有她的厨艺了。

她会做苏州菜,而很巧的是,吴妈是安徽人,不大擅长做菜,而裴瑾恰恰最喜欢的就是苏州菜。

她几乎是立刻决定想办法留下来,她和巧儿居无定所,租房子要钱,她又没有什么谋生的本事,可留下来就不一样了,除了花匠会回自己家,司机和吴妈都是孤家寡人,全都住在这栋美丽的大房子里。

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巧儿。

她主动请缨揽下了做饭的活儿,吴妈见她们母女可怜,也有心帮一把,便主动向裴瑾说情,裴瑾略略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同意了,说给她每个月开工钱。

赵元珠坚持不肯接受:“你收留我们母女,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怎么好再要你的钱?”

“你不用,巧儿总归是要用的。”

就是这句话,让赵元珠察觉到了他对巧儿的优容与宽待,她想起从前长三里的孩子,不管是娘姨的孩子还是年纪小的清倌人,他都对他们很好,时常给他们吃糖,鸨母要打骂被他撞见了,多半也会说说情。

细想起来,裴瑾似乎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孩子,赵元珠猜测他或许是孩子不在身边,又或许是无子,所以才对孩子这般喜爱。

那时的赵元珠只是希望能够有个安稳日子,为此,她想尽了办法,例如,她在饭食上下足了功夫,自己却轻易不往他跟前凑,她选择把巧儿打扮一新,叫她去讨好裴瑾。

巧儿已经十分懂事,知道这个人对自己命运的影响,所以也努力讨好他。

裴瑾果然很喜欢她,有时出门会给她带点心,看到她给自己端茶倒水,会夸她懂事。

巧儿也很喜欢他,看到他在家,总是忍不住溜到他身边和他问好,打搅了他,他也从不骂人。

她对赵元珠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妈,裴叔叔真好。”

赵元珠日子好过起来,对女儿也愈发和颜悦色:“你要记住,我们是因为他才有现在的日子,所以你千万不要惹他生气,知道吗?”

巧儿当然知道,但她也有不能理解的地方,例如,不明白为什么亲生父亲对她那么坏,这样一个叔叔却对她们母女这样好,她半是猜测半是渴望:“妈,裴叔叔为什么对我们这样好?”

赵元珠和裴瑾也认识好些年了,对他的脾性还是有点了解的,相识一场,总归是有点情分的,但是是什么情分…她正想着,巧儿揣度着她的脸色,已经猜出来了:“他也是你的客人?”

日子难过的时候,什么自尊脸面都可以不要,赵元珠也不止一次被女儿撞破事了,可现在日子好过起来,衣裳穿穿好,头发梳梳整齐,自尊便又回来了,想把以前丢在地上的脸皮捡起来重新嵌回去,这下被女儿说破,竟然觉得有些难堪,脸沉下去:“小孩子别问这个。”

可巧儿已经知道了答案,又追问:“那他是不是对你很好?”

“最好的一个了。”赵元珠喃喃道,“真是没得挑。”

裴瑾在上海做生意的那几年里,是她最好的光景,但凡是要有倌人陪的场合,他都会叫她的局,也不是没有其他倌人想要笼络过他,毕竟好客人难找呀,可他偏偏不为所动,也不去做别人。

还不止如此,他出手也大方,衣裳头面都不曾委屈了她,那会儿她就算是就做他一个,收入也足够花销了,姐妹们谁不羡慕她,都说她是走运了。

她心里也是一千一万个满意的,有些事不上台面来说,可私底下大家都有计较,哪些客人脾气不好,哪些客人会不知道疼人,可裴瑾对她始终客客气气,连高声说话的时候都没有过,更别说呼来喝去了。

她早就想过,要是想嫁人,这就是最好的选择了,为了试探他的态度,她还特意做过一出戏,故意同一个戏子走得近了些,让别苗头的倌人看见,当着裴瑾的面说破,想他发脾气,她好委屈说冤枉。

这算盘算了九十九步,没算到裴瑾压根不在乎,听见了这话,不过是笑一笑,云清风淡。

朋友问他怎么不生气,他就说:“她是倌人我是客人,哪有客人不许倌人做这做那的。”

她气他这样不在意,闹了个翻天覆地,哭得嗓子都哑了,捶床板,砸茶碗,闹着要跳楼,娘姨和老鸨都吓坏了,他还靠在窗边,不紧不慢地翻一页书,间或劝一劝:“别闹了,哭坏嗓子就不好了。”

她还是哭个不住,寻死觅活的,裴瑾就点了灯,慢悠悠地继续看他的书:“你要是那么恨我,我以后不来就是了。”

“那你不要来了,你再也不要来了,我再也不要见你。”赵元珠用帕子遮住脸,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老鸨劝道:“裴少爷,你就说两句软话哄哄我们先生吧,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什么话?”裴瑾笑了笑,“海誓山盟?这种做不到的事,我从来不说。”

都是娼家手段,要是被哄得说了什么甜言蜜语,就等于被人揪住了小辫子,非要你剜下几块肉来不可,大方是一回事,上当是另一回事。

“可是阿拉先生…”老鸨还想说什么,裴瑾已经把书合上了,淡淡道:“再不消停,我去隔壁云珠那里睡了。”

赵元珠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竟然这种时候下她的面子,可她揣摩着裴瑾的神色,发现那好像是真的,她如果再继续闹腾下去,他就真的走了。

她很想说“那你以后都别来了”,可又惧怕他真的当了真,这不是不可能,裴瑾给她花钱是很大方的,但要说伏低做小讨好她,也不曾有过,她生气吃醋,他也从来不曾着急过。

一想到这里,赵元珠就慌了手脚,也不敢再闹。

这件事也就那么过去了。

后来没过多久,裴瑾就离开了上海,她也就死了这条心,谁能想到,快十年过去了,他竟然又回来了。

想到这里,赵元珠又再次叮嘱女儿:“巧儿,你听着,你要听话,千万别让他厌了我们母女。”

巧儿不知赵元珠和裴瑾的过去,听赵元珠说他对她好,心里便模模糊糊有了些猜测:这个裴叔叔,恐怕是和她妈有点旧情的。

后来的一件事,更是让她对此坚信不疑。

有一回,她们母女上街回来,见到学堂放了学,她眼珠子就黏在了上面,挪也挪不开,求着赵元珠:“妈,我也想去上学。”

“小姑娘家家,上什么学?”赵元珠才不当回事,“你当我们钱多得烧手呢?”

可巧儿虽然年纪小,但十分有主意:“谁说的,现在还有专门给姑娘家开的学堂呢,妈,我想去念书。”

赵元珠见她不识相,沉下脸:“人家是千金大小姐,你是吗?读书?你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巧儿被她说得眼圈都红了,可就是不甘心,夜里裴瑾回来,她去求他:“裴叔叔,你和我妈说让我去念书吧,我也想上学。”

裴瑾就笑:“你想去上学?为什么?”

“我不想当倌人,也不想当厨娘,上了学,我才能过上不一样的日子。”巧儿仰着头看着他,“我不想走我妈的老路。”

裴瑾笑了:“好,有志气。”

“裴少爷。”赵元珠听见动静赶过来,差点气个半死,“你甭理这丫头,上学哪里是她能干的事儿,我让她跟着我学点本事,长大了给她找门好点的亲事就是了。”说着,她还瞪了巧儿一眼。

裴瑾道:“她想念书,你就送她去吧。”联想到她们母女的窘境,他干脆好人做到底,“学费我出就是了。”他蹲下来,看着巧儿,“只有一点,要念书,就好好念,千万不能偷懒,知道吗?”

巧儿不敢相信:“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念书吗?”

“当然,明天就去报名。”

可到了第二天,赵元珠迟迟不肯露面,巧儿磨磨蹭蹭去找裴瑾:“我妈说她身体不舒服,今天不能带我去了。”

裴瑾哪里不知道赵元珠是在装病,他就道:“那她不去好了,我带你去。”

就这样带她去学堂报了名,定了隔天去上学,巧儿高高兴兴地去,却是哭着回来了,问她怎么了,她就说是因为名字被同学笑话了。

柳巧儿,这名字听着就像是个乡下丫头,被人说两句土也就算了,有个女同学家里养了只哈巴狗,也叫巧儿。

裴瑾回来的时候,赵元珠正骂着她:“是你非要去上什么学,现在还好意思哭?今天嫌我名字取的不好,改明儿是不是就该恨我为什么不把你生成千金大小姐了。”

“怎么又骂上了?”裴瑾叹了口气,这屋子里,司机是个闷葫芦,但凡没有必要,绝不开口说话,就算是开口说话,也是言简意赅,多说一个字像是要杀了他似的,花匠呢,年老耳背,不管和他说什么都笑眯眯地说他“好”,可实际上什么都听不见。

帮佣的吴妈也是个笨嘴拙舌的,不爱说人是非,虽说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聘请了她,可家里到底是有些冷清了。

也就是赵元珠和巧儿这对母女有点人气了,若非如此,也不会一直让她们母女住在这里。

“裴少爷,俗话说得好,狗不嫌家贫,儿不嫌母丑。”赵元珠用手帕按着眼角,“我就说不该念书吧,上学第一天,就嫌我给她取的名字和狗重了,巧儿巧儿,有什么不好的,你给评评理吧。”

裴瑾啼笑皆非,真是小孩子才会为这种事哭闹,他问巧儿:“你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呀?”

巧儿呐呐道:“同学都叫安娜,琳达…琳达家里养的一只狗,就叫巧儿,我总不能和一只狗叫一个名吧。”

裴瑾沉吟片刻,笑道:“这也简单,巧儿这名字是不像大名,叫巧仪吧,Joy是欢乐的意思,也算是有个洋名了。”

巧儿这才破涕为笑。

这些事,回忆起来都还历历在目,宛如昨日。

柳巧仪道:“你救了我们母女,给了我们安身之所,又送我上学,替我取了名字,我爹都没有对我们那么好过,说只是好心,谁能信?如果没有对不起她,何必对我们母女那么好?”

裴瑾心中早有猜测,可亲耳听她说出来,真是想呕出一口老血:“不能是我人好吗?”

真是天地良心,他和赵元珠重逢后单独说话的时候都寥寥无几,这给他加的戏也太多了吧。

柳巧仪冷冷一笑:“你不过嫌她是个妓女罢了。”

裴瑾怒极反笑:“我有什么好嫌弃她的,她是个妓女,我也不过是个嫖客。”

顿了顿,他看着柳巧仪苍老的面容,隐约能窥见那个倔强又有主意的小丫头的影子,他轻轻叹了口气,缓下语气,“事实上,我一开始收留你们母女,一来是旧相识,二来也不忍你小小年纪就沦落风尘,于我而言,那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我知道。”柳巧仪逼问,“那后来呢?若非无情,何必对我们母女这般照顾?”

裴瑾无奈道:“那会儿兵荒马乱的,我把你们母女赶出家门,你们能活得下去吗?若还是走了老路,我岂不是白帮一场?”

“这不过都是你的花言巧语罢了,”柳巧仪冷冷道,“你不过是嫌弃她是个妓女。”

裴瑾一时不能明白,为什么柳巧仪对此执迷不悟,思来想去,恐怕问题还在赵元珠身上:“这都是元珠和你说的?”

“她快死的时候,还惦记着这件事…”柳巧仪微微合了眼睑,舌苔发涩,“死都不能瞑目。”

裴瑾猜得不错,这个执念,与其说是柳巧仪的,不如说是赵元珠的,她一脚踏进了这个漩涡里,后半辈子都没能爬出来。

其实,一开始,赵元珠是能感觉到他的冷淡的,但他对她们母女的照拂,也一样是真真实实的,如果对她有意,为什么要这样冷淡?如果对她无心,又何必一直照顾?

好长一段时间里,赵元珠都被裴瑾的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同他说话,他冷冷淡淡,她心里便觉得是自作多情了,可又见他对巧儿那样好,教她做功课,又起了念头,心想,若是对我无意,何必对自家女儿也那么好?她做倌人的那些年里,什么男人没有见过?好的坏的香的臭的,见得太多了。

嘴巴上说要娶她回去,第二天提上裤子就忘得一干二净,真正娶倌人回家的不是没有,但寥寥无几,所以她也从不在乎,她只是抓着那句诺言闹腾,磨得客人给她买头面打家具。

情情爱爱,都是假的,唯有银子才是真的。

就是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告诉她,裴瑾对她们母女的好,并不掺杂任何目的,只是纯粹的好而已,如此,怎么能不让她心中生出些情意来?

何况裴瑾真是无一处不出色,而且时间一久,也发现他和所谓的夫人鲜少联络,如此种种,赵元珠心里怎么没有些想头,这心思一起,便再也收不住了。

然而,她万般情谊,却没个回报,他依旧鲜少和她说话,一切又回到原点,翻来覆去,恶性循环,时爱时恨,真是折腾死人了。

直到有一天,她听见吴妈和司机在说话。

“元珠人倒是蛮好的,可惜是那种出身,也是命苦。”吴妈鲜少背后说人是非,那天有感而发,谁知道就被正主听了个正着。

她本意只是感慨赵元珠投错了胎,命不好,谁知听在赵元珠耳朵里,好比是晴天霹雳,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什么都说得通了。

他不是对她无意,只不过她是娼家出身,又嫁过人生过孩子,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再亲近她?

她心中苦涩,难免有意无意露给了巧儿。

“原来…他是嫌我做过倌人。”

“巧儿,是妈对不起你,要不是这样,你也能当个风风光光的大小姐了。”

听得多了,巧儿也觉得不耐烦,问她:“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要去做倌人?”

赵元珠听出了指责的意味,怒从心头起:“连你也嫌弃我是不是?做倌人是我想的吗?我娘把我卖进去,我吃了多少苦…”她说起曾经被鸨母毒打的事情来,学不会曲子就要挨打,惹客人生气了也要挨打,没有客人叫局,还是挨打,打得半条命都没有,要不是赵蕊红照顾,她可能早就死了。

可这些辛酸史,巧儿不想听,她永远不能忘记当初自己撞见母亲接客时的场景,即便不懂,也知道羞耻至极。

在学堂里,人家都问父母是做什么的,她能怎么说?她的生父是个戏子,在外面骗女人的钱赌,输光了就回家打人,后来,干脆抛弃她们跑了,而她的母亲呢?是个妓女,五角钱就能睡的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