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想想,他当时也是一时没忍住,心里边疼得死去活来的出口那话就变了,他心里真没那么想。他心里想的就是,他就是要留她一辈子,打根锁链子锁着她绑他身上,绑上一生一世,她就是不乐意也不成。

可那出口的话就那么变调了,他也没法子,主要是给她气的。看他在她面前多低声下气,他不信她就没看到。

她也不见得不知道他的心是怎么想的,她就是只乌龟是不愿意承认。

这话要现在来说他就要顺着她那小脾气给她好生着来,这样他俩也不会闹僵。

瞧吧,一个没忍住,受罪的还是自个儿。

“这多少的时间了,还真是忙,眼下得空我就过来跟奶你报告了。”庄千夜说。

老太太哪能真怪了庄千夜,摸着孙子的手说:“那姑娘人怎么样,看着机灵不?”

老太太觉得好姑娘不仅要人美,得性子好,还得聪明,至少脑子不能生笨了。

“她吧,”庄千夜找词儿形容乔小妆:“性子犟得很,还敢对我大呼小叫,心情不爽了也不搭理人,还小气,钻钱眼子里那种。”

老太太一听,这样的?那哪儿成啊!

那脸一皱,赶紧说:“不成不成,这样的我不要,性子不好…”

“性子是不大好,但是人很真,让人挺舒服的女孩儿。”庄千夜立马解释。

老太太瞅他一眼又说:“还不成,女人就该温顺的,对你大呼小叫的那事你老子干的事儿,媳妇儿不成。”

“她也有温顺的时候,主要吧对我是死心塌地、一心一意。她那人认死理,就是认准一事儿非得跟我闹个结果,其实挺有原则的一人。我觉得这样的女孩儿比没脑子的好,没脑子的奶您不也不同意嘛?我觉得她这样儿的就挺不错。”

老太太那眼一瞪,还不同意,说:“进我庄家的女孩子可以不讲出身,但那性子不能小气,爱钱更不成,爱钱那秉性就没了,这样儿的我不要。”

“小气,小气那是跟我逗趣儿,要我吧我还就喜欢她跟我使使小性儿。女人不能一事无成,也不能精明能干过头,就她这样儿的我觉得整好。至于爱钱,她现在还是学生,对钱看得是要重些。再说了,她那钱一分一分都是她课余时间兼职赚的钱,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花,奶,您看现在女孩子还有她这样儿的嘛?”

庄千夜心里还是不大乐意他奶奶这么说乔小妆的,乔小妆是不好,可再不好都是他大费周章抢来的,再不好都是他自己的。

不好怎么了?不好也是他的,他就喜欢,怎么着?

老太太嘴上是一个劲儿的在挑,可心里早就如明镜了。孙子这么急着帮那姑娘说话,有多向着就有多在乎。她看着啊,这姑娘进庄家进定了。

孙子选的人老太太压根儿就没质疑过,她谁信不过,还信不过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

“唉,得了得了,我知道我这一把年纪了管你也管不住,你要看着真喜欢啊,就趁我老婆子还在赶紧娶回来,生个大胖小子给我抱。”

庄千夜那心里头还犯急呢,他在乎的家人就奶一个,可瞧他刚才那嘴,似乎那事儿给弄砸了。

现在才知道他那嘴有多令人讨厌,也怪不得小妆恨他了。

心里懊悔着呢,眼下又听着老太太说这话,了了,奶是在试探他。

他笑,难得的带了丝窘迫,说:“奶,这事儿还不成…”

老太太不乐意了,咋不成了?孙子是她带大的,婚事她说了算。拍着庄千夜的手说:“别担心,这事儿我给你做主,就你爷爷出面我也给你扛下来。”

庄千夜顿了顿说:“奶,这我没觉的是问题,问题是这眼下我们还闹着呢。”

老太太一听,不对了,赶紧问,“这是怎么了?”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言语不搭,我就走了。”庄千夜这说的是实话。

老太太一听,脸色忒不好,当下手一拧往庄千夜手背上拧去。

别看老太太年岁大了,手劲儿可还在呢。庄千夜都吃痛,很不解的看着奶。

他奶说:“你欺负人家姑娘了?两人处一块儿还能不拌嘴的?你是不是想人家姑娘事事都依顺着你你才满意?你这走了就是来这了吧,你把人家姑娘一人撇家里你良心安啦你?”

“奶,她也有错,她那性子就得改改,不然以后准吃亏!”庄千夜不懂了,他奶啥时候不是向着他的?就是他错再大的时候那也是向着她的。这人还没见着,奶那心就向着那丫头了。

“人家再错人家是姑娘家,你个大男人就得让着!”

“成,成,成,我明白了奶,回头我就把这事儿了了,你放心。”庄千夜不得不妥协。

“哪天带来我瞧瞧,那面相我还能看几分,要生个旺夫相就好了。”老太太说着。

庄千夜有点无语,旺夫相?这年头还有这一说?

这事儿要给那丫头知道,又得闹。

“什么时候走?”老太太沉着脸问。

“过几天吧,你寿辰过了再走。”

“你把人家姑娘一人扔那地儿能成?”老奶奶有点不乐意,她指望最好孙子趁这时间带过来给她瞧瞧。

“奶,饿不着她,也冻不着她,她那么大一人了,这点儿还让我担心您说能成吗?”庄千夜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真担心了。不过话都说出去了,再收那不是他的作风。

老太太无话可说了,她这孙子这脾性跟他爷爷当年那是一模一样,就争那个面子。得,她不为他急,让他在心里自个儿急去。

乔小妆还真给庄千夜说中了,她过得不好,即饿着了也冻着了。

小妆第二天起来都过中午了,起来人都是晕乎乎的,走路有点儿漂。她觉得现在这身体跟以前真是不能比,以前她哪里生个什么病啊,现在这样就熬不住了。

她这身体是给她用坏了,那时候做作业,整夜整夜的做,几个通宵连着做,饿得胃抽搐,米水没进。

像那种情况太多了,她学那专业就不是人干的活儿,她们学校这个专业的作业都是从外头公司里接的项目,保质保量还得限时间,那都是上级压榨他们学生的劳动力。

像现在这样有点儿感冒带发烧的,不吃药那一定得吃点东西。她拖着身体往厨房去,她对庄千夜不抱任何希望,他那人她知道,除了酒就是酒,要想找到食物那基本上是很困难。

可她进去还是抱了一丝希望,毕竟还没看到。

找了一圈真没有,她烧了壶开水,喝了一大杯,然后换衣服出去吃东西。她可不想死在家里,人的生命多宝贵啊,蝼蚁还偷生呢,她一活生生的人怎么着也金贵些吧。

小妆在药店买了药吃,在吃着沙县小吃的馄饨时李小珍给她来电话了。

电话一过来就哭,大声嘶喊的哭,小妆也急,说尽好话让她别哭,把事儿说清楚了先。

原来小妆她妈温素给李平送饭,结果在工地上出事儿了。温素也知道工地上危险,所以她走的时候都是小心的走,而且她这次也走的之前走的道儿。哪知道这次就出事儿了,垒好的墙垮了,温素整个人都被压砖墙下。

这时候人在医院抢救,李小珍是李平把她从学校叫去医院。李小珍到了医院吓得不行,她怕医院,她亲妈就是在医院没的,她一进医院浑身就哆嗦。

李小珍怕了想到的就只有乔小妆,赶忙打电话给乔小妆,哭嚎不止,最后李平把事儿给说清楚了,最后说让乔小妆赶紧过来,还得带钱,她妈那情况看着很危险,李平再三叮嘱了要带钱。

乔小妆听完电话给她急得不行,让她去哪找钱?去哪儿拿钱?

她就没料到会出事儿,回京里的时候剩下的几千块钱都给花没了。乔小妆才知道她自己有败家,还钱的时候不知道为下一步想,她气自己气得狠狠甩了自己两个耳刮子。

她妈要有个什么事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乔小妆打车往医院赶,车上一直打庄千夜的电话。

可庄千夜那头在忙啊,老太太的寿辰都是他一手操办的,别的他不管,就是吃的是他一人监管的,那方面很重要,允许来疗养院的那身份、地位、辈分都是相当高的,饮食不能出问题。

庄千夜忙事儿的时候电话都设静音,或者索性关机,所以就这样给错过了小妆的电话。

乔小妆在车里急得眼泪直掉,没到医院眼睛就哭红了。

她到医院的时候小天、小珍、李平都在,两个小孩哭得泣不成声,李平沉着一张脸也不好过,在他们旁边还站了个人是乔子寒。

乔子寒是因为李小珍请假的时候他刚好进办公室听见了,李小珍那妈就是小妆的妈,他顿了下想也没想就跟着到医院了。

“姐…”

“姐姐,姐姐…”乔子寒朝小妆走,看她状况不太好,很想靠近她,可这时候李小天看见姐姐来立马就奔进他姐怀里嗷嚎大哭。

“妈妈要死了,医生说妈妈要死了…我不要妈妈死…姐姐,姐姐,我不要妈妈死…”李小天在小妆怀里,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全噌在小妆身上,这要是在别的时候,小妆肯定很介意,可时候她光伤心就不够了。

“不会的,不会的,医生胡说,医生骗我们的…”

小妆那眼泪关也关不住,喉咙就跟堵了一样,眼里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流泪,大把大把的泪往外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妈妈要是真有个什么,她还怎么活?她的天就塌了,她的念想就没了,她的什么都没了。

她妈一生太苦太累,上天不会这么狠心的。

乔子寒就在她身边,他看着她的脸不对劲,像被人打过,都肿了,他急了,问:“姐,谁打你了?是谁打的?”

这一问李平和李小珍也抬眼看她,小妆摇头,没有人打她。

李平这时候才想起问:“钱,你带钱来没有?”

乔小妆听他这么问,更急了,泪流得更厉害了,她没钱,没钱了。

摇头,她真的没钱了。庄千夜不接电话,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真的没有钱,真的没有办法了。

李平一看就火了,站起来抢过小妆抱着的李小天,指着小妆说:“你不带钱来,你来干什么?你妈都快死了,没有钱怎么做手术?你是想看着你妈死吗?”

李平也是急红了眼,抱着哭的儿子边推小妆,边喊:“你走,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跟你老子要钱,你老子这点钱肯定有。你妈要是就这么没了,这事儿全赖你,我说了要钱,一定要拿钱来!”

乔小妆被推撞在墙上,抚着墙哭,乔子寒当下也眼红了,放手就把李平推开,他才不管李平手上有没有抱孩子,欺负他姐就是欺负他。

乔子寒指着李平骂:“真是丧心病狂,这事儿怎么也赖不上我姐,全都因你起的,不是你素姨会去工地?耍无赖也要有个限度,我姐贴你家还贴得少吗?凭什么要我姐拿钱?出事儿了就把责任乱推一番,你这也算男人?”

乔子寒用身体挡着他姐,以防李平再冲过来。

李小珍和李小天一直在哭,不间断的哭。

这时候有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所有人都齐齐涌过去:“医生,我妈怎么样?”

“我老婆怎么样了?”

医生面无表情,似乎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冷着声音刻板的说:“病人情况还不稳定,右腿腿骨碎裂,神经被压断,为了不让病情恶化,我们将为病人截肢,请病人家属准备签字,和准备相应费用。”

小妆差点昏倒在地,踉跄后退,乔子寒接着她的身体,扶着她。

一声再叮嘱了一句:“请尽早准备相应费用,费用不到位,医院不提供任何药物。”

李平转身看着乔小妆,伸手要拉她,被乔子寒甩手挡开,带着他姐后退两步。

李平一张脸急变了色,他说:“乔小妆,里面躺着的是你亲妈,生你养你的亲妈,你不能见死不救,那点钱在我们是笔天文数,你爸却很轻松,你跟你爸要,不,借,就算借,算我借也成,也要把钱拿来。你是你妈的女儿,你妈每天晚上都要看几遍你的照片才睡,经常念着你过得好不好,你妈这么在乎,你做女儿的不是这时候回报还要什么时候?”

“我没钱,真的没钱,真的没钱了…”小妆一直摇头,她真的想一头撞死自己,不是她的无知,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为什么她总是被钱逼得走投无路?为什么老天折磨的都是她身边的人?

不是她不想跟爸爸要钱救妈妈,她开口她爸不会给啊,当年爸爸的无情她现在还很清晰,爸爸不可能会出手。要再让继母知道了,帮他们不会,她只求别落井下石。

乔子寒抚着小妆,说:“姐,我那有点钱,是我自己的,如果你需要,我先给你垫着,不够的以后再想办法,先付几天的费用。你看成吗?”

“子寒…”

小妆点头,没有别的办法了。

庄千夜看到乔小妆的来电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老太太的寿辰刚落幕。

庄千夜看着她拔的电话就急了,二十六通,一定是出事儿了,庄千夜没来及休息一下就开车去了C市。

一路都在飙车,电话打过去不在服务区。

庄千夜这时候意识到问题严重了,就不该那么丢下她走的。

庄千夜到了京里直奔医院,他自有他的情报网,事情一点一滴他都了解清楚。

乔小妆脸色苍白,在病房里守了两天不眠不休,温素还处在昏迷中,没醒。

乔子寒拉着她走出病房,给她带了汤过来,单独熬的。

“姐,你这样不行的,你还病着,累坏了素姨醒来谁来照顾?”乔子寒轻轻的说。

他轻声安慰怕她不喝,乔小妆看着那桶汤,愣了好久,最后捧着喝了和尽。她不能病倒了,不让妈妈醒来没人照顾。

换谁照顾她都不放心,这次她看清楚了这些人,出了事一个个都不想理,一起生活这么多年的人,不该是这样的态度。她的妈妈,她自己照顾,不需要别人。

庄千夜看到的那一幕就是乔子寒拿着纸巾给她擦沾衣领的汤汁,因为小妆背对他坐着,乔子寒面对他坐着,错位关系在他眼里成了别的动作,暧昧得过分。

庄千夜黑着脸不动声色的走近,近了就看清了,不是他想的那样。

可是他还是不高兴,她是他的,谁敢碰她?

“过得有滋有味儿的,还真是我一人在急了,乔小妆你行啊你。”庄千夜靠着墙,懒懒的立着身躯,双手插兜里。

乔子寒抬眼,这男人他认识,就是那天抱着他姐的男人。

庄千夜这话听了让乔子寒很火大,刚站起身,小妆就拉拉他,让他别冲动,和这种人,犯不着。

小妆现在心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一点儿波澜都没有。庄千夜这话根本就激不起她心里任何涟漪,就跟一摊死水没什么两样。

“乔小妆我们谈谈吧!”庄千夜还是泄气了,这回他是真被吓着了,这时候就算看见她好端端的站他跟前,他还是心有余悸。

小妆想了下,对乔子寒说:“你先回去,我没事了。”

乔子寒握住她的手,看了眼庄千夜,不肯走。

庄千夜两眼死死的盯着乔子寒只碍眼的手,依得他那脾气乔子寒那只手就得剁了。

“听话!”小妆淡淡的笑了下。

“那我明天再来看你!”乔子寒终于答应。

看着乔子寒离开,小妆才正眼看庄千夜。抬眼问他:“有事儿吗庄大少?”

庄千夜有点儿下不来台,她这样子他很不喜欢,可又不能表示出来。毕竟,他认识到他这次过分了点。

“你打电话那时候我在处理正事儿,忙了两天,看见你的来电我就回来了。”庄千夜试图做解释,可是现在说这些什么都觉得很无力。

小妆大眼直勾勾的望着他,望得庄千夜心里一阵愧疚,她的脸色很苍白,面无血色,也没有什么表情。

庄千夜有些心疼,走近她,伸手想抱住她。可小妆躲开了,她远离他,然后还是死水一般的表情看他,她说:“你走吧,我累了!”

庄千夜心里突然想掏空了个大洞一般,空空的,伸手企图去抓,却什么都没抓到。

“我…那天真的在忙…”

“我知道…你走吧。”小妆转身背对他。

庄千夜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眼神恍惚了一秒,好像什么东西在眼前一闪而过,他用尽全身力气去追逐,还是消失了。

她转身的那一刻,他的心痛了。

庄千夜转身走,没有回头。

或许,他并没有走近她身边过,从来没有,一切都是他在自欺欺人。

庄千夜闭上眼,拧紧眉深呼吸一口,再走。

这一刻庄千夜不确定,他的坚持,还要不要再坚持?他的坚持,对她,是那么残忍,她或许真的痛苦,放了她吧,欠她太多了。

揪扯了一颗心,在痛,在淌血,放了她就像割他身上的肉那么痛。

小妆回头,转身看着他离开,沉重的脚步,落寞的背影。

其实他也是孤独的。

她需要他!

“千夜!”

小妆喊他,庄千夜愣了下,以为出现的幻听,不过他还是顿了下,停下脚步。不过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身。

小妆跑过去,跑向他,从身后抱住他,苍白的小脸贴着的他的后背。

“我需要你!”

她对他说的第一句意向明确的话。

庄千夜眼前的浓云嚓嚓几下消失得无影无踪,觉得不真实。

他的手握住她环抱在他身前的手,小妆说:“我没有生气,我是害怕,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生气,庄千夜,我需要你。”

她需要他,精神的,身体的,甚至物质的,她都需要。

可能,她会因为今天她这一句‘需要’儿永远离不开他。

庄千夜嘴角扬起浅浅的笑,伸手扯她过来,埋头吻了下她的额头,说:“傻妞儿!”

她的手抓着他的衣服,庄千夜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好一会儿说:“刚才那小子碰了你的手。”

小妆愣了下,抬眼望着他,轻轻的说:“他是我弟弟,你见过的。”

庄千夜想了想,没半点印象,然后他说:“我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

小妆轻轻的笑,庄千夜看着她,心里暖极了,甜甜腻腻的感觉塞满了胸腔,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吸着她的发香,说:“小妆,以后你彻彻底底是我的,你要记住,握过你手的男人,你男人我会剁了他的手。”

他这话是认认真真说的,可她却当玩笑听了。

“千夜,我妈妈还没醒来,怎么办啊?”她回抱着他,心里的担忧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