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华清一笑,点头道:“可不是,三嫂性子沉稳,倒是弥补了三哥的毛躁。如果三哥肯听三嫂的话,日后倒真要出人头地了。”

于清瑶一笑,心道:林震昌只怕未必会听朱氏的话。

只是这样的话到底不好说出来。

且不说林华清夫妇在园中议论纷纷,也不提林震昌与朱氏是否又生嫌隙。单只说宣华院那头。众人一离开,赵氏已经立刻沉了下脸。

冷冷地看着雨霁,她沉声冷喝:“跪下”

骇了一跳,雨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咬着唇,却不出声。

赵氏冷冷看着她,沉声问道:“你老实说,你和老三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贞芝才进门就说什么给你纳妾的事?若不是你没在背后闹什么小动作,她怎么会这么说?”

雨霁噙着泪,怯声道:“奴婢没…”哽咽了下,她突然像是豁出去了似的,跪行几步,爬到赵氏的脚下,抱着她的腿哭道:“夫人,奴婢和三爷,早就两情相悦。还求夫人看在雨霁从小跟在你身边的情份上,成全了奴婢吧”

“两情相悦?”赵氏睨着雨霁,突然一脚踹翻了雨霁。“不要脸的贱人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在这儿说什么两情相悦的话”

赵氏从来对雨霁都是温言笑语的,满院里都觉得赵氏是把雨霁当成半个女儿待的,可是这会儿,赵氏竟是毫不留情地喝斥。不仅雨霁傻了眼,就连在旁侍候着的人也看得发呆。

还是晴好,低声劝道:“夫人,您消消气,莫为了这些小事,气坏了身子…”

赵氏听劝,缓了缓心神。雨霁却是抬眼,满怀怨意地瞥了晴好一眼。

“夫人,奴婢自劝跟在您身边,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在奴婢心里,您就和自己的亲娘一样,奴婢敬您爱你,从不敢有半分轻慢。和三爷,不是奴婢爱慕虚荣,想要攀高枝,而是自小一起长大,情之所钟,情难自禁啊”

雨霁一番哭泣,声声哀切,可是赵氏却越听越气。

“好一个情之所钟,情非所以?雨霁,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还把本夫人和你母亲相提并论…好,好,真是太好了想不到我堂堂侯府夫人,竟被拿来和下人之妻、奴婢之母来比较。看来,是我太过宽容了…”

深吸了一口气,赵氏冷笑道:“我也不责罚你,说到底也是主仆一场,我也不愿落个刻薄之名。雨霁,你明个儿,就出府去吧我再也不见到你…”

雨霁一惊,再顾不得脸面,仰脸看着赵氏,哭道:“夫人,奴婢已经和三爷有了夫妻之实,奴婢早就是三爷的人了…”

“夫妻之实?”赵氏气得脸色涨红,拍着桌子喝骂:“你也配说什么夫妻之实?不要脸的贱人我怎么就教出你这样的贱人呢?”

看赵氏呼吸急促,晴好忙伸手抚着赵氏的胸口,柔声道:“夫人,您消消气,不过是件小事,你不喜雨霁姐姐了,打发了就是。何必让自己如此难过…”

“晴好,你个落井下石的小人”雨霁尖叫着,恨不得扑上去和晴好撕打在一处。只是她才起身,赵氏已经沉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这贱人给我按下…打先重重地打上二十大板再说…”

声音稍缓,她又叫道:“堵上她的嘴,就在堂下打。莫让她发出半分声音,让人听了,只当我这院里出了什么大事呢”

左右听了,不敢反驳,忙架着大叫的雨霁下去。

起初还能听到雨霁的叫声,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听不到声响。

晴好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转过头看着赵氏,眼底尽是畏惧之色…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回门日遭逢变故

天还未黑透,林家上下,都知道宣华院里的雨霁姑娘犯了错处,要被撵出府去了。只是这到底犯了什么错,却是含含糊糊,没人知道了。

虽然传出话来的人没有说,可是像于清瑶她们这些主子,却知道雨霁不仅仅只是被撵出府,更是被重重打了二十大板。

花一样娇嫩的姑娘家,居然被打了板子,纵是林家平日规矩也不算小,可像这样的事,却也还是头一遭。

于清瑶不知道别个院里到底是怎么样,她们兰院里,可真是乱了起来。一群小丫头不敢当着她的面乱说,躲在耳房里悄悄议论个不休。大多都是在说雨霁一向受宠,怎么竟然会突然犯了那么大的错之类的话。

而五儿,只要听到有哪个小丫头提到雨霁的名字,就忍不住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大声喝斥。到底,还是不够沉得住气。

于清瑶每每听到,都忍不住摇头。不过这会儿,她却也没有心情却多理会雨霁的事。在她看来,事情已成了定数,就不可能再有所更改了。

而且,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明个儿雪儿三朝回门,可是说好了要回她这里吃饭的。心中欢喜,她从宣华院回来就一直在拟菜单,又特意吩咐下去,明个儿一定要亲自去菜市买到最新鲜的鱼。雪儿最爱吃鱼脍,不新鲜的可不行。

第二天一早,她就起来了。索性也不去宣华院请安,妆洗过后,她就坐在厅中候着。林华清看得发笑,“就是雪儿要来,也万万不会这么早来的。你莫要忘了,她总还是要先回了陆家,才会转过来的。”

于清瑶想想,倒也是那个道理。可是虽然知道,却仍觉心焦。

林华清摇头,也不再劝她,却叫了妞儿,“去二门上传话给阿大,叫他在外头候着,接了雪儿姑娘和她夫婿一起从正门进府。,莫要绕去后门。”

虽然不过一句吩咐,可是于清瑶却听得大是感动。从正门而入的,无不是身份尊贵的。如今林华清叫阿大特意在门外候着,接雪儿从正门而入,分明就是把雪儿看作是正经的尊亲。这看似平常,却绝对会让那何氏以后高看雪儿一等。

睨着于清瑶感动的神情,林华清只是笑着摇头,“你莫要同我说什么谢不谢的,你的妹子,可不就是我的妹子吗?”

于清瑶抿唇一笑,也不说话,只是把手放进他的手中。两人坐在桌旁,就那样静静地凝视着。虽然没有人说话,可是在这样的静寂之中,却有格外的温馨。

快到正午时,雪儿终于来了。由何强陪着,一进门来,就先盈盈拜倒。“妹妹给姐姐请安了。”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于清瑶不由笑出声来。拉起雪儿,她嗔道:“咱们是姐妹,你还这么客气做什么?”抬眼看着正躬身向林华清施礼的何强,她笑道:“何强,你既然娶了雪儿,就是我的妹婿。都是一家人,也无需太过多礼…夫君,你带着妹婿去书房坐坐吧,我和雪儿有些体己话说说…”

林华清一笑,拱手笑道:“谨遵娘子之命…”回过头,他看着何强笑道:“别看我在外头算个人物,可在这家里,还是我家娘子最大我说妹夫,你可要好好对雪儿,要不然我这个姐夫可要遵妻命收拾你这个小妹夫了…”

何强诺诺应着,又笑道:“既娶了妻,我怜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欺负呢?”

听他说话和睦,林华清也是笑起来,拍着他的肩头,甚是亲热,丝毫不曾有轻看之意。

雪儿虽陪着于清瑶进了内室,却仍不自禁地往外张望。看着林华清拉着何强一起出去了,嘴角就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于清瑶一直在看着雪儿。这时看她微笑,就也笑了起来。

“看来,我雪儿妹妹,新婚甚是快活了”

她只说了一句,雪儿已经红了面颊。“姐姐,你莫要逗我了。”竟是不似从前的活泼,反有几分淑女的羞态。

因她的羞态,于清瑶笑得更是快活,又揽着她问:“新姑爷对你可好?不用你答,只看你这粉面泛红,我也知道,新姑爷定是对你甚好的。只是,你家那位婆母,对你可和善?”这年月,婆媳相处得好不好甚至比夫妻相处得好不好更重要。

雪儿偏着头想了想,才笑道:“婆母还算和善,想来我们日后会相处得好的。”

于清瑶扬眉,看着雪儿的表情,又道:“你和我之间,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雪儿抬头,笑容就有些苦涩,“我说得是真的,虽然我也知道与长辈相处并不见得容易。可我总想着,只要我以真心待她,她总会也真心待我的。姐姐,虽然我家母亲有些…不提这个,我家父母去得早,我只把母亲当作亲娘看也就是了…万一,万一真的不成,”

雪儿笑着,扬起眉来,带出从前爽朗的笑容,“我也不是那种吃了闷亏还要硬装哑巴的人若真的忍不下去了,自然会说的。”

看着雪儿眉宇间的自信,于清瑶也笑了起来。

想想,就算是为着何强的前途,那何氏老太太也该有所顾忌。想来也不会太过为难雪儿才是。而且雪儿虽然有些事上太过直了,但性子最善,待人也真,想来若不是铁石心肠的,也会知道雪儿是个好媳妇,好好待她才是…

说了一会儿子话,也就是正午了。只四个人,也不拘礼,就在正房外室里,把酒言欢。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吃过饭了,于清瑶就挽着雪儿往园中逛去,林华清和何强却又回了书房闲聊。

在园中转了一会儿,就到了湖畔。

秋来,湖畔的叶子都红了,映在湖中,美如一幅画。

两人坐在湖畔的大石上,仰头看着枝上红叶,低头看湖中映影,说说笑笑,倒不觉得时光难过。

“从前在这园中住时,从不觉得这园中景色竟这么美,现如今才知原来这湖是这么美…真好,如今看着这湖,竟不觉得怕。”

知道雪儿自上次坠入湖中,一直畏水,就如同她之前一样。如今听到雪儿这样说,不由也微微笑起来。

正在说话,却突听到有人声杂乱,远远地奔过来。

雪儿跳起身,远远地看去,忽然“咦”地一声:“呀是雨霁姑娘这是怎么了?竟被人这样扭着…”

雪儿来做客,于清瑶自然不会把府里的事告诉她。这会儿看到一向得宠的雨霁竟被人这样扭着,不由得惊讶。

于清瑶远远地看了眼,却不解释,只淡淡道:“不要理会旁人的事,我们回去吧天黑之前,你们夫妻可得回到家呢”

雪儿虽然好奇,却不好多留,只得应了声,跟着于清瑶就要往回走。

不想,远处的雨霁却是看到了于清瑶二人。

“四太太”厉声大叫,她猛地推开抓着她的婆子,扑了过来,“是你是你做的是不是?你为什么要害我?”

于清瑶皱眉,冷眼看着雨霁,沉声道:“我不知道雨霁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姑娘,你如今这般光景,与我何干?说起来,我虽然没有达到之前答应你的事。可事情不也是照你所想的发展的吗?”

“不一样,”雨霁哽咽着,“和我想的完全都不一样。明明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是你,一定是你告诉朱氏,我和三爷的事如果不是朱氏突然间在夫人面前说出这事,夫人一定不会这样待我的。”

于清瑶冷笑,“雨霁姑娘莫要胡乱攀扯,我是不知道你和三爷到底有什么纠葛,可你要是还在这乱说坏了三爷的名声,只怕夫人更饶不了你。”

“饶不了我?现如今,还有什么怕的…”雨霁动了下身子,脚步蹒跚,分明就是身上动得走都走不稳。

于清瑶看看她,也不想再和她多说,“还有人等着雨霁姑娘呢”淡淡说了一句,她转身就走。

可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心口突然一痛。心中警醒,不过瞬间,已听得脑后风声。

身体向旁一闪,于清瑶还未曾回头去看,已听得雪儿一声怒喝。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似有人落水。

于清瑶慌忙回头,见得雪儿站在湖畔直喘粗气,不由得心中稍安。

扭头看她,雪儿急问:“姐姐,你没事吧那贱人着实可恶,竟想推你…看这下不淹死她…”

缓了缓心神,于清瑶看着在水里“扑棱”的雨霁,心中既怒且惊。

眼前这样的情形,分明就是和那晚她在湖畔看到的倒影有些相似。不过还好,她心有警兆,没有遭了毒 手。若真被推落了水,虽然不会有生命危险,可受惊之下,她腹中的胎儿…

心中生怒,她更恨起雨霁。只是忽然间她心里又生出一抹古怪的想法:若她不曾插手,那雨霁或许就不会被逐。如果她不曾被逐,那这事还会不会发生?

一时间想不明白,她索性也不去想。只是扭过头,瞪着那几个看傻眼的婆子、媳妇,喝道:“还不快先把人救上来救了人,就押到母亲面前,我倒要看看,这贱人在母亲面前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痴情女奈何命薄

三朝回门,历来是有讲究的,新婚夫妇定是要在日落之前赶回家中。虽然雪儿一心想陪着于清瑶,可是于清瑶却执意嘱咐锦屏代她先送了雪儿出府。自己却是掩着面,往宣华院去。人才走到半道上,已被闻讯赶来的林华清追上。

揽住她,林华清也是一阵后怕。因为后怕,也就更加气恼,人还没走进宣华院,已经面沉如水,煞天冲天,摆平了今天是要大闹一场的。

于清瑶想要拉他,却没有拉住,只好由着他冲在前面。只是她跟在身后倒不好再做出那样可怜相了,虽不言语,却也同样冷了脸。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宣华院。还未进正房,已听到“乒乓”一声。抬脚迈进门,就看到雨霁伏在地上,涩涩发抖。她的身下积了一滩的水,身上还在往下淌水,显是打从回来,就没擦干过身子。

听到脚步声,她扭头瞥了一眼,虽然只是一眼就又扭过头去,于清瑶却已经看到她的额头乎满了血。目光扫过她膝前的瓷碎片,也知必是赵氏又砸碎了杯子,打破了雨霁的头。

她看的是雨霁额头上的伤,林华清却是看的雨霁的眼神。

“雨霁,你看的是哪个?你在怨哪个?”冷笑着,林华清冷眼瞪着雨霁,只差上前动手抽她,“少爷我是男人,倒不好动手打你不过,我不打你,可不代表你就不会受到惩罚了…”

他冷笑着,抬头看着赵氏,说话竟是半点都不客气:“母亲,清瑶肚里怀的,可是咱们林家的骨血。现在这贱婢竟敢意图推清瑶落水,害我林家血脉,其心可诛,其行可杀。这件事,还请母亲作主,给儿子一个交代。”

赵氏抿起唇,只觉得心里堵得让她头晕,“华清,你放心。雨霁这贱人,竟敢做出这样的事,就算你不来说,母亲也要给你个交代的…我林家血脉,到这一辈上更是淡薄,岂容这样贱婢害我林家血脉”

冷眼瞪着雨霁,赵氏沉声道:“雨霁,原本我念着一场主仆的情份,还想给你留些情面,只撵你出府就是。可不曾想你竟是这样不知好歹,竟又做出这样恶毒之事。看来,我那存的一点善心,是白费了。”

“夫人,”雨霁哽咽着,“奴婢不知道为什么…奴婢只是太气了,如果不是四太太…”

“雨霁姑娘,你自己犯了事,还不知错吗?难道,你到现在,仍然觉得是我这个本在事外的人害了你?”于清瑶冷笑着,睨着雨霁,沉声道:“你若觉得我害了你,那不妨当着母亲的面说出来,我是如何害你了。我倒想请母亲来评评理,看看是不是我这个做媳妇的做错了什么事,才惹得雨霁姑娘要暗害于我”

赵氏听得心里发揪,厉声喝问:“雨霁,做了错事还要往四太太身上推,你这个不脸的东西,怎么敢开这个口呢?”

指着雨霁,赵氏的眼角却是瞥向于清瑶。她虽然不知道于清瑶怎么卷进这事里的,可是她绝不会让雨霁当真当着林华清与于清瑶的面,把那件隐秘之事嚷出来。哪怕是于清瑶真的知道什么,可是知道归知道,断然不能真的当面说出来。

“雨霁,我曾给你留了颜面,你却不肯要现如今,却是留不得你的颜面了。左右,把这贱婢拖出去,再打二十大板,再去外头叫来二管家,就说他前几日说的那个马厩里该配婚的小厮,我如今已经找着当配的人了…”

骇得猛地抬头,瞪着赵氏,雨霁尖叫:“奴婢不嫁夫人,求你,求你饶了我吧奴婢心里头…”她一句话还没喊完,已经被人一巴掌打在脸上。

“你个贱人,夫人面前也敢胡言乱语。”那有眼力价的丫头一巴掌打完,捂着雨霁的嘴,就要把她拖下去。

于清瑶侧过半步,想要让开,头转开之际,正好看到外头有人冲进院来。

看清了人,于清瑶不由目光微闪,伸手轻轻握了下林华清。

林华清也是看着抢进门来的林震昌,“今个儿三哥不是陪着三嫂回娘家吗?虽说三嫂娘家不在京里,可是不是说她堂兄还在京中大宅住着,专为这三朝回门的事儿吗?虽说当早些返家,可也不是这么早就回来吧?”

声音稍顿,他又道:“这刚一回来,就往母亲这头跑,也不知三嫂要怎么气呢”

于清瑶偏了头,却是无语。人倒是和林华清很有默契地退后了数步。虽然人还在正房里,可是却又没刚才那么起眼了。林华清甚至还笑着扶了于清瑶,示意她坐在椅上。

于清瑶扬起眉,想了想,也不推辞,就坐了下去。虽然这会儿根本没人顾得上来招呼他们,却也不好就这样直接走,左右无事,看看倒也是无所谓的。

雨霁瞧见奔进来的林震昌,好似见着了主心骨一般,眼泪当时就流了出来。虽然被捂住了嘴,说不出话来。却用一双眼紧紧地盯着林震昌,竟是怎么都不肯移开。

林震昌冲进房来,看着屋里的情形,双目尽赤。冷眼瞪着拉着雨霁的丫头,他也不说话,直接扑上去一脚踹过去。拉着雨霁的丫头吓了一跳,慌忙闪避。雨霁身子一松,人就势倒向林震昌。林震昌心里更急,也顾不得别的,直接就抱住了她。

眼看着林震昌抱着雨霁,赵氏又恨又气,指着林震昌,想要骂却又一阵猛咳。

“震昌,你是要气死娘吗?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这个贱人给我拉开”

林震昌抱着雨霁,怎么都不肯撤手,挥手打着上前的丫头,他扭头看着赵氏,求道:“娘,雨霁与我自幼一起长大,早就情投意合,有了…”他还没说完,赵氏已经重重地咳了起来。却有意无意地把林震昌的话掩了过去。

“娘,您就成全了我和雨霁吧您不是也说过,雨霁在你身边长大,倒似你的半个女儿吗?难道你最喜欢的丫头,做我的妾,您不喜欢吗?”

“胡闹”赵氏只觉气血上涌,连舌尖都觉出血腥味。

她不是不喜欢雨霁的。她没有生过女儿,林家也没有女孩,这是她的一个遗憾。雨霁打小在她身边,乖巧懂事,又会讨好人,她也的确是说把她当半个女儿待。可是,丫头就是丫头,再如何,都不能真的成了女儿。

若不是事情闹得这么大,在林震昌娶妻数载后,向她讨要雨霁,她也说不定就准了这事儿。左右都不过是个妾,想朱氏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可是偏偏,现在是儿媳一进门,就闹将了起来。她再是偏心林震昌,也万万不能允了这事儿的。

“震昌,你陪着新妇回娘家。如今,你人在这儿,你媳妇儿却去哪儿了?”

被突然问到朱氏,林震昌怔了下,吱唔道:“儿子走得急,许是她…先回了新苑更衣吧”

他一进二门,就先听说了雨霁的事儿,原本昨个晚上就已经担心得半死了,现在更是心急火燎的,哪里想得到朱氏呢?

“回了新苑?”赵氏皱起眉,想想,却是松了口气。朱氏不曾立刻过来请安,原本是失礼之事。按理说,朱氏那样的大家女绝不会失了这样的分寸。可是偏偏现在却根本连来都没有来。赵氏不过在心里一想,已经猜到朱氏多半是存心要避开。

说到底,这样的事,婆媳两个都不愿意看到。若是真的这样面对面对峙起来,有些事就真的不那么好办了。

喘了口气,她沉声喝道:“震昌,你放开雨霁”

林震昌迟疑了下,看着赵氏冷沉,没有表情的脸,不由得有些发怵。想了想,还是依言放开。雨霁伸出手,想要抓住林震昌的手,却只是颓然垂下,抓住了他的衣角。

赵氏盯着林震昌,沉声问道:“你打小的心愿是什么?”

没想到母亲会突然问这个,林震昌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林华清,才沉声道:“报效朝廷,扬我林家家声…虽然有些人不愿意、不敢从军,儿子却是不怕的。为了林家,儿子定要夺武举,做将军,让我林家再传百年之威。”

赵氏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翘起,“说得好传百年之威我问你,一个贪恋美色,不顾伦常,忤逆尊长的人,要怎么传我林家百年之威?林震昌,你幼时我是怎么教你的?就是这么教你,为了一个丫头,就顶撞亲娘吗?”

拍着桌子,赵氏显然是动了真怒,“林震昌,你自己用你的脑袋好好想想,你才娶了亲,就闹出这样的事,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我林家,怎么说你?你还想考武举,就不怕人上的考场,考官先以你品行不端为由撵了出来吗?”

“娘,我…”林震昌才说了两句话,赵氏已经又冷笑道:“你不在乎这些是吗?为了雨霁,你什么都不在乎是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不拦你只是,你今日要想带着雨霁从我面前走出去。那以后,就休想再迈进林家的门我们林家,不需要你这样坏我林家声誉的不孝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 痴情女人薄情郎

被赵氏一通骂,林震昌脸色发白,原本还算坚定的目光,也有些涣散。不知不觉中,他的头垂了下去。

赵氏睨着他,冷笑道:“林震昌,你怎么不走呢?你现在就带着你的心上人远走高飞,我敢保证,林家上上下下,从下人到你的兄弟,没有一个会拦着你的。你放心,哪怕是你爹震怒,我也会劝他,只当没生了你这个儿子就是。绝不会让他打搅了你们的生活…”

“娘…”林震昌低唤了一声,冷汗已经顺着额头流下去。

赵氏却根本就不看他,只是冷笑道:“既然你为了美人不要功名利禄,不要亲人家族,那我这个做娘的,自然要成全你的情义。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人去送钱给你使,更不会去收买你那小美人…啊,我忘了,这些年你养尊处优,从没有做过什么活计,想来连怎么赚钱养家,都不知道的。不过没关系,雨霁是个能干的,她可以出去赚钱养你…雨霁,你一定肯的——是吧?去做什么呢?是去帮人洗衣服洗到手起泡发白?还是去哪家小酒馆筛酒?我实在想不出市井之中,还有多少活计是你能做的…”

睨着雨霁,她冷笑道:“在想什么?不害怕?因为你觉得你爹娘会帮你…雨霁,不要忘了,你爹娘,也不过是我的下人。我一声令下,他们就是向天借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帮你的。”

掩面打了个哈欠,她挥了挥手,笑道:“我累了,也懒得和你们说话。现在就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们。”

“娘,”拂开雨霁的手,林震昌扑到赵氏脚下,“娘,你是最疼孩儿的人。为什么就不能为儿子着想呢?”

“我正是为你着想。”赵氏沉声说着,俯下脸,看着林震昌,沉声道:“震昌,你该知道娘在你身上寄托着怎样的希望。你若是不知自爱,非要自己毁了自己。那我也帮不了你了。”

“娘…”哽咽着,林震昌伏在地上,说不出半个字来。

赵氏冷冷地看着他,既不同他说话,也不曾叫人撵他,就那样冷冷地看着他。

雨霁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林震昌,身体不由自主地颤着。

“夫人,您不要为难三爷了…”她低声说着,苦笑道:“我出府就是…我也不强求与三爷能在一起。我、我离得他远远的就是。”

林震昌身子一震,却没有扭头去看雨霁。

赵氏瞥了眼林震昌,就冷眼睨着雨霁。“你以为这林家是你一个贱婢当家作主的吗?雨霁,之前我已经应承了二管家,把你许配给马厩的小厮。这话,我既然已经说了,那就万万不会更改…”

“娘,”林震昌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赵氏,似乎想要跳起身来。赵氏冷冷地看着林震昌,只是平声道:“这个家和雨霁,你只能选一个荣华富贵和潦倒落魄,你也只能选一个林震昌,你要做出什么选择,自己好好想清楚了…一旦做出选择,就容不得你后悔了”

林震昌深吸了口气,头颅却渐渐地垂了下去。

雨霁从始至终,都盯着林震昌。在他垂下头去时,她眼底的光彩渐渐敛去,沉作一潭死水。

赵氏冷笑,“雨霁,这个儿子是打我肚子里钻出来的。你又怎么会比我还要了解他呢?”

雨霁眨了下眼,有些茫然。抬起头,她看着赵氏,忽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

赵氏眯起眼,目光越过她,看着急匆匆赶进院来的二管家。眼中现出一抹厉色。

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她现在只让雨霁出府,谁知道日后三儿会不会仍是和她纠缠不休?唯今之际,只有把她痛痛快快地嫁出去。而且要嫁给府里最低下的人,才会让三儿绝了那个念头。

这怨不得她谁让雨霁,竟这样痴心妄想,勾搭她最疼爱的儿子呢?

赵氏心里这样想着,心口那一抹郁闷也渐渐散去。

“你把雨霁带出去,看看她和那小厮的婚事,该如何办…最好,就趁着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办了就是。”

二管家躬身应是,不问原由,只是顺着赵氏的话笑道:“两个下人,哪儿来那么多讲究,我看今天这样的日子就好。小的先替那小六子谢谢夫人了。雨霁,这就跟我走吧你也算配了好人家,那小六子虽然邋遢些,可却上无父母,下无兄弟的,你一嫁过去就是说的算的。而且,那小子虽然笨些,待人却是最好的。”

雨霁抬起头,冷眼看着二管家,忽然低声道:“既然那人那么好,二管家怎么不把你家女儿嫁给他呢?”

二管家一愣,脸色就变了,“雨霁,夫人为着你好,才帮你安排了这门亲。你一个奴婢,就不要再这么耍性子了…”

眼角瞥过仍跪在地上,背对着他们的林震昌。二管家也不是没猜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却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叫了两个婆子拉着雨霁跟他走。

“不用拉我自己走了脚的…”雨霁冷笑着,甩开婆子,却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深深地凝视着林震昌的背影。

“震昌,我要走了,你不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吗?”她的声音凄清无比,让林震昌不由得身子一震。可是,到底却还是没有回过头去。

雨霁低声一叹,凄然道:“三爷,您自己保重,雨霁走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林震昌到底忍不住,猛地回头,他想要跳起身来。可是赵氏却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感觉到手下的肩头在轻轻颤动着,赵氏却只是低声道:“震昌,这世上的女人多着呢只要你有荣华富贵,还有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的呢?”

林震昌垂下眼帘,涩声唤道:“娘…”却到底还是顺从地垂下头去。

于清瑶默默地看着雨霁,看着她转过头,目光淡淡地瞥过她,却又好似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的表情。莫名的,心里突然生出一分怪异的感觉。

身体微动,她有些不适地伸手握住林华清的手,“我想回去了。”

林华清点头,轻轻抚着她的手以示安抚。

于清瑶也知道总要和赵氏辞别才行,也就忍着胃里翻滚着的恶心,静静坐着。

雨霁迈出门去,走得并不是很快。只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也走到了院子正中。却不知为什么,竟是突然间顿下脚步。

二管家皱起眉,沉声喝道:“雨霁,你莫要耽误事儿我一会儿还要回来和夫人复命的,当不起你这样的…”

他的话音未落,雨霁已经动了起来。可是她这一动,却不似刚才一般缓缓而行,而是猛地飞奔起来…

抿起唇,雨霁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院中小演武场上,摆着的那两只石锁。想是有几日勇义侯没练过了,那两只石锁就摆在一旁的石桌上,并排而放。

风一样疾奔,雨霁把眼一合,毫不犹豫地一头撞了过去…

异变突起,不论是院中的人,还是屋里的人,都没有想到。竟是没有半个人去拦着雨霁。

于清瑶在屋里,只听得外头一片惊叫之声。心里唬了一跳,她蓦然抬头,正好看到雨霁合身撞上石锁。

血花四溅,隐隐的,又似有些白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