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是人潮如织的街头,头顶是明晃晃地阳光,此处,却如时光静止了一般,沧桑的兰相府邸,曾是雪白的围墙已经变作灰白色,青苔自墙根蔓延,刻画不为人知的恩怨情仇。

若是有缘当时,一切都不曾变的话,或许会有一顶花轿,喜气洋洋而来,或许是他人在马上,来迎娶他命定的新娘子,也许他们会一见如故,情投意合,也许他们会鸳鸯交颈,白头到老,更也许,会子孙成群……

但那些,都不会发生了。

有人探手出来,拨乱了天定的姻缘,剪断了两人之间的红线,从此之后,一个向南,一个向北,上穷碧落,下至黄泉。

终不能,牵手了。

似是会亘古不变的寂静中,有个声音突兀地传来:“这是怎么了,斗鸡似的……”

62、醉垂鞭:双蝶绣罗裙

旧日时光,瞬间抽离,张牙舞爪的念想,层层叠叠隐入心头。

秉娴先一笑,挑眉回头,闲闲地躬身行礼:“见过御皇子殿下。”

雅风望着她的一举一动,双眸淡淡微红,垂眸不言。

来者竟是御皇子君无忌,身后跟着四五侍卫,君无忌站在前头,身上披着件锦绣华服,双手抱在胸前,笑眯眯地望着此处。

“免礼免礼,”见秉娴行礼,君无忌上前几步,道,“蓝贤,你还记得本殿下啊。”

秉娴道:“殿下说笑了,蓝贤怎么能不认得殿下呢。”

君无忌笑嘻嘻道:“上回你跟那小……少年走了,还以为不知何时能相见,好不容易叫人把你找回来罢,你却又偷偷溜走了,害得雅风四处派人找寻,你到底跑到哪里逍遥去了?”

秉娴道:“是蓝贤办事不力,惹得少王殿下不快,蓝贤自知有罪,便只能……”

“哟……”话未说完,君无忌低低惊呼一声,“闹别扭了?雅风……”

雅风君上前:“见过殿下。”

君无忌摇摇手:“蓝贤做了什么让你不快的?你说给我听,你下不了手的话,我替你教训他。”

雅风淡淡道:“殿下不必在意,不过是些小事,我并没有说什么。”

君无忌看看他,又看秉娴。秉娴却道:“那是殿下宽宏大量,但小人知道罪无可赦,是决计没有脸面再留在殿□边了。”

雅风道:“蓝贤!”声音一沉。

君无忌的头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听到此处,便笑道:“看你们两个,倒像是小两口吵嘴。”

秉娴同雅风君齐齐一惊,雅风君道:“殿下!”声音严厉。

秉娴笑道:“殿下这话不大好听,传出去的话,我是没什么,少王殿下的名声却要受累了。……蓝贤已经不是少王的侍卫,若是两位殿下无事,请恕小人先行告退。”

雅风刚要出声,君无忌先笑着说:“谁说让你走了?”

秉娴皱眉问道:“殿下有何吩咐么?”

君无忌打量着他,眼角余光又扫了雅风一眼,才道:“你看……我费尽心机叫人找你回来,却又闹得这样……岂不是白费我一片心意,既然你不愿意留在雅风身边儿,那么,——就留在本殿□边儿,如何?”

雅风闻言,顿时色变,脱口说道:“不可!”

君无忌笑道:“别急,哥哥也是为了你好啊,雅风,你看,他都不愿意跟着你,在我身边儿,总比跑的无影无踪的好?再说……他自己也还没说不答应呢?蓝贤,你说如何?”

秉娴看一眼雅风,又看君无忌,沉默片刻,终于抱拳道:“承蒙殿下不嫌弃,蓝贤已经是喜出望外,又怎能如此不识抬举呢?”

雅风又是意外又是震惊:“蓝贤!”

君无忌却哈哈大笑,道:“这话说得好,我爱听!”

雅风眼中透出焦急之色,转头看向君无忌:“殿下,你莫要当真……”

他扫一眼雅风:“雅风,你是不舍得么?”

雅风道:“殿下!”

君无忌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从小到大你不是都让着哥哥么?难道独独一个区区侍卫就不舍得了?”

雅风哑口无言,君无忌又看秉娴,意味深长道:“从此之后,你便是本殿下的人了,哈……”

秉娴说道:“小人自会遵从殿下吩咐。”

君无忌的手自雅风肩头离开,又拍在秉娴肩上,道:“你放心,本殿下府中的侍卫服,比雅风身边那些人穿的要好看上百倍,本殿下已经等不及要看你穿上那身时候的模样了。”竟甚是得意兴奋。

雅风别过头去,君无忌却又看向公子离,道:“这不是阁主么?”

公子离上前行礼。君无忌道:“噫,你是跟着……谁的?”看雅风,又看秉娴。

公子离道:“小人同蓝侍卫,一见如故,正巧她在玉都没什么相识的,便陪着他转转。”

君无忌闻言,便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妙极,大家都认得,都免了再啰嗦介绍了。”

告别了君无忌同雅风,公子离陪着秉娴往回而行:“你当真要跟着御皇子?”

秉娴道:“嗯……”面上带着淡淡笑意。公子离欲言又止:“难道你……”秉娴道:“你不觉得这件事妙得很?本来我还想找机会接近他的,谁想他自己先开了口。”

公子离叹道:“你真的那么狠心?方才看到少王殿下神色,我都有些不忍。”

秉娴道:“现在你便不忍了,倘若不离开他,将来会有更多令人不忍的事发生。”

公子离想了会儿,道:“也许,你说的对,……但御皇子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跟着他,要千万小心。”

秉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明白。”

隔了一日,秉娴入御皇子府的那日,刚才门房通报,片刻出来个身着白色袍服外罩银甲的侍卫,生得眉清目正,又衬着如此一身,显得十分精神,两相通报姓名,原来此人是御皇子府的侍卫长,姓鹿名城。。

鹿城笑道:“原来是殿下所说的蓝兄弟,殿下已经等了许久了,请。”

秉娴道:“有劳相候,请。”跟随入内。

按照玉都的律例,除了已被正式封王分地的皇子们,只有御皇子有自己的独立府邸。因此就连雅风还只在承俊王府之中,因为他至今还未曾被正式封王。

这御皇子府大小有些似承俊王府,秉娴一路到了内堂,远远地看到厅门敞开,里头有人看见她,笑嘻嘻地出来,正是御皇子君无忌,前日相见,此君还衣冠整齐,此刻相见,却宛如那日在承俊王府不期相遇似地,单薄衣裳,敞着胸前风光,披散着头发,又加上那一脸略见轻佻的笑,显得十分不羁。

秉娴心道:“怪道他叫做君无忌,真正人如其名。”又想:“皇后怎么会看上他当御皇子?按理说,雅风那个气质不是更似一国之君么?”

这边想着,君无忌已经迎了出来,双手便握向秉娴手上:“小贤啊,你终于来了!”

秉娴顺势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一歪之下避开君无忌的手掌:“怎敢劳烦殿下相迎?”

君无忌的手扑了个空,便也站定了,手指摸摸下巴,道:“快快请起。昔日周公吐脯,才得天下归心,今日我如此,不过是想效仿古人罢了。”正说到此,听到里头银铃一片的笑声,低低切切。

秉娴正起身,听他正儿八经说了这句,正觉讶异,闻声目光一转,依稀看几个莺莺燕燕地影子,从厅内缓缓离去,便道:“周公吐脯尚可,殿下今日能从温柔乡里起身,却比周公更胜一筹。”

君无忌哈哈笑道:“我就爱听你说这样儿的话。”上下打量她一番,道:“速去换上我近身的服装我看。”

秉娴便跟随鹿城前去换衣,一路见到许多侍卫,大多数生得清秀端正,鹿城说道:“殿下是个求贤若渴的人,最喜欢长得端正的,他常说面由心生,因此我们府内这些兄弟,有人的拳脚功夫不算出色,却也能够在殿下手下当差……”一边说,一边看秉娴。

秉娴啼笑皆非,道:“殿下这个爱好真是独特。”

鹿城道:“哈,是啊,日子久了你便知道。”

秉娴换了上好锦缎做成的银白侍卫服,鹿城眼前一亮,道:“殿下看了,定会欢喜。”秉娴苦笑道:“说起来,兄弟的拳脚功夫也是平常,只怕若是有刺客来到的话,博不得功劳护不住殿下。”鹿城笑道:“这个不用担心,只有殿下近身的才要生得端正的,其他的个个都是好手,护在外头,刺客想进也进不来,就算进来了,殿□边也自有影卫,那可是绝顶高手,深不可测啊。”

秉娴想到在承俊王府中那两个陡然现身之人,便点点头,道:“这样儿我便放心了。”

两人便去见君无忌,君无忌见了,果然欢喜的很,道:“本殿下看了你这样,神清气爽,什么烦也忘了。”当下便叫秉娴在身边当起差来。

君无忌上午便在御皇子府中,除了跟姬妾狎玩,多半便在书房中会见些幕僚,议事之类,秉娴勤勤恳恳当了几日值,君无忌得闲便同她聊上几句,除此倒也没什么大事。

四五日之后,该当秉娴歇息,她便想出去做一件事,正回到自己房中要换衣裳,鹿城却又跑来寻,说君无忌着急找她。

秉娴只好重新又去见君无忌,却见他今日打扮的格外出色,且正经,衣冠楚楚,滚金边的月白袍,前头绣着麒麟吐玉,一身笔挺地,上头连个褶皱都无。

秉娴上前行礼,君无忌笑道:“来得正好,你也随我进宫。”

秉娴一惊,君无忌道:“你也来了四五天了,这回本殿下带你进宫见识见识,高兴地傻了么?”

秉娴急忙行礼道:“多谢殿下抬举。”

君无忌点点头,道:“事不宜迟,快些走罢。”迈步往前。

秉娴闪身避开,不料君无忌走了一步,忽然又停下,竟转头凑了过来。

秉娴皱眉,本能地想避开或者推开君无忌,但转念一想: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有正经事,总不会在这个当口上……

果然,君无忌只是凑了过来,深深地嗅了一下,才道:“果然是你……我道是呢,这几日时不时地就嗅到这股香气,一时又想不起哪里闻到过,是什么香?”

这一番说辞,秉娴是曾跟慕容初说过的,当下不动声色说道:“回殿下,是先前小人的一名故人所赠的香囊,一直随身带着。”

君无忌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好闻的紧,改日也给我一个行么?”

秉娴道:“这个怕是不能够的,是小人故乡之人所赠,山长水远……何况故人也许早就失散了。”

君无忌道:“那天地间怕只你这一个了?”

秉娴觉得这句话听来有些怪,却仍道:“正是。”

君无忌道:“嗯,好,君子不夺人所爱么,虽然可惜……”秉娴听他这么说,轻轻松了口气,不料君无忌道:“那把香囊分成两半行不行?”

秉娴啼笑皆非,绷着脸道:“故人之情,怎可分开?请殿下恕小人不能从命。”

幸好旁边有位幕僚道:“殿下,再不走时辰就耽搁了。”君无忌才又肃容而行。

玉都的皇城,秉娴并不是头一回见识。昔日兰相权倾朝野之时,皇后娘娘一个月也要传一两次秉娴进见。

每一次进宫,秉娴倒是不以为意的,容嫣每每就会大闹,因为皇后并没有传她,只单命秉娴而已。

跟在侍卫丛中,秉娴微微低着头,眼角余光却打量着这风雨之中屹立不倒旧颜不改的皇城。

曾经年幼时候,她并不是特别敬畏这个地方,只是觉得皇后和蔼,宫内众人对她也亲切的很,一直到现在,才蓦地醒悟,这是全天下最为残忍复杂的地方。

御皇子君无忌走在前头,银白甲的侍卫跟随其后,都是长相端正出众,身量拔高的侍卫,如此的队伍,威风凛凛,出众醒目的很。

经过的太监宫女,均都退避两边,一边恭敬地行礼,一边忍不住偷偷地抬眼打量。

秉娴垂眸而过,眼角的余光,望见那风雨过后更加颜色鲜明的红色宫墙,曾经兰修牵着她的手经过此处,她天真无邪地伸手触摸,问道:“爹爹,这墙怎么是红色的?”兰修道:“赤色威严正气,天子喜欢。”

如今在秉娴看来,这分明是吸饱了鲜血才变成如许鲜红的,又何止是这墙,脚下的砖,头顶的瓦,每一寸的皇城之地,都可能染着千千万万的鲜血,缠绕着无辜枉死的亡魂。

脚步声越过耳畔,而后忽地齐刷刷停了,秉娴一时恍惚,收脚不及,差点儿竟撞到前头的侍卫,急忙凝神站稳身形,却听到前头君无忌笑道:“无忌见过长公主殿下……”

秉娴心头一震,抬眼去看,从侍卫丛中看去,依稀可见到一缕青丝在人丛中晃动,有个女子的声音道:“什么长公主殿下,无忌你跟姑姑客气什么?”

63、醉垂鞭:东池宴初相见

秉娴眯起眼睛看过去,却总是看不到那女子的脸。她小时候是见过这位爱芝长公主的,但好似是在她五六岁的时候,长公主招了驸马,此后虽然她仍旧会被皇后召唤进宫,长公主却不大常见了,是以印象里连长公主生得什么样儿都有些模糊。

耳边只听到君无忌道:“该有的礼数是不能少的,尤其是无忌对姑姑又是发自心底的敬爱。”长公主笑了两声:“无忌,你真是越发会说话了。”君无忌道:“姑姑别说我是油嘴滑舌就好了。”长公主道:“看你说的,好像姑姑总会在背后说你坏话一般……嗯,是皇嫂叫你进宫你的么?”

君无忌道:“正是母后。”长公主道:“那你快些去罢,别耽搁了正经事。”

两人说到此,君无忌道:“那请姑姑先过。”长公主道:“好罢。”率众便行。

秉娴人在侍卫丛中,嗅得一阵香风扑鼻,她同众侍卫一般微微低头,眼角余光看出去,见一个美貌女子,昂首而过,神色略有些傲慢,打扮得亦是极为华贵雍容,行动之间身上环佩叮咚,身后有十几个太监宫女跟随,裹着一股香风飘了过去。

君无忌微微低头相送爱芝长公主,等爱芝过了,才又率众向前,只进了宫门,便叫众侍卫停下,留在宫内侍卫房处,自己同几个宫内的太监入内而去。

秉娴便跟众人留在侍卫房中,这些跟随的侍卫显然是司空见惯,丝毫也无畏缩之态,吃茶的吃茶,说笑的说笑,秉娴跟他们都不太熟络,便自己坐在个角落里,听众人闲散说话。

只听得旁边坐在椅子上的两个侍卫道:“方才你看到长公主了么?”另一个道:“怎么没看?啧啧……”旁边一个探头过来,低声道:“我听说长公主养了好几个面首,不知是不是真的?”

秉娴在一边儿只当没听到,起先是三个侍卫在说,后来便又凑了几个,五六人在一块儿,尽是说爱芝,男人们在一块儿又有什么好话?秉娴想到先前在承俊王府的侍卫房内,同样也是如此乌烟瘴气,不由一笑,但是这些侍卫们平常里交游广阔,又有人常常去些三教九流的地方,知道的事情自比一般人多,尤其是众人聚在一起,你说一言,我便想起另一句来,因此说得热火朝天,甚是热闹。

秉娴信手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慢慢地吃着,一边竖着耳朵听。

大概一个时辰,外面有人叫道:“快,殿下出来了!”

众人才急忙停了说话,纷纷肃容跑出去列队相应君无忌,看一个个俊俏面孔正气凛然之态,又哪里想到方才他们在里头闲话贵妇人,说得唾沫横飞双眼发光的?

君无忌出来之态,比先前进宫多了几分消散神色。一路同众人出了宫中,直回府内,遣散了大半侍卫,秉娴也在其中。

秉娴终于得了空,便自回房去换了普通服色,出门之后,本来往承俊王府而去,走了一段路,想了想,还是转了头。

秉娴来到那忠义八巷的大街上,放眼四顾,信步往前,来到一座酒楼前头,迈步望内,正走进堂中,便听到楼上有人叫道:“蓝兄,这里!”

秉娴心头一喜,抬头望去,果然见一张熟悉的脸正在上头,便也笑着招呼道:“慕容兄!”

秉娴撩起袍摆,拾级而上,到了二楼,慕容初已经走了过来,两人相见,慕容初携了她手,秉娴道:“真是好巧,我本来想去承俊王府找慕容兄的,心血来潮地便想来此看看,没想到慕容兄你果然在此。”

慕容初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巧,是我若是不当值的时候,就会来此闲坐,总是想着或许什么时候你就会来。”

秉娴哈地笑了一声,道:“真是心有灵犀。”

两人到了临床座儿前,慕容初叫了几样菜色一壶好酒,道:“我怎么听说,蓝兄你好像高升了?”

秉娴道:“慕容兄果然是消息灵通,只是不算什么高升。”

慕容初笑道:“这么说果然是真的?真的去了御皇子府?”

秉娴道:“正是。”

慕容初道:“御皇子自是比少王府要高那么一点儿的,看样子兄的大腿,我还是能抱得。”

秉娴噗地一笑,伸手掩掩嘴,道:“光天化日,又说的这样。”

慕容初道:“也是也是,我就是口没遮拦……”起手给秉娴倒了一杯,“御皇子待你可好?”

秉娴道:“无非是跟在承俊王府一个样儿的。”

慕容初道:“这也还好,总之知道你在何处,能够时时相见,我也就放心了。”

两人喝了几杯,吃了会儿菜,闲谈几句,各自散了。

秉娴回到御皇子府,因喝了几杯,头有些晕,见左右无人,便靠在墙壁上歇息片刻。

风从旁边的廊窗里吹进来,自颈间擦过,格外凉爽,正深深地吸了口气,忽地听旁边有人说道:“你去哪里喝了酒了?”秉娴一惊,扭头一看,急忙站直了行礼:“参见殿下,没看见殿下……”

君无忌笑道:“我是看你在这里,故意放轻了步子过来吓你的……在这府内,别这么拘束……”伸手在她的手背上一搭。

秉娴道:“属下遵命就是。”

君无忌道:“你陪我走走罢。”

两人便沿着廊下往前走,这地方十分偏僻幽静,连侍卫都少见,前面是个搭建在水上的水阁,窗扇都是彩绘的,底下的湖面上养着些鸳鸯水鸭之类,嘎嘎乱叫,时而飞起来,在幽静之中显得十分趣致。

君无忌道:“方才去哪里喝酒了?”秉娴道:“去见一个认识的故人。”君无忌道:“是……谁?”秉娴道:“先前在承俊王府认识的一位兄弟。”

君无忌道:“你这个人,倒是有趣,看起来有些不好相处,谁知道竟还挺有人缘,才到玉都的人,竟认得了公子离那样难得一见的,又跟雅风的人那么热络。”

秉娴道:“……也统共认识这么两位而已,是属下的运气。”

君无忌道:“运气?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怀疑了,你到底是因为何事惹得雅风不快?但是我见他好像不舍得放你……”

秉娴道:“是属下无能,对不住少王,只能离开了。”

君无忌道:“听你的口吻,好似对雅风还甚是留恋?”

秉娴道:“殿下说哪里话,其实……属下一心想离开少王殿下,虽然一来是因为做差了事,二来,未必不是为了自己打算。”

君无忌道:“哦?你有什么打算?”饶有兴趣地望着她。

秉娴道:“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属下虽然是一介武夫,不擅谋略,又是初来乍到,但……也看得清楚,自要选择有利于自己的阵营栖身。”

君无忌缓缓地住了脚,看着秉娴,又低头去看湖中的鸳鸯戏水,问道:“这话有点儿意思。”

秉娴道:“属下虽然无知,但也不想自己站错队,若是将来太平无事还好,若是有什么事的话……”

君无忌道:“何为太平无事?”

秉娴道:“这……属下一时失言。”

君无忌道:“我说了这里没有旁人,你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秉娴道:“属下自底下侍卫处听了许多闲言闲语……本是不敢同殿下说的,但殿下是性子洒脱之人,如今属下又栖身殿下之处,自是希望殿下好的,因此不敢瞒着。”

君无忌笑道:“识相,说。”

秉娴道:“大家伙儿私下议论,并没有说殿下同少王殿下不好的,只不过……有关长公主殿下……却有些……”

君无忌正伏在栏杆上,闻言噗地笑道:“姑姑啊……哈哈,这个你不用说,我也早听说过啦。”

秉娴道:“原来殿下早知道了。”

君无忌望着水面,笑得欢畅:“是啊,虽然是家丑,但外头的人早就传的漫天飞舞,我那姑姑,生性风流,养了几个小白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