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居内种的都是桃花,一大片一大片的,现在还没开花,林敞看见流芳的目光扫过这些桃花,心里忽然打了个寒颤,听得她问:

“这些是什么树?”

“回王妃,这是桃树。”这可是王爷从幽浮山带回来种了多年的桃树,平日要是谁动一下都是要责罚的,该不会这女人动了不改动的念头吧?!

流芳想了想,“会结桃子的树?那留下吧。”回头对蝶飞说:“蝶飞,过年了可以去卖桃花,结了桃子还可以拿去卖呢!”

林敞满头黑线,又听得那蝶飞笑嘻嘻地回应道:

“小姐好聪明,结了满树桃子边摘边吃一定很好玩!”

林敞更汗,怎么这丫鬟更是脱线?

流芳的视线忽然停在林敞的身后,林敞一回头,便看见灵姬带着两个丫鬟款款而来。

灵姬是府中的三位姬妾之一,也是相貌最出众的。发如团云,眉如柳叶,凤眼含情,丹唇常笑,柔若无骨的身子更添了几分风情和柔媚。香风掠过,她就那么含嗔带怨地看人一眼,不由让人骨头都有些酥软,朱唇微启,如吐珠玑,说:

“灵姬拜见王妃姐姐,王妃姐姐千岁。”身子微躬,行的只是简单的礼节。

流芳浅笑着,却没有回话,只是问林敞道:“王爷还有几个小老婆?”

隆冬时节,林敞只觉得今年寒意特深,回道:“王妃,王爷并没有立侧妃,府中只有三位侍妾,分别是灵姬、梅姬和泉姬。”

流芳点点头,望着灵姬说:“我知道了,灵姬是吧?姐姐二字倒不敢当,日后还是称我一声王妃便可。每日请安问候这种事就免了,毕竟,我也不是很有空。”

灵姬愣了愣,烟雨般迷蒙的眸子忽然流露着一点伤心,“王妃,灵姬此来一是拜见王妃,二是关心王爷伤势,希望能跟王妃前去拜谒王爷。灵姬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王妃如此的生厌……”她楚楚可怜,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王爷的几位姬妾都是这般……委婉可人?”流芳深感头痛,她最对付不了的便是这种娇滴滴的女子,林敞答道:

“是的,王妃。”

“蝶飞,把王爷抱来。”流芳似笑非笑地对灵姬说:“灵姬,你昨天莫非昏睡了一天不知外间大事?现在陵州人谁不知道我顾六嫁的是——”蝶飞把公鸡捧到灵姬面前,流芳继续说:

“这只公鸡,便是顾六的良人!你今日前来问讯,莫不是想再看一次我的笑话?”

灵姬连忙下跪,颤着声音说:“灵姬不敢,王妃,灵姬绝无此意。”

灵姬走后,林敞沉声对流芳说:

“王妃,请恕林敞多言,王爷绝非轻视戏弄王妃才以公鸡代替他来拜堂。王爷的伤口颇深,实在是行动不便,还请王妃多多体谅。”

“林总管,我说我不生气你信不信?”流芳看着他,“只是你们王府也小气了些,流云居中除了那紫檀木大床比较贵重之外,其它的物什都是普通人家的东西,就算拿去卖也不值几个钱。难道现在流行节俭?还是你们王爷对我本来就不屑一顾置若罔闻?”

林敞面有难色,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王妃,本来流云居中的物品都是珍品,可是王爷特意交代除了那大床外全都换成最普通的。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一点。

“算了,”流芳说,“我也不在乎。林总管,我在这院子门口挂个牌子可以吗?”

于是,第二日,流云居的门口便挂着一块木牌,写着:谢绝探访。

是夜,灵姬派人送了一个锦盒到流云居,流芳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包茶叶,只用淡黄的草砂纸包着,一打开,便有淡淡的茶香。

流芳的心无端一动,是碧螺春。

她不会忘记,只是,不知道这茶,泡好后的味道是不是还是一样。

“灵姬还有什么话说?”她问送茶来的丫鬟。

“小姐说,王妃应该去看望一下韩王,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茶泡好了,茶香缭绕,还是那种熟悉的味道,可是,也许是什么不一样了,流芳的口中多了些苦涩的滋味。

她想了好久,终于想到,原来,是泡这茶的水不一样了。

第六十四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 2

接下来的几天,流芳闭门不出,只是让蝶飞去了生查子一趟。蝶飞回来时告诉她,她要找的那个李白,据贺十三娘说,并没有再去过生查子了。

在她颓然沉默的时候,蝶飞又把从生查子听来的事情絮絮叨叨地对她说起。

“小姐,陵州人都说我们韩王爷是为政清明造福一方的好王爷呢,自从他回到陵州来行加冠礼继承了爵位之后,不但减免了赋税,还大力发展了农商渔。陵州府衙历年来堆积悬案冤案,他只用了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便清理一空,不少人受过他的恩惠呢……”

流芳奇怪道:“没有惹过半桩风流账?为政有成效也是辖下的人得力吧?”

蝶飞摇摇头,“小姐,我也这般说,可是马上就有人告诉我,他的兄弟是衙差,亲眼看到王爷为一个哑巴平反了。那哑巴签了认罪书,原来是被陷害的,那认罪书后半部分被折起,而且用朱砂笔写成,原来那哑巴是看不到红色的,就傻傻的签了。”

流芳甚感意外,想起灵姬转告的话,不由得问:“陵州的百姓可都见过王爷的样貌了?”

“这个倒不是,听说王爷是隔着帘子来审问的;也听说有人见过王爷,说他相貌俊美不凡,也有人说他面相严肃有如钟馗无私,说书先生不是说钟馗丑的吓人以至连考官都不予录取么?众说纷纭,小姐,连蝶飞也很好奇,我们王爷长什么样呢!”

小丫头一脸的期盼,流芳对她笑笑说:“好奇什么?你去打听一下,王爷住在哪里,偷偷去瞧一眼不就成了?”

她起身,走出厢房,穿过桃林刚刚走出流云居时,忽然听到有丫鬟的尖叫声,一个大约三四岁大的小孩手执荆条正一脸怒气地追打着绿裳丫头,绿裳丫头一见有人来了,连忙躲到流芳身后,那小孩一挥荆条就要打中流芳。

蝶飞一手抓住荆条,皱眉骂道:“你是哪家的小孩,这般放肆?!”

小孩肆无忌惮地瞪了流芳一眼,转身便走。身后的丫鬟这才发现原来是躲在王妃身后,连忙脸色苍白地下跪,颤着声音说:

“王妃息怒,绿裳无意冒犯王妃和小公子,绿裳再也不敢了!”

小公子?流芳诧异,莫非这百里煜连孩子都有了?!

“小公子是王爷的孩子?”她问。那丫头点点头,流芳不禁苦笑,原来自己当了大老婆还有一个孩子的后妈。

“听说这小公子三岁多了,可是还不会说话。听说他的娘生他时难产死了,他本来就先天不足,性子暴躁,动辄就打府中丫头,但是王爷事忙,无暇顾及,老王爷也说过他,可是他依然如此。”绿裳走后,蝶飞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流芳了。

还没有到静柳轩,来到一座假山前,流芳和蝶飞便遇袭了。一团团湿漉漉的泥浆打到身上,流芳狼狈地朝泥浆飞来的方向看去,露出半张清秀的小脸和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恶作而得意地望着她和蝶飞。

流芳哪里忍得住这样的气,在蝶飞去喊人来的时候,她已经自己爬上假山,把躲起来的小孩一把拉下来,任凭他又打又踢,就是捉住他的双手拉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让他趴在自己腿上,二话不说落下裤子露出屁股,扬起手狠狠地打下去,一边骂道:

“谁让你这么顽皮的?!你这叫蓄意伤害他人知不知道?”

小孩扯开嗓子哭喊,流芳的手却没有停下来,小孩的哭声由大到小逐渐变成低泣,她才停了手,一把抱起已经忘记了反抗的孩子,朝流云居走去。

“让王府的大夫过来看看。”流芳说,小孩的屁股红肿得最起码有两天下不了床。

那孩子趴在床上,怨恨地看了一眼流芳,咬着唇。流芳吩咐了蝶飞两句,不一会儿,蝶飞就把一样东西交到流芳手里,原来是一个小糖人。

“蝶飞,新安街的许老汉做的糖人真漂亮,听说很甜,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说,看到小孩不自然的把脸别开,她把糖人递到他面前,说:

“要不要吃?”

小孩看她一眼,又把脸别开。流芳把糖人放在床边小几上,和蝶飞出去了,片刻后再进来时,小孩慌张地把手里的糖人塞到褥子里去。流芳坐在床沿,伸手抚抚他的头,轻声说:

“本来就是给你吃的,别藏着,拿出来大大方方地吃。”

小孩犹豫了一下,把糖人拿出来,一边舔着,一边还是很不服气地瞪了流芳一眼。

“痛吗?”流芳的手按了按他的屁股,他顿时眉头紧皱,“你现在知道打人是会痛的了吧?大冷的天,你把泥浆扔我身上,我又冷又痛你知不知道?你拿荆条来打人,比我用手掌来打你,更痛,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想跟别人玩,想让别人注意你,你也可以像我一样,拿一根糖人送给别人,或是抱抱她拉拉她的手,就等于告诉那个人,你喜欢她,知道吗?”

小孩看了一眼流芳,眼中有着犹豫和疑问,流芳笑笑,对他说:“怎么,不相信我喜欢你吗?不相信的话,把糖人还给我!”

傅青山进来时,就是看到了这么一副情景,顽劣的小公子眼泪汪汪地趴在那纤弱的女子肩上,嘴里还咬着一个小糖人。

“王妃,傅大夫来了。”蝶飞说道。

流芳转头,站在面前的人年轻、儒雅,目光明亮,一身青衫被他穿出了竹意林风,身后一个白衣小童肩挎药箱跟在身后。

流芳放下孩子,傅青山行过一礼便上前给小公子看了看红肿的地方,从药箱里拿出透明的药膏给他涂上,一边说:

“无为公子的伤并无大碍,只是行动上稍有不便而已。这药膏一天涂两遍,两天内红肿必消。”

原来这孩子的名字叫百里无为,一直是府中的泉姬照料,流芳正要让人把百里无为送回去,无为却死死地抓住她的衣袖不放 ,流芳愣了愣,问道:

“你想留下来?可是我不会照顾小孩的。”

百里无为抓过她的手,出人意料的一笔一划在她手心写道:“我喜欢你。”

这个动作让她脸色一变,“谁教你这样写字的?”

百里无为写道:“父王。”

流芳整个人都僵住在那里,她轻易就把百里无为和另外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人想到一块去了,尽管觉得万中无一的可能,但是眼前熟悉的动作却不得不让她生疑,傅青山蹙眉看着流芳的脸色越来越沉眼神飘忽,以为她是不想留下孩子,不由得说:

“王妃,是否要在下代劳,把无为公子送回泉姬那里去?”

流芳从怔忡中反应过来,点点头,对无为安抚了几句,承诺明日便去看他,无为才乖乖地随着傅青山走了。

第二日一早,流芳便带着蝶飞拿着几根糖人到心泉居去看无为,竟然在路上就遇见了灵姬,灵姬行礼后娇柔一笑,说:

“王妃安好。灵姬上回送的茶不知是否合王妃的心意,王妃若是对那茶有兴致,明晚掌灯后灵姬恭候王妃大驾。”

流芳疑惑地看着她,让蝶飞把糖人送到心泉居,然后才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王妃对我大可放下戒心,灵姬绝不会伤害王妃。”灵姬从袖中取出一纸递给流芳,“灵姬是何意图,王妃一看便知。明晚掌灯时分,灵姬在心泉居自己的房中恭候王妃大驾。” 说罢便款款而离去。

流芳打开手中的黄纸一看,不由得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是一份官府告示,说是行刺韩王的刺客两天后的午时将要问斩。

告示上的刺客肖像,分明就是江南。

下一日掌灯时分,流芳说要到心泉居看无为,差不多到了的时候找了个借口让蝶飞先回流云居。她走进灵姬的房中,碧螺春的茶香缭绕一室,她开口便问:

“你是顾怀琛的什么人?!”

“公子名讳,灵姬不敢直呼。江南来陵州之时曾给我这茶,说是若王妃念旧,有事便可找王妃相助。江南那夜与莫非如先生硬闯韩王府只不过是为了带走王妃,只可惜王府故布疑阵,灵姬以为王妃就在静柳轩中,误中了韩王圈套。那夜江南昏迷前只说了一句‘原来是他’,只可惜不及细问,为免暴露身份灵姬只得逃逸。江南被关在陵州大狱,明日便要问斩。如今能救江南的,只有王妃一人而已。”

“江南是为救我而来,那你呢,又是因何缘故潜伏在王府之中?”流芳盯着她,“若是只为救我,怎么又会刺伤了韩王?”

“王妃心细,灵姬也不敢隐瞒。灵姬是公子布在王府的暗人,但是灵姬入府半年,几乎不曾见到韩王,公子早对韩王身份起疑,而且陵州兵力扩张已是事实,韩王府与朝中贵人亦有来往,只是公子苦无证据。于是让灵姬在韩王府中关注着,莫非如先生刺伤韩王不过是为了试探其武功路数。”

“韩王是高手?”流芳惊疑道,她现在还能想起那年他掐着她的脖子的力度,若真是会武功的人,早就把她给掐死了。

“韩王继承的是百里家的分花拂柳手和龙吟掌,可是那夜他似乎有伤在身内力不济才受的伤。”

流芳略一沉吟,“那么,你希望我如何帮你?”

“这个很简单,”灵姬妩媚一笑,流芳却觉得那笑容中有着冷意,“灵姬只想借王妃一用。”说时一扬手,一阵淡黄的烟雾在她袖间溢出直向流芳面门扑去。

流芳大惊,可是已经来不及闪躲了,烟雾冲击鼻端时她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直直地向地上倒去,灵姬俯身看她,笑道:

“委屈王妃了,作为谢礼,灵姬会让王妃见到那将你冷落多日的韩王……”

一辆马车从内院驶至王府大门,守门的兵卫吆喝着停车检查,蝶飞从车厢内伸出头来瞪着那兵卫,骂道:

“你知道车内是谁吗?王妃的车驾你也敢拦?我们王妃急着到南山寺接回老王爷,耽误了时间王爷怪罪下来你担得起么!”

兵卫收回了拦车的长矛,马车于是安安稳稳地出了王府。

蝶飞坐回车厢内,抵着她后腰的那把匕首才收了回去。

她瞪了灵姬一眼,灵姬妖娆地笑道:“放心,王妃不会受任何伤害。”

倒在坐垫上的流芳动弹不得,她只是不断地在想,顾怀琛,他究竟怀疑些什么?

还有,百里煜真的是记忆中那个脸色苍白形如鬼魅的男子么……

第六十五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 3

陵州城北外十里枫林,五个身穿夜行衣蒙面黑衣人身影快速移动,从几个方位堵住来人的去路。为首的黑衣人冷声说:

“王爷果然艺高人胆大,竟敢孤身赴约,实在让在下佩服。”

容遇脸色森寒,目光冷冽,扫了那黑衣人一眼,说:

“你们就这几个人?恐怕护着江南从陆路回繁都的人才是你们的主力吧?”

“王爷好眼力,在下从不敢小觑王爷的心智,所以借王妃一用,可见王爷并不如传闻中那般轻视厌弃王妃。”

“你们几个引我来此,是觉得有能力留下本王的命?你们主子没有教你们切勿轻敌吗?”容遇笑得越发冷戾,“那女人就是你们的筹码,可是,对我而言,并无多大意义。”

“哦,既然如此王爷何苦亲临此地?王妃便在这枫林之中,巴蜀瘴雾之毒缭绕一林,若是等到日出晨风吹散毒雾,这两个时辰之内,王妃怕已一命呜呼了。王爷舍得,在下区区贱命何以足惜?”

容遇冷冷地笑了,嗜血的眼神残酷一如地狱修罗,“是啊,的确是死不足惜!”

说罢身形如同鬼魅双掌击出掀起千重气浪,为首的黑衣人一挥手,身后几个黑衣人齐齐攻上,刀影雪亮配合默契地攻向容遇的身前后背,两招之内,还没有看清容遇是如何出手的,身前两人便胸前中掌,痛呼一声退出两丈之外,不支倒地,另外两人眼看雪亮钢刀要刃中了容遇空门,不料他步法突变,双手如电拍上那人的手臂,只听得几声骨节脆响,那两人脸色惨白,口吐鲜血颓然倒地。

转瞬间,这两名黑衣人已然气绝。

另外两名受伤的黑衣人对视一眼,竟齐齐飞身奔向不远处的枫林。

为首的黑衣人见势不妙身形一闪便想离开,可是容遇已经到了她身前封住了去路。

“她,真的在里面?”他一字一句地问,声音不大,可是清晰、有力。

“在不在,王爷去一试究竟不就知道了?在下愚莽,错以为王爷对王妃尚有情意,害几位弟兄枉丢了性命,若有来日,此仇定必相报!”她双眼发红咬牙切齿道。

“灵姬,”他望着她,“你真是轻敌了。本王能活到今天,你以为是因为运气好吗?”

黑衣人浑身一震,她已经连声音的改变了,竟然还瞒不过百里煜?!

“江南要问斩,依你们的实力,根本无须迂回,直接劫法场的胜算更大,因为,本王与王妃不和,胁迫了本王很有可能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可是你们没有劫法场,反而是劫走了韩王妃,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把她带出陵州;本来人在你们手中,你们大可以挟持她全身而退,可是你们也没有,反而故弄玄虚留书要我一人来此,”容遇望向那片幽深黑沉的枫林,眼里尽是冰雪颜色,说:

“枫林中想必有更大的杀机等着本王,所以你们才不惜以命相诱。一石三鸟的计策果然精妙,可是你们知道,最大的破绽在哪里吗?”

灵姬清脆地笑了出声,却有道不尽的凄然,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灵姬无话可说。”

他望着她,也笑了,“救江南,带走顾六,杀了百里煜,你就错在,太贪心。若是顾怀琛在此,他只会做前两件事;再说了,他那样放不下的女人,他会拿来做饵诱本王上钩吗?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一点,其实,我比谁都要了解顾怀琛!”

灵姬脸色惨然,“是,我们是心急了,可是古语有云:‘杀一人而震三军者,必杀之!’,断了三皇子一臂,免却日后纷乱,百里煜,你敢说你不该死?!”

一蓬银针如急雨击射过来,容遇冷哼一声,宽大的黑色衣袍卷起一阵旋风,那银针忽然转了方向朝灵姬扑去,电光火石之间她躲避不及,惨叫一声跌倒地上。

“千花雪雨针,顾怀琛连天罡老人的高足都能收归帐下,真让人佩服。枫林中布的便是天罡老人的七绝阵吧?只可惜了,本王从来不是沽名钓誉之徒,为了苟存性命从不自动自觉跳入他人陷阱,明日放一把火,烧尽枫林,这七绝阵便真的要自绝于天地了。”

“百里煜,你,你会后悔的……”她望着他露出如兽般的狠戾目光,容遇有所警惕时她的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已经咬舌自尽了。

量他是如何玲珑于心俯视全局,此刻心底却也无端一沉,似是悬在半空捉不住什么,心里某个角落空得让人有些心慌。

“主上。”尘暗此时从阴翳处走出来,禀告道:“意图潜入枫林之人已经捉到,是否要让人动刑逼问出王妃下落?”

逼问之下,两人还是一口咬定,韩王妃就在枫林之中。

而派去陆路和水路拦截行人船只检查的部下仍无发现。

黑夜中,寒风凛凛,风霜逼人,那女人,一定没有穿够衣服吧?

一连多日在静柳轩中闭门不出,一是养伤,二是他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说第一句话。是的,第一句话,只要第一句话说了出口,后面的,就简单多了。

如果对她说,会骗你的男人才会爱你……这样的没有逻辑的表白想必她会嗤之以鼻,并且只会断章取义地只看前半句。

他想过许多个第一句,可是,不知怎的,就是开不了口。

想到最后,他想通了,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屑于解释的人。为什么要解释?他不需要她的同情和怜悯,因此,他想,和她见了面第一句话他要说:

真巧啊,是不是?你嫁的人是百里煜,我娶的人是顾流芳,好巧……

在他嗤笑着自己的荒诞和幼稚时,这笨女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然被劫走了!

也许,她就如自己所料一般根本不在七绝阵中。他是笃信这一点的。

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一步步往枫林中走去,夜雾浓如新墨,黑沉的天空不见星云,尘暗上前拦住他的去路,沉声说:

“主上,不妨再等等傅先生那边的消息……”

容遇径自越过他,就要踏入枫林之中,忽然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回眸处火光明亮,十三铁骑手执火把正向枫林而来,为首一骑正是傅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