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却又低下头去,缓缓呼了一口气,耷拉着肩膀道:“那是娘娘喜欢我,可在别人眼中,我定然配不上曲陌。”

癫婆娘反问:“猫儿在乎别人的眼光?”

猫儿摇头:“不在乎,但……说不上来,反正我觉得我和曲陌一起,除了给他添乱就没什么可做的,让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没用,这种感觉不好。”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癫婆娘也被猫儿的感情绕晕了,却也在心里认定,猫儿是喜欢曲陌的,但总有些东西横在他们之间,怕是需要桥梁才能走到一起吧。

而猫儿却在癫婆娘的询问中,渐渐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清明起来。

与曲陌一起,她一直苦苦追赶,即使累得汗如雨下,依旧无法触及曲陌衣袍一角,即使那个人承诺自己是他唯一的妻,她也觉得心慌慌没个底,时刻自卑着自己手指间的黑色灰尘。

与银钩一起,他一直逗弄着自己,看似放荡不羁,实则处处护着。那温热的体温一直在身边,只要回身,就可以抱着取暖,让自己觉得踏实,可以依赖。而且,银钩喜欢穿花衣,蹭脏了也看不出来。

曲陌有公主陪伴时,她难过,但却一直不记恨公主,也还能跟在曲陌身边守候着。但银钩有玥姬后,她却是想劈了玥姬,完全无法看两个人在一起的模样,只得远远离开,怕自己失手揍死人。

想着想着,猫儿笑了,只觉得一直被雾气萦绕的心变得清明起来,连头上那顶灰色天空也似乎越发碧蓝。但一想到银钩说以后形如陌路的话,这士气就又低沉下去,人变得有些委靡。

猫儿甩甩头,将那郁闷先行甩开,问:“娘娘,你怎么来皇城了?”

癫婆娘回道:“听闻战衣将军出事,汐儿便催着我赶来看看。我想,汐儿也大了,若她与挂心之人两情相悦,就在事情解决后为二人成亲。”

猫儿点点头,问:“那汐儿呢?怎么没看见她?”

癫婆娘道:“就在旁边的屋子里躺着呢,连日车马颠簸,有些劳累。”

猫儿趿拉着鞋子下地:“我去看看。”

猫儿推开门,转到旁边屋子,看见娆汐儿面若土色地躺在被褥间,见她进来,双目微睁。

猫儿坐到床边,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娆汐儿放在被子中的手收紧,眼中含了惹人怜惜的脆弱水痕,轻声沙哑道:“猫儿,你若看我有气,就直接冲我来,怎可……”

收拾了碗后跟过来的癫婆娘低喝道:“汐儿!”

娆汐儿气得差点儿怄死,这对母女是存心不让自己好过了。老的不留在娆国皇宫享福,非得把自己拉出来做游侠,每天烧饭做菜都是自己的活,只说要历练自己。小的总能装出无辜的样子来欺负自己,平时不但出言伤自己,如今又动了手,简直要气疯她了!那老的不让她说,她却偏要说出来,看看猫儿是否自责,最好自责坏了才好!

猫儿摸不着头脑,看看娆汐儿,又看看癫婆娘,有些不明所以。

娆汐儿眼含泪水可怜兮兮道:“猫儿,这身子骨是被你打坏的。”

猫儿哑然,又去看癫婆娘。

癫婆娘皱眉,训斥道:“汐儿,不是与你说过,若非猫儿喝多醉了,定然不会出拳打你。这事休要再提,你怎又提起?”

娆汐儿胸口里翻江倒海地涌上怒气,面上越发楚楚可怜道:“娘,汐儿也是心口痛,有些委屈,才说了实话。娘就知道护着猫儿,汐儿才找到娘,就如此不受待见,呜呜……呜呜呜……”

癫婆娘见汐儿哭了,叹息一声,上前拍拍汐儿,算是安慰。癫婆娘虽发现这姑娘性格与自己十分不符,但毕竟认准了是亲骨肉,自然心疼多一些。

猫儿想起自己在酒醉中似乎看见了娆汐儿那张满是嘲弄的嘴脸,一气之下伸手砸去,没想到真把人砸了?猫儿见癫婆娘安抚着娆汐儿,心里却想,砸了汐儿,看来是自己酒醉后做的最英明的事儿。

 猫儿想起岚琅时,已经是一天过半后的事儿。她于天色大黑中匆忙赶去原先所住的客栈,见众人正在修补桌椅,还热心地搭话道:“掌柜,用我帮忙不?”

掌柜一看猫儿就觉得腿抖头疼,忙摇头:“不用,不用 ,您……”本想送客的话没等说出口,猫儿已如一阵风般跑到楼上,去寻岚琅。

屋子里不见岚琅,猫儿又跑到楼下,找掌柜询问道:“见到和我一起的岚公子没?”

掌柜忙摇头,生怕惹这位酒品不佳、拳头却硬的高手不快,若再砸了客栈,可真没地方哭去了。

猫儿忙往外跑,在门口处与一带着纱帽的小童撞到一起,那小童哎呀一声被撞飞出去,幸好猫儿眼疾手快地拉住那小童衣衫,才把人又扯了回来。

小童纱帽掉了,惊魂未定中扯着猫儿的衣袖,大口喘息着,询问道:“猫……猫爷?”

猫儿见那人认得自己,这才仔细去看,只觉得有些眼熟,貌似香泽公主的贴身婢女。这大半夜的,她女扮男装出来作甚?

小童喘息着低语道:“猫爷,寻个地方,奴婢有要事禀告。”

猫儿急着找岚琅,生怕他被仇家抓去,于是眼睛一扫,掌柜以及店小二瞬间消失,那酒后余威仍旧无比好用。

小童有些诧异,东张西望后,确定无人偷窥,才将一个信笺交给猫儿,然后踮起脚在猫儿耳边小声道:“香泽公主让奴婢给猫爷带个话,说是后天天色巨变,让猫爷多加衣衫。”转身,小身子融入黑暗中,消失了。

猫儿打开信笺,但见上面栩栩如生地画着一只耗子,而耗子后背却悬着一柄利剑!

猫儿手指一缩,将信笺攥紧。

猫儿不晓得香泽公主为什么要帮自己,当然眼下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若香泽公主的消息准确,那么后天花耗便会被斩首示众,自己必须在这之前救他出去!

猫儿下定决心,唤来“肥臀”,飞身上马。却见岚琅竟由街角转来,对自己冷哼一声,不悦道:“还知道回来?怎么就没醉死在外面?”

猫儿不理他,策马就向城外狂奔,她要去找花耗属下将领,无论如何大闹皇城,她都要将花耗救出来!

岚琅见猫儿不理自己,有些发憷,忙出言唤道:“喂,你要去哪里?”

猫儿马儿不停,只是简单地吐了两个字:“出城!”

岚琅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在猫儿冷言冷语不回头的这一刻,他竟然有些惶恐,仿佛世界又变成一个人的孤单,令人遍体生寒,也令人万般气恼,仿佛生生要把什么撕毁掉才好。

猫儿的声音再次飘来,被马背颠簸得断断续续:“岚琅,你在客栈等我,我去去就回啊……”

岚琅原本渐渐狠戾的眸子顷刻间依旧水润,虽然不屑地哼了哼,转身进了客栈,但那眼底已然含了笑意。

掌柜鼓起最大的勇气踌躇而来,搓手赔笑道:“这位小爷,您看小店是小本生意,实在经不起这么砸。您若有相中的客栈,不如换一家如何?”

岚琅偏于女性的阴柔脸庞微扬,眉眼如画般一笑,神秘兮兮地指了指门外,心情不错地说道:“那位姑娘可是很喜欢这里的,我刚才提议离开,她却怒了,说若我再提,她就将二楼夷为平地。”

掌柜虽为岚琅美色所迷,但岚琅这不重不轻的一句话却让他顷刻间冷汗流下,哪里还敢再提让他们离开的话?

岚琅见掌柜面如死灰,瞧得他眉眼是笑,绕过掌柜欢快地跑上楼。既然猫儿说让他在这里等,那任谁也赶不走他。

那边岚琅摆平掌柜,这边猫儿已是跃马扬鞭地打算往城外冲,却见城门已经落下,若要强行通过,怕是要惊动官府,先不说能不能出去,若被抓了,到时如何营救花耗?

猫儿懂得了隐忍,不再意气用事。她暗自平定波涛起伏的心思,牵马走在杨柳西岸,让那越发清冷的风灌灌脑袋,好生想想到底如何才能救出花耗。

虽然天已冷,但西岸上雕琢精美的花船仍旧夜夜笙歌。文人墨客小酌对饮,美人玉手拨弄琴弦,寻欢客卖的是酒醉一片,谁还想这悲情红尘几许纷乱?

琉璃灯盏红鸾帐,碧波浩渺花船摇,宛如一处遗忘烦恼的人间净土,只为欢乐,忘却他朝。

猫儿记得这里,曾经,她在这里看见银钩用嘴喂酒给一女子喝,现在想起来,那时的心情似乎有些模糊。不过,当记忆与现实重叠,记忆竟那般深刻地被再次唤醒。原来,她一直是在乎的。

猫儿牵马站在岸边,那一江之水仿佛将她与银钩所在的花船分割成两个世界,那边世界是银钩色彩斑斓的捕美猎艳,这边世界是猫儿咆哮的惊涛骇浪。

猫儿那清透的琥珀色眸子直直望着花船,被那玲珑灯盏刺伤了眼睛,被那缥缈的红纱勒紧了脖子,被那欢歌笑语点了穴道,整个人无法移动分毫。

同地同景,银钩仍旧醉卧美人膝,半眯桃花眸,在翠珠落玉盘的呢喃间慵懒笑着,舒展四肢,赞着玥姬琴意知心意。

猫儿胸口的小火苗噌噌上蹿,拳头寸寸收紧,弯腰低头,拾起一块胸腔大小的石头,双手用力一掷,准确无误地砸在银钩所在花船的旁边,砰的一声激起大片水花,伴随着女子尖叫四起,轰了个水漫花船!

原本享欢的众美惊叫连连,咒骂不停,脸上妆容花了,衣衫浸泡大半,被风一吹,冻得犹如鬼魅般直哆嗦。

玥姬的琴被水浸泡,发出呜呜的声音,犹如女子的悲鸣。

银钩却是在石头砸来的那一刻飞身跃起,待水袭过后才悠然落下,踩着潮湿的花船,沉面不语。

在众美的耍泼中,玥姬对银钩软语道:“钩郎,那不是猫儿吗?不如叫上船来一同游玩可好?”

银钩轻佻地笑睨着风情的桃花眼,在眼尾处绽放出一缕魅惑,慵懒地单手抚头道:“只要姬儿想请,也无不可,只是别招来狂兽才好。”

玥姬将猫儿与银钩的矛盾看得清楚,也晓得男人若是变心,即便头悬梁亦无法挽回。刚才她说那话不过是试探一番,听银钩如此回答,心里自然乐开了花,面上装得越发贤惠乖巧,冲猫儿道:“猫儿,上船一叙如何?”

那花船离猫儿足有一百米远,虽邀请,却不靠近,若是轻功高手,仍需借力才能飞跃上去,更何况猫儿不会轻功,只能眼巴巴看着。

玥姬晓得猫儿不会轻功,也只是场面性地让让。此刻,她正防着猫儿靠近银钩,怎会做那搭桥的喜鹊?于是,便对猫儿软语道:“既然猫儿不喜这风月花船,姬儿就不越矩了。”

猫儿胸口起伏,眼睛越发瞪得瓦亮,若气鼓鼓的青蛙般转身离开。

玥姬以为猫儿离开,这才轻轻呼了一口气,却见那猫儿转身间,双手合抱,愣是连根拔起数棵腰肢粗细的大树,甩手扔进湖水中,震得船只摇曳。

原本谩骂的艳妓被猫儿这一拔震傻了,皆瞪大眼睛看着猫儿俊朗……呃……不,是俏丽?还是孔武有力?得,不形容了,实在难以用笔墨伺候。还是说,众艳妓看着猫儿力拔大树,用那滚木搭乘浮动的桥,飞身落下,碧裙飘然,犹若惊鸿,踏步奔来,眼波瓦亮,犹如……恶虎。

银钩原本置身事外的样子在看见猫儿瞪圆的眸子后,竟不自然地往后挪了挪,虽然不想承认,但却是被猫儿的样子吓到了,甚至……有些心虚。

猫儿飞扑至船上,端膀攥拳,圆目一扫,在所有艳妓的惶恐自危中,一拳头砸在船板上,轰隆一声,船板碎裂出一个大窟窿!惊得美人儿四下逃窜,纷纷向后躲去,生怕猫儿责难自己。试想,那一拳头要是砸在自己身上,不死也得筋骨尽断。更何况,来花船上寻相公的怨妇何其多?哪个不是拿欢场女子出气?

然而,众人想不到的是,猫儿竟是一把抓住银钩的手臂,如同闷牛般往回拖。

银钩运功稳住身子,却扯不过愤怒的猫儿,只得向猫儿手臂袭去,才脱身跳开。虽看似动手优雅,实则手臂青了一片,尽显狼狈。

猫儿抬头望向跳到船顶上的银钩,不说话,不肯走,固执得像头小牛。

银钩不看猫儿,轻踏着船只飞走,彩色衣衫看似若一场花语般缤纷旖旎,实则却是在月夜下悄然遗落了一地的残瓣。

玥姬原本躲进了船舱里,此刻轻抚红纱袅袅而出,站在离猫儿两米开外的地方,不敢再靠近。拿捏着语调儿亲昵道:“猫儿,怎又闹上了?许久不见你,甚是想念。如今玥姬住在将军府邸,备受钩郎宠爱。若猫儿想念,且来看我,可好?”

猫儿的眼转向玥姬,看着她粉黛微垂的羞涩含情模样,也听明白她话中的炫耀之意,却是不晓得自己为何如此愤怒。

玥姬见猫儿如此看自己,当即吓得花容失色,后退一步。

猫儿攥拳靠近,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却在贴近玥姬时,觉得身体一麻,竟直直压着玥姬坠河。

玥姬尖叫一声,伸手抓住了船缘,没有掉到冰冷河水里。

猫儿直接扑到刺骨冰河中,只觉得身子沉得犹如快醉死的贪杯人,连小手指都无法动一下,但脑袋却格外清明地感觉到寒水灌鼻。整个人仿佛被死神之手扼杀住了鲜活生命,在无声中向河底沉去……

就在猫儿瞬间灭顶时,一抹白色衣袍若惊雷乍现般出现,仿佛一束极光般投入寒水中。一手环住猫儿腰身,一手托住猫儿背脊,以气踏水,身若蛟龙般跃出寒流,在湖面上几个跳跃后,环抱猫儿落到船舫,忙用软毯将猫儿包裹。

猫儿脸色惨白地窝在曲陌怀里,犹如丧失了生命的娃娃。

曲陌一手拍向猫儿背脊,用内力为猫儿驱寒逼水。

猫儿猛地往外咳水,却喉咙发紧,说不出一句话,就仿佛掉入了梦魇般,眼睛也睁不开。

因此,猫儿没看见去而复返的银钩,没看见银钩向自己伸出的手,没看见银钩复杂的眼,也没看见银钩那一身花衣若凋谢的孤叶般飘零……

曲陌将咳水后仍旧昏迷的猫儿抱入船舱,只是淡淡地瞥了眼伫立在另一条船上的银钩。

银钩见曲陌怀抱衣衫尽湿的猫儿,忍不住开口道:“曲陌,你是君子。”这是奉承,亦是捆绑束缚。

曲陌脚步不停,反问:“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子,银钩可想做君子?”

银钩身形一晃,已是拦到曲陌面前,伸手要抱走猫儿。

曲陌墨色的眸子深深投入银钩眼底:“既已诀别,勿要牵连。”

此时,渐渐有了知觉后的猫儿仍旧睁不开眼睛,本能地依偎进熟悉的温暖怀抱,含糊沙哑地唤道:“曲陌……”

曲陌绕开瞬间僵硬若化石的银钩,抱着猫儿进入船舱。在帘子放下的那一刻,猫儿接着话音,含糊沙哑地梦语道:“我听见银钩的声音了……”

曲陌脚步微顿,缓缓闭上了眼,心中划过苦涩,竟比这身上的衣衫还冷透肢体。

曲陌将猫儿放到软榻上,一手搭落在猫儿领口,却是无法解下去。曲陌不知道自己的挣扎为何如此苦涩,是怕猫儿怨自己看了她的身子?还是……其他?

只是,胸口的血液已经冻结,若非猫儿取暖,怕是要冰在这三尺寒流下。

曲陌单手扶起猫儿,将那柔软的身子抱入怀中,缓缓闭上眼,终是伸手去解猫儿的衣衫。

此时,一直沉寂的船只突然遭袭,银钩一掌震开船窗,眼含杀气地向曲陌袭来。

曲陌转手迎去,两人在船只间飞跃互击,顷刻间,船只的碎裂声席卷了花船间的琴音媚语。

猫儿被冷风一吹,打个大激灵醒转,脑袋涨得难受,身子冷得僵硬。她用恢复知觉的手颤巍巍地拧拧裙子,哗啦一声,落水不少。她撑起瑟缩的身子,瞧瞧左右,没看见人,开始怀疑自己似乎掉入了梦魇,竟梦见曲陌和银钩为自己动起手来。

她包裹着被子,打了个大喷嚏,出了小船舱,渐渐想起自己为什么掉落河里,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救了自己,脑袋左右一扫,看见周围停泊的都是花船以及一些渔船。

猫儿是个会感恩的人,当即使劲咽咽口水,沙哑着破锣嗓子,极具震撼力的抱拳大吼道:“是哪位英雄好汉救了在下?恩人虽不出来相见,但哪天你要是遇难了,就报猫爷名号,一准儿给你办了!”

原本正在其他花船上打斗的两人一听此话,都在微愣失神的刹那间吃了对方一掌,扑通两声,几乎不分先后地落入冰冷河水中。

猫儿听见声音,只当恩人跳水离开,大大感慨了做好事不留名的高尚情操,然后摇着船桨,在瑟瑟发抖中向岸边靠去,独留下曲陌和银钩泡在刺骨河水中,继续斗……

皇宫里,战火四起,血流成河,兵器劈开人骨,哀号声如此尖锐刺耳,那般胆战心惊。谁也不曾想到,一向荒淫好色的太子竟然会逼宫?这其中到底藏了什么玄机?

猫儿好不容易爬上马背,顶风颠簸到癫婆娘住处,一头扑到床上,卷着被褥就上牙磕碰下牙哆嗦上了。

癫婆娘为猫儿换上了娆汐儿的干净衣裙,喂她吃下发汗的药,这才让她睡下。

待猫儿睡熟后,癫婆娘伸手探了探猫儿的脉搏,觉察出异样,不由得微微皱眉。

酒不醉和斩猪刀后半夜赶来,见猫儿睡下,便没有打扰。他们与癫婆娘说着话,知道猫儿所受的苦,都疼在了心尖上,寻思着若不是银钩将那叶豪砍成了二十一块,自己也不会放过他!非得下狠手折磨不可!让其悔恨为人!

猫儿一夜大睡,醒来时仍旧有些头重不知处的感觉。

酒不醉和斩猪刀见猫儿醒来,欢喜得不在话下,与癫婆娘一同询问了猫儿所发生之事,又探了她的脉搏后,酒不醉皱眉道:“听猫儿所说异样,应该是中了无行宫的‘游离’,中了此毒会顷刻间失去知觉,犹如死了一般。此毒来得凶猛,去得也快,但若临阵对敌,却是致命一击。”

猫儿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她满心满眼地急着救花耗,本因自己耽搁了一晚时间,再无法继续拖拉下去,于是使劲捶了捶发涨的脑袋,沙哑着嗓子,鼻音甚重地劈出炸雷:“耗子明天可能会被斩首,我们必须把他救出来!”

癫婆娘微愣,一把抓住猫儿的手:“消息准确吗?”

猫儿说:“是香泽公主派人通知我的,无论准确与否,都要把耗子救出宫。”

斩猪刀粗声道:“既然是为那小子来的,就断不能让他翘辫子了!”

酒不醉抚摸胡须:“此事得从长计议,即便是要救人,也得谋略一番再下手。”

猫儿道:“到现在宫中还没放出信儿,可能就是怕耗子属下谋反,才想先砍了再说。我上次溜进宫里去,知道耗子被软禁在醒神阁里,但看守实在严实,要进宫救人还真得想个好办法。而且,我担心那皇帝老儿手痒,万一提前动手怎么办?莫不如我们今晚就杀去,虚晃几招,连发数处,然后直接去救耗子!”

酒不醉欣慰地拍拍猫儿的肩膀:“咱家猫儿终于长大了。”

斩猪刀笑出一脸横肉:“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高徒。”

癫婆娘抚摸着猫儿的脑袋:“那就这么办吧。”

猫儿站起,攥拳道:“我去寻耗子属下,你们商量具体细节,我先让他的属下混进城来。”

斩猪刀关切地说道:“猫儿啊,你脸色这么不好,就别去了,告诉我位置,我跑一趟。”

猫儿坚持道:“没事,斩叔叔和酒不醉叔叔先休息吧,我去去就回。”猫儿出了屋子,跳上“肥臀”,一路冲出城外,直奔花耗属下位置而去。

其实,幸好来的是猫儿,若是斩猪刀等人,即便有花耗的兵符,此种危急时刻,哪个又敢信?众人闹的都是掉脑袋的事儿,若不谨慎,怕是要身首异处。

猫儿军威仍在,众将领抱拳领命。但人数实在过多,不好混入城中。

就在众人挠头时,有消息来报,说霍军已经连续攻克数个城池,正以大火燎原之速向皇城进军而来!

众人一听此言,自然铁拳重捶,纷纷为国将不国而扼腕,更有武将想要返回边界,为捍卫国土而战!

这是一群热血男儿,若非如此,亦不会为了花耗性命跟来。他们心里明白,那为国家出生入死的人,怎可能是叛徒?

猫儿苍白着小脸,那若泉水般的眸子显得更加清澈见底。她摆手示意大家平静,极其认真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决定权。此刻,想跟我救耗子的,就跟来;想去边界打仗的,就去边界;想回家种田的,就回家去!”猫儿策马离开,身边跟着的大批将领,皆是受过花耗恩惠的感恩人。

如今,城头大乱,众守城兵士因阵前消息而慌乱一团,但若想从这些人眼皮底下入城,还是有很大的困难。

猫儿命所有人潜伏在皇城入口处,等着时机。

也许是老天帮衬,天色刚见黑,大批的铁甲骑兵由远处飞奔而来,以强横的姿态欲进皇城。

守城大将自然不肯放行。

带兵将军举出太子的腰牌,大喝道:“如今霍军逼近,我等奉太子之命进京护驾,尔等若是阻拦,定斩不赦!”

守城大将发蒙,竟没有阻拦。带兵将军已然策马入城,如入无人之境。马蹄轰鸣间,无数步兵跑步前进,那势头,绝非一般。

猫儿冲花耗属下使了个眼色,那精明的副将将头一点,立刻重整军队,以军人之姿小跑跟在太子所召集的步兵身后。

断后的步兵起疑,回头问:“你们是哪个阵营的?”

花耗的副将一巴掌掴去:“奶奶的,这么多废话!不是太子阵营的跟着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