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叶吟霜犹自扮着柔弱:“哪怕许家姐姐再过火,我也应该再忍忍的,实在不该给钰哥哥你添麻烦…”

她们都不记得不记得她曾经操控过她们的思想与身体,只记得她让她们记得的事情…

屈起的手指虚握成拳,仿佛是抓住了什么…

在这一瞬间,于清瑶有种感觉,仿佛她可以操控一切,把所有的人或事,都这样牢牢掌控在她的手中。

那是种不知不觉滋生的骄狂。以至于当于钰提前和与会众人告辞,带着她走出后院,在古吹台之前看到徘徊不安的许妈妈和锦绣时,于清瑶的表现大异平日。

许妈妈和锦绣两个,被派来跟着于清瑶,不是为着侍候这位小姐,而是要监视着叶吟霜。可偏偏刚才进不去后院,这会儿又瞧见叶吟霜竟是跟在五少身后走出来的。半低着头,一脸羞娇之态,甚

至衣衫还略有些不整…

两人看得几乎傻了神,只觉得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眼看着于钰在前,叶吟霜在后往台下走去,两人又不好直说,只能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背景。

情急之下,许妈妈更是直接转头质问于清瑶:“二小姐,老夫人不是说了让你听老身的话吗?怎么刚才居然我怎么叫你都不停下呢?看看现在…”

“许妈妈——”尾音拉长,于清瑶的脸上仍是带着笑,可是那淡然的笑意,看在许妈妈眼里,却不由得一怔。

同样扭头去看于清瑶的锦绣,也觉察出于清瑶脸上的表情同平时大为不同。那个会怯怯的,带着些许讨好意味的二小姐,居然会有这样的表情。在一刹那间,她竟然恍惚看到已经嫁入恭平王府的大小姐。带着那样自信、雍容的气质,仿佛在她面前的人天生就都该跪伏在她的脚下…

不自觉的,她转过头去,看着站在于清瑶身后默然而立的柳絮,带着探询的目光,却发觉柳絮和她一样,带着茫然与疑惑。

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到所有人都在看她,于清瑶只是平静地笑着,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尖刻,且毫不留情面:“许妈妈,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也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人?如果再让我听到你用这样的语气来质问我,就不要怪我不给你这侯府的老人留面子了。”

许妈妈愣愣地看着于清瑶,只觉得好似被人一巴掌打在脸上,又痛又窘,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而于清瑶,竟是连看都没有看她,就那样不急不缓地自她身边走过去。

瞥了眼许妈妈,柳絮匆匆追上于清瑶,偷眼瞧着于清瑶的侧脸,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有看柳絮,于清瑶只是勾起嘴角,忽然压不住似地低笑出声:“想到许婆子那张脸上现在的表情,真是让人开心…柳絮,你没有没有过那样,觉得真的是很痛快的感觉?”

柳絮抿着唇,偷看一眼却又垂下头去,不敢应声。虽然小姐是在问她,可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想听什么答案吧?

落在后面,锦绣推了下仍在喋喋不休,抱怨着的许婆子,恼道:“妈妈,您就不要再说了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还是想想,回去要怎么跟老太太说这事儿才是要紧。”

“怎么说?”许婆子愤愤地瞪着眼,冷哼道:“还能怎么说?这事儿不就是二小姐不听人劝,带着那叶家小姐去黏着咱们五少爷吗?你没瞧见,她那身上…唉,也不知在内院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竟闹到连着咱们五少爷也一起先出来了…不行,锦绣啊你可得和老太太好好说说,二小姐这样不听咱们的,可就是不敬着咱们老太太。现在就敢这

样,以后还得了?”

“许妈妈,你有没没完啊”锦绣气得脸色发红。狠狠瞪了一眼许婆子,就去看走在前面,连头都没回的于清瑶。眯起眼,她想起刚才于清瑶的表情,心里就有些发寒:“你以为二小姐会在乎你和老太太说什么吗?”那位一直饱受冷落,连侯府中下人都可暗中欺凌的小姐,到底骨血里流着尊贵的血液,单只刚才瞥她那一眼,还有那个表情…

咽了下口水,她下意识地在心里做了决定:“许妈妈,这件差事,说来说去,都是你我办砸了你想把什么事都推到二小姐身上,倒也不失是个办法。可是,你要是细想,就算咱们这样做了,真成脱了罪过吗?刚才可是恭成王世子相邀,二小姐能拒绝?这话就是说到老太太跟前,也赖不到二小姐身上去要我说,妈妈你还是消消气,容我去套套柳絮的话,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再回禀老太太…至于,咱们没进去内院,根本就没看到发生什么事情的事儿,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吧要是漏了半点风声,到时候我挨打受罚也就罢了。可妈妈你这老胳膊老腿的,怕是还不如李妈妈能挨吧?”

让锦绣冷幽幽的一席话说得脸色发青,许婆子喘着粗气,半天不吭声,可静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梗着脖子道:“全凭姑娘做主吧不过,别说老婆子没提醒姑娘,柳絮那死丫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还要小心别被她套了话去才是…”

锦绣横她一眼,也不再说话。默默跟着下了古吹台,上车时,特意拉了柳絮转去后面的车子:“二小姐莫笑奴婢,奴婢难得出来玩儿,二小姐就当体恤咱们这些奴婢,让我借着这机会和我这妹妹亲近亲近吧”

于清瑶听了,只是淡淡地笑,也不阻止。默默地转过头去,看着前头拉着马的于钰,嘴角的笑意更深。

她记忆里,叶吟霜不是个没眼色的人,应该早就看出于钰已经有些不耐之色。可却仍这样厚脸皮,一脸媚笑地望着于钰,娇滴滴地说着那些漫无边际的闲话。

“吟霜”笑着唤了一声,她招了招手,平声道:“不如和我一起坐好了,咱们姐妹也好亲近亲近…”

好像根本没有瞧见叶吟霜刹那僵住的表情,她笑着推了下青萝:“好姐姐,还不快帮我扶了你们家三小姐过来…青萝姐姐”

因她的催促,青萝不得已快步过去,扶了叶吟霜转过来。看着于钰似乎是松了口气的神情。于清瑶弯眉浅笑,冲着于钰眨了下眼,在于钰有些错愕的眼神中,转过身去,也不看叶吟霜,径直就上了车。

车声辘辘,沿着官道缓缓向陈州门行去。车里一片寂静,于清瑶半眯着眼,只是微笑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叶吟霜。看着她撩起窗帘,偷

眼望着骑马走在前面的于钰,时不时地低下头去偷偷地笑着,那样甜蜜,带着憧憬的神情…

歪着头,于清瑶无声地笑着,低声问道:“叶吟霜,你的梦还没有醒吗?”

她的声音很低,可是在寂静的马车里,却仍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青萝抬头惊望了一眼,就立刻垂下头去,那神情像只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什么都听不到似的。而叶吟霜则是有些茫然地抬头,似乎是根本没有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你说什么?清瑶姐姐,我不明白…”

“我说,”拔高了声线,于清瑶笑盈盈地重复着她的问题:“你的梦还没有醒吗?”。.。

第四十八章 欲?望似鸠毒迷香

听清楚于清瑶的话,一直总是扮着清纯、乖巧、柔弱,惯以小家碧玉形象示人的叶吟霜眯了下眼,看向于清瑶的眼神透出几分犀利。

那抹没有掩饰的怨愤、厌恶、刻薄甚至是不屑,看在于清瑶眼中,却只让她笑得更加欢畅。撕去那娇弱的外表,这样的叶吟霜才是她真正所熟悉的那个。

有着白氏的遗传基因,这个外表娇弱,似乎风一吹就会倒的玉美人,其实彪悍泼辣,随时都可以像那些市井泼妇一样,与人破口大骂或是大打出手。像刚才和许苹苹撕打那样的事,其实在那一世,是叶吟霜惯常的手段。只不过,这样的做法,永远都不会在男人面前上演罢了。哪怕是过后被人知道,也是娇滴滴地哭诉如何被打如何被欺负了,那样梨花带雨的美,自然而然会让男人因怜惜而尽信她的委屈。像今天这样在那么多豪门公子面前突然现了原形,对叶吟霜来说,大概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打击了。

“清瑶姐姐,我以为我们关系一直都很好的…难道,你也像那个许苹苹一样根本就把我…”哽咽了一声,叶吟霜极力掩饰刚才突然显露出的那一分犀利,可虽然声音放柔和了,表情也重现柔弱,却到底还是有针锋相对之感。

于清瑶瞥着她,突然就笑起来:“何苦这么为难自己呢?这里又没有别人,你装作这副模样给谁看?”

睨着叶吟霜,她低笑道:“许苹苹为什么和你大打出手?虽然刚才我也是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仍忍不住奇怪,像你这样隐忍,百般讨好她,怎么忽然间又出言讽刺呢?难道是因为你和她有了利益冲突?嗯,林公子倒的确…”掩唇低笑,她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移开叶吟霜的脸,想要确认她是否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你不要胡说”似乎是气愤难当,叶吟霜的声音骤然提高,可是才说了一句话,就又立刻压低,似乎是生怕她的话被外面的谁听到一样。

于清瑶冷眼瞧着,虽然不说话,可眼里那看似鄙夷的目光,却让叶吟霜觉得心口发堵。“你瞧不起我于清瑶,你真以为自己是安乐侯府的千金小姐吗?不过是个庶出女,有谁真把你看在眼里?比我清高比我尊荣?于清瑶,你现在看不起我没什么,以后有得你后悔的”

“后悔?”于清瑶俯近身,盯着叶吟霜的眼睛,低笑道:“我是庶女,可是即便是庶出,可我仍是安乐侯府的小姐叶吟霜,你以为自己生得美,有主机、有手段,就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能攀龙附凤,嫁入豪门做正妻吗?醒醒吧”

眼角扫过一直沉默不语的青萝,于清瑶毫不在意那丫头是不是在听、在看。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早该知道的,就像你对身边的丫头们不屑

一顾,觉得可以把她们一世踩在脚下一样,在许苹苹她们那些贵女眼里,看你和青萝没什么两样生气了?愤怒了?怨恨了?可是,事实如此,你我都心知肚明…”

歪着头,她低声轻笑:“让我来告诉你,你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吧像你这样丧父,又家到中落,自恃官宦小姐,心高气傲的女子多了。可是再高的心气又能怎样?连份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来,到最终还是要屈于这个现实的…而你,叶家的三小姐,最终也不过是嫁作商人妇而且,还不是你心心盼盼的正室娘子,而是——妾——你最最瞧不起的妾从此以后,你所生的孩子也都是庶出,是你巴不得见到就狠踩几脚的庶子庶女…”

“于清瑶”嘶声喝叫,叶吟霜连声音都沙哑了,瞪着于清瑶的眼睛布满血丝,“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居然这样诅咒我是啊,许苹苹她们是贵女可是你不是你于清瑶不过是个贱妾所生的贱人,就是你做了商人妾,我也不会…”

她的话还没有吼完,于清瑶已经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哑了声音,叶吟霜瞪着于清瑶,完全都怔住。“你、你…居然敢打我?连我娘都没打过我,于清瑶你居然敢对我动手”喝骂着,叶吟霜合身扑上,就要拉扯于清瑶,可是她才扑上,就被于清瑶一把拉住手腕,大声喝令道:“你给我坐下不许动我不想听到你那么多话…”

她才喝出这一句,叶吟霜的动作就立刻僵住。眨着眼,似乎是有些茫然,她脸上的怒容还未尽消,可身体却是乖乖地坐下。

惊望过来的青萝瞪大了眼,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虽然没闹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可眼中惊惶之色却越来越浓。

于清瑶也不去看她,只是伸出手,在叶吟霜有些微红的脸颊上轻轻抚过:“真是可惜,这样美丽,可印上几条红手印,可就是难看了…吟霜妹妹,你怎么这么不当心呢?非要和许苹苹打架…看,吃亏了吧?”她低声说着,手却是捏着她的脸颊,竟是狠狠又拧了一把。

叶吟霜咧了下嘴,似乎是吃痛不已。眼中泛上惊惧之色,可是身体却偏偏像是被钉在座位上,就连手指都没有办法动一下。

于清瑶松了手,看着叶吟霜盈满恐惧的眼眸,有些狼狈的模样,忽然间就低声笑起来:“你说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可不是,深仇大恨吗?如果不是你叶吟霜,或许我的日子会过得好过些…为什么,得了宠爱还不知足?非要抢什么正室的位子呢?叶吟霜,人太贪会遭天谴的你看,现在你的报应不就来了?”

她低低的笑着,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仰着头笑着乐不可支,可是脸上却偏偏没有半分笑容。

同车而坐的

青萝骇得全身发抖,看着同样面露惧意却如石像般一动不动的叶吟霜,终于发出一声尖叫,竟是转身去扯车帘…

只是,她的身形才动,手就被人一把扯住。她颤抖着身体,惶恐地回过头去,对上于清瑶的笑脸,脚一软,直接跌在车厢里。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赶车的婆子的低唤声,又夹杂着于钰的疑问声:“小妹,你是怎么了?”

青萝张嘴要喊,可不知怎么的,张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定定地望着于清瑶,看着她微笑着在唇边竖起食指:“嘘…不要说话啊”

转过头,于清瑶笑着应了一声:“是小妹忘形了,五哥莫怪。”

“怎么会呢?小妹开心就好…”于钰笑着回了一声,连问都没有问过叶吟霜。

听得马蹄声又去得远些,于清瑶便回过头去,看着叶吟霜低笑出声:“你看,我五哥心里可是没有你,连半点儿都没有。”

睨着叶吟霜眼底流露出的那一抹伤感,她更觉快意。只是目光扫过被她拉在手里的青萝,她便静下来。

静默片刻,她才低声道:“青萝姐姐,往日我去探二嫂时,你也曾为我端茶倒水,不曾有过半分怠慢。你放心啊,我不会伤害你的…此刻,你所见所闻,只要下了这辆马车,就会完全忘记的连一个字都记不住…对于你而言,我还是那个安乐侯府毫不起眼的二小姐,仅是如此而已。”

松开手,任由青萝滑坐在地板上,于清瑶又转过身,坐回叶吟霜面前。

默默望着叶吟霜,她抿唇浅笑:“其实,前世里,我也好几次在梦里梦到自己狠狠地扇你的耳光…雪儿死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老天不长眼该死的人是你,是你…”面皮抽搐着,于清瑶的声音虽然低沉,可是情绪却有些激动。

“当时,我应该先在你每天喝的燕窝里下毒的只要一点砒霜就好,融在放了冰糖的燕窝里,也没那么容易发现…叶吟霜,我该与你同归于尽的而不是那样傻傻地吞金自杀…不过,老天爷可怜我,让我又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呵,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毁了我的人生”

捏着叶吟霜的脸,她一句一顿地命令着:“下了马车,你会忘了我和你说过一切。可是,我要你牢牢记着:记住我是一个危险的、可怕的、你惹不起的人以后的每时每刻,只要见到我,你就会怕我、敬我…”

这些话,不仅仅是现在才想要说的。或许,是在前世,她就想对叶吟霜说的。这样痛快淋漓地发泄着怨怒,在之前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可是现在,她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对着叶吟霜喝骂而出。

马车停在叶家门前,于清瑶微笑着目送叶吟霜,甚至连倚在窗

前,挥着手,依依惜别之态。眼看着叶吟霜恭敬地对自己施礼,又用娇羞的眼神偷看于钰,于清瑶禁不住发笑。

握起手,她习惯性地搓着发凉的指尖,合上双眼靠在身后的板壁上,心里暗中盘算着一会儿,是不是也要对锦绣和许婆子也用上一用她这神奇的异能…细想想,就算她迷惑了锦绣,可在古吹台的事,于钰也是亲眼看到的,还有那么多人,再怎样也瞒不过去的。

反正,就是锦绣她们告了状,也不过是喝斥一顿,至多是罚她的例钱。也算不得什么,随她们去好了。

心中想定,于清瑶也就平静下来。可是,回了侯府,事情却出乎她的意料。

在马厩外的院子换了骡车,直到二门,她还没下车,于钰已经赶到车前,吩咐柳絮:“扶着二小姐回秋雨轩,慈萱堂那头不用去请安了。小妹,没事的,我自去向母亲解释就是…”

虽知这个五哥是个纯良温善之人,可之前两人并不是这样亲近,乍听于钰这样护着她,于清瑶还是有些感动。领了他的情,她也不推拒,果真就由柳絮扶着缓缓往秋雨轩去。

之前神经一直绷着,还不觉得,这会儿倒真觉得小腿上隐隐作痛。

穿过花园,左右张望过,见没有什么人,柳絮就低声道:“小姐,刚才锦绣一直在问在内院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只是告诉她,说是许家的小姐和叶三小姐不知为什么吵了起来,连累到小姐也跌伤了…”

点点头,于清瑶一笑,只是淡淡道:“你做事,我一向放心。其实,就算她们不说,五哥也会说的,倒也不碍事。”

才进了秋雨轩,雪儿就立刻迎了出来。瞧见于清瑶是由柳絮扶着进来的,就立刻慌了起来。赶上来帮忙扶着于清瑶进了屋,一叠声地问:“到底怎么了?小姐,你是哪里伤到了?柳絮,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雪儿,”沉声喝了一声,于清瑶皱眉吩咐:“去打发那些丫头准备浴桶,我要沐浴。柳絮,你去看着她们吧”

打发了柳絮,她才软软坐在床上,低声道:“雪儿,上次李妈妈被打时我叫你买的金创药,你收在哪儿了?去找出来。”

“要那个做什么?”正打开衣柜拿干净衣服出来的雪儿回过头来,立刻吓得一声惊呼:“小姐,你的腿是怎么了?怎么会伤成这样?这是…”

“雪儿”低喝一声,于清瑶皱起眉,因雪儿的大惊小怪而心烦不已,索性直接抓住雪儿轻拭她伤口的手,直接喝道:“什么都不要问,更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

看着雪儿抬起头,茫然地点头,于清瑶松了口气,倒在床上。只是,看着雪儿站起身来,无声地走到角落,去翻柜笼时,不知为什么,她

心里突然又隐约有些不自在。

只是,这一分不自在,很快就又消失在那因为轻易就可以控制别人的强烈快?感中。

这样,可以让任何人听命于她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像是陈年的美酒,让她有些晕陶陶的。

这样的快乐,怎么能够抗拒?不知不觉中,她这样沉迷其中,控制人的欲望像发酵的泡泡,那扩越大,只是她这个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泡泡,总是会碎掉的…。.。

第四十九章 善恶一线间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于钰为她说项,在古吹台事后,田氏并没有找她的麻烦。甚至在于清瑶向她请安的时候,也没有再提及关于那天的事。

可是,于清瑶从柳絮那儿知道,田氏曾打发人往叶家送过一封信。虽然传出话来的人并不知道信里究竟说了什么,可据送信的婆子回来说白氏的脸色很不好看。

于清瑶自己暗自揣测,大概田氏的信里是把所有的错都推在了叶吟霜身上,而且还有可能言词犀利地威胁过…不过,这样也好,想必在叶家二小姐叶如霜嫁过来之前,她不会再见到叶吟霜了。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思去应对叶吟霜,哪怕是去欺负**…

清楚明白自己能做到什么后,她有些痴迷。虽然在秋雨轩,她可以直接命令那些下人去做事,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喜欢利用异能去控制她们做事。哪怕不过是倒杯水、清扫屋子的小事。可是她就是无法控制那种欲望。

像个找到新玩意儿的孩子,她乐此不疲。从那两个三等的小丫头,两个专司粗活的仆妇,再到柳絮和雪儿,她欣喜所有人的服从,为自己所造成的小小恶作剧而得意,同时也发觉随着她越来越能熟练地运用自己的异能,似乎不必抓住人的手,也能在双方对视时去控制对方。同时,好似那曾让她觉得彻骨的寒冷渐渐减少。这让她很快乐,似乎全然不觉自己越陷越深,而且因为那份得意,而忘了掩饰她日渐明显的变化。

“女大十八变,二妹妹近来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沈盈盈如是说着,甚至还半开玩笑地说:“我才知道,原来二妹妹的眼睛也那么漂亮,亮晶晶的…从前竟然不知道,原来二妹妹和世子妃长得这样相象…”

沈盈盈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可是于清瑶望过去,扫过她的目光,嘴角却还是带了一分冷意。

她没有去看坐在榻上的田氏,可是却分明似乎听到一声轻响。那是茶盅盖扣在茶盅上的声音。

不知道沈盈盈说这些话时,是有意还是无意,可是这一刻,她不开心。听着身后传来锦绣特意插科打诨的声音,她更觉得不自在。

她这个三嫂不会不知道母亲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把她和嫁到恭平王王府的大小姐于清琼相提并提。别说这样的话,哪怕别人随便把她们的名字放在一起说,都会让田氏心生不快了。何况她这样说她们长得像?

微笑着,没有辩解,于清瑶只是端坐在座位上,那样微笑着,听着田氏心情稍好,和孟慧娘说着:“虽然恭成王王府那头还没有正式去提亲,可我听消息,说是世子妃已经定下了张家的小姐。既然是要有了亲,那端五时的节礼便比照往年多加三成吧”

“媳妇省得。”孟慧娘淡淡笑着应下,虽然一早府里的事就由她负责了,可是这会儿却还是恭谨地听从着田氏的安排,脸上尽是温敬顺从之态。

这样的神情,让于清瑶忍不住发笑。如果她现在去握住孟慧娘的手,大概听到的心声绝不会让田氏觉得开心吧?

明明都是侯爷夫人了,可是因为田氏,孟慧娘仍没有办法在这栋大宅里随心所欲。或许,让孟慧娘说出真心话,是个不错的主意…

手指不自觉地张合着,她偷瞄着孟慧娘,强自压下心头那股冲动。哪怕是想那样做,可是她还是要控制住那样的欲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施用异能,只怕下一刻,她就会被扭到相国寺或是延庆观去了。

因为不敢再去孟慧娘,于清瑶便垂下头去,垂首间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是几天来她第一次这样垂下头去,从前做惯的动作,今天却似乎是有些不那么习惯了呢

勾起嘴角,在有丫头过来为她换茶时,于清瑶抬起头来。过来换茶的并不是“四锦”中的一个,不过是个二等丫鬟,名唤彩云,专在“慈萱堂”里管着茶水,最爱使唤些三等的小丫鬟做事。

于清瑶微微一笑,在彩云近身时,忽然借着身体握住她的手腕,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说完那一句,她立刻就笑道:“彩云姐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今天的茶尤其是好。”

被于清瑶笑着一赞,彩云立刻就笑起来:“二小姐品出来了?今个儿的茶,是才从江南运过来的雨前龙井,锦绣姐姐特意吩咐沏的。”

于清瑶一笑,也不说话,只是捧着茶盅嗅着那淡远清新的茶香。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追着那彩云。

转过身去,彩云脸上还带着笑容,可是走到她之前才奉过茶的沈盈盈面前时,不知怎么的,脚下一绊,一个踉跄,手中托盘应声飞出,尽数倒在沈盈盈的怀里。

骇了一跳,彩云愣愣地看着惊呼而起的沈盈盈,脸都吓白了,直到一旁的锦屏匆匆穿过她的身边,顺手推了她一下,她才醒过神来。慌忙扑过去,抽了帕子,彩云一脸惶惑地擦着沈盈盈身上的水渍。

“三太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不知道…”她的话还没说完,沈盈盈已经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彩云吃痛,不敢出声,只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正帮着沈盈盈擦拭的锦屏忙嗔道:“在这跪着做什么?还不快滚出去”

沈盈盈正在气头上,瞥了眼锦屏,还待发火,半跪在她身前抹着水渍的贴身婢女文竹,已经伸手拉了下她的袖口。怒目扫过文竹的脸,沈盈盈抿着唇,总算还是压下一腔怒火。冷冷看着彩云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便站起身来笑着福了一福,“娘,媳妇是被吓到了,才会那样失礼,母亲千万别生我的气。”

因为这突发事件,把注意力转过来的田氏微微一笑,只是淡淡道:“怪不得你,是那贱婢太不小心了。锦葵,人就交给你管教吧要是人人都像她那样,我这屋里还有人敢来坐吗?”

沈盈盈眉锋一扬,却到底还是咽下了那口闷气,只是笑着道:“娘,媳妇失仪,还要先告退去换身衣服了,一会儿就再来陪母亲说话。”

田氏也不留,挥挥手笑道:“回吧,清瑶也回去,只留慧娘和我说说今年端午是怎么个安排。之前钰儿还和我说来着,我看,倒不如今年也往河上去看赛龙舟来得热闹…”

于清瑶撩帘而出,隐约还听到房里传来田氏的笑声:“你这个主意儿好,到时候咱们娘几个儿也可以热闹热闹。”

抿唇浅笑,瞥着前面被丫鬟们簇拥着的沈盈盈,于清瑶垂下眼帘,掩起眼中那一抹得意。缓步而行,在院中脚步稍顿,她侧过脸,听着倒座房里传出的抽泣声,目光不由微闪。

是那个彩云。活该平时总是那样怠慢她,从不曾先为她上过一次茶,哪怕是她和那些小辈们在一起时…

于清瑶在心底默默想着,心中没有半分怜意。身后,雪儿在低声和柳絮叹息:“真是可怜,彩云好不容易才捱成二等丫鬟了,这回出了这样的事儿,说不定就得被降作三等,到时候月例要少二百文钱呢可是苦了彩云那瞎了眼的老娘…”

回过头,眼角瞥过雪儿,于清瑶迟疑着问道:“彩云的娘…”

“这些,小姐就不清楚了。彩云和奴婢还沾些远亲,奴婢是最清楚的。”雪儿笑着应了,跟上于清瑶,低声把彩云家的事一一说来,虽然她说得清楚,可于清瑶其实并没有听进多少。

其实,不过是自幼丧父,只得两母女辛苦过活的故事。这样的事情,她从前也是听过的。只是现在,却是越听越觉心口发闷,渐渐的,手又开始泛上冰冷之意。

烦躁地甩了甩手,于清瑶沉声低喝:“好了,不要再说了”

突然吃她一喝,雪儿一愣,忙闭上嘴,不敢再说话。柳絮也是紧张地看着于清瑶,小心翼翼的。

因着于清瑶一直不说话,两个丫头目光相对,互相使了个眼色,也不再说话。虽然于清瑶最近也没对她们发过什么脾气,可不知为什么,这几日,她们心里就是有些怕小姐。总觉得现在的小姐不比之前那么温善似的。

不知道两个小丫头的心思。于清瑶捏着手,在心里无声地喃着:我没有做错…

一遍又一遍,想多了,就觉得真是如此。就在她心情平复下来时,手上的冰冷之意也渐渐褪去。

奇怪,这让她不舒服的寒意,难道和她的心情有关系?

心头那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只是,细想之下,却又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经此一事,她到底心生警惕,接下来的日子里,行事小心谨慎许多。虽然仍有运用异能之处,可是却克制了许多。

时间,就这样悄然流逝,终于到了五月初五这一天…

五月初五,端午节。又有“女儿节”之称。这一日,凡是出嫁女,都会归宁。往年里,于清琼都会回府陪着母亲过节。可今年,因为怀着身孕,恭平王王妃不放心,田氏也是特意传话过去叮嘱不必回来,所以恭平王王府那头,今年只送了节礼过来。

因为早就定下了今天要去汴河上去看赛龙舟,所以,三更过后,各院里就已经忙碌起来。烧起滚水,煮了兰草汤沐浴。

秋雨轩里,两个小丫头福儿、幸儿拿着管事送过来的艾草,踩着梯子,四下插在檐上、门前。

雪儿坐在门前,倚着门,坐在小凳上,借着灯光细细理着手中用银丝制成钟、铃、蒜、粽子的成串佩饰。

“我记得去年还有骑虎小人的佩饰,可今年却只剩下这几个花样了…”雪儿说着,抬起头,看看院中的两个小丫头,脸上的笑便更敛了几分。“这两个丫头,也是年岁渐长,知道规矩了,插艾草居然也没闹得嘻嘻哈哈的,真是难得…”

虽然说的像玩笑话,可是因着声音略显低沉,就显得有些闷气。柳絮瞥她一眼,笑了笑,却没有应声。

这些天,小姐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连带着,整个院子里都有些沉闷。哪怕是才八、九岁的小丫头也知趣,不敢大声嬉闹。

天光曦微,小院里静得连草丛中的虫鸣、远处园里的鸟鸣都听得清清楚楚。仰头望着天边那抹微白,忽然间,柳絮心里涌上一抹轻愁。隐约的,她竟有些怀念之前的时光…

其实,也不过才半个月,可恍惚里,却觉得这半个月漫长得似一年。

不知晓背着她,身边的丫鬟们各有了心思。于清瑶此时此刻,揉搓着手指,心里烦乱如麻。这些日子,虽然她强自克制运用异能的欲望,可是,却常觉心中烦躁难安,心烦意乱,竟好似总少了些什么似的…

天色放亮时,一切收拾妥当,于清瑶收敛心神,带了柳絮和雪儿往慈萱堂去。她到时,大房、二房的人已经到了,过了不到一刻,三房的和于钰也赶到了。

这大概是安乐侯府自新年后头一次聚得这么齐了。连各房的孩子也齐聚一堂。只是,满屋的孩子,最闹的却还是光哥儿。

他的同母兄靖哥儿比于清瑶也不过才小了两岁,已经入了学,挺着胸膛,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倒颇有几分乃父的严谨之态。而同母姐姐月姐儿比靖哥儿小了一岁多,模样好看,心灵手巧,已经有好多人把她比作是安乐侯这一代的小才女,甚至早早的就有人来提亲。与于清瑶姑侄两个的境遇对比,真是天差地别。

孟慧娘看来温婉,可偏偏大房里两个妾,却一个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来。相比之下,看似泼辣的沈盈盈,却是管不住丈夫。

三房里,除了她自己生的华哥儿、平哥儿外,尚有妾生的庶长孙端哥儿和庶女容姐儿…

不过,这些个侄儿、侄女,却不是于清瑶关心的。左右看过,没瞧见尚在襁褓中的熙姐儿,她不由凑近于子怀,低声问道:“二哥,怎么不见熙姐儿?这样的日子,抱她出来,也凑凑热闹热闹多好?”

第五十章 恶魔的靡靡之音

此时天色已大亮,晨光投入,满室宁馨。

坐在榻上的田氏,持着笔,正亲自为几个孩子“画额”。

虽然不过是用毛笔蘸了雄黄酒在孩子额头上画出个“王”字。可自古以来,人们都笃信这简单的仪式,会在端午节时护佑孩子驱凶避邪。所以,哪怕是最顽皮的光哥儿,虽然扭着身子,直抱怨雄黄味难闻,却仍是乖乖由着田氏在他的额头上,画下一个“王”字。

田氏今天的兴致颇高,一直在笑。在几个孩子额上“画额”后,又招手唤于钰:“钰哥过来,娘也给你画个‘王’字。”

于钰失笑,架不住田氏连声召唤,只得上前。却仍推拒道:“娘,我可不再是孩子了,这‘画额’之事还是免了吧”

坐在一旁的沈盈盈,正笑看着锦屏为平哥儿在手腕上载“长命缕”,听了于钰的告饶,就立刻笑道:“五哥是真不是孩子了,都能娶媳妇的人了,难怪会怕被人笑是孩子了…”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大笑。于钰被笑得脸色通红。田氏却是望着爱子,笑意一直扩到眼底。持着笔虚点了于钰一下,她才笑着撒了手:“便饶了你不过今日顺了你的心思,合家去看赛龙舟,可不许你到时候又溜到别家船上去玩。”

晨光融融,说笑间,满室温馨。可是坐在角落,淡淡微笑着的于子怀身上,却仍有

无法驱散的淡淡忧悒。哪怕是同样在笑着,却和这一室的亲情融洽有些疏离。

于清瑶远远望着,便觉得二哥哥和她是同病相怜。虽然同姓于,可是在这个家里,总觉得并不是一家人。尤其是逢年过节,合家团聚之时,就更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

“二哥怎么不带熙姐儿一起过来?”凑近身,她低声问着,见于子怀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沉痛,她的笑容便更多了几分明了。在这样的日子,那个才满月就失去了母亲的女婴,无疑是要被人说是晦气的。

“熙姐儿她太小了…”于子怀淡淡说着,顿了下又道:“那么小,就是带岐,也什么都不懂,反倒给母亲添麻烦了。”

于清瑶笑笑,对他的答案不置可否,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束五彩丝线编就的丝带,“这是我自己打的长命缕,虽然比不得锦屏的手艺,却是我这做姑姑的一片心意,还烦哥哥回头一定要给熙姐儿戴上。”虽然这些日子见得甚少,可那个小小的猫咪一样的女婴,却总让她一想到时,心不自觉地就柔软下来。

于子怀细看手中的长命缕。见是红、蓝、黄、绿四色夹杂着金线,又缀了两三只小巧的银铃。抓在手上摇,还能发出轻轻的脆响。虽然算不上贵重,却是很用了一番心思。不由得就有些感动,忙温言道谢。

于清瑶笑着与

于子怀又说了几句闲话,眼见那头锦屏已经把手中的长命缕分送完,忙唤了柳絮过来。

开了匣子,她先取了一只青色的荷包,笑着奉到田氏面前:“女儿的手艺粗劣,不过为了应个景,这会儿也不怕怡笑大方了。母亲,我为您绣的这只乃是‘紫气东来’。您看喜欢不喜欢…”

那只青色的荷包上,苍劲红梅,紫云东至,确实是好意头。虽然绣工平常,可这样的意头,田氏却还是满意的。

瞥见田氏脸上的笑,于清瑶脸上的笑意更深。“这荷包里,是放了香料的,用白芷、川芎、芩草等几味药材,可安神驱邪,最是适合夏季去火袪湿的。”

说话时,柳絮已捧了匣子,把茶馆一一分送给几个孩子。几个男孩的荷包上不是娃娃骑鱼,就是猴子爬竿。而女孩的,则是粉荷蜻蜓,都是极好的意头。

三房的几个孩子收下荷包低声道谢,尤其是端哥儿和容姐更是多赞了两句。可大房这头,靖哥儿虽收了荷包,却是神情淡淡的,不见半分欢喜。光哥儿是被奶娘在后推了两下,才不情不愿地收下。月姐儿收便是收了,可只瞥了一眼就丢给身后的丫鬟,根本就没有佩戴的意思。

于清瑶准眼瞧着,只是微笑。脸上没半分恼意,可心里却是百般不自在。似乎自从有了异能之后,她的性子就比从前更为急躁了

。从前可以忍下的委屈好像突然间就化作汹涌的洪流,随时都会冲垮堤防,淹没她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