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厚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对于大康公司,张强只能指挥得动派遣在中心的这些人,至于大康公司的大老板,张强这级别是压根儿没资格提要求的。这并非夸大其词,作为中国最大的安防企业,A股市值几千亿的庞然大物,主要业务都是跟各级政府打交道,总书记都视察过公司,张强区区一个小处长,去大康公司也只能是个部门经理级别的接待,高层领导都不会出面,更别提大老板了。

夏明皱了皱眉,想不明白张强也算见多识广,性格亦谨慎,怎么突然会提出这种不可能的要求。

李忠厚拍拍他肩膀,意味深长地说:“小夏,这事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你不用太在意。众所周知,张强跟海华走得近,对我们大康一向不待见。人在屋檐下,有时不得不低头,我们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就行,如果他刻意刁难,做得实在过分,我们也不需要太委曲求全,直接找万局告状,万局是一定会帮我们的。”

这时,应文博从不远处经过,他们俩都停止了对话,应文博看了眼他们,然后漠然离去。

第十五章

指挥室进门的不远处是夏明的座位,此时已是晚上八点,指挥室里只剩寥寥数人还在加班,趁着四下无人,夏明悄悄打开电脑,输入了他的账号,登录到中心的安防系统中。

他熟练地找出几个编号的监控,设置好时间段的参数,调出监控文件,随后快速地拖动进度条找寻他需要的信息。

他不是在查案,而是借此机会观察江文灵的生活。当然,用公安网络监控私人,谁都知道这是严重违规行为,轻则开除,重则拘留,所以他总是很小心。

信息中心对待监控文件的调看有着严格规定。自从四年前黄金盗窃案中心有人擅自删除最关键文件,导致案件查不下去后,中心就不再使用公共账号,而是每人一个账号,并对所有账号都设置了权限。以派出所为单位,派出所可自由调看自己辖区的监控,超出范围,由区公安分局以及中心安排。就像这次专案组查案,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调看各种监控的。

夏明是例外,他经常要协助不同的专案组查案,他的账号和万峥、张强一样,是少数几个拥有全部权限的账号,不光是监控系统,还包括手机系统、车牌系统、网关搜索等各种安防权限。

此刻,电脑里的画面正对向一栋办公楼门口,伴随着黄昏的落幕,上班族纷纷离开公司。或三五成群鱼贯而出;或有了对象,携手约会;也或是孤苦伶仃的单身男女,默默离开大楼,投入繁华热闹的都市夜幕中。

无声的探头里,每天都记录着上班族来去匆匆的身影。

不多时,办公楼里走出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尽管这探头不是高清数字制式,加之夜晚光线不佳,角度是上方拍的,看不清正脸,但无论如何,就算那人化成灰,夏明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江文灵。他的目光被她的身影锁住,跟随移动,原本预期她会像往常一样,很快地走出画面,却突然发现她在画面边缘停下了脚步。路边停着那个男人的轿车,江文灵坐上副驾驶位离去。

夏明愤怒地咬住牙齿,急切去找接下来的沿路监控。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晚高峰总是会拥堵,在一个红绿灯前,男人大概讲了个肯定不好笑的笑话,江文灵却笑得花枝乱颤。车子继续向北行驶,进入了崇贤镇,在小学门口接了江东东上车,江东东坐上后排,随后车子又掉头驶向市区的一家商业综合体。

一路上,男人有说有笑,甚至江东东这嘴里支持夏明的同盟也不时把头伸到前排座位中间,跟着开心大笑。

他们看着可真像是一家人啊!

夏明向后躺去,仰望着天花板,思绪回到了十年前。

正当他和江文灵恋爱进行得如火如荼,夏正的外贸公司却出了事。

那时是做外贸最好的几年,夏正从银行贷了不少款,在仓库中储备了大量货物,可是在短短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他的许多客户突然终止了合作,一时间,仓库的货出不去,资金收不回来,银行的贷款有期限,公司资金链面临断裂的困境。雪上加霜的是,这时候税务部门找上门,说夏正的公司漏税瞒报,需要补交税款和罚款,总计高达上千万。如果限期内不能把税款补上,税务部门就要对公司和夏正采取强制措施。

那是他们家压力最大的一段日子,所有人都压力巨大。夏正把所有财物都抵押了出去,又找人各种借钱,先把税务的钱补上去。

后来他在处理公司业务时,得知原本合作的客户都去了另外一家公司,而公司一名业务经理刚好两个月前跳槽去了那家公司,当了总经理。他怀疑是业务经理带走了客户资料和他的内部账本,也是业务经理向税务部门举报的。

可是公司一向重视保密,一个经理不可能掌握这么多客户资料,所有资料和内部账目均存在保险箱的一个U盘里,保险箱密码只有他和儿子夏明两人知道。

夏正以盗窃公司资料的名义报案,很快查出来了,原来是和儿子谈恋爱的江文灵拷贝了U盘数据,将此以十万元的价格卖给了那个经理。

这件事发生后,夏明和江文灵从此分手,直到三年前才再次相遇,方知当时另有隐情。可是这件事确实发生了,江文灵差点儿害得他们家破产,所以无论如何,夏正夫妇和女儿都坚决反对夏明同江文灵交往。

夏明叹息一声,他知道有些问题可以用语言沟通,有些却是不可能的。

正在此时,身后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将一道淡淡的人影投射到他桌子上,他倒着头一看,顿时吓得跳起来,林奇正瞪着一双灯笼大眼盯着他的电脑屏幕。

下一秒,夏明一把按掉了电脑机箱上的电源键。

“我去!”隔了几秒,林奇的目光才从熄灭的显示器上挪开,张了张嘴,“你这是不想干了?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在指挥室用公安网干私事!”

“呃……是这样,我……”夏明开口又编不下去,人赃并获,什么辩解都是徒劳的。

“你给我出来!”林奇冷喝一声,板着脸离开房间。

夏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着他的脚步,到了外面走廊大厅的一角。

林奇站在窗沿边,点起烟,警惕地扫视一眼周围,低声问:“那女人是谁?”

“江文灵。”

“就是你跟我提过的那个老娘儿们?”

“呃……我没说她是老娘儿们。”

“她不是只比你小一岁?”

“是啊。”

“那不就是老娘儿们!”

“你要非这么说也对。”夏明不敢还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你盯她干什么?”

“最近有个男的追她,我觉得那男人有点古怪……”

“好了,”林奇无心听他的情路故事,径直问,“你用公安网干这事,干了几次?”

“今天刚好第一次就被你发现了。”

“说实话!”林奇根本不信。

夏明很为难,这问题就像相亲问对方谈了几次恋爱,只好郑重地回答:“一共就三次。”他斜瞧着林奇怒瞪的眼神,过几秒改口,“四五次……嗯,真的就六次而已。”

“都干了六次了!”林奇惊怒交加地摇起头来。

夏明感到一阵侥幸,若被他知道自己三天两头这么干,他不会疯了吧?

林奇重重吐了口烟,道:“有没有其他人知道你这么干?”

“没有啊,我经常办案,需要调查不同监控,一般人即便看见也不会知道。”夏明看到林奇这态度,是把自己当朋友,自然不会爆出来,强自压着心里的笑意。

“以后千万别干了,出了事我可保不了你。”他是刑警,对这与他本职工作不相关的违纪行为,倒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本着对朋友的态度,意味深长地劝一句,“这个信息中心的环境啊,复杂得很。”他灭掉了香烟,掉头离开。

夏明松了口气,这时,手机响起,他掏出一看,居然是张强。

他犹豫后,接起电话,里面传来张强一贯冷漠的声音:“你在哪儿?”

“还在中心。”

“现在说话方便吗?”

夏明微觉奇怪,看了一下周围,回答:“我一个人。”

“好。”张强没有绕弯子,径直问,“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什么事?”

“全景监控查出来的结果。”

“我……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不用跟我装傻,我知道你很聪明,我也注意到了当时你的表情,你的怀疑应该还没跟林队说吧?”

夏明犹豫了一下,慢慢道:“没有。”

听到张强冷笑一声:“你是准备明天再来一趟钱塘公馆吗?”

夏明一愣,他确实准备再去一次钱塘公馆查看现场环境,不料这主意竟被张强猜中,他不知张强的真实目的,只好半真半假地应付:“如果明天出租车这条线能把歹徒查到,就不需要去了。”

“难道你真觉得靠查出租车就能把人抓到?”

“可能吧。”

“你不必试探我,这事我相信今天下午只要是专业的人都看得出来,只是没有一个人把那个怀疑说出来。明天上午十点,钱塘公馆老地方,我等你。”

夏明思索了一秒,应道:“好。”

第十六章

夜深人静,杭州东面一条高速公路的中央,出现了两个行人——当然,他们不是在高速上碰瓷,这是条还没竣工的高速。

不知是政府改了规划,还是什么问题,这段高速已经停工了大半年,施工的人员、设备早已撤离,看样子短时间内也不会复工了。

一个个粗壮的桥墩将公路架起在地面之上,高达二三十米,周围都是农田荒地,零星的灯光也在遥远的几公里之外,目力所及,一片漆黑。

黑暗中,隐隐有一个忽明忽暗的红色光点显现,周兵嘴里叼着烟,走在这高架桥上,一边借助夜空微弱的星光打量着四周,一边对跟在他身侧的刘齐说道:“小齐,你知道为什么老板每次约我们,都挑这种黑不溜秋的地方吗?”

刘齐摇摇头,他手里拿着一个编织包,目光中带着警惕,一丝不苟。

“他是为了隐藏身份!”周兵弹了下烟灰,说,“老板对我们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可我们对他呢,几乎一无所知。虽然每一次行动,都是他设计他指挥,可真正动手的是我们,警察通缉的也是我们。对于老板来说,我们被抓了,他依然是安全的,我们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不过嘛,我大约也能猜到他的身份。”

他的话就此停住,回头瞥了眼刘齐,看到刘齐似乎无动于衷,微微不悦地皱起眉。刘齐只好夸张地睁大眼睛表示对这个问题很好奇,快点儿告诉我吧。他这才满意地笑笑,继续说:“为什么老板对我们的经历一清二楚,为什么他对警察的行动了如指掌,为什么他知道每个监控盲区,告诉我们怎么走才不会被摄像头拍到,因为——他就是警察!”

刘齐瞪大眼睛,露出了一脸惊讶,这回是真实的。

“以他对我们的了解,我相信他是当年查到我们却没有抓我们的警察。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是,如果他四年前查到了我们,为什么当时不抓我们,一直等到现在,突然来找我们合作?”

周兵抬起头,目光投向遥远而黑暗的夜空,记忆不由得回到老板第一次找他的那天。

那是去年十二月底的一个下午,他正在棋牌室跟人进行着不对称信息下的“囚徒博弈”,也就是打麻将,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那人开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然后问他一句:“想不想重操旧业,合伙干几票?”周兵佯装听不懂什么意思。那人却直接说:“四年前有两人接连盗窃,甚至还开枪打伤警察的新闻,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周兵顿时警惕地问他是谁,对方却避而不答,约了当天晚上到一条未竣工的高架桥上碰面。

对于昔日的黄金盗窃案,周兵一向守口如瓶,刘齐作为哑巴也不用担心他酒后吐真言,他俩也从不跟江湖上的人接触,甚至他们家人也不知道他俩犯下过重案,可对方却对他们犯下的案子了如指掌,这让周兵不由得紧张。

到了晚上,周兵如约来到一条未竣工的高架桥上,顺着对方的指示一路向前走,一直走到了高架桥的尽头。那里桥面还没合龙,隔空五六米的对面,老板戴着一副木质的笑脸面具出现在那里。

在来之前,周兵设想过很多情况,他在腰间藏了枪,作为敢直接朝警察开枪的亡命之徒,他是不会接受别人威胁的。不管对方是怎么知道他们的事,只要敢以此威胁他,他会在问出对方底牌后,直接杀人灭口。

谁知老板的态度和他预想中的剑拔弩张完全不一样。

老板用温和的、不经意的语气说出了他们当年的经历,包括三次盗窃黄金店,知道他们身手很好,知道刘齐很擅长开锁,尤其开保险箱的速度更是一绝,甚至知道他们俩跟警察发生过枪战,差点儿被抓。谈完过去,又聊现在,老板知道他俩目前没有固定工作,经济有点儿紧张,问是否愿意合伙干几票,他有几单很好的生意,以他们俩的能力,配合他的计划,绝对不会被警方查到。

对此,周兵有些心动,这几年的经济压力日渐增大,他早就想重操旧业,只是那次与警方的枪战记忆犹新,他怕被抓,一旦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老板大略地说了他的计划,更声称他知道全市监控探头的位置和拍摄盲区,只要按他的计划来,绕着探头走,就不会被电子眼拍到。以他俩的能力,只要不被当场抓到,老板能保证事后警方查不到他们。

老板的态度很诚恳,说这是合作,需要双方真实的意向,他不是拿案底来威胁他们,因为威胁促成的合作,时刻隐藏着不可预知的风险。如果不愿意干,他不会强求,也不会跟别人提起黄金案的事,他们依然可以过着现在的生活。至于他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些,也让周兵不要过问,适当保持距离对双方都有好处。

周兵当天就被对方说服了,至于刘齐,他毫不担心,刘齐一个哑巴,找过几份体力活的工作,都不了了之。刘齐早就找过他多次,商量着重操旧业。他顾忌当年黄金案闹得满城风雨,才迟迟不点头。如今老板找上门拉他们入伙,他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了。

此后,他带上刘齐,又和老板碰面商量细节。老板每次见面地点都选在这种未合龙的高架桥或者小河两岸等此类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彼此能说话,却不能实质性接触,而且永远戴着面具出现,所以他们从没见过老板的真面目。

思绪回到当下,周兵扔掉烟头,抬手看了眼夜光手表,刚刚九点,这是约定的时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手机,按住开关,手机慢慢启动,过了会儿,他打开里面的视频聊天软件。

刚响了几秒钟,对方就接了起来,和过去一样,视频那头一片漆黑。

“我们在桥上了。”

“小齐在你身边吗?”老板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周兵把手机的摄像头对着刘齐照了一下。

对方“嗯”了声,又问:“这手机是什么时候开机的?”

“刚打开。”

“你们俩自己的手机带了吗?”

“没带。”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骑电瓶车。”

“路上有发生什么吗?”

“没有。”

每次的开场白都是这几个重复的问答,不过周兵并不抱怨,在躲避警方追查这方面,老板很专业。他自己虽然是亡命之徒,但也爱惜生命,不在乎麻烦一点儿。

老板沉默了几秒,说:“你们继续往前走,遇到路中间有一排蓝色的防撞桶时,停下。”

两人按照他的吩咐,没多久,果然看到了一排蓝色防撞桶拦在马路中间。

此时,老板又传来指示:“到你们的左边,往高架桥下看。”

周兵到了公路的左侧护栏处,向下张望,这里距离地面很高,下方黑漆漆一片,在光线反射中,隐约能见到堆着一些建筑垃圾。

“下面什么也没有啊。”

“让小齐把包扔下来。”

周兵没多问,转头示意刘齐,刘齐把包扔了下去,包里装的是上一票的全部所得。

过了一会儿,桥下的阴影里走出了一个拿着手机的男人,那人捡起包,转头又走进了阴影中。

“你们去右边,离你们大概五百米,有条河。”手机里再次传来指示。

他们又跑到路的右侧,向远处眺望,五百米外有条窄窄的农田灌溉河,在夜光下隐约泛着光泽。

“看见了。”

“河边有棵很高的树,最高的那一棵。”

河边是一些农田,本就没几棵树,最高的那棵树很是显眼。

“是的。”周兵回答。

“上一次的分成和下一次的计划,都在树旁边的河里,这几天好好熟悉计划。”

“在河里,我们怎么拿?”

“过去就知道。好了,再见。”

“等等——”周兵连忙叫道。

老板的语气闪出一丝警惕:“怎么了?”

周兵看了看刘齐,迟疑地开口:“老板,我们想……我们觉得最近连续做了四票,是不是……是不是该停一下了?”

“停一下?这几票下来,赚得也不是很多,你们就那么容易满足了吗?不想做点儿更大的?”

“啊,更大的……”周兵犹豫着,自从合作以来,每次都很顺利,直到现在都没遇到过警察,这比他们俩单干安全多了。四次下来,他们俩每人都轻松分到了近两百万,这么容易赚的钱如果放弃了,实在可惜。可是继续干下去,难保某天运气不好失手,便说:“我们想暂时金盆洗手,主要最近太频繁了,我怕……”

“不用怕,警察至今连你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可这么频繁,是不是有点……”

“以前你们自己干可比现在风险高多了。”

“我们以前是干一票休息几个月,不像现在一星期一次,嗯……”周兵打个哈哈,不想被嘲笑胆子小,故作幽默地来一句,“男人嘛,太频繁了,总会透支的嘛。”

老板不动声色地沉默了几秒,说:“这样吧,下一票做完,暂时收手,怎么样?下一票是个大户,你们每人至少能拿到一百万。”

一百万!周兵顿时睁大贪婪的眼睛,回望一眼刘齐,刘齐不假思索地直接点头,周兵当即道:“没问题!”过了片刻,他又问,“每次你都把所有收益全给我们,你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以前达成过共识,你们不要问。我对抢劫所得不感兴趣,我有我的利益,适当保持距离对我们合作有好处。”

周兵闭上嘴,没再多问。他第一次行动前就问过老板,为什么不直接入室盗窃,非要把人质绑起来抢劫,还要当着人质的面,念上几句挑衅警方的台词,故意搞成大案。当时老板也是如此答复,双方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他们帮他实施犯罪,他保证他们的安全,至于他目的是什么,与合作无关。

关上手机,两人转身往回走,下了高速,来到不远处的河边树下,周兵拿出手电筒朝河里照了一阵,正琢磨老板把东西放河里了该怎么拿,看到一块砖头上绑了条绳子,绳子一端伸入河中。周兵拉起绳子,从水里拖上一个塑料袋,打开湿漉漉的袋子,里面是用保鲜膜包裹的很多沓百元现金和一个文件袋。

现金是上一票他们的所得,按照约定,每次所得都装进袋子,用今天扔到桥下这种方法交给老板,老板处理干净后折算成现金,全部还给他们。一开始他不相信,第一次犯罪后,老板真的把全部所得都给了他们,这让他颇为意外,从此更是对老板言听计从。

他拆开文件袋,里面有下一次的行动计划,借着夜光,看清了目的地,滨江区的一个小区,彩虹花园。

“这……”周兵带着疑惑,他在杭州生活多年,曾在滨江区待过一段日子,知道彩虹花园,这是个规模挺大的九十年代老小区,破旧杂乱,大多以出租为主,难道这种破小区里住了大户?

第十七章

第二天上午十点,夏明如约来到钱塘公馆北面的马路,刚下车,便见张强从不远处的一辆小轿车里走出来,今天他没带应文博,是一个人。

张强依然是那副不易亲近的表情,夏明看着他的脸,不由得想到这样的人平时在家又是怎么一副模样?对老婆会嬉皮笑脸吗?实在没法想象。那么在床上呢?

“你在笑什么?”张强冷冰冰地问。

夏明这才意识到他心中的笑意已经不自觉跳到了脸上,不敢再看张强的脸,连忙说:“我们实际演练一遍路线吧。”

张强点点头,跟着他一同回到钱塘公馆西面的小径,那是全景监控拍到歹徒的最远位置。

他们俩不约而同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纸,居然都是简笔画出的嫌犯步行路线图,上面每一段都标记了精确到秒的时间,张强看到夏明手中的纸,总算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算是英雄所见略同的欣慰吧,只不过他笑起来也是冷笑,仿佛嘲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