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竟是信任至此吗…也难怪今日在宴上,他竟不顾无垢山庄与沈家的世交之情,断然推拒婚约,反而立于群豪之中对身侧这女子表明心迹,如此铁骨柔心。

他当时听了只觉震惊,过后便恢复常态,本以为自己对此无甚想法,但此刻突然记起来,竟莫名开始觉得十分羡慕。

或许现下已得知,这女子并非空有美貌,身有病珂,却更有一身极强的武艺,他说不出那时与她对招时的心理,究竟有几分佩服,也究竟心有几分羞愧,和恼怒。

身为江湖六君子之一,武功屈居连庄主之下,他虽不愿,却也知追赶不及,但现在,一个女子也能与他争个旗鼓相当,莫非他当真如坊中传闻那般,太过安于富贵,以致失了向上之心?

徐青藤对着花天珠歉意的拱拱手,既然连庄主已表明信任,他自然不会去枉做小人。他开始盯着不远处的池塘,目光落在平静的水面上,眼中的神采却不曾流于其上,似乎在追忆一番。

片刻后,他只叹息道:“那我便直说了。”

“连庄主也知,徐某承袭了徐家现今的爵位,便要接手杭州的职责,这却不难。往年都是与官府协同共治,在杭州这一方行事自有方圆,从未有变,北方也从未管过这边。只是去年末月至今年年初,我却接连收到上面两道密令,令我十分苦恼。”

徐青藤说完眼中已灼灼看向对面二人。

他从来心气极高,以杭州将军之身半只脚踏入江湖,遇事再难也不觉得费力,甚至见到江湖中的前辈虽面上谦和却并不觉身低一等。便是因为这世袭的爵位。以朝廷为背景,他自然有傲气的底气和资格。但倘若遇上与朝廷有关的难事,特别是和北方下达的密令有关,他才真是觉得麻烦极了。

“莫非朝廷的密令与我有关?”连少主不甚在意的笑道。

徐青藤的神色却已变得认真,“连庄主可敢与我说句实话,无垢山庄这数百年中,可曾与朝中有所牵连?”

“不曾。”连少主否认。

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在朝廷中安插过暗桩,但这暗桩不过为接收消息作保成所为,从未因策谋动用过,算不得与朝中的牵连。

朝廷和江湖向来泾渭分明,除去徐青藤这等官宦子弟拜入门派学艺之人,算是一半朝堂一半江湖,其余大都互不相关,互不影响,既非同一体系,他又何必去关心朝堂之事。

“这正是我所想不通的。去年月末,监察司中人传来密令,要我秘密处理无垢山庄中人,尤其是连庄主,我初接密令几乎要以为监察司处写错了名字,也是朝廷把江湖人看得太低了。我整个徐家便是借杭州之力,只怕也压不下一个无垢山庄。”

徐青藤眉头已微微拧了起来,“这密令颇为难办,我一拖便过了两个月。说来也怪,便是两个月后,上面第二条密令却发来了,不过这次并非出自监察司,而是郎中令。”

“连庄主也知郎中令都是什么人,掌管禁宫,天子近卫,若说并非九重之上那位的意思,我自己都不信。可这第二道密令,却是叫我调查连庄主生平,除去这一点,其余却与监察司的完全相反,那密令中说若到必要时候,可举杭州之力只保全你一人便可。”

连少主凝视着他,开口说道:“监察司那人官职极高,大约现在还留在杭州,不容违抗。郎中令之人官职虽低,身后却代表着九重之上的决策,不容马虎。所以你左思右想,只能设法将我困在一处,明面上算是给监察司一个交代,却也暗中完成了郎中令的嘱托,认为总算这一番设计能保全我性命?”

“你果然已猜到了。”徐青藤无奈点头,站在他的角度,这种并不难想到,尤其是他所承受的压力极大,认为两者皆不能违背,便苦思冥想出一条好算计。

只是算计虽好,却不好实施。

究其原因,还是连庄主武功太高,心思灵敏,也不是蠢人,哪里会轮得到徐青藤来作妖。

“你无法对我下手,只能将目标转移,对准我去年自姑苏城中露面起便已十分在意的花姑娘,并在前来沈家之时,带上了一位远房表妹。我在姑苏时,便已察觉徐家不少变动,直觉与我有关,却判断不出到底有何关系。只坐等你自行跳出。你的意图藏的极好,差一点就要成功了。”连少主平静道。

徐青藤听着有些不对,“你这般一说,总感觉我若是成功了,好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

“我前来赴宴,却被你这般算计,莫非还是好事?”连少主忽的说道:“幸好你第一步便败阵而归,并心怀疑虑,对我说清前因后果。”

这样全然超出他掌控的事情,已令他十分不喜,若今日徐青藤做下便跑,或将实情全部隐瞒,他已能猜到自己要做什么。

徐青藤闻言一惊,不知他是何意,只是望过去的时候,对方还是那一双如秋泓的眼睛,半点未变。徐青藤深深看他一眼,“我已将事实告之,这件事,我会就此罢手,当做从未收到任何命令。”

“多谢。”

徐青藤转身便走,连少主心中已将两次野外袭杀与监察司联系起来。

他在想自己为何会梦到未来之事,更在像逍遥侯为何也能和他有相同的际遇,也许是花天珠的玉璧给了他几分灵感,他想,他和逍遥侯之间必有一个相通之处。

血脉?不。

地点?时间?不。逍遥侯总比他要死的早些。

武功?

再无其他。

他梦中一身武功皆为连家所传,莫非逍遥侯也会连家的武功?也对,他生来畸形,庄主夫人不能违抗庄主的命令,却难免怜惜他,极有可能送他一册连家内功。逍遥侯渴望本该属于他的地位,也更恨连家入骨,只怕即便拿不到那口口相传的袖中剑决,也将连家的内功练得熟了。

像这样猜测,有未来记忆的,只有他和逍遥侯二人,不会再有其他。

他再一次确定下来。

那么朝廷的人,梦中既然不曾出现过,必定是逍遥侯引来的,看来这六年来不止是他在隐藏身份的同时暗中使力,逍遥侯虽不知他的情况,却也摸到了一条新路,并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这样的祸害,早该消失了,看来有对方存在一天,他便不能安眠。

第十九章

徐青藤似乎全然放下了心事,离开的背影格外轻松,想来也对,他这位杭州将军向来只掌管杭州兵马,连政务也不曾打理过,不论监察司还是郎中令,于他来说都是惹不起的大|麻烦。

无缘无故招惹来,本身就够烦了,更何况前者还要他在无垢山庄头上动土,这数月来愁得他头发都掉了好几根。

现在倒不用担心了,一番算计皆被猜了出来,他唯有破罐子破摔,将实情尽数告之,往后就是无垢山庄和皇城二者之间的事,与他可无甚关系了。

日头已微微西斜,徐青藤走后,此处便安静下来。

花天珠对这个世界的皇室全无了解,但在原先的花家,她对皇室并不陌生,总的来说这个名为紫禁的地方,内中争斗不休,但大都是在于争权,官权、兵权甚至皇权,和江湖关系不大。

郎中令直属天子,监察司明里由御史掌管,背后却不知是何人,但与天子作对,总逃不过是皇权之争。

若说要皇室中有人要针对对江湖上某个势力下手,这种可行性不大。除非这个江湖势力是另一政敌的附庸,必须动手剪除,否则皇宫里长大的都是人精,即使招揽不到,也不会随意惹祸给自己招惹麻烦,尤其对方是舔刀口挣命的江湖人。

她本不必考虑这许多,她总是要走的,离开了或许不会再回来。只是事情一旦关联到身边比较熟悉的人,她又开始忍不住为对方打算。

万一是无垢山庄不小心牵扯到储位之争呢?

这样一想,她忽然问道:“庄主,当今天子有几个儿子?”

连少主见她一副思索的模样十分认真,便径自站在一旁看着,忽然见她这样问了一句,也大致猜测到她的想法,不禁一笑,“他没有儿子。”

“…”

“他去年登位,今年也不过二十岁,不曾选过妃,连后位都还空置着,更不必谈有子嗣了。”连少主解释道。

皇室子弟一般都成婚早,但也有例外。如今在位的这个,自幼身子不好,所以成婚还要再晚些。

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在位的天子比他年纪还小,即使监察司有人要对付无垢山庄,两人既不曾见过,为何天子偏要下达另一条密令?

“这便怪了。”花天珠到底也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即便再聪慧,也不可能以仅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一点信息,分析出时局来。

不过她使劲裹着一身厚披风,既是思虑又是忧心的样子,连少主看过一眼,却已不免生出几分暖意。这种感觉实在太过陌生,陌生到叫他又出奇的冷静下来。

他心中发热,头脑却越发清明。

这个人,从开始的疏离防备,到现在一心为他思考,好像已将他当做十分亲近的人。

明明她已找到回去的方式,倘若无垢山庄真的倒了,她大可一走了之,何必这样为他打算太多?她这般作为,更好像是自知即便要离开,却也希望无垢山庄能再无后顾之忧一般。

莫非她是觉得,他身边谜团一个比一个乱,或许将来的不久便要面临大危机,她却很快就要走了,因此难免心中有些愧疚?这才忍不住想多为他考虑几番,不过是为离开的自己寻求一个安慰罢了。

这样。

她倒是不必愧疚。

连少主眼中冷意渐生,他不觉得生气,只认为这样好得很。

他也不该生气,毕竟对方离开前,还不忘为他着想,即使是为了寻求心理安慰,也实在比任何一人待他都好。

但他不觉得开心。

且认为这样的好意不要也罢!

连少主心中想道,足以两相抵消了,他却也并非甚么好人,在密林中带了她回到无垢山庄,不过因为她是一个变数,叫他心有触动,后来更是承她一个偌大的情分,本就要助她尽早离开。

无垢山庄的事,他既已猜到是逍遥王作梗,自然会尽快除掉对方,且见了逍遥侯,他自然也能摸清监察司背后的主子,这一切和花天珠毫不相干,他本也不欲牵连她。

或许再过几日,她便要说走了?或者既然隐瞒下壁玉的事,便也可能不告而别?

他也收起笑容冷了下来,大约意识到这一点,他只侧身对着花天珠,让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淡淡道:“不必多虑,我已得到几条线索,总能查到幕后主使,无垢山庄不会有事。”

花天珠点点头,她心思灵敏,已发觉连少主的语气比先前冷厉许多。

但她以为这语气是对监察司的行为不满,心想若她是连少主,遭受无妄之灾,只怕这时候也是会心有怒气。

确实半点不曾想过会与自己有关。

花天珠走回后院时,投壶已至结尾,获胜的是中途回归有些魂不守舍的徐姑娘,二十米远的细颈瓶,三次投壶便中了三次,这等结果不出意料已夺得魁首。

第二的是柳色青的师妹,柳色青剑法堪称高绝,他师妹虽然剑法不知如何,掷壶的功夫却十分厉害,三次投中了两次,还有一个擦边,倘若运气再好些,倒能跟徐姑娘再争个高下。

第三个是两个双胞胎姐妹,长相甜美可爱,家中是开镖局的,武功并不多精妙,只学了几手飞镖,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徐姑娘已被围起来称赞。

大家都认为在场的除去金针沈家这种在投壶方面开了挂的,也就徐姑娘最为厉害,再说她表哥徐青藤又是武当的高徒,同样是不少人心中的良配。

“不过是个玩意儿,论真功夫,我可不如你们。”徐姑娘不敢狂妄,她这次也是运气了,本来心中有事,来的时候恍恍惚惚,竟被人拉去投了壶,心不在焉的投了三回,竟还都巧合地中了,叫她哭笑不得。

莫非这正是何处失意,另一处得意?

更何况,说什么投壶第一,什么场中除去沈姑娘便是她手上功夫最厉害,若是她先前还没见识过花姑娘的武功,只怕也觉得沈姑娘该是最为厉害的。

可她这会儿眼见这群姑娘时不时的对沈姑娘恭维,却已提不起任何兴趣。能单纯以内力操控白绸、隔着数丈将她拦下,甚至还能紧接着同表哥徐青藤互拼一记,交手后似乎不曾吃亏。

这样的女子,她真是闻所未闻,更不必说亲眼所见时,对她有多大震撼。

“倒是有一人不曾参加投壶,笑坏我了,那小娴姑娘紧巴巴的跟着那人,眼睛都差点没黏到那件披风上,没想一转眼人却不见了,一整场都不大开心。”这人忍不住一笑。

小娴姑娘真是张氏姐妹中的妹妹,也是那最爱看美人的绿衣姑娘。

那不曾参加投壶的人,即使说话不多,大家却印象更深,只消一眼便不能忘。

“她来了也没用,莫非还能投中那二十米的细颈?你我都瞧见了,那副病弱的模样,只怕十米的都要够呛。”一人摇摇头,显然知道前者所言是何人。

“我也没投中十米呢,就不笑话别人了。”

“花姑娘人不错的,性子安娴估计不喜动武,投壶这种游戏,咱们习武之人跟不通武功之人,不存在可比性。”

“确实如此。”

话虽这么说,又有人在哀叹病美人实在不适合连庄主,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为连庄主高绝的武功感叹。往后遇到危险,既要御敌又要保护妻子,多累啊。

听说连庄主半半年前就曾遇见不下一波挑衅之人,这次从无垢山庄到沈家庄,路上也不太平。

人红是非多。

无垢山庄意味着名誉和地位。

不知多少人想叫连庄主败于手下。

“还真是可惜了。”

可惜甚么?徐姑娘心中冷笑,根本不打算去附和。真是不知为福,若是你们也跑到屋顶上隔着大老远叫那白绸缠上一缠,体验一番绸中困兽的滋味,不知这话还能否说的出口。

她这般想着,余光却已瞧见那熟悉的白色披风,她抬眼过去看清来人的脸,立刻脸色苍白了一分。

只是那人随意看她一眼,却只安静坐在对面,显然并不打算与她算账。

第二十章

沈璧君是知道花天珠的,准确的说,自无垢山庄的人踏入沈家庄,她身边的人便已郑重留意过这位姑娘。

她身处后院,自小连家门都不曾出过几次,祖母叮嘱过,她这样未婚的女子倘若出门,还需细细妆点,以轻纱遮面,久而久之她也不爱出去了。

身边的丫头倒是活泼,常常去外院打探消息,回来讲给她听,关于无垢山庄之事却也不少。

无垢山庄她是知道的,祖母近几年总向她提起连庄主,又道二人曾订过婚约,她听得多了,自然觉得连庄主少年英杰又处事沉稳,多少女子趋之若鹜。她虽处于深闺,心中也十分喜欢,并不反对嫁给这样的君子。

更为重要的是,她爹娘都不在,只有一祖母撑着沈家,听说这些年很多地方都除了乱子,金钱都难以弥补,若是无垢山庄能施以援手,是再好不过。

这是祖母曾经告诉她的。

也让她更坚定了嫁给连少主的念头。

如果她爹娘还在,想来她的婚姻不会太过被动,但世上没有这种如果。何况连庄主已经是最好的,对任何女子来说,都是如此。

直到这一日宴会后,也不知谁在前院得了消息,一人接一人的,将连庄主的话传到她耳中,毕竟是祖母被人甩了脸面,她又好像已被人嫌弃,她心中不禁有些气闷。只这一阵过去,也没甚么了。她并不曾见过连庄主,连庄主亦是如此,对方有了爱慕之人,实在正常的很。

她又听闻女眷都来了后院,又对那宴中的花姑娘大为好奇,催促丫头拿了羽箭和细颈瓶,决意去花园中瞧一瞧,她只着一身白衣,对方也似乎偏爱白衣,雪色的披风裹在身上,只余一头乌发和精致的脸,却仿佛晋大夫下笔寥寥便已描出神韵的美人图。

未免失礼,她只看了一眼,心中已十分震撼,只可惜往后却不见她踪迹,那投壶结束后,才又见她现身在僻静一角,神色平和,脸色依然苍白。

方才听说这位花姑娘身子不好,极为怕寒,想是从未习武。

只是若真是普通人倒也罢了。

沈璧君此刻以余光仔细盯着花天珠看,花天珠又怎会不知,但凡习武之人,只要内力小有成就者,便可对人的目光心生感应,更何况她家学渊源,习得一身上好内功,虽功力不深,却颇有奇效。

她微微一笑,竟是大方的回视过去,也认真打量一番。

这位沈姑娘,她半年前便听说过了。

那时她还当他们二人长得极为相像,闹了一场笑话。

花天珠多看了几眼,不得不说,这位沈姑娘正是少有的美人,比之她师傅在江湖中的几位红颜知己也丝毫不差,也不知连少主为何对这门亲事如此抵触?

莫非也是不愿被人掌控婚事?

她以前听过不少这样的故事,许多富家年轻男子最不喜长辈指派的妻子,不能反抗的,便离家出走以示抗议,不被抓回则誓不罢休。不过那都是少年人的想法,连少主…连少主从年岁来看,似乎也还是个少年。

只是平日做事,别人总认为他比青年人还要成熟稳重,这样的话,偶尔有少年的逆反心理,也说得通。

她心中已转过数个念头,眼睛却还盯着沈姑娘,忘了移开。

那沈璧君原本只打算偷偷瞧着花天珠,却未想对方径直看了过来,目光中还带着几分了然和通透,她错愕一下,只以为偷窥被抓包,面上红了红,仔细沉吟辗转一番,还是咬了咬唇移步过去,“可是花姑娘?”

花天珠心想刚才是否念多了连少主,遭了报应,他被推的未婚妻便要找上门了,“是我。”

以她二人这尴尬的关系,走在一处说话,在旁边看着的人都要觉得极为古怪,她更是古怪。看看归看看,谈话就不一样了。

何况她非常心虚。

“你和连庄主,真是如他所言那样的关系?”沈璧君声音并不大,只他们两人能听到,且眼神中没有怒火,看起来倒是好奇居多。

只是她说话十分直接,像是很少与人交流,不太懂谈话的技巧。

花天珠心中一叹。她和连少主当然不是那种关系,只是眼下的情况,她不可能拆连少主的台,万一连少主再被逼成婚,造成一对怨偶,她罪过就大了。

虽然她觉得沈姑娘这样如同闺秀一般的妻子也没甚么不好的。

花天珠心中默默告诉自己,助连少主做完这一票,再往后她走了就不干她什么事了,于是坦然的点点头。

“他能在众人面前说出那番话,想必是喜欢极了你。”沈璧君轻声说,也不知是有些羡慕还是别的,不过后来花天珠总算知道她为何突然走过来问了这么一番话,只因沈姑娘后来欲言又止,接着解释说:“对不起,我方才偷偷瞧你,只是十分好奇,并无他意。”

“…没关系。”

第二日连少主无意多留,老太君自觉被小辈驳了面子,也拉不下脸来挽留,总之无垢山庄的车队先其他人一步自沈家庄缓缓驶出,花天珠站在门外,身后却有人唤了一声。

声音十分熟悉。

那人快步走来,脸色微微发红,又似乎有些惊惧几分发白,正是同表哥一起赶来相送的徐姑娘,她望了眼无垢山庄的马车,忽然低下头问道:“我昨夜思来想去,总觉得你两指夹剑的那招十分玄妙,不知花姑娘可否告知,那一招如何称呼?”

“自然可以,那是我师父的独门绝技,叫做灵犀一指。可惜我使得还不够火候,你若见了我师父出手,便知为何这般称呼了。”花天珠倒是十分好笑,她师傅若是知道有人如此夸赞他的招式,尤其还是个美人,只怕真要开心极了。

“灵犀一指…”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好美的名字。

徐姑娘不敢看她,只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心想也不必看你师父了,只你一人使过这一招,我便已觉得这名字十分贴切。

徐青藤看着表妹这般模样,笑道:“这灵犀一指我却没见过,不过那使白绸的手段可是了不得,第一次遇见,连我也要吃个大亏的。”

“确实不凡。”朱泉微笑着附和一声,语气中难免几分赞赏之意。

许多女眷不知其意,见身边有人大点其头,颇觉古怪,询问过后才将花姑娘的形象与之对照一二,顿觉一阵头皮发麻。

不过,师父?

不只徐青藤等人在琢磨这个词,连少主也在心中默念了一番,心中更冷了几分,她时刻不忘家中亲友,更是将师父挂在嘴边,只怕是归期将近,已忍耐不住了罢。

也罢。

他便给她这个机会。

连少主一路上再不多说话,虽然他总是这般寡言少语,直到抵达江南边界时候,连少主神色淡淡,褚七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少主,咱们路不对。”这一日周十三策马近前,拧着眉头望了望前面的路,心想少主不是回无垢山庄?怎么绕了远路拐到杭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