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此时已经隐藏在山林一处峡谷处的战軍高昂的情绪,锦国兵马这边可谓完全成了反比。

当白天一亮,子运城主等人开始整合兵马的时候,立即就发现人数的减少,四处一扫马上将那满地的尸体看在眼里。这一幕可谓打击了所有锦国兵马的心神,每个人的脸色几乎都带着些呆滞惧怕。

“昨天晚上,我好像听到凶兽的吼叫声了,凶兽潮……难道又是凶兽潮?他们要把凶兽潮引到子运城来,会吃了我们!”一名士兵有些失魂落魄的叫喊,脸色煞白,几乎崩溃。

子运城主当即挥手将他斩杀在地,冷声高呵道:“这里不过是普通的山林,哪里来的凶兽?要是凶兽那么容易听话,他们一开始就可有让凶兽攻城,何须如此四处躲避!?”

他并没有提这些死去的士兵,只因为哪怕不是凶兽潮所为,这些人几乎都被一击所杀都足够震撼。这群念国兵马竟然在他们的围剿下,还能反击杀了他们这么多的士兵,却不见一名念国兵马留下,这到底是什么实力?!

子运城主脸上虽然的冷静生硬,心中却同样起伏不定。

这次的围剿就好像是一场笑话,他们的行动就好似一早就被猜到,无论做什么都是垂死挣扎。

山河关城主和山笠关城主也一时无言,脸色难看之极。

“他们还在这片土地上,晚上视野被阻碍,白天却不一样。”子运城主冷冷说道。

山笠关城主低声道:“此时军心散乱,加上一夜围剿,这些士兵都已经心神疲惫,倘若在搜下去……”

子运城脸色更加冰冷,几乎有些发青,“你以为我想不到这一点,可是你以为此时回城有用?只怕刚一回城,城内残留的士兵百姓定会大乱!”

山河关城主道:“让他们严守此次围剿的消息,违者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子运城声音一急,似乎想要大喝什么,下一刻又颓然下来,“这凭现在的军心,这命令一出,惹来的只会让士兵更乱。何况哪怕回去了,你以为司陵孤鸿会放过子运城?一切都只会让事情回到原点,而且更为糟糕!如此倒不如再搏上一搏!”

这场局,一步错步步错,他们已经将自己送上了死局,最后是否能生,只能看天意了。

子运城主不由心中大叹,十数倍的兵马对战,竟然被逼这样的局面,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对手?面对这样犹如神魔的对手,难怪军心会乱,士气会低。

司陵孤鸿此人,太可怕了。

偏偏,其手下也是人才辈出,个个不凡。这念国突起便敢与锦国大战,是真的有这个实力啊!

可惜,自己是锦国臣民,必为锦国而战。明知是死局,也只能放手一搏。

“搜!继续搜!他们必就在这里,白日明目。飞兽兵上空搜,步兵骑兵随我地上搜,一定要将他们找出来,围杀在这片天地上!”子运城主高声吼道:“兄弟们,他们只有十万兵马,根本不敢与我们直面对抗,只敢在暗中做手段,只要在今日搜到他们将他们围杀,我们就可以安稳度日,可以加官进爵,可以回家与妻儿团聚!”

他最后的话语不是没有效果,如今的他们只想求个安稳,锦绣前程,还有回家与妻儿见面。

雨水开始变得急促巨大,打在是树叶上飒飒作响,也让众人的眼目有些发花。

子运城主突然心头微跳,抬头看着漫天大雨,升起一股莫名的想法。这天气,司陵孤鸿该不会也早有预料,算计在内了吧?

这个想法一升起,就在他的心头再难消去。

子运城主不由苦笑,遇上司陵孤鸿这样的对手,实在可以将人逼疯。

大雨蓬勃下,山林峡谷中。

正被子运城主惦记着司陵孤鸿,此时却正在一处简单布置的炉灶上做着早膳。

只见他墨发简易束在背后,做起菜来的动作行云流水,让人看着都觉赏心悦目。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众人,都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他们这是在行军打仗吧?他们此时还在被百万兵马围剿吧?为什么他们竟然有种在游山玩水的莫名之感?

战天戟摇头张口无声的大笑。

司陵孤鸿这份从容不迫,实在是安抚军心的最大利器。

第一百零四章 如此无情又深情

大雨倾泻,雷声隐隐,这场雨随着时间的过去,非但没有半分减弱的征兆,反而越下越大。

山林原野,高山峡谷。在大雨磅礴下,无论是视线还是耳力都受到影响。锦国子运城百万兵马在这场大雨下行走,脚步越来越慢,甚至有有士兵倒下或者落下队伍。天空中飞兽兵同样难受不已,一夜的搜查和精神上的紧绷让他们身心极为疲惫,加上从一夜的不吃不喝不睡,再到如今继续的搜查行动,天空大雨打击在身上,让身上的衣料都粘滞在身上,哪怕如今的天气不冷,却还是让人很是难受。

这些锦国士兵的状态,三位城主哪里会看不出来,他们自己都同样的疲惫难受,被这毫无所获的结果打击得心神烦躁,愤懑异常。

山河关城主低声恨道:“这天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日尚且晴空万里,今日大雨磅礴,看样子这大雨怕是一天一夜都不会停,在这样的环境下怎么找人,只怕还未找到这群士兵就先受不了了!”

山笠关城主道:“我们没饭吃,司陵孤鸿那边同样没饭吃,我们不好受,他们也不会好受!”

子运城主摇头不言,他此时心中已经有八成的把握确定,这场天气只怕真的早被司陵孤鸿算计在内了。一切都太巧了,昨日吟战鼓,今日下大雨,所有的行动都井然有序,透露出一股从容不迫的平淡,犹如他们这群人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被他完全玩弄掌握在鼓掌之中。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说的就是司陵孤鸿这般吧。

“停军暂休。”子运城主一声令下,让众士兵稍做休息。

他自己也翻身下了骑兽,仰头张口狠狠的吞了几口雨水,一会伸手两脸上的雨水抹干净,凶狠的周围前方周围。

山河关城主和山笠关城主也下了马兽,走到他的身边。山河关城主道:“他们怕是用了什么药,混淆了兽类的嗅觉,要不然以兽类的敏锐,不会一点都发现不了他们的行踪。”

山笠关城主和子运城主都没有说话,这个时候的他们心情都极为的沉重,对于山河关城主的想法,他们其实早早就想到了,只是想到了又如何,没有破解之法,知晓真相又有何用。

山笠关城主沉声道:“今日再行一日。这山里能吃的东西甚少,再前行一日已是这些士兵的极限了,到时候若不返回子运城,这群士兵不是饿死,也定会自行散乱了。”

子运城主不言。

没错,只有一日时间了。

司陵孤鸿布下的局,让他们无论是留城内还是出城都是死局。这一日若是没有将司陵孤鸿等人找到围杀,那么就是他们输了,只因这一日之后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士兵的身体和精神根本就无法承受,若是回子运城的话,迎接他们的就是低谷士气,百姓动乱,结果一样是输,却也算救下了这群士兵的性命。

一会后,子运城主就站起身来,坐上骑兽,再次下令,“继续搜查!”

锦国士兵个个拖着疲惫的身躯跟。

同一片的大雨下,对山峡谷,一片巨石遮挡大雨,战軍人马如同一头头猿猴攀附在石头上,一眼几乎都看不出他们的身影。

木灵儿目光投向远方,道:“他们快来了。”

正坐在一块巨石头上的战天戟点头,吸了一口气,一手抹掉脸上的雨水,挥手带领半数战軍前往。

轰隆——

一道闪电突然在乌黑的天空划过,将正在前行的子运城主等人的面庞照得通亮而白。子运城主心头一跳,看着前方山林的出口,那是一道峡谷之地,树木减少,多是山石。

这时候,天空飞兽兵小将下落到他的面前,惊喜道:“城主,我等发现前方有柴火堆,尚有余温,该是刚刚匆忙灭掉的,念国兵马一定就在前方不远!”

“好!”山河关城主一声鼓掌,子运城还没有来得及阻止,他已经高声叫道:“兄弟们,念国兵马的行踪终于被找到了,他们就在前方,如今正被我们吓跑,大胜就在眼前了!”

他的话语顿时惹来后方士兵的欢呼,声音并不大,但是可见这个消息还是让他们心神多了一些安慰,身体也似在此时恢复不少。

子运城一见了,心中不安更胜,挥手让那飞兽兵的小将离去,然后低声对身边两位城主道:“只怕前方有诈!”

山河关城主道:“事已至此,无论是否有诈都要为之一搏。我看子运城主也是被司陵孤鸿给吓住了,他这手虚实策略的确让人心惊,只是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他还能如何躲藏?从他们四处躲闪来看,他们的兵马的确只有不到十万而已,根本就不敢与我们直面相触,这次像是真匆忙的逃跑,还能有什么圈套!”

山笠关城主此时也道:“我们只有这一日的时间了,此次机会决不可放过,倘若真的让他们就这样跑了,我们无功而返,结果会是如何子运城主想来也猜得到。”

子运城主摇头,双眼波光闪耀的挣扎。

前方是否又是一处阴谋圈套,故意引着他们自己跳下去?倘若是,那么这百万士兵是怕凶多吉少,倘若不是,那么他们就有一胜就机会。已经追到了这里,再犹豫已是徒劳了。

“追!”子运城主下令。

“追——!”山河关城主和山笠关城主同时高呼。

嗒嗒嗒嗒——

百万兵马,向着山峡急追而来。

“是念国兵马!”最先发现战天戟等人正是天空中的飞兽兵,一发他们的身影,马上高呼出来,“在左方峡道里!”

“吼吼吼!”

锦国兵马顿时高吼出来,那股急势似乎恨不得早早的将战天戟等人围堵斩杀。这一天一夜身体的疲劳和精神上的折磨让他们苦不堪言,当看到战天戟等人在逃跑,一下激发出来他们全部的凶猛。

那是一种愤恨和惧怕的混合情绪,就好似一人在一头凶兽的折磨下几乎崩溃,明明看不到那头凶兽,却明知道它就在身边暗处隐藏着,随时装备撕咬他一口,足以让那人惊恐万分。如此,当那人突然看见那头折磨他的凶兽全身狼狈的逃跑着,自己只要一击就可以将它杀了,那人又岂会不马上追上去趁它病要它命?只要杀了他它,他的恐惧就可以消失,再也不用受到那样生死由不得自己的折磨。

嘶吼,追赶。

这个时候的锦国士兵都好似疯了,连子运城主的命令都听不到耳朵,红着眼睛顺着人流,不断的追赶冲刺,那股气势让人动容。

山河关城主和山笠关城主同样追了上去,顺着这股战意,高声道:“杀——!”

“杀杀杀!”

战气不见,只有杀气。

山峡高峰上,乖宝睁着一双大眼睛,惊讶的对身边的唐念念道:“娘亲,他们……都疯了啊。”

这些日子他都随着司陵孤鸿和唐念念两人,看过这一路战事,九头山八大关城时,凶兽潮一路而来,根本不见士兵激烈反抗,只有惊恐崩溃。这时候这子运城内百万锦国士兵的疯狂,倒是让他小小的心神震动了一下。

唐念念轻轻点头,道:“被孤鸿逼疯了。”

乖宝一双眼睛闪耀无比的盯着司陵孤鸿,看到他注意力几乎都在唐念念的身上,对下方百万士兵的疯狂似视若无睹,紧了紧袖子内的小拳头:乖宝什么时候也能像爹爹这么厉害呢?

书上说了,单单武力上的可怕不过莽夫而已,心智上的可怕才是真正的可怕。

兵谱有言,行军如水,变化多端,天时地利人和三势样样不可缺。

这场大雨是天势,这片山峡是地势,锦国士兵的心境是人势,爹爹就是将这三势尽掌控在手,这才完整的将他们引这个死局里。

乖宝小小的脸蛋是一片的深思,一双妖异纯净的眸子波澜微微的起伏,那是一种睿智的光彩,从一个唯有三岁孩子身上体现出来。

正在思考着的乖宝没有看到,那方司陵孤鸿向他看来的一眼,墨潭清华的眸子里闪过一缕赞赏。

唐念念也看着他,默默的点头思索。

唔,孩子进步要给奖励,给什么礼物好呢?

一旁殊蓝看着这一家三口,心头各种复杂的思绪最后只剩下麻木的叹息。皇上和皇后都如此不简单,太子殿下又怎么会简单?这份智慧的妖孽,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山峡密处,战苍戬这时正聚精会神看着下方激烈危险的战况,当战天戟等人靠近早有布置的地方时,他口里马上发出高啸,全身战气汹涌,一举将前方巨石击碎。

当他这声高啸响起时,半数埋伏在各处的战軍同样开始动作,整个山峡顿时“轰隆隆”的作响,巨石下落,泥石流凶猛,给下方的锦国士兵带来灭顶之灾。

这时候战天戟等人已经手持长绳向上攀爬,这个地方选得正是偏僻狭窄之地,不容易被发现,天上的飞兽也难以前进过来,哪怕射箭也只能从一个地方射来。

天空大雨依旧下个不停,闪电雷声连番的响起,泥石流的出现让疯狂的锦国士兵一下惊愣。他们神情在闪电突现下惨无色,眼里的疯狂变成了恐惧绝望,在一声惊叫升突然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逃窜。只是当他们回头时才发现,在他们疯狂追杀战天戟战軍时,背后的路早就不知道什么时被巨石给堵住了。

一时,惨叫声绝望的嘶吼四处而起,锦国士兵几乎似放弃了反抗,任由着那可怕的泥石流开始侵蚀上身躯。

天空上锦国的飞兽兵看着眼前的灾难,明明已经发现了战天戟等人,竟然也无心去射杀,个个惊恐慌乱的逃离。

时间渐渐的过去,战天戟已经爬上了山峡,在他身后的战軍一番清点下来,死了两人,那两人是被三位城主亲自持弓射杀,重伤了十二人,还有一些轻微的小伤患者,并无大碍。

战苍戬等人也回到了此处,众人身影皆显露出来,看着下方的惨状。

半个时辰后,山峡下百万锦国士兵的惨叫声才完全消失。一处碎石翻动,一声轰炸声,一道浑身衣裳破碎的身影从中跃出。此人连带粗狂的青黑色胡渣,中年面庞有几道的划伤,黑发歪斜散乱,正是子运城城主。

他目光扫视着周围的惨状,脸上似喜似悲,似哭似笑,最后一声空旷的大笑,“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悲壮,让人心中寒凉。

子运城主高昂头颅,伴随着笑声双眼热泪盈眶,混合着倾盆大雨,一时让人不知他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他目光转动,最后看到山峡上那兵马前头的数人,最是引人注目正是那相拥而站的男女。

女子模样倾城绝色,眸光明亮,好似万千星辰碾碎其中,微起的波澜让周围本狰狞的景色都跟着明亮干净起来。一袭蓝白的裙子穿在身上,宛若净水生莲,静若处子。

在她的身后的男子,双臂环着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都护在胸膛之内,绝伦清雅的俊容,青影氤氲的眸子,眸光似都在怀中的女子身上,对周围一切视若无睹,不予半分心神在意,如此无情又深情。

他们二人站在大雨中,雨水却分毫没有打在他们的身上,雨水如珠帘弥雾,让人视线受阻,这雨中的两人也更加让人觉得不真实起来。

“司陵孤鸿——!”

子运城主嘶声吼叫一声,这一声悲壮狠厉,透着股绝望。

“近乎一百万人的性命啊,一百万人的性命就在你的手中死绝啊!”

“是你带他们来送死的。”女子淡淡的言语,不带半点的讽刺侮辱,只是直白的说出事实。

子运城主的嘶吼一止,全身的力气都似被这一声淡语里给抽走,他脚下趔趄,颓然喃喃:“没错,是我带领他们前来送死的,是我带领他们前来送死!”

倘若他将这些士兵留在城内死守,那么哪怕输了,他们也不会死得如此凄惨,至少还可以投向,可以逃跑。

可,他是锦国臣民,他身为子运城的城主,怎可看到他国侵略却丝毫不反抗,任由他们侵进锦国?

“啊啊啊啊啊——!”子运城主嘶声的高吼,神容痛苦,凄然道:“败了,是我们败了,如今还残留在子运城内百姓兵马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对手,只求你们能够放他们一马,不要屠杀无辜。”

战天戟看向司陵孤鸿,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高声回道:“对于投降者,念国绝不为难。”

对于子运城主此人的忠臣,他倒有一分的欣赏,既然此人已经要死,倒可以给他死前一个安慰。

子运城主得此答案,这才微微安心的点头。当众人以为他打算自尽时,他却是一扬手往口中送了一颗丹药,猝然抬头满眼赤红决绝的向山峡冲来。这山峡实在不低,此时他竟然在几瞬左右狂跃上来,一手拔剑刺向司陵孤鸿——

“司陵孤鸿——留下命来!”

此人不死,锦国甚危!

唐念念粉唇一抿,面上浮现一丝冷意。

子运城主的身影尚在一丈之外时,身躯猛的被什么无形之物撞飞出去。

“噗!”他口喷鲜血,眼底闪过遗憾和解脱,毫无声息的往山峡低落下去。

咔嚓——

子运城主落地,骨裂声响起,身死。

大雨依旧,满山尸首,山峡上战軍静站,天地只剩下雨落林木山石之声,还有司陵孤鸿那一声轻缓响起的清越嗓音:

“不气。”

百万身死,不得他一目,他看到的唯独怀中人那微微一颦眉。

一日后。

战軍兵临子运城下,城门大开,城内狼藉,众兵入城看到的是一片萧条,地上残碎被风吹起动,空气中隐隐传来痛苦的口申吟。

只见这城内青石大道,横竖躺着数道尸体,看那衣着模样该是城内百姓,死状各异,有被殴打而死,也有被踩踏而死。那隐隐的口申吟声从一处老妇人身下传来,颤抖微弱。

木灵儿几步走上去,轻手将那已死去的老妇人搬开,看到的是一个约莫八九岁模样的孩子。孩子面色苍白,双眼红肿若核桃,满眼惊恐绝望,颤抖的启声祈求,“别……别打了,别再打仗了,求求你们别打了……死了,奶奶死了,巧巧死了,死了……别打了……”

木灵儿眼底一痛,低声道:“没事了,打完了,都打完了。”

孩子双眼一睁,小小的身躯就无力的倒了下去。

木灵儿细看发现他全身冰凉,嘴唇干裂,该是被一番惊吓和淋浴给染了病,这会正是脱力昏迷。倘若将他放在这里不管的话,只怕这孩子的性命就保不下去了。

她伸手就将孩子抱了起来,用元力为他温养,再给他喂下一颗丹药,孩子的脸色这才恢复。

战天戟走过来,看了她手里的孩子一眼,声音粗哑,“两军交战,生灵涂炭不可避免。”

“我知道。”木灵儿轻声应道。看着怀里的孩子一眼,然后对战天戟仰头坚强笑着道:“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在战场上不能心软,要不然死的不止是自己,还会害了身边的人。这只是开始,总有结束的一天,天下在皇上和阿纳菈的手里,一定不会再有战事!”

战天戟大掌在她头上揉了一通,将她头上简单的发鬓给揉乱了,笑道:“我们灵儿长大了啊。”

木灵儿轻瞪了他一眼,面颊微红,抱着孩子转身去了一间空置的房屋。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道理世人皆知,阵营的不同注定了他们的交战。

经九头山八大关被念国兵马攻占后的三个月,子运城几乎陨下百万兵马,尸葬山峡泥石之下,子运城被念国兵马破而占之。

此一战,传遍天下,再引千丈波澜。

第一百零五章 关子初的挣扎

锦国皇宫。

祖皇殿,此处唯独锦国历代皇帝才可进入,关子初一身皇袍走入其中。随着他的身影到来,殿内烛火猛的腾起。

这里供奉着历代皇上的牌位,一排随着一排,其中最高处是一幅画像,那画中之人是一名男子。男子模样约莫二十七八,面白无须,剑眉冷目,容颜俊朗,一袭蓝站在高峰之上,似是一株君子兰。

仔细看来的话,此人的容貌与关子初竟有三分相像。

关子初在此人画像前弯身行礼,双目闪过精光,手上划出口子,鲜血滴在这排排牌位前桌子上的一块玉玦。

他的鲜血一落玉玦之上瞬间就被玉玦吸收,血光在玉玦内流转着,越转越快,最后猛的一道光影乍现,玉玦上空出现一道空虚如雾的身影来。

这如同鬼魂之人是个男子,身穿着白色长袍,袍子的尾摆和袖口绣着几排青云,衬得男子身影缥缈。再看男子的容颜,竟与这牌位最高处的那幅画中的男子一模一样。

男子一双眸子冷冷俯视下来,看着下方站着的关子初。

关子初收起眼中的精锐之光,恭敬对男子行礼道:“后辈关子初,见过祖皇。”

这人正是锦国的开国皇帝,关岚苼(rui)。

关岚苼冷视他的目光无情如锋,声音犹如淬雪的冰渣,“汝身上皇者龙气隐隐欲碎,锦国关氏基业要毁在汝这一代了。”

关子初身形一震,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道:“后辈成皇之后方知皇祖的存在,皇祖虽不在凡世,却依旧心系关家血脉,留下玉玦以备不时之需,好解救关氏之危……”

他话还没有说完,关岚苼已道:“当年吾留下玉玦的确是为护关氏,也是为了斩断凡世因果。”

关子初袖内手一紧,果然就听关岚苼冰冷的话语再次响起,“从吾入仙源已有千年,凡世一切早已看淡,仙源之人不可管凡世之事,更不可乱凡世局势,汝身上龙气已被他人所夺,锦国覆灭已是定数,吾管不了。”

关子初抿唇试图说服他,“这锦国天下是皇祖一手打下,关氏血脉是皇祖的延续……”

“够了。”关岚苼冷声打断他,哪怕只是个虚影,那眼中的寒锋却如实质,“吾本请天机道家算过,锦国关氏本可延续万年之久,为何会在汝的手中断送,这其中原因,汝该最清楚不过。”

关子初瞳孔一缩,身躯一瞬僵硬。

关岚苼冷道:“玉玦是吾与凡世最后的联系,汝既开启玉玦,吾又多了一门业障,因果循环,今日之因他日自会有果。”

他说完,身影就如烟消散,案几上的玉玦也化为碎末。

殿内烛火也似在这一瞬变得微弱,阴暗中关子初的脸庞深邃难懂。

“龙气欲碎,锦国关氏基业要毁在朕这一代?”

关子初狠戾抬头,目光投向牌位最上关岚苼的画像上,袖内大掌紧握,青筋凸起。

一会,他猛的挥袖转身,走出皇祖殿。

“烧了。”一声凉薄狠绝的声从他口中溺出。

暗处影卫得令。

关子初缓缓走着,路道的灯火照的他神容温雅,唇角浅扬淡笑,眼底寒凉蚀骨。

锦国若毁,留这群牌位何用?既是注定要毁,便由你们先毁在前铺路。

这一夜,锦国火起,祖皇殿堂位置隐蔽,唯独每任锦国皇帝可知,这腾腾的烈火焚烧起来的时候,引起锦国皇宫众多人的注意,只是却没有半点的声张,如此之下众人哪里会不知晓,这分明是关子初自己所为。

关子初为何如此做,他们不知晓,也猜不出他的心思,只是这一场大火还是惹来诸多人的心慌。

念国兵马即将到来,锦国百姓个个往皇城这边涌来,连皇城这边的百姓也开始慌了。司陵孤鸿御驾亲征两战得胜,胜得如有神助,如今破了边关,入了锦国中段,这就如同放虎入院,想要再阻挡已是难上加难。

锦乾宫,书房内。

关子初看着手中的书信,手指一曲,手中宣纸黑字化为碎片。

“皇上,东椿城苏家出言合作是件好事,皇上怎……”一旁女子白衫百褶裙,裙子上绣着朱红碎花,宛若雪地落梅。她容颜娇美,双眸明亮,唇如涂朱,身姿婀娜,跪坐在关子初的身旁,低声说着。

关子初淡眼看她,将手里的碎片尽数挥落在面前的案几上,“送信人两国来回路途需花费一个多月,九皇子夺权即使当即出兵,远水救不了近火。东椿城苏家也不会想到司陵孤鸿的速度会如此之快,等他们兵马来了,局势说不定已经定了。”

女子咬唇道:“锦国士兵千万,只要抵抗片刻,让周国援军前来,趁后袭击……”

关子初摇头,唇边温雅而笑,眼底冷若冰霜,“锦国天下是关氏的,何须他人来维护,周国苏家这是怕了,他们怕锦国抵挡不住,司陵孤鸿下个目标就是他们周国。哪怕朕不应,他们也会想办法出兵。何况让他们入国相助?只怕抵挡住了司陵孤鸿,他们趁机反咬一口也是不定。”

女子红润凝脂般的容颜,此时已经泛白。

关子初双目看着前方,似乎透过一切看到了某处某人,笑道:“从他下了决定,这片天下就注定是他的?锦国本有万年基业,于朕之私就要覆灭?可笑!朕身为一国天子,莫非连个自己喜爱的女子都不能去夺,不能去争不成?如此朕还当什么一国皇帝,连一个普通男子都不如!”

女子眸子巨颤,瞳孔内闪动着黯然悲伤,朱唇紧抿,有些失色。

“朕是锦国之皇,锦国天下在朕的手里,一切都该由朕来决断。”关子初杏眼一眯,俊脸上猝现决绝笑容,“人已到门前,朕怎能不亲自迎战?”

“皇上!”女子惊叫一声,直起腰身趴在他坐着的椅把上,摇头惊慌道:“皇上莫非也要御驾亲征不成?锦国如此多的将领,何须皇上去冒险!”

关子初则头看向她,见到她满脸的惊慌,眼眶含泪,伸手即为她轻柔的擦拭着眼眶的泪水,脸上笑容温柔优雅,问道:“笙儿,你这是不相信朕?”

任笙儿轻轻摇头,看着他面上的温雅,听着他口吻的温柔,一切都如平日一般的让她心魂尽牵,只是那双眸子里的冷锐却刺伤了她的心头。

“皇上,笙儿从里不骗你,这次也一样。”

关子初手指一顿,从她眸子上收回,轻一抖,上面残留的泪珠就滑落他的直指尖。

任笙儿悲凄道:“这次皇上若去,必凶多吉少,笙儿不愿皇上死,可是皇上不是懦夫,绝不会临阵逃脱。”

关子初微笑,缓缓道:“笙儿还真是了解朕啊。”

“不,笙儿不了解。”任笙儿摇头,苦笑道:“在笙儿面前的皇上是依旧带着防备的皇上,皇上不愿让笙儿去了解您,笙儿了解的就只是皇上的假象而已。”

一只手猛的扣住任笙儿纤细的下巴,关子初笑道:“还说不了解,笙儿这番话可说到要理去了。”

任笙儿任由他抓着,没有半分的反抗,泪光迷蒙的双眼深深的落在他的身上,其中的深情怕是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见。

关子初扣着她下巴的手指略一松,看到那凝脂雪白的肌肤上留下的青红指印,眸子一闪,便轻轻为她抚揉着,杏眼里浮现着歉意心疼,轻声道:“笙儿,可痛了?”

任笙儿痴迷又悲痛的看着他这番温柔的神色言语,还有下巴肌肤上轻柔的触感,心痛得身躯都在颤抖,垂眉低低道:“皇上,您对笙儿是不一样的,您让笙儿陪伴在您的身边,处理公务时也不满着笙儿,不让笙儿身处后宫那混乱的地方……”

“自是不一样。”关子初微笑道:“笙儿如此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朕怎忍心让你被那后宫的女子们给玷污了。”

任笙儿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仰头对关子初绽开笑颜,道:“皇上的温柔,皇上的纵容都并非是因情爱,只是因为笙儿对皇上那份心意和自知之明而已。哪怕如此,笙儿还是很高兴能得皇上的青睐,后宫中对皇上有心的女子何其的多,偏偏皇上只选上了笙儿。”

关子初面上温柔笑意不变,双眼已蒙上寒霜,微笑道:“笙儿这是要和朕挑明一切吗?”

任笙儿含泪笑着,“帝心多疑,恒古不变。皇上可曾记得,笙儿说过,这一生哪怕为皇上而死也心甘情愿,笙儿不求皇上相信,只求皇上看着这么多年来笙儿陪伴在皇上身边的份上,应了笙儿一件事情。”

“说。”

“求皇上让笙儿伴皇上一起御驾亲征!”

关子初冷眸一暗。

任笙儿双底跪地后退,俏美的容颜满是坚定,双目中的神情与悲伤令人动容。

咚——

她透露磕地,身体伏地,一字一顿道:“求皇上让笙儿伴皇上一起御驾亲征!”

书房内,烛火跳动,忽明忽暗。女子梅落白雪的衣,身姿纤细,黑鸦鸦的青丝随着她磕头的动作倾洒满地,蜿蜒如同流苏,美得凄凉。

关子初坐在椅子上,挺直如松的背脊似有一分的松懈,脸上的温雅渐散,化为硬朗的冷漠,足足看了她三息后,才冷声道:“好。”

任笙儿从地上抬起头来,惊喜的看着关子初,破涕而笑道:“谢皇上!”

关子初看她泪水不止的双眸,眼中略有一分的恍惚,后又只剩下冷锐寒霜。

他要的不过是这个女子那份毫无算计的真心,她给不了他心动,并非他心心念念想要的那个人。

任笙儿静静看着面前坐在椅上俊雅矜贵的男子,看到他眼中的失神,已是知晓他又在想起那个名为唐念念的女子,心中是悲是苦也是妒。

为何那个女子能得如此多人的惦记?她已有了念国皇帝的无上宠爱,为何还在这个人的心中留下痕迹?

倘若不是因她,怎么会引起天下这样的战乱,锦国又怎么会遭受劫难,皇上又怎么会面临危机!

任笙儿垂眸,眼中万千的思绪,袖内的手掌紧紧握着。直到一刻,她全身一松,似是决定了什么,双眼决绝悲伤。

子运城被破就似一个预兆,锦国四方边境云涛关、天沟关皆在一瞬间战火纷起,锦国士气低落,在如此猛烈的进攻下根本无力阻挡,一个月后,云涛关和天沟关连番被破,诸葛青带领的五十万兵马来到子运城与司陵孤鸿等人会合。

锦国皇帝关子初御驾亲征的消息很快也传了出来,他这番作为总算给最后的锦国士兵带来些许的希望。如今念国大军已在眼前,随时都要攻入皇城,百姓纷乱,锦国从与念国交战都如今,纷纷败仗,诸多城镇都是一片的萧条。

正当关子初亲自带领兵马出征时,周国这边同样已经请命出兵增援锦国,正如关子初所料,东椿城苏家的确没有想到司陵孤鸿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快到他们的行动根本就跟不上,九皇子如今尚未继位,这请命出征的事情还得请求当今圣上。

苏家本就权倾朝野,加之他们所言有理,这带兵增援锦国侍寝被周国皇上一笔定下。

领兵的正是苏家旁系族人蔡恒,五十万兵马走在通往锦国之路时,一座摧毁的大桥阻挡了他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