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华清低笑,故意用失望的表情睨着于清瑶,“我之所以一定要胜,不过是为着一个人能亲眼看到我的威风…娘子,我都是为了你啊”

虽然隐约猜到林华清要说什么,可是他这样说了,于清瑶还是忍不住从心里往外笑出来。只是嘴上自然还是娇嗔:“只你这样甜言蜜语,我又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娘子若不相信,我发誓就是…”林华清一手牵着于清瑶的手,一手果真竖起,竟似真要发誓一般。只是还没有发誓,就突然听到身后一声轻笑。

两人回眸看去,却是掩着嘴低笑的何氏。

林华清一笑,也不以为意,反倒笑着招呼,又向与何氏并肩而行的明氏施礼。

明氏笑笑,只作回礼。转过头,看着前面,却忽然淡淡道:“莫如不欢而散,来得更好…”

于清瑶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看着赵氏的背影。心中虽然也是一动,却还是微微笑着,缓步向前…

第九十八章 隐在背后的那些事

真的像晚氏所说,与其这样强颜欢笑,做出和睦快乐,合家欢喜的表像,莫如不欢而散,来得更好。

或许,有这样想法的,不只是明氏,不只是于清瑶,只是,自然没有人说出来。反倒笑语欢言,比平日更添三分和睦。

坐在土台上,四处风凉。远远的,可以看到那些家丁在跑马场上策马奔驰,时而成一列,时而纵排一队,时而穿插有如蝴蝶,竟是不停变换着队形…

虽然看得不太明白,可是于清瑶也知道那大概是在排列着什么阵法。不懂得阵法好坏,可看那些家丁的动作倒也算是娴熟流畅。而且,坐在上首的勇义侯捋须含笑,显然对这些家丁的表现很是满意。更或者,该说是对自己的调教很是满意——盛世之时,勋爵们不好养兵,却可养着家丁,若真是有事时,这些家兵带上战场就是一等一的兵士。

眼见勇义侯的得意之态。众人自然要一口一声的称赞。不单是几个儿子,就是赵氏等妇人也是要夸上几句的。看这样的情形,于清瑶就是再不晓事,也知道要随着众人大加称赞了。

众人的称赞,让勇义侯更觉得意。目光在几个儿子脸上一扫而过,他看着于清瑶,突然就问道:“老四家的,你也跟着他们夸赞,难道竟是看得明白?说来听听,到底是怎么个好法?”

没有想到勇义侯居然会专门来问她。于清瑶怔了怔,眼角瞥去,正巧看到何氏掩嘴偷笑。想是以为她必定答不上来,会惹恼了勇义侯。

目光微闪,于清瑶想了想,才道:“儿媳看不懂…”

她这话一说,勇义侯立刻掀起眉来。赵氏转目看着于清瑶,眼底闪过一抹冷笑,可嘴上却笑道:“侯爷,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懂什么?孩子不过是为着让你开心开心,你就不要那么追究了…”

勇义侯抿了抿唇,还未说话。于清瑶却已经继续道:“儿媳没有读过兵书,看不懂父亲这练的是什么阵法。不过有句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儿媳只觉那些家丁动作敏捷,行动一致,想是训练有素才能配合得如此默契…所以,儿媳才出声夸赞。只是,见识浅薄,说得不能更好,倒叫父亲见笑了…”

勇义侯上上下下打量着于清瑶。忽然大笑出声:“虽然见识浅薄,可倒是老实,说的都是大实话”声音稍缓,他又赞道:“是个实在孩子,比起那些喜欢奉承,满嘴花言巧语的,强上许多…之前也是…”

勇义侯说到这里,笑着摇了下头,转过头去。赵氏却是立刻转向于清瑶,睨着她,嘴上却是问勇义侯:“之前,侯爷和清瑶也聊得很开心吗?我就说,我们四儿眼光好,千挑万选选了清瑶做媳妇。不单只讨我这个婆婆喜欢,连侯爷也这般看重…”

于清瑶闻言,但笑不语。可是坐在另一端的何氏睨着于清瑶,却难免现出一丝嫉恨之色。

“四弟妹世家出身,自然是比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强上许多了…”虽然脸上在笑,可是这话却说得未免透着酸气。

虽然听出来了,可于清瑶却仍是一脸笑容,浑似根本就没有听出来何氏的弦外之音似的。坐在于清瑶旁边的明氏转目看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就低下头微微笑了起来。在于清瑶转目相看时,明氏淡淡道:“你倒是个好脾气的…不过,有时候脾气太好了,在这栋宅子里,是要受欺负的。”

于清瑶眼睛一眨,冲着明氏笑笑,却没有回答。或许,她这位嫂嫂也是有感而发吧?虽然一直冷傲以对,少有笑容。可是明氏的脾气在林家众人中,无疑是极好的。事实上,大房的夫妻两个性格都是极好的。

虽然于清瑶没有和大哥打过什么交道。可是几次见面,却觉得林阔海虽是长子,要承爵位的,可性格和她家那位大哥是全然不同。林阔海,似乎永远都是笑呵呵的一幅老好人模样。虽然是嫡长子,可比起二哥来,甚至更好相处。

一餐饭,吃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算是用完。散席时,于清瑶只觉得自己的脸都有些发僵了。好容易捱到赵氏笑言倦了,她才觉得真是从心里往外舒了口气。

虽然表面上不再畏惧交际应酬,可是这样违心的笑,她或许永远都没办法适应。

散了酒席,勇义侯的兴致仍高,带了三个儿子直往前宅去品茶。于清瑶几人自然是要陪着赵氏往宣华院去的。

虽然离宣华院还隔着半个园子,可赵氏能坐着藤屉子,她们几个做媳妇的就没那么好命了。几个健妇脚快步轻,抬着个藤屉子也走得健步如飞。可怜于清瑶几个,带着丫鬟,连半步都不敢歇,只是一直跟在后头亦步亦趋。

也不知那两个健妇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分明知道她们跟在后面已经跟得香汗淋漓,可愣是不曾慢上半分,仍是走得飞快。

别说一向休弱的明氏,就连何氏也没了攀谈的心思,脸色发沉。于清瑶抚着胸口,微微喘着气,倒有些怀疑那两个健妇是不是故意的。说不定,是赵氏今日心情不快,所以特意拿她们几个儿媳撒气…

只是这样的念头才在心头闪过,她就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得太多了。好歹赵氏也是大族出身,就是再气,也不至于…

笑着摇头,她搭了雪儿的肩,轻吁了一声。还待说话,却突听身后的明氏猛地连咳了几声。心中微动,于清瑶转过头去,看着扶着丫鬟弯下腰去的明氏,停下脚步。

“大嫂,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明氏没有抬头,只是弯着腰喘息。扶着她的丫鬟却是抬起头惶然求道:“四太太,我们家太太身子一向弱,气不够用,走得急了就会气喘的…”

“是气喘症?”于清瑶走近几步,俯身去看,只见明氏面色发白。张着口,喘着粗气,脸上尽是痛苦之色,显然是真的发了病。

“大嫂,我去叫人,抬了藤屉子先送你回去吧平时看的是哪位大夫,我打发了人去请。”

明氏喘着气,瞥过来,似乎是想要说话,可却又一时说不出来。反倒是那个丫鬟极懂她的心,立刻就道:“四太太不用费心了。我家太太歇歇就好…”

于清瑶目光微闪,还未回话,何氏已经转了回来。“大嫂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是犯了气喘病?养了这么多年还没好…我看,都怨那赵管事,怎么偏偏就换了你的燕窝呢”

听着何氏冷淡,没有半分关切之意的话,于清瑶不由皱眉。

明氏喘着粗气,好不容易缓了口气,抬起头,睨着何氏,冷笑道:“二弟妹莫不是在庆幸?我看,还是查查你院里的小厨房,看看自己短了什么没有吧?”

说完这一句,她也不理会何氏。转过头吩咐丫鬟:“荷芯,去前头同夫人说,就说我不适,请四太太先陪我回去…”

荷芯应了一声,快步往前头跑去。明氏睨着何氏,笑了笑:“母亲那里,还要劳二弟妹代我们多照顾了…”说罢,她转向于清瑶:“四弟妹,还要劳烦你送我一程…”

寻着机会避开,于清瑶哪儿不愿。忙笑着应了,扶着明氏的手臂,转身往另一头走去。走得十几步,回过头去,只见得何氏仍然站在小径上,也不知是不是还在生气。

“她还在看着?”明氏平声问着,声音虽然冷淡,可却透出一抹笑意。

于清瑶转目看去,只见明氏脸上挂着一抹微笑,竟是之前她从未见过的得意。

明氏一向是冷面冷口的,寡淡得让人觉得难以亲近。可这会儿她一笑,却显出别样的明媚。虽然脸色仍然有些发白,可看着却很是美丽。

“这会儿,已经回头了。”于清瑶笑着答了一声,虽然心中有些奇怪,可面上却不显,“大嫂,你仔细些,雪儿,那边扶得稳些…”

明氏微微一笑,扭头看着于清瑶,低声道:“你是个好心的…”说着话,却是挣开了雪儿的手,又道:“不用扶着了,我只要喘匀了气,也就没什么了…”

笑了笑,她淡淡道:“不用在母亲面前立规矩,我可算是救了你一次呢”

目光微闪,于清瑶倒也坦然:“谢谢大嫂。”也不问之前明氏是不是在装病的事。

她这样的淡然,让明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你也不用送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好了…”说完话,明氏也不等于清瑶答话,竟是一个人转身慢慢向前走去。

于清瑶想了想,越想越觉有趣。看来,大嫂也不像她之前想的那么冷嘛

“太太,大太太她是…”雪儿掀着眉,目光扫过地上,突然“咦”了一声:“这是…大太太掉的…”

看着雪儿手中的珠花,于清瑶想了想,便道:“可能是大嫂刚才掉的,还是去还了她…”

拿了珠花,她带了雪儿慢慢追去。远远的,看到明氏站在一棵树下,正仰头看着头顶的蓝天。

于清瑶笑看着,正待扬声叫她,视野中,却突然闪过一道身影…

第九十九章 窥探到的秘密

远远的,看清来人。于清瑶不由得一怔,下意识地就拦下莽莽撞撞就要往前的雪儿,往后退了几步,正好就掩在花木之后。

雪儿扬眉,还要问,于清瑶已经以指抵唇,对着雪儿摇了摇头。

虽然不是存心想要偷听。可是在这里突然看到本该在前宅的林阔海,她却还是下意识地就先回避了。哪怕前面的两人还未曾面对面,也没有说什么,可是她却先觉得或许两人有什么秘密要说。

这样想,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就算同是大户人家,也未必到处都是秘密吧?她这样闪身回避,若被人知晓,未免有些可笑。

这样想着,她又想走出去,笑着招呼。只是她的脚还未曾动弹,就忆听到林阔海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不会陪着母亲回去宣华院的。”林阔海的声音很是平和,倒没有什么抱怨的意思。可是于清瑶乍一听,不由收回迈出的脚。

为什么,她总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古怪呢?

隐好身形,于清瑶倾耳细听,虽然知道这要的做法好像不太好,可既然已经在偷听了,又何必再故作矜持呢?

一直以来,大房两夫妻都好似举案齐眉,互敬互重的模范夫妻。虽然不是那么亲近,可是却也足以让许多人羡慕。至少,像大哥那样推拒母亲纳妾的安排,房中只有两个通房丫头的男人,在世家豪门中来说,已是很少见的了。可是今天在无人之处,只是支言片语,就让于清瑶觉得之前所看到的不过是些假象罢了。

“夫君倒是了解我…”明氏淡淡说着,忽然又道:“我今天没有心情去侍候母亲,也没有那个心情面对夫君的质问…不如,我这就回去馨园,夫君还是回去前宅陪着父亲品茶吧”

明氏的声音冷淡异常,没有半分温和之意。虽然平时明氏也是这样声调发冷,可是今天却格外强势。更或者,就是平时,无人时她与林阔海也是这样相处的。

林阔海沉默着,表情平静,在明氏要穿过他走过去时,突然沉声问道:“刚才你一直在看四弟、四弟妹,可是觉得羡慕?”

脚步稍顿,明氏转脸睨着林阔海,忽然间就笑了起来。“你说得不错,我是羡慕四弟妹。凡是女子,又怎会不羡慕别家女子被夫君那样宠爱呢?如果是我,能被夫君那样爱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林阔海已经沉声打断她:“别说了”声音尖利,透出一种说不清的愤恨之意。林阔海吼完这一声,才静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平声道:“我不是有心要吼你的…素娟,我…我知道自己对不住你。自从你嫁给我之后,承担了很多,也为我做了很多,如果你不是嫁给了我,生活一定会比现在幸福很多…”

明氏别过头去,不看林阔海,也不说话,可是呼吸却有些急促起来。

林阔海见状,忙上前,站在明氏身后,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你莫要急,我也不是要惹你生气。你的身子要紧…”

他不说还好,一说,明氏反倒更激动起来。猛地转身,她推开林阔海的手,冷笑道:“难过林大爷还知道关心我的身子…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你、你这又是何苦呢”林阔海嗫嚅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涩声说出那么一句。

“林阔海,”直接叫出他的名字,明氏冷笑着问道:“我只问你,你口口声声说关心我的身子,平时又都在做什么?是不是只有我在发病时,甚至我快死掉时,你才这会这样关心我?”

摇着头,她笑了两声,却没有半分欢喜只剩凄厉。盯着林阔海,她冷笑道:“我们是夫妻啊可是是什么样的夫妻?结婚近十载,可连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都少得可怜…我不是不体谅你,可是你到底要我等你到什么时候?”

瞪着林阔海,明氏眼中噙着泪光。“当初成亲时,我懵懂无知,只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才令夫君那样不喜欢我。后来,你喝醉了酒,才酒后吐真言,对我说了实情…那时候,你痛不欲生,我又何尝不是惶惑难安?可是,你是我的夫,是我的那片天,哪怕、哪怕你不能给我一个孩子,可是你仍是我的夫,是我一辈子的倚仗…”

明氏的低语,带出难以言喻的悲痛,连声音都有些含糊不清。可躲在一旁的于清瑶却是听得心头一震。虽然在她身后的雪儿听得一脸迷糊,可她却是从明氏的言语中听出了许多意想不到的端倪。

什么是不能给她一个孩子?这分明就是…

捂住嘴,于清瑶不敢发出半声。心中只后悔,倒不如刚才就出去打了招呼。如果是那样,或许林阔海两夫妻就不会在这里说这些话,她自然也不会为自己无意中听到的隐私而感到不安。可是这会儿,她再想回避已经不能,只有静静听下去…

带着哭腔,明氏颤声道:“从我嫁进林家第二年,母亲就无数次催促着我为林家产下嫡孙…你可知,每一次母亲明里暗里指责我时,我心里是多么难受。明明…却还要在母亲面前摆出个妒妇样,拒绝母亲为你纳妾。”

看着垂下头的林阔海,她哽咽着,沉声道:“夫君,我不怨你。这些年了,我一直试图去了解你,去解开你的心锁…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却仍然不肯让我走进你的内心?就算我们不能有孩子,可是我们仍然是夫妻不是吗?你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难道你自己就会觉得好受吗?”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嘶声叫出,明氏看着林阔海,想要近前去握住他的手。可是林阔海却仓惶后退,似乎是被突然接近他的明氏吓到。甚至不敢抬头正眼看明氏,只是急急地道:“我是找借口出来的,还要回去前宅…”

话未说完,他就想走。却被明氏闪身拦住。此刻的明氏,柳眉倒竖,目含嗔怒,唇瓣还粘着被咬破渗出的血珠。哪里还是那个平日总是从容温婉,却又冷傲迫人的书香世家淑女,分明就是被激怒,立起浑身刺的刺猬。

“你到底还要回避多久?到底还要回避多少次?难道我说的话,你永远都当成我是在说谎吗?夫君啊你为什么不肯好好看看我?好好想一想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你找借口来寻我,分明也是在担心我,可是为什么真面对我,却永远都是这样回避着,对我如此冷淡?难道我们就不能忘了你所有的烦忧,好好过日子。就像老四他们夫妻一样,做对恩爱夫妻吗?”

被明氏挡下,林阔海似乎又急又慌,扭过头,不愿正视明氏,他只低声道:“让我再想想,再好好想想…你不要这么逼我”

“我逼你?”明氏颓然垂下双臂,眼中现出压不下的失望之色。“是,我在逼你。这几年,我逼了你无数次,可是你却始终对我这样不冷不热,连好好看我一眼,都不曾…夫君,我们真的是夫妻吗?”

她凄声问着,沙哑的低笑声让人只觉听着鼻酸。只是,笑过两声后,她突然挺直了背脊,就那样盯着林阔海,沉声道:“我们和离吧”

林阔海吃了一惊,抬头看着明氏,涩声道:“素娟,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和离吧”明氏重复着刚才的话,顿了顿,又道:“若是夫君不愿,直接写下一纸休书,休了我也可以”

“你这是什么话?”林阔海皱眉,“你、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在逼你。”明氏的声音很冷,神情却很是平静,“这些年,我忍够了我可以没有孩子,可是不能连丈夫都没有…夫君,与其你我如此自苦,倒不如放彼此一条生路…你放心啊就算是离开林家,我也不会再去嫁给别人…”她抬起手,轻轻拍着自己的胸口,“这里,已经受够了,我不想再寻一个人让自己的心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痛…”

“素娟”林阔海叫着,有些抱怨,也有些无措。可是明氏却根本看都不看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林阔海站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才叫着她的名字追了上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一前一后走得远了,于清瑶才吁了口气。扭头看雪儿,见她皱着眉,似乎仍没有明白过来明氏说的话,忙推她道:“先回去了,不要在这杵着。”

雪儿应了声,却仍是忍不住问道:“太太,大爷和大太太要和离吗?还是大爷真的要休大太太?我怎么听得这么糊涂,怎么好好的,大太太居然想大爷休了她…”

目光闪烁,于清瑶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雪儿的问题。只能含含糊糊地敷衍了几句。两人慢慢转回之前的那条石径,远远的,就看到去传话的丫头荷芯。于清瑶想了想,也没有避开,叫住荷芯,把那珠花交到她手上。只道刚才在路边看到的,正想着要不要去馨园的事。

荷芯听了,也不见疑。笑着言说帮她们太太谢谢于清瑶。于清瑶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倒是松了口气。不管怎样,也不能让大房那头知道她听到了,要不然,她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大哥、大嫂了…

只是,大嫂刚才把话说成那样,会不会,他们真的就那样和离了呢?

 

第一百章 饶恕等于纵容

虽然心中惶然,揣揣难安。可于清瑶面上却不显分毫。

刚才听到的秘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知道。哪怕是林华清…

虽然夫妻之间不该有秘密。可是,这件事毕竟关系太深,如果她真说给林华清知道,谁知道又会惹出什么事端来?

脚步稍顿,于清瑶站在树下。突然间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已经先在心里觉得林华清知道这件事后,可能会拿这件事来对付林阔海…

豪门世家,嫡庶之争,还算是普通。继承爵位之争,才真是可怕。许多年前,就曾有一家勋爵,长子、次子相争,各使阴招,最后闹得家宅不安,甚至最后惊怒了皇上,直接把那家的爵位削了了事…

于清瑶虽然一向不关注这些,可像这样的世家隐秘却也听过不少。所以下意识的,就先想到这些事。只是那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她就立刻生了自己的气。

她是怎么回事?怎么能那样想自己的夫君。虽然林华清一直在为恭平王世子谋算,心机城府大概都是她不能想象的,可是那不代表他会谋算自家兄弟。哪怕是自幼不的的——之前他不是还救了林震昌吗?

救林震昌?虽然表面上看来如此,可是她心里清楚,刚才在马场上的一幕,林华清做戏的成分可能还更多些。

目光闪烁,于清瑶甩了甩头,不敢再想。因为这刹那的胡思乱想,她的心有些乱。

如果林华清真的如同二哥一样,对林家心怀不满而暗下杀手,她未必不能理解。她所惶惑的是,她居然先在心里就怀疑了林华清…

虽然不过两月,可是她应该已经对那个让她渐渐托付芳心的男子有所了解了才对。为什么?明明林华清曾经那样对她说过想要功成而退,做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的。为什么她还会在第一时间想到林华清会借此上位,去争夺爵位呢?

究竟,是她对林华清没有信心?还是看多了那样的勾心斗角,已经自然而然地顺着那样的思路去思考了呢?

一想到这儿,她只觉得心里发慌。突然间就想念起在农庄上的那些日子。那时候,好像不用想那么多的。不像现在,才回了京中不到半月,就已经觉得身心俱疲了…

深吸了口气,于清瑶摇了摇头,虽然仍然不能理清思绪,可原本的想法却有些不再确定。

心里胡思乱想着,她也没有再往宣华院去。带着雪儿沿着石径,穿过园子,慢悠悠地往兰院走去。

虽然侯府一向规矩大,可因着今日是端午,对各院中的下人也就没有那么拘着。远远的,能听到在那座只能算是池塘的小湖边传来女子的笑声,想是府里的丫鬟们在湖边戏水、试灯。

不像于清瑶,满腹心事,雪儿远远地听见,就不由翘首望去,又嘟着嘴嘲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池塘虽是活水,可是比起咱们于家的那座湖差得远了。也不知这灯能不能随水流出去呢”回眸对上于清瑶的笑眼,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仍是道:“奴婢只是实话实说,想来就是那灯也没有锦屏姐姐做得好看。”

虽然雪儿嘴上只是抱怨,可那忍不住瞥去的眼神,分明就是压不下羡慕之色。

于清瑶抿唇浅笑,想了想就道:“左右是端午节,你也不用一直跟在我身边。等回了兰院,你就寻了五儿和锦屏、妞儿随你一起来放灯就是。”看雪儿闻言雀跃之态,她不忘又叮嘱道:“一定要拉了五儿才好。到底你们几个是初来乍到,不比五儿是府中老人。也免得只你们几个觉得被冷落了。”

雪儿会意,忙点头应是。也不再去看那些在湖边嬉戏的丫头,脚步轻快地往前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于清瑶,虽然不曾催促,可那兴奋的表情却分明已经是等不及了。

于清瑶笑着摇头,倒也顺了雪儿的心,加快了步伐。才走到兰院,还不曾进去,却瞥见远处一人蹒跚而来。

因那走近的人走路的姿态一瘸一拐的,看着奇怪,于清瑶不由停下脚步转目看去。细看下,才知那竟是在厨房里做事的李嫂。昨日虽然闹得凶,李嫂也和雪儿一样在大厨房那边吃了些亏。可那都是些小亏,没受什么大伤,更不曾伤了腿脚。

看着渐渐走近的李嫂,于清瑶停下脚步,皱起眉来。

雪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是吃了一惊。忙上前招呼:“李嫂,你这是怎么了?”

被雪儿突然一叫,李嫂也吓了一跳。抬头看清楚了,脸上的表情就有些讪讪的。“没什么,刚才在别处摔了一跤…”

于清瑶看着李嫂,没有说话。虽然李嫂说话说得明白,可是她那闪烁的目光背后,分明就是掩藏着些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真的,只是摔了一跤吗?“李嫂,我早上吩咐你的,你都做好了吗?怎么这会儿居然跑出去了?难道你也和那些小丫头一样,因是端午而兴奋了?”

于清瑶这要一问,李嫂立刻就急了,“太太,您早上说的酒席,小的已经备置好了,只等晚上就做——小的手快,一会儿就能做好…”

知道李嫂是怕她继续追问,于清瑶笑笑,也就不再追问。她不相信李嫂这副模样是自己摔了一跤。可是现在李嫂不说,她又能做什么呢?

“雪儿,一会儿去放灯也不急。我叫李嫂另备了一桌酒席,你们几个丫头也聚上一聚,喝上一杯吧”笑着同雪儿说了,于清瑶转过身去,往院里走。虽然听到身后李嫂似乎疼得倒抽了口冷气,却只作未闻。

雪儿总是说,她是最好的主子。可对于别的下人,她也不过是个不算太严苛的主子罢了。尤其,那人根本不想对她说实话时,她更是无从维护,也只能就那样听之任之了。

原本,宣华院还该设着晚宴的。可是想来,一来,现在赵氏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情。说不定这会儿更是早就赶往前宅林震昌的居处探视了。二来,明氏借口不适回了馨园,侯爷又带着儿子们在前宅,说不定一时性起还会在前宅设小宴,父子同乐。所以,在傍晚时分,宣华院那头没有人来传话时,于清瑶也就乐得清静。

林华清还未回来,她一个人吃饭,特意放了几个大丫头下去吃酒,就连想要侍候她的香坠也屏退了。虽然到最后还是被雪儿硬拉了去,受了几个丫头敬的酒,可她只喝了一杯,就笑着转回了房里。

耳房里,几个丫头的笑声,清晰可闻。于清瑶静静听着,忍不住就笑起来。若是她也在,她们一定不会像这样放得开了…

夜色渐沉,一弯新月渐渐升高,隐约的,远处传来丝竹之声。有女子飘袅的歌声传来,倒分不清是前宅传来的,还是附近哪栋宅子飘过来的…

因着远处的乐声,近处的笑声,她只觉得这房间,越发的冷清。索性,就坐在了妆台前,倚窗而坐,持了酒壶,拈着那酒盅,自斟自饮…

“你说,那件事,我到底是说还是不说?”望着挂在树梢上的月亮,于清瑶低声问着。原不过是自言自语,却不曾想竟突然有人应声:“自然是要说的…”

分明听到是林华清的声音,可这声音…

眨着眼,于清瑶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院落,又飞快回过头看去…

根本就没有人嘛难道是她听错了?

好笑地摇头,她看看手里的酒盅,随手放下。“果然,还是不胜酒力。”

“都说愁酒易醉,娘子若是喝的喜酒,就不会醉了…”

捂上脸,于清瑶几乎怀疑自己是着了魔。只是目光扫过窗外,她又有些疑心。绕到妆台旁,她探出窗外…

还未看清外头,面前就突然垂下一件物事。于清瑶骇住,一声惊叫,慌忙后退。在听到窗外的大笑声时,才敢睁眼去看那突然就自檐下扑来的物事…

看得清了,哪里是什么物事,分明就是一张笑得灿烂的面容。

“林华清…”瞪着窗外的笑脸,于清瑶又惊又怒,可叫完之后对上林华清的笑脸,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近前几步,仰起头,看着倒吊在檐下,像只蝙蝠一样俯下脸的林华清,她嗔道:“怎么?这样倒吊着舒服吗?”

“嗯,这样倒吊着,我只觉得娘子比平时更美十分…我是说真的,很少有女人能像娘子这样,倒着看还是从脚到头一样的漂亮…”

被林华清的怪话逗笑,于清瑶摇了摇头,笑着招手让林华清下来。

林华清也不说话,身子一窜,已自窗外窜进屋里,嘻笑着一把抱住于清瑶。

“你…”于清瑶还要娇嗔,唇上已是一热。虽然林华清只是轻啄一下就闪开,可于清瑶还是含嗔带怯地白了他一眼。

正想说话时,耳房那头已经传来开门声。她心中慌怯,就要往旁边闪。林华清一笑,顺手带上窗户,拥着她靠在窗棂上,低声笑道:“莫非,我们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这样躲吗?”

 

第一百零一章 逆鳞不可触

林华清的呼吸喷在于清瑶的耳畔,让她心头痒痒的。刻意把头偏了偏,避开他温热的气息,于清瑶才回眸看他,笑盈盈地道:“我躲我的,你躲什么呢?”

林华清闻言,立刻笑起来,低声道:“娘子躲,我自然也是要躲的…难道,不是娘子做什么,我不做什么的吗?”他的声音很低,带着难言的沙哑,仿佛是压抑着什么,又像一把刷子轻轻地搔着人的心。

不是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压抑着什么的,于清瑶先是垂下头,抿唇浅笑。心思一转,却又觉得有些悻悻的。似他这样性子风流的人,才会在女人面前这样轻声软语,小意安抚。或许,从前,他也是在别的女人面前这样过的…

念头在心底一闪而逝,于清瑶忙摇头甩开那念头。不管怎样,他能这样待她,已是很好、很好了。若比起大房那样的冷若冰霜,或是前世里亲历的荒唐暴戾,她很庆幸,今生遇到的是林华清。

用手抵着林华清的胸襟,她轻声道:“夫君,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虽然已经决定了对林华清毫不隐瞒,可是真正要说时,于清瑶却又觉得那事真的有些难以说出口。嗫嚅着,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对着林华清开口道:“夫君,今天我无意中听到大哥和大嫂…两个人起了些争执…听到的那些事,我不知该不该同你讲。”

“哦?”林华清扬起眉,笑盈盈地看着她,偏了偏头,笑问:“那娘子现在可想清楚了要不要对我讲呢?”

于清瑶握紧他的手,涩声道:“我听到的事有些难以启齿…夫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哥和大嫂起争执,所以心里很是惶惑…”顿了顿,于清瑶把声音压得极低:“大嫂嫁进林家已经许多年了,可是一直未能有所出…之前母亲也曾明里暗里以此刺大嫂。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今天才知道却原来是…”

“大哥的问题。”林华清截断她的话,声音不大,语气也很是平淡。可是在这静室里,却不亚于一道惊雷,震得于清瑶骇然不已。

“你、你怎么知道?”她几乎要怀疑是不是她在偷听时,林华清也在一旁听着了。可是不应该啊就算是林华清一身功夫,可那个时候她又没喝酒,周围再有别人在的话,她应该是能听出来的…

眨着眼,于清瑶看着林华清,还是把那句疑问咽了下去。林华清睨着她的表情,笑了起来,“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

虽然这样问,他却没有立刻回答,反是随手拿起一旁的酒壶,晃了晃,听着残酒在壶中微荡,他睨着于清瑶,笑问:“我倒不知道娘子的酒量原来竟是不错,喝了半壶酒居然还未醉倒…”

“我…”转过头去,于清瑶倒有些不好意思。林华清却是捏着她的下巴,柔声道:“月下灯前,美人红颜,这样微熏之态,最是迷人…”

于清瑶先是羞赧,不过只是转念之间,就已经明白过来林华清分明就是在转移话题。嗔怪地瞥了眼林华清,于清瑶淡淡道:“夫君如果不想说,不说就是,何苦来哄我…”

林华清闻言,手指一颤,却仍还是低笑出声。松开手,他转身踱开,坐在椅子上,才向于清瑶招了招手,在于清瑶走近时,他平声道:“其实,三年前,我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那时候,大哥病急乱投医,在城外被个游方郎中缠上了。花了不少银子,却照样什么事都不管用,偏偏那个游方郎中贪图银子,反倒还想借此要胁大哥…”

声音稍顿,他平静地道:“正好我知道了,就顺手在背后帮了大哥一把。”林华清说得含糊,于其中过程,一概不提。

于清瑶默默地看着他,想了想,也就没有追问。想来,总是有些不好让她知道的事情。林华清能成为恭平王世子的智囊,在背后,难免有些阴暗的事。

“你既然知道这事了,那…有没有想过,以后勇义侯这个爵位——或许不会由大哥继承了?”低声问着,于清瑶小心地看着林华清,暗自在心里揣度着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虽然知道她在看他,可是林华清却没有立刻答她。垂下头,他静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大哥是个好性子的人。从小时候,就一直是这般温善的性子。父亲常常说大哥不像林家的人,可是在这个家里,大哥是唯一让我感觉到过温暖的人…我还记得小时候,和三哥打架,我跑出府去…在大雨天里,去追我、找我的人是大哥。那次,他病得很严重——连腮都肿了起来…”

抬起头,看着于清瑶,他沉声道:“我总觉得,大哥会不会是因为那一次才得了那样的毛病…要不然,他从小到大,也没有生过什么大病,怎么就会…”话没有说完,他就又是一声低叹。

于清瑶默然,轻轻地拥住他,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可却仍让林华清微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