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吃过饭,宫里就传来太后懿旨,召我入宫。

我心想死定了死定了,赶忙跑隔壁找闻人非求救,银剑哥哥说:“大人去了赵将军府上还没回来。”

我红着眼睛说:“你帮我跟大人说一声,太后召我入宫,救人如救火啊银剑哥哥!”

他神情肃然道:“我明白了!我立刻就去!”

那边公公等得不耐烦了,催着我上马车。

进了宫,我也没见着太后,直接被几个中老年宫女押着去了一个热气氤氲的地方,不出我所料,让我沐浴更衣。

我只盼望着等多洗一会儿拖延时间,没想到她们动作那么快又那么粗暴,几乎磨下我一层皮。几个中年宫女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折磨我,仿佛我不是个人就是件耐磨耐操的衣服……这洗浴还是洗衣服啊!

好不容易熬过了蜕皮的折磨,穿好衣服被推了出来,那老嬷嬷上下打量我两眼,笑道:“看不出来,皮肤倒是细腻光滑,腰身袅娜,胸大臀大好生养。”

我听了简直想泪奔。

另一个嬷嬷说了:“陛下对其他女人没兴趣,太后说了,让你教导陛下合欢之事,今夜若不见落红,明日落的就是你的人头了。”

我是一个史官……

我是有屎以来最悲剧的屎官!

不知道司马千有没有服侍过武帝陛下,为什么我们史官拿着微薄的俸禄却要兼总管、侍卫之职,现在还要侍寝!

我卖艺,不卖身的……

而且……这也不是我单方面想怎样就怎样,刘阿斗他,根本就不懂!

落红……

落你七舅老爷啊!

给根黄瓜痛快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你这么屌

我像刚出炉的烤猪那样香喷喷地送进皇帝的寝宫。

这个情节若在我的笔下,那自然是玉体横陈,春满乾坤,桃花初绽香含露,玉龙百战浅深出……

但事实是,对象是,刘阿斗。

那嬷嬷把我推进寝宫,最后威胁了我一句:“不落红,就落头!”

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威胁太有信心,她们竟然没有让我吃点助兴的春药,这种药在我笔下出现的次数仅少于嗯啊的次数。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几乎可以透视的蝉衣啊,有穿跟没穿似的。

“诶?你是谁?”身后传来刘阿斗的声音,我硬着头皮,转过身去看他。

刘阿斗沉默了片刻,用不怎么肯定的语气说:“笑笑?”

我叹了口气,拜倒:“陛下。”

他惊喜地上前来,“笑笑,母后放你进宫了吗?”他顿了下,又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面不改色地说:“刚刚掉御花园的池子里了,所以找宫女借了套衣服来穿。”

“是嘛。”刘阿斗一点也没有起疑,“可是你这么晚来宫里做什么呢?”

我一本正经地说:“太后说,让微臣监督陛下读书。”

“啊?”刘阿斗眨了眨眼,“看什么书?”

我随口道:“就看诸子百家哪一家都好,陛下要学而不厌啊……”

刘阿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回去找书了。我松了口气,抹了抹额上冷汗,这才觉得身上有点冷,穿得委实也太单薄了些。

刘阿斗找来一本《孟子》,问我:“看这个成吗?”

我连连点头:“成成成!我冷死了,借你被窝躺会儿。”

他很随意地说:“好啊。”

于是我和刘阿斗二人很纯洁地上了床,他在外头,我在里头。

他盘坐在外边,我缩在被窝里,喟叹道:“龙床真是舒服,难怪那么多人想爬上来。”

刘阿斗回头说:“笑笑家的床也很舒服。”

难怪一只鸡都想爬上去……

“陛下啊……”我斟酌着说,“明日若有人问你,‘司马笑可有服侍你’,你便说有,若问你‘舒服否,愉快否’,你便说‘甚好’。懂不懂?”

他诚实道:“不懂。"

我亦诚实道:“凭你的领悟力我很难跟你解释,你记住我说的话就好了,不然太后会砍我的头的。”

我这么说,他不懂也懂了,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刘阿斗这边对好了暗号,落红又该怎么办?

下策,滴血。

我问道:“陛下,你怕疼吗?”

他憨憨笑道:“不怕。”

我抚掌一笑,“如此甚好。”说着从被窝里爬出来,摸到桌上取了一把裁纸的刀来,比划了一下。

无量寿佛,阿弥陀佛,我放皇帝的血,应该不会被雷劈吧。

我偷眼看阿斗,他一脸纯真迷茫地看着我,真让我于心不忍不得不残忍。

我握紧了刀柄,对刘阿斗温温润润笑着说道:“陛下,我割你一刀好不好?”

他警觉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我叹气道:“这一刀是定然要割的,或者在你身上或者在我身上,我怕疼,陛下不怕疼,那当然就割陛下了。”

“为什么一定要割?”

“这个原因很复杂,我很难跟你解释的,你只要知道不割太后就会砍我的脑袋。”

他眉眼纠结了一下,犹犹豫豫地伸出白白嫩嫩的手臂来,说:“那好吧……你别割太深,床头有金创药,撒一点就能止血。”我心想他还是挺怕死的,他又说,“让别人发现我受伤的话,太后也会砍你的脑袋的。”

我愣了一下,握着刀抬头看他。

他倒是深谋远虑得很……到底是真傻假傻?

他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啊……要是让其他人发现刘阿斗身上多了来历不明的伤口,那肯定是要追查的,其他磕伤碰伤还好,这刀伤还真不好说了。

我幽幽一叹,放下屠刀,心道此计是万万不可行了。

刘阿斗手臂举了许久,见我没动又问:“怎么不割了?不然我自己来吧?”

说着就下手去拿刀,一抬手对着自己的手臂划下,我大惊喝道:“不要!”然后伸手去抢,紧紧握住他持刀的手,他没有松手,抬眼看我,麋鹿般湿漉漉的漆黑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解:“为什么?”随即又自作聪明地了然了一番,“你晕血是不是?转过身去,就看不到了。”

我深呼吸着说:“陛下,松手,把刀交给我……乖……”

他犹豫着,慢慢把刀往我的方向移,我的心跳声砰砰砰像有人在敲门一样。这时外面隐约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里面好像没什么动静?”

“谁在外面?”刘阿斗一扭头,手一松,手中尖刀以及其利落而坚决的姿态向下落去,滑过我的大腿。

我一咬牙,仰天长啸:“啊——”

疼-死-我-了——

虽然只是割破了两层皮,但是血很快渗了出来,汩汩而出,湿透了薄裙,又往下而去染红了被褥。

刘阿斗也被这一幕吓到了,结结巴巴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去给你拿金创药!”说着踉踉跄跄跑到一边去取药。

我大口呼吸着,疼得头皮发麻,也不知是真的那么痛还是我自己放大了痛觉,实在是这一幕触目惊心。

刘阿斗取了药来,两只手抓住我的裙子一扯,本就被划破了一个口子的裙子刺啦一声就裂开了,露出了白里透红的大腿——那红都透出来了,血淋淋的现实惨不忍睹啊……

刘阿斗把金创药洒在我伤口上,我抽着凉气说:“疼疼疼疼疼死人了!轻点轻点!慢点慢点!”

刘阿斗满头大汗说:“你忍一忍,忍一忍就不疼了。”

我仰起头,泪流满面……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这么惨呢?是因为我太久没有拜神?亲爹啊,我早中晚三餐给你上香偶尔还加餐夜宵也是常有的,你在天之灵怎么也不保佑保佑我啊!

阿斗不知从哪里找来估计是赐给嫔妃自尽的三尺白绫,裁了一段帮我包扎伤口,又看了看我满是血污破烂不堪的裙子,转身跑去找了件自己的衣服给我穿。

他十三我十六,两个人身长差不多,他宽我少许,他的衣服我穿起来倒是差不多。

幸亏找来的不是龙袍,只是一件深色中衣,我将自己裹起来,又勒紧了腰带,抽抽噎噎地瞪着他。

他摸摸脑袋,朝我露出无辜的笑容。

“我不会原谅你的。”我咬牙切齿,坚决地说,“除非你再赏我点什么好东西……”

他委屈地说:“你要什么东西,我又有什么时候不给你了。”

“我一时没想到。”他的好东西都被我敲诈得差不多了,“等我想到了你再给我。”

他点点说:“好的,你不生气就好了。”

我哼了一声。

唉……其实他人还是挺不错的,要换其他皇帝,早把我大卸八块了。

如此这般嚎了许久,又流了不少血,我也算精疲力竭了,手也有些发凉,估计脸上血色也褪得差不多了。

“我困了。”我抓起被褥,“还有点冷。”

刘阿斗说:“那我让宫人给你送点吃的来,吃了东西会暖和一点。”

“不要了。”我抹了抹眼角,流了太多泪,眼睛都干涩了,“你看你的书,我眯一会儿,等会有人来了,你喊我起来。”

果然求人不如求己,要等闻人非来救,我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我缩回被窝里,躺在干净的一边,刘阿斗帮我摁了下被子,说:“你睡吧,我看书。”

我用鼻子回应了他一声:“嗯。”

眼睛微微眯着,身子朝外,刘阿斗坐在床前,背影颇有些浑圆,看着倒也算踏实。

这太后真是让人无语,莫名其妙地让我侍什么寝,阿斗还小呢,再说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史官。

唉……

这晚上算是蒙混过去了,明天又该怎么办?

总不会让我夜夜侍寝吧?

我脑袋昏昏沉沉的,越想越怕,这么一闹,我还嫁得出去吗……

天蒙蒙亮的时候,外面才传来开门声。刘阿斗睡在我身侧,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一列宫女进来,悄无声息地跪在床前,轻声道:“陛下,该起身上朝了。”

刘阿斗哼哼唧唧了两声,抬手抹了抹眼睛,睁开眼茫然了一会儿才说:“哦……”

然后转过头看了我片刻,想起来昨夜的事,又道:“笑笑,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我叹了口气说:“我想回家……”

那嬷嬷宫女们服侍着刘阿斗洗漱穿衣,昨晚洗了我的两个嬷嬷来收拾被褥,看到那血迹愣了一下,喃喃道:“陛下好生威猛……”

能不威猛嘛,落红跟癸水似的。

一嬷嬷低声笑道:“昨夜叫姑娘受苦了,在外面都听到姑娘喊疼,但疼一下,今日起便有大把的好日子了,也算值得。”

我抽了抽眼角,不知如何应对。

那两人要来扯我的衣服,我想到腿上的伤口,急忙抓住,不让她们碰。她们只当我如今是刘阿斗的人了,也不敢如昨天那样对我大呼小喝,笑得颇为慈祥:“姑娘是害羞了吧,不要紧,这衣服总是要换的。”

“衣服在哪里,我自己换!”

那两人光明正大偷笑着,取来一套藕色宫装给我,不再如昨天那套裙子那般暴露了。

我将她们赶了出去,自己将衣服换下,染了血污的衣服直接扔炉子里烧了。

“姑娘,太后让你稍作休息便去请安。”换了衣服,那两人又来烦我。

闻人非说得对,珍爱生命,远离朝堂。

我腿上的伤口仍有些刺痛,走路不便,她们当我是受了惨无人道的蹂躏,倒也没有起疑。刘阿斗的形象估计要焕然一新了,从傻瓜变成禽兽。

太后在御花园里喂着她心爱的雀儿鸟儿们,我在她身后跪了下来,她才施施然转过身,站在我面前,静静打量我片刻,才道:“起来吧。”

我战战兢兢站起身来,她又大发慈悲地给我赐座。

我正襟危坐,一言不发,默默忍受她的审视。

“以前没注意,如今打扮了仔细一看,倒也是美人胚子,难怪陛下那么喜欢你。陛下自幼身边也没什么女人,你与他年纪相仿,算是青梅竹马,他既然喜欢你,如今也要了你,以后你便是他的女人了,暂且封你为良人,你可有异议。”

我若有异议,她恐怕又要坎我的脑袋了。

可我若就这么同意了,这辈子怕是要被锁在深宫里跟傻子阿斗过一辈子了。

“微臣出身卑贱,配不上陛下。”

“是配不上。”她淡淡道,“所以当个良人也就差不多了。陛下的皇后定然是豪门亲贵,金枝玉叶,你只是个侍寝暖床的,封你为良人已经是抬举了,也没有你拒绝的余地。”

这种女人,在我笔下素来是被千人骑万人操的。

我咬碎了牙根,怨天怨地,十分无力。

“微臣想回家一趟。”

“嗯。”她点了点头,“可以,不过记着,以后不能再自称微臣,要称呼嫔妾了。”

如此这般,算是当我卖了身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认贼作父

宫人给我派了马车送我出宫,说是太后怜我体弱。

我不感激她,真的。

宫里的药倒是灵药,渐渐地也不怎么疼了,只是仍有些麻麻的感觉。我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洒扫庭院,完全没有意识到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只是淡淡说了句:“回来啦。”

我往旁边一坐,沉默了片刻,说:“有件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又被罚俸了?”

她的想象力太贫乏了。

“我被封为良人了。”

她动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看我。

我补充说道:“太后让我给刘阿斗暖床。”

母亲放下扫帚,目光阴沉脸色阴沉地看着我。“然后呢?”

“没然后了……”我抓着头皮说,“我也不知道然后该怎么办了。她让我回家呆一晚,明天就进宫去。”

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母亲瞪了我一眼,转身去开门。

银剑哥哥站在门外,一脸歉意地说:“听说笑笑回来了?”

我死死盯着他。

他看到我,脸上神情又喜又忧,“笑笑……你没事吧……昨天晚上大人和赵将军出城去了……我没有找到他……”

“罢了……”我看开地摆摆手道,“这是命,怨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