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哭了多久,她才爬上假山去捡那风筝。他一直在听着她哭,她嘤咛的低泣,竟让他心乱如麻。等他回过神来,才猛然看见她的脚踩上了那块松动的石块,她“呀”的一声摔了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几乎是下意思地飞身出去接住了坠下的流芳……

顾宪坐在书房里,思绪却是飘飞到多年前那个下着秋雨的灰蒙蒙的天空下。

她被带上了马车,来不及再叫他一声“宪哥哥”,便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

她只是小户人家之女,姿色平常,只是他的邻居。

从小她便弹得一手好琵琶,他经常隔着墙听她弹着铮铮琮琮的乐曲,而她隔着墙,听他念着诗赋曲词。时日一长,便成了习惯。

他的父亲在朝中任职,自是看不上这等小家碧玉。恰逢她家遭遇变故,举家迁徙,从此一别竟是天涯。

没有生离,便总是以为那习惯,并不是爱。

直到那日后尝到了相思苦,才知道涩得伤心损肺。

锦安太子生辰,他应邀列座,忽闻琵琶声,才恍然伊人与自己只有一帘之隔。她不是太子的姬妾,只是府中的一名乐伎,他本来以为可以请太子成人之美。

可是她却拒绝了。她知道他府上有妻有妾,儿女绕膝,心头的一股傲气让她只愿蜗居于太子府的一角。

锦安太子因为这样开始对这个貌不惊人的女子有了好奇,接着便有了更多的发现和惊喜。她顺从了他,却什么也不要,锦安太子对她的怜惜日胜一日,然而还没等到她将怀有麟儿一事告知,便发生了一场宫变。

整个锦安太子府被屠戮一空。

顾宪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她藏在一口枯井里,过了几天才秘密把她带到了顾府,让她当了丫鬟,没过几天,就宣称这丫鬟有了他顾宪的血脉。

她生下了流芳,然而日复一日的忧郁。府中的人对她母女冷嘲热讽,只有顾宪,不管她如何冷淡绝情,他还是待她很好,直到她离世……

流芳长得不像锦安太子,只象她母亲一般平凡,像未经磨砺的玉石,光华内敛。

他心疼她,可是从不昭示于人前。他只想她平平安安地活着,直到他老去……

可是他算漏了自己的儿子,想不到他的儿子也跟他一样,那么平凡的女子入了眼,就如刀刻般再难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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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居里,西月打来热水给流芳敷脚,刚擦完脚,容遇便来了。

“痛吗?”容遇看着流芳红肿的脚背,伸手用力一按,流芳倒吸一口冷气,气忿地瞪着他说:

“你以为我是假装的?!”

“哼,就是瘸了一条腿,也不至于要让人一直抱进一心居吧!”容遇冷笑道,“到宁远马场学骑马,难道顾怀琛还打算下月带你参加皇室秋狩不成?”

“秋狩?”就是打猎吗?流芳的心情莫名的好起来了,秋狩,是件很好玩的事情,不是吗?容遇见她嘴角露出丝丝甜蜜的笑意,神色不由得越发的冷淡起来,提醒她道:

“可是你的脚伤了,还是呆在家里好好地画画赚银子吧!”

“你——”流芳又气又恼,却又发作不得。

“你不是说过我提的要求你都会做到吗?”容遇坐在床沿,凑近她。

“表哥阁下也会有求我的时候?”

“不是求,是要求。”他说,“今夜顾府内集,晚宴时,我想听到你叫某人一声‘哥哥’而已。”

流芳所有粉饰太平的表情在这一霎那像水晶面具一般被轻轻一敲就碎掉了。她看着容遇,脸色有些发白,心底的那个死穴再一次被击中。

“我现在很想掐死你,真的,我、的、表、哥!”盯着他俊美而妖娆的脸,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

“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恨到了极点就是爱吗?”他笑得一派烂漫,修长白皙的手掌似是长了眼睛一般抓住了流芳气极而挥出的粉拳,顺势一带,力度大得惊人,流芳被他整个儿拖进了怀中。

他拥着她,她伸腿便要踢他的脚,他却毫不客气地索性把她压在身下。他一手锁住她的双手在头顶,一手细细地拂去她额边的秀发,俯下头薄唇擦着她的耳边,说:

“今日玩得很尽兴?阿醺,不该做的事情好像你一样都没有少做,不该动的念头好像你一点控制自己的意识都没有。身为表哥的我,觉得很有义务来提醒你,暧昧是瞒不了人的,你再会演戏,”他笑着说,眸中冷意却更是寒冽,“也只是欲盖弥彰而已!”

流芳愤恨地看着他,只苦于自己势单力薄,被人这般骚扰调戏却又不能大声呼叫,她心底那股愤怒只能死死地死死地压抑着……

第三十一章 顾六的反戈一击1

流芳愤恨地看着他,只苦于自己势单力薄,被人这般骚扰调戏却又不能大声呼叫,她心底那股愤怒只能死死地死死地压抑着……

她甚至连挣扎都不能。

她挣扎,只会让他和她有更多的肢体上的摩擦。

“别咬唇,”他的手指抚上她的唇,“需要我告诉你你这个动作带来多危险的信息吗?”

“你欺负我……”流芳眼中已有泪影。

“是的,我是欺负你。”他满意的看到她不再咬唇,“可是不欺负你,你今天又过得这般风流快活,你叫我心理怎么能平衡?”

这个心理大变态,就是因为这样?!

“那表哥欺负够了吗?”她楚楚可怜地问。

容遇笑了,“阿醺的柔弱装得可还真像,只可惜阿醺不是美人,叫我如何怜香惜玉?”

流芳气得连泪影都懒得再现了,大吼说:“大变态,欺负够了没有?!放开我!

容遇大笑,在她耳边说:

“今日够了,明日不知。”

“哐当”一声,是杯碗摔在地上破碎了的声音,容遇好整以暇地松开她的手,回头看看震惊得僵住在门口的西月,含笑起身对着狼狈的流芳说:

“管管这丫头的嘴,不过我也不介意明日顾府上下全都知道我对表妹有亲近之举!”说罢竟然心情愉悦不失潇洒地离开了一心居。

西月脸色苍白,奔到流芳身边,眼中含泪一迭声地询问流芳是不是被那可恶的表少爷欺负了,流芳摇摇头,告诉她没事。

晚饭时,顾府的夫人小姐济济一堂好不热闹,怀琛却没有出现。

流芳松了一口气,一转脸,却发现容遇不知何时坐到了她的身边。几道尖利的目光瞬间让空气变得灼热起来了,顾千云顾千虹不满地看着她,她心中忽然警铃大作,盯了容遇一眼,便加紧了夹菜扒饭的动作,想着快快吃完快快溜。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阿醺,我想吃八宝鸭。”他亲昵地贴紧她,她凶狠地瞪他一眼,桌子下的小腿忽然被什么蹭上了,她大窘,正想发作。容遇却笑道:

“你们不知道,阿醺她的画……”

“八宝鸭是不是?”流芳大声打断了他的话,气鼓鼓地夹了那个没人要的八宝鸭头塞进他碗里,要吃吗?慢慢啃吧!

“阿醺最近好像胖了,不要吃鸭腿了,”他筷子一伸,竟然把流芳已经咬了一口的鸭腿夹到自己碗里,又把鸭头送过去,“吃这个吧,自己挑的自然是最好的。”他在她耳边说,惹来坐在对面几个姐妹的一连嫉恨之色。

他轻言细语,笑得那叫一个温柔,尤其是用舌头舔在流芳咬过的那个缺口处时那种暧昧的神色,直让流芳的脸涨红得几乎爆炸了。

而桌下蹭着她的脚,每当她用力踢去时,却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轻巧地避开了。

这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郁闷憋气哪!

不是八宝鸭,就是糖醋鱼,不然就是鲟鱼羹……流芳忙碌地为他布菜,甚至不时地被迫张开嘴巴“享受”容遇殷勤的喂菜服务。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流芳今晚已经死了不下十回,可是谁叫自己有把柄在他人之手呢?她只能不断地用诅咒他祖宗十八代坠入无间地狱永不超生来麻痹自己,好让这漫长的家宴快快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流芳都不好过。

不是自己新置办的衣裙被涂上了蜜糖惹来一大堆蚂蚁昆虫光顾,就是喝水都拉了肚子,吃饭吃出豆子大的石子,涂脚的药里居然有虫子……她无可奈何地叹气,这些古人头脑简单到不懂得曲线救国,恨她也不用这般明刀明枪地耍小手段报复嘛。想要容遇的亲近,何不花点心思找那正主儿?

一想到那始作俑者她又恨得牙痒痒的了。

或者,她也应该好好动脑筋算计他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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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涂了十日的药膏,流芳的脚终于好了。这一天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盥洗好之后忽然闻到一阵鸡汤的清香,她不禁问西月:

“西月,你煮了鸡汤吗?”

“没有啊,是很香,小姐,我也闻到了呢!”西月奇道。流芳只觉得这香味很熟悉,忽然灵台清明,终于记得这是醉月楼鸡汤炖翅的香味,她连忙奔出一心居走到旁边的一枝轩,远远地就听到楚静风的声音说:

“阿京,你这方法使不使得的?煮开一锅鸡汤就能把顾六叫来?我的五百两银子有那么好赚么?”

楚静风话音刚落,就看见了流芳站在绿雪亭外,脸色有些苍白虚弱,但是眼中笑意流溢明亮非常。沈京放下手中的围棋子走出绿云亭,大笑着说:

“流芳,知你者莫若沈京啊!醉月楼的清鸡汤钝翅香飘五里,阿风可输得心服口服?”

“沈京,你这是在取笑我嘴馋!”流芳走进绿云亭坐到楚静风面前,“怎么,两位如此得空来看流芳?何须煮汤,派个小厮来说一声我就屁颠屁颠跑过来了!”她笑嘻嘻地说。

沈京给她舀上一碗汤翅,“流芳,你的病大好了没有?”

“病了还这么嘴馋!”楚静风郁闷地说,“顾六,你嫁个厨子得了。”

被他一说,流芳那心底的一丁点儿事又被无端地勾起,她闷闷地笑了笑,不置一词。

“五百两银子而已,阿京,你也不用那么得意,”楚静风又说,“我从来都只和人赌银子,哪里像你,上次就赌阿遇和三皇子对花魁姚艳诗之争究竟谁胜谁负,居然就把恒北斋输掉给他了!”

流芳口里的汤猛地喷出,喷了楚静风一脸,楚静风怒道:“顾六,你就不能淑女一些?!”说罢连忙擦去自己脸上的汤水。

向来不苟言笑的沈京也大笑起来了,“喷得好,流芳,阿风有洁癖的,或者这毛病你可以帮他克服一下。”

“阿京,你把恒北斋输给了容遇,也就是说,他现在是恒北斋的主人?”

“阿京这回亏的可不仅仅是恒北斋,听说有个无名无姓的年轻人画得极好的一手春宫图,然而艳而不俗,俗而不伤风化,笔法细腻含而不露,居然就给恒北斋独家了。在黑市,兰陵笑笑生画的艳图,巴掌般大的小册子,在黑市卖到了三百两银子一册……”楚静风一脸羡慕地说,“阿遇这小子,不是赚钱的事都不做。”

沈京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楚静风咧着嘴笑了,“怕什么,顾六又不是那些养在深闺耳不听春词艳句的闺秀碧玉。她这样的性子,只怕要好奇得一睹为快呢!”

流芳讪笑两声,心里却是怒火中烧,容遇把她算计得真够彻底的,好像她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本还以为她的画让自己赚了不少的银子,原来最大的赢家不是她而是容遇,她只是为他人做嫁,拿了一些微薄的劳务费而已。

“吃饱了?流芳,要跟我们去凑个热闹吗?”沈京问。

原来西乾的蕲州今年遭了水患,涝泽千里,太子皇甫重云一面派人到蕲州赈灾,一面在繁都碧望台前的“杯莫停”搞了一场善心宴,善心人士出资购买饮宴席位,所得款项全数捐至蕲州。沈京和楚静风买了一席,特意到顾府来邀流芳同去。

“能想出这么好的点子,太子姐夫的头脑真是聪明!”流芳想起她那美丽高贵的大姐顾千晴,上回到太子府拜访,幸亏顾千晴把关于容遇和繁都一些名门小姐和花魁之间的轶事告诉她,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赢了沈京。

杯莫停里宾客如云,沈京和楚静风一出现,有不少名门淑女的眼光霎时就包围过来了,眼里有着对画罗子和轩文子的惊艳倾慕,更有着对站在二人中间貌不惊人的流芳的好奇。

这时,有一身穿蓝色锦衣的青年男子上前对二人抱拳笑道:

“楚兄、沈兄近来可好?”

“久违了,曹兄,今日的善宴有曹大人的鼎力支持,办得可真谓有声有色。”楚静风笑着说道。

“这位是……”曹楠看着流芳,楚静风道:

“这是学士大人的千金,顾六,顾流芳。”

这是曹楠第一次见到流芳,这个女子一看之下平凡无奇,可是再看清楚一些,皮肤白致细腻,那双黑如点玉的眼睛闪动着灵秀之气,好像会说话一般,她瞅了他一眼,然后马上收了慧芒,去尽了狡黠之气,低下头,又平凡得如落入人海中的一粒砂子一般,不再起眼。

他一下子怔住了,看着她随着沈京楚静风等人进了里间,淡紫的身影掠过,竟给他留下了一丝遐想。他摇摇头,笑自己的失神,也跟着进去了。

第三十二章 顾六的反戈一击2

流芳看着善心宴上摆着的食物,瞪大了眼睛问沈京这一席要花多少银子来买。

“一千两。”

不是吧,一千两,就买到了这些红薯、芋头,野菜……还有那些漂在一点油水都没有的汤上面的清清白白的东西,这是什么?流芳心底那叫一个心疼啊,这些东西,能吃的么?

“阿京,这是无本生意。早知道红薯那么值钱,我就不画画,卖烤红薯算了!”她小声嘀咕着,不画画就不用被容遇抓住把柄了……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蕲州洪灾,父老乡亲流离失所,各位面前之粗糙食粮,已是蕲州求而不得的续命之物。各位善长仁翁今日齐集于此,莫不想为蕲州水患出一分力……”一个白面长须的中年男子在首席处站起来慷慨激昂地发表着言论,沈京对楚静风说:

“呆会儿还有个义卖,说是太子和繁都一些有名人士把藏宝捐献出来,所卖得的款项全数用于赈灾。”

“太子这次的手段竟然高明至此,阿京你可知道,太子把朝中的几位以清廉严苛见称的大臣全数派往蕲州,监控赈灾,打击官商勾结,近几日有消息传来,一批高价倒卖油粮米面的奸商还有受贿欺压百姓的官员全被腰斩。”

“这消息传得可真快。不过据我所知,更厉害的是太子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将前朝已经归隐山林的治水河工韩臻请了出山,到蕲州治理水患去了。”

“太子姐夫将来必是明君。”流芳一边吃着贵价红薯一边说。楚静风白了她一眼,笑道:

“你懂什么,你的太子姐夫个性温厚平和,更像个太学里的夫子多一点,哪里能想出这样的治国方略来?”

沈京一撞楚静风的手肘,楚静风笑着说:“这并非什么秘密,重云太子上月才主持编纂了西乾的乐音大典,还是阿遇去帮了不少忙的。流芳,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那这次赈灾……”流芳奇怪地问道,沈京却意味深长地望着从首席后面屏风走出来的几个人,为首一人身穿明黄金龙太子服,天庭广阔面相儒雅,举手投足之间高华之气顿生,正是太子皇甫重云。

而他身旁,站着一人,熟悉的月白长衫,眉宇间隐约有玉润光华,温文从容。

“这次赈灾,怕是怀琛兄的手笔……”沈京与楚静风对视一眼,“孟天长的高足,果然不简单。”

“孟天长究竟是谁?”流芳怔怔地看着远处的怀琛,他还是那副温文有度的样子,不卑不亢,偶尔对皇甫重云细说着什么。

“他没告诉你?我还以为,那般疼爱阿醺的哥哥会把一切相告!”容遇不知是何时进来的,仍是一身黑衣,想都不想便坐在流芳身旁。

流芳强压住见到他时心底的那道怒火,冷冷地说了一句:“表哥也想做善事?何必呢,少做一些坏事不更好?”

容遇却也不恼,拿过一个芋头剥着皮,一边说:“孟天长是西乾的两朝帝师,博学今古,智通天地。被启隆帝、彰元帝分别拜为西乾太傅、翰林阁阁老。太子六岁时他便开始在宣德殿给众位皇子授课,然而一年之后他却带走了顾怀琛,远走天涯。”

“为什么?”流芳好奇道。

“想知道?为什么不去问你的怀琛哥哥?”容遇的笑意忽然有些冷,“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好像还有一件应承了我的事情没做。”

流芳的脸色变了变,沈京奇怪的问,“流芳,阿遇要你做什么事情?”

这时,藏品拍卖开始了,有著名画师邵寒箫的遗作墨竹图,也有书法珍贵拓本和一些古玩,接着便是各个官员府中捐献出来的一些藏品。只是为了避免攀比和附会,所有藏品的捐赠者都是保密的。

“胭脂绿玉梅瓶,起价三十两——”居中有一人高声说道。

怎么那侍女捧着的瓶子如此的眼熟?流芳眯起眼睛细看,这边容遇却转头看着站在身旁伺候的容青,脸色如常眼神却有些冷冽。

“谁让你拿这个瓶子的?”他的声音不大,可容青听得字字惊心。

“少爷不是说在房中随意拿走一件即可么?”容青讷讷地说,他是出于为少爷省钱的考虑才把这件拼合起来的破烂花瓶捐出去,他少爷房中哪一件不是上好的古董?动哪一件他都替他心疼啊。

而且,这个花瓶,明明是那日三夫人生辰时三夫人看不上眼转头就让丫鬟拿去扔掉的东西,可是少爷就是说瞅着新奇,才要了的。再新奇的玩意儿也比不上古董珍贵不是?

可是这是容遇的脸色一点也不好看,他看了看容青,又看了看那花瓶,容青心领神会,开口说:

“一百五十两!”

接着又有几人叫价,流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个所谓的艺术品居然也这么值钱?而容遇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容青鼓足底气,高声喊:

“八百两!”

流芳差点儿没跳起来,她摇着容遇的手臂说:“表哥,别拍了,你要的话我会去做一个更好看的给你,不收八百两,五百两即可!”

容遇还没有说话,一个声音重重地响起:

“一千两!”

流芳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了,可是扭头一看,她又受了惊吓一般转回头来不敢再看。一身紫衣相貌俊美的皇甫重霜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煞有气势的目光扫过他们这一席。

容遇笑了,站起来对皇甫重霜施了一礼说:

“三皇子别来无恙?为蕲州百姓出钱出力,实在是我辈之典范。”

皇甫重霜也笑了,笑得张扬恣肆,“玉音先生赞誉了,本皇子但愿没有夺了玉音先生的心头好。不知是否还记得在锦绣花城一聚时,本皇子说过,从此以后和玉音先生之间绝不会惺惺作态守礼谦让?”

“遇自是不会忘记。美人名马,皆是英雄所爱,但不知三皇子对区区一玉瓶也如此上心,”容遇看看依偎在皇甫重霜身旁千娇百媚柔弱无骨的女子,薄唇轻扬,说道:

“不知这玉瓶是否只是为了博红颜一笑而相赠佳人?”

皇甫重霜怜爱地看看身畔女子,说道:“有何不可?天下女子并不只有一个姚艳诗,不知玉音先生现在垂怜哪家红袖?”

此语一出,众人哗然。所有人终于明白皇甫重霜今日来纯粹是来和容遇过不去的,无他,就因为上回在锦绣花城夺了花魁的人是容遇。

侍女把玉瓶放在托盘上捧到了皇甫重霜面前,皇甫重霜对那女子笑笑,那女子把玉瓶端起一看,不料手中一滑,“砰”的一声,玉瓶坠地摔了个粉碎。

那女子惊呼一声躲入皇甫重霜怀中,众人的眼睛并没有错过容遇脸色的黑沉阴郁,皇甫重霜不无意外地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