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摇着头:“商业归商业,大家都是给公司打工的,谁会冒险为了争取公司的利益,自己去干犯罪的事?”

“站在员工个人角度来说当然不会这样干了,如果是公司层面找人干的呢?公司一旦做大后,就不是老板个人的了,尤其我们安防这种特别靠关系的行业,哪家背后没人?几个大股东的股份也不全是他们自己的,没有足够利益关系,安防的招标可不好拿。背后的交易我们这级别的是不会知道的,有时候,别人只是需要一个理由来否定三代系统罢了。依我看,海华是最有动机这么干的。”

“你是说应文博?”

李忠厚淡淡地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四年前黄金盗窃案实际追踪工作是他做的,今天早上他也在会展中心。对了,张强已经在向上级反映,我们三代系统记录了所有安防数据,这种操作不安全。按道理讲,以前数据只有公安能查,现在我们公司也能查,确实有点儿不安全。不过你得站在自己公司立场上,可不能被他当枪使。”他停顿片刻,意有所指地说,“有困难找万局,他会帮我们的。”

李忠厚走后,夏明陷入了思索,这次的案子似乎不单纯只是案子了,信息中心也不再单纯是查案的地方,在各种利益纠葛中,平静的水面下波涛汹涌。

张强和李忠厚,更该信谁的话?

至于李忠厚几次提到的万峥,他和公司之间有什么关系,为何李忠厚断言他会帮大康?夏明想了想,这种问题还是别揣测了。

今天在会展中心,又是谁有能力、有胆量在光天化日之下,把纸条贴到了刘局长的座驾上?

接下去案子会走向何方,夏明也没有答案,他对继续通过监控找到两名歹徒并不抱多少希望。

第二十一章

今天是周末,下午姐夫沈研打来电话,说如果有空的话,爸妈想让夏明回家吃顿饭。

原本这样的电话总是他妈或他姐打,自从过年后,夏明就没再和家人说过一句话,信息、电话通通不回,唯有沈研还能和他聊上几句。

夏明自从三年前和江文灵重新相遇,知道了当年的事另有隐情后,两人重新走到了一起。可是三年来,无论夏明用什么办法,都无法说服家人接受江文灵,他们怎么都忘不了江文灵曾给他们带来的危机,无法原谅她。

一个多月前,正值春节,夏明破釜沉舟,趁此机会硬把江文灵带进家门,想着春节期间不宜动怒,家人虽不情愿,但已僵持了三年,想来总归还是会接受江文灵的。谁知一向待人客气的夏正勃然大怒,全家人都指责夏明被这个满腹心机的女人欺骗,当场把她轰走了。

此后,夏明一直用断绝家庭关系这种看着幼稚,但世人还是屡试不爽的招数,逼迫家人同意,但他父母在这件事上,心结难解,态度反而更加坚决。

他父母居住在城西的一个别墅小区里,夏明来时,父母和姐姐一家正在吃饭,见到他时,大家都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沈研打电话给他时,他称正在加班查案,原本大家以为这又是他不愿回家的借口。突然见到长久未曾碰面的儿子,夏正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母亲舒珮珺更是高兴,连忙招呼他坐下吃饭,还有那五岁的小外甥也亲切地跑过来嚷着要舅舅陪他玩。

夏明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愧疚,他知道家人都善良且很关心他,只是江文灵的事,立场不同,心结难解,始终是条鸿沟。

他一坐下,大家都热情地问起他的工作、生活,久违的其乐融融重新萦绕在家中,谈笑间,夏明突然想到现在这个时候,也许江文灵正和那个男人共进晚餐,一种苦涩的情绪又不禁涌上心头、跃上眉头。

夏正看出儿子有心事,小心地试探道:“你和那个江……怎么样?”

夏明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爸:“我今天来,就是想再找你好好谈一谈这件事。”

夏正严肃道:“我们的态度不会变,我无法接受你和这样的女人结婚。”

“如果我一定要呢?”

“你是成年人,你要结婚,谁也拦不住,但她走不进这个家门。”

夏明眼神松动,过了片刻,恳求道:“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

“你知道这点很好。”夏正寸步不让。

夏明盯着他爸看了几秒,重重地吐出口气,起身就要离开。

舒珮珺连忙叫住儿子,转移话题打圆场:“小明,家里原来的保姆偷首饰,我们报警,派出所抓了,可她不承认,又给放了,你有什么办法吗?”

夏明随口道:“不是现场抓到的,她又不承认,我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认识很多警察,能不能找他们……”

夏正不满地打断道:“就几万块的事,当买个教训好了,这房子就我们两个人住了,以后也用不着请保姆。”

这话是冲着夏明说的,原本夏明与父母同住,即便他后来买了房子,平日加班晚了也会就近回来住,自从过年后,他再也没回过家。

夏明看了眼父母,心有不忍,想着争吵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们只会把这笔账继续算到江文灵头上,只好坐回位子上,重拾碗筷,顿时大家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氛围中。

姐姐夏梦飞偷偷碰了下沈研,让他说点儿什么,沈研对感情问题没有发言权,只好把话题转到工作上:“小明,今天早上在刘局长车上贴纸条的犯罪嫌疑人抓到了吗?”

夏正好奇地问:“什么贴纸条?”

沈研大略把早上的经过说了一遍,他的公司虽小,但也是厂商,早上自然也在会展中心,这件事早在业内广为人知了。

管安防的局长在全是安防厂商的会展中心,被人贴了威胁纸条,结果还查不出是谁干的,这事普通人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夏明摇摇头:“暂时还没有结果。”

“你觉得歹徒接下来真会在滨江下手吗?”

“不好说,也许是声东击西,也许就是挑衅。”

沈研点点头,叹息一声:“说到底,还是现有安防设备的局限性。你想啊,如果当时刘局长的车在监控的拍摄范围内,那么……”

夏明赶紧打断他,以免他爸妈或是谁多问一句什么是局限性,沈研又要做一场安防产业的科普演讲了。

“前几天你的全景监控拍到了人,中心有给你们公司拨款吗?”

“有啊,”沈研兴高采烈起来,“中心这次破例提前拨了全款,跟我们公司搞合作试验,一次性批了二十多台设备。”

舒珮珺关心地问:“二十多台设备值多少钱?”

沈研摇晃着脑袋伸出两根手指:“二十多万,还不算软件系统的钱。”

夏正问:“软件系统多少钱?”

“这次软件我们免费提供。”

“哦。”大家失望至极,刚看他谈笑间的气势,像是谈了场两千万的买卖,原来才二十几万,心理落差不免有点儿大。

沈研认真地寻求夏明的意见:“你觉得我这次试点的探头,全部放在滨江区如何?”

“你指望再靠全景监控破案?”夏明干笑。

“对啊。”沈研的表情没在开玩笑,“如果歹徒真在滨江区下手,靠全景监控把人抓了,下次政府招标,肯定会加上全景监控,而这一项,只有我们公司能生产!”

“呃……”夏明停顿一下,想尽量不打击他,“二十个探头能覆盖几个街区?更别说是整个滨江区了。即便运气好,又拍到了他们,也没多大用处,他们都做了伪装,面对面都辨认不出真实面貌,你的全景监控只拍到了他们在现场的动向,不知道他们最后的行踪,照样抓不到人。这两人对反电子刑侦这块很专业,至今我们对他们的一切,还是一无所知呢。”

“一无所知?不应该啊,你不是说过,电子刑侦和犯罪现场的痕迹勘查本质上是同样的道理,你是找数据的痕迹,一个人在城市生活,不管是从摄像头下经过,还是使用手机,上网,所有的痕迹最终都会在你们的数据库里存下来。监控没拍到人,那他们是否用手机,有没有上网……”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夏明霍然站起身,转头就往外奔去。

“小明……”

“我加班。”

第二十二章

指挥室里,林奇和张强、李振威还在讨论滨江区的巡逻布防,见到匆匆赶来的夏明,忙招呼他一起商量。

夏明来不及坐下,径直说:“我想试试另一种追踪办法。”

张强疑惑地看着他:“监控这条路走不通,还有什么办法?”

“当时歹徒身上带了手机,我想……”

“等等!”张强警惕地站起身,将他们都带到旁边的办公室,关上门,问,“你想通过手机查人?”

“对。”

“可是不知道对方手机号,怎么查?”

“也许可以试一下电子栅栏。”

林奇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张强没回答他,凝神思索了片刻,点点头:“理论上可行,实际没这么用过,而且案发地周围有电子栅栏吗?”

“我们三代系统上标注着有。”

张强点下头,事不宜迟,马上跟着夏明回到指挥室,让他现在就查。他则跟另两人解释电子栅栏。

手机电子栅栏是近年才投入使用的设备,这是一个类似移动基站模样的装置,覆盖范围大约一千米,如果有建筑物遮挡,有效距离会相应缩减。手机进入覆盖区域后,电子栅栏会识别出手机号,并记录下来。

这设备主要用在反恐上,大多安装在广场、车站这类地方,比如某些已备案人员的手机号码,或是一些刑释人员登记的手机号,一旦被电子栅栏记录,说明此人来到现场,电脑就会马上把消息发送给辖区的警察,警察自会特意留心这些人的出现。

坦白说,这东西在反恐方面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价值,真要干坏事的不会用真实手机号,而且电子栅栏体积庞大,安装和维护都很麻烦。杭市作为安防之都,自然也会象征性地安装一批,平时很少用到,它只是监视危险的手机号进入,信息中心从来没用它来查过手机号。

中心现有的安防地图只标注监控探头的信息,没有电子栅栏,大康的三代系统上则集成了全部安防设备,所以夏明才记得距案发地不远处的一个广场上,标注着一台。如果设备正常运行,很可能会将歹徒的手机号码记录下来。

张强三人站在夏明身后,看着他打开电脑,找到对应编号的电子栅栏数据库,开始查找。

对于能否真用电子栅栏查出结果,夏明也是第一次干,没有把握。

这台电子栅栏的位置距离钱塘公馆北面道路直线距离有七八百米,快到极限距离了,而且中间有建筑阻隔,影响信号。手机进入区域后,至少需要十五秒才能被识别并记录下来。

电子栅栏的最大覆盖面积是方圆一公里,也就是三个多平方公里,这在城市里都够几万人居住了,在这样一片区域中,每分钟都有几十上百个手机号出入该范围。

尽管全景监控记录了歹徒来去的时间点,但由于案发地正处于电子栅栏识别的极限区域,不知道手机号是否被记录下来,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分钟进入了电子栅栏识别区,也可能中间脱离了识别区,所以这项追查理论可行,但实际操作极其困难。

夏明手指不时在键盘上飞快跳动,不时又停下来,静静观察着每分钟数据库的记录变化,思考可能的情况。

三人在一旁焦灼等待,谁也帮不上忙,即便是中心里技术和经验最厉害的张强,面对数百上千个都可疑的手机号,用各种筛选和排除手段,找出最终的那一个,他也办不到。

足足过去五个小时,林奇跑进跑出抽掉了半包烟,另外两人也都去了隔壁办公室休息,到了第二天的凌晨,夏明把三人都叫过来,他从记录的数千个可疑号码中,最后锁定了一个170开头的手机号。

张强盯着这串数字,将信将疑地问:“你能确定歹徒用的是这个号码?”

夏明疲惫地点头:“我已经查过,这个号码平时大部分时候都关机,而四次犯罪时都恰好开机。”

张强兴奋地叫了声好,那这结果就确定无疑了。信息中心和几家手机运营商都建立了绿色办案通道,可以直接查询手机号的相关数据,他们马上查了手机号的主人,结果是用意外去世的人的身份证办的,很多涉案手机卡都是如此。

虽然凭手机号没法锁定歹徒身份,但现在有一大收获,歹徒四次犯罪都用这个号码,不出意外,下一次犯罪也会用这个号码。

夏明长长吐了口气:“明天就安排人24小时监控这个号码,一旦开机,直接定位抓人。”

“不行,”林奇一口否决,“监控这个号码的事,必须你亲自做。另外查出手机号的事,我们四人都要保密,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

张强轻轻皱眉:“你是担心主谋如果知道手机号被查出来了,下一次犯罪会换号码?”

“是啊,他还能这么傻继续用这号码吗?”

“这项保密工作有点儿难。”张强看了眼夏明。

夏明向林奇解释:“我如果在监测系统中设置了这个号码,其他技术人员也会看到,有心人自然就知道了。”

“那怎么办?”

张强沉吟道:“既然做不到完全保密,我倒觉得索性不用保密了。如果歹徒下次用同一个号码犯罪,他们一开机我们就知道,马上派巡逻队过去抓人。如果歹徒下一次换了手机号,我们至少可以肯定一点,主谋就在信息中心,而且就是参与这次调查的相关人员,可以从内部查起。”

第二十三章

波光粼粼的江面倒映着岸上的霓虹灯,绮丽漂荡,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乐声。

每个晴朗的夜晚,这条沿河的酒吧街都被酒色财气所包裹,男男女女挥霍着时间、体力和激情,沉醉在虚幻和现实接壤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充满了荷尔蒙的味道。

此刻,卸下所有伪装的周兵独自坐在江边的一张小圆桌旁,手里捧着一大杯啤酒,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遥远的江面上,夜航的船只徐徐划过,隔江的对岸是一片片望不到头的江景房,间或亮着灯,江上飘来的风里充满了清凉的味道。身后,酒吧街上的嘈杂和五光十色,仿佛又成了另一个世界。两个世界交错在一起,让他沉溺其中,感受到了一种虚幻的惬意。

他很想就这么一直坐着,忘记他的身份,忘记警察的抓捕,忘记这不知何时才能真正金盆洗手,做个普通人——当然,最好是普通的有钱人。

直到眼前出现的一样事物将他拉回了现实。

这是一个紧致短裙包裹的臀部,上半截是一段优美的曲线加一个姣好的面容,下半截是一双笔直结实的妙腿。

他的目光跟着臀部移动,臀部经过了他的桌前,他忍不住开口喊了声:“美女!”

美女回头,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微微举起酒杯,捋了下头发,笑起来:“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喝你妈啊!”回答他的是一个粗鲁的男声,当然,不是这位美女的声音,声音来自相隔不远的一张桌子。

周兵转头看,那张桌子围了七八个混混儿模样的小青年,一个头发翘起、穿着短款夹克背心的小伙子瞪着他叫骂,美女朝周兵歉意地笑笑,便转身回到小伙子身旁,款款坐下。显然,这是人家的女朋友。

周兵无趣地撇撇嘴,轻声骂了句,别过头举起杯,继续喝他的酒。

“你骂谁呢?”谁知对方听力很好,这句轻骂落入耳朵,那人霍然站起身,拎起一个啤酒瓶,径直朝他走来。

周兵瞳孔收缩,瞄了对方一眼,手指微微用力抓牢杯子,但马上又卸了力气。他身上背了一堆案子,可不想在外面惹事,便又低下头继续喝酒。

可他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度却被对方视为再度挑衅,举起啤酒瓶指着他额头:“你再给老子拽一下试试?”

周兵被人用啤酒瓶指住头,马上站起身,尽管他身手很好,可毕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对方要居高临下当头砸来,他怎么也躲不过去。

小伙子的女朋友和同桌伙伴见冲突一触即发,纷纷赶了过来,合着挡在两人中间,把小伙子往回推,劝他算啦算啦。又有人到了周兵面前,满不在乎地拍拍周兵肩膀劝说,我朋友喝醉啦,你也别跟着犟啊,他脾气不太好。

周兵厌恶地瞪着这群人,过几秒,强自忍住脾气,往后退了一步。

小伙子被众人隔着,依旧握着啤酒瓶,遥遥指着周兵:“坐下,听到没有,坐下!你还敢站起来!老子今天要你跪下!”

周兵见他得寸进尺,忍不住回骂一句,若换成往常,早冲上去把他扔进江里了,一般人遇着这种小流氓自然不敢惹,周兵可是伤过警察的刑事重犯,岂能怕他?可话出口的下一秒他又后悔了,老板反复提醒过,犯罪期间千万别在外惹事。

周兵不想惹事,可这句回骂彻底激怒了对方,小伙子直接把手里的啤酒瓶隔空朝他砸来,大吼:“你找死啊!”

“砰”的一声,周兵本能地向后躲避,啤酒瓶没有砸到他,却把桌上的啤酒桶砸破了,啤酒和碟里的零食溅了他一身。周兵瞬间脸色变得铁青,狠狠瞪着对方,眼睛里只剩下了一层冰冷,瞬间起了杀心。

见到要打架,附近桌子的客人们瞬间以他们为圆心,潮水般散出一个大圈。酒吧街的保安听到动静,急忙奔过来喊:“喂,不许打架!”

这一桌的年轻混混儿都是整天混迹夜场的纨绔子弟,打架见得多了,其中一又高又壮的文身男子仗着他们人多,知道周兵单枪匹马不敢动手,便故作姿态地走上前,拍拍他的肩:“兄弟,我朋友喝多了,不好意思了,你去跟他道个歉,就走吧。”

周兵目光移到高个男拍他肩膀的手上,真想当场把这只猪蹄给掰断。又一想到酒吧街是治安队巡逻的重点,经常有警车在外面晃荡,他不能冲动。可是要他道歉,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思索几秒,一言不发地转过头离去。

高壮男笑着呼了句:“嘿,还有点儿脾气。”不过他见对方离开,已是露怯服输,倒也没有追上去为难。

可挑事的小伙子见他就这么走了,心里头怒极,一把挣脱开旁边朋友的拉扯,猛冲上去,照着周兵屁股就是一脚,踢得他一个踉跄撞翻了一张桌子。

周兵扶着椅子站起身,转身就要反击,但见那小子已经被伙伴们拉住,他咬牙站在原地,陷入犹豫。

坦白说,他不怕打架,即便对手是一帮人。只是单挑一群人,下手必须又快又狠,迅速把其中几个打到爬不起来,结束战斗。否则这么多人一起围殴他,若有人再掏出匕首之类的凶器,他也是吃不消的。可他下手一重,就是下死手了。他和刘齐都是特种兵出身,而且专业素质极强,退役时差点儿被招进国安局。他怕真动起手来,就把这群王八蛋打死或打残了,那就不是治安案件,而是刑事案件,警察再看到他一人能打趴下一群人,联系到他的体形,很可能当年的黄金盗窃案和现在的连环入室抢劫案,最后都因这场打架暴露了。

今晚他没有任何伪装,如果警察因此查他,他是一百个跑不掉了。

几秒的间隙里,冷静权衡轻重后,周兵深吸了一口气,放弃了反击的想法,正要再次转身离去,突然旁边冲出一条人影,在所有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飞起一脚踹上挑事小伙子的胸口,这一脚用力太大,竟直接把对方在朋友拉扯中踢到双脚离地飞出去,“砰”的一声砸在塑料桌子上。

小伙子被踹飞,同桌伙伴瞬间反应过来,纷纷拿起酒瓶、桌椅当武器,朝那人胡乱砸去。

周兵一见来人是刘齐,就顿感头痛,这小子做事特别极端,不知轻重,平日只有自己能压住他,这小子上场肯定直接把这群人往死里弄了,他赶忙随手抓起一张椅子,猛向这帮人抡去,一把抓住刘齐,气急败坏吼道:“别惹事,走!”揪着他就朝酒吧旁的一片小树林逃进去。

他拉着刘齐一路狂奔,片刻不敢停留,左突右拐,跑了不少路,最后从一处没人的地方钻出来,穿过马路,来到一条偏僻的小街上才停下来喘气。

休息了几秒,周兵顿时破口大骂:“你脑子有病啊!你知不知道酒吧街外面每天停着警车、机动巡逻队啊!把他们引来怎么办?你打得过?你逃得了?那兔崽子踹的是我,你急什么!我忍着不动手,你倒好啊,一脚把人踹飞,无影腿啊!你自己说,那人肋骨有没有被你踹断?”

刘齐被他训得毫无脾气,紧张不安地摇摆着手。

“你也不知道?你自己踹的你都不知道?我看这一脚绝对把他踢伤了!”周兵焦急地来回踱步,过了片刻,半是安慰自己,“那王八蛋还年轻,你这一脚踢不死他。要是对方来个老头,你也这么来一脚,踢死了怎么办?那就有趣咯,这么多起案子下来,警察不知道我们是谁,结果你一脚把人踢死,警察顺带把从前的案子破了。”

刘齐满脸委屈,做着各种手势解释,表示他一时冲动,没考虑这么多。

周兵看他这副样子,摆摆手道:“算了,酒吧街三天两头都有打架闹事的,好在你就伤了一个,我最后那会儿见到这伙人从身上拔出刀了,怕这些混混儿也不敢主动报警。就算警察听到动静过来,旁人也是说那蠢货先动手,而且他们掏刀子了,警察应该不会费力找我们。”

刘齐慌张地点着头,接受教训。

周兵嘘了口气,想起刚刚的经过,一阵后怕。

好在那一刻反应快,他马上拉起刘齐拔腿就逃,穿过了那么多条林荫小道,事后警方如果要查他们的踪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毕竟只是打架嘛,小流氓先动的手,又不是命案,警察顶多看一下旁边的监控,不会劳师动众的。

周兵细细分析一番,总算放下心来,这才拍拍刘齐肩膀,调侃道:“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至少玩到后半夜呢,看来是高估了你。嗯……那么你今天做了几次?”

刘齐略显失望地摇着头,掏出手机,在记事本里打出三个字:“大姨妈。”

周兵顿时脸色一变,抽出一支烟,冷声问:“你今天又给她钱了?”

刘齐点头。

“给了多少?”

刘齐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