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语夕走进院子,本想先回房把书本放了再去看沈若梅,谁知道经过沈若梅门前的梧桐树时,听见沈若梅房间一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柳语夕慌忙跑过去推开房门,一眼就看见翻到在地的凳子,和倒在旁边背面朝上的沈若梅,柳语夕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去,把书往桌上一扔,立马蹲到沈若梅的身边,伸手扶她,“娘,”柳语夕叫了一声,见没反应,自己的力气又抬不动她,于是扯着嗓子大声叫道:“月儿,快来帮忙。”

叫了好几声后,月儿才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看到摔倒在地的沈若梅和脸色发白的柳语夕,边跑边道:“小姐,夫人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你快来帮我把娘抬到床上去了来。”

月儿身板比柳语夕结识多了,有她帮忙,沈若梅很快便被抬到了床上。沈若梅仰躺着,嘴角溢满了血,柳语夕一惊,掏出手绢替她擦血,“娘,你这是什么了?”

沈若梅咳嗽了两声,嘴角被擦干净的地方马上又染满了鲜血,她虚弱地睁开眼睛,温柔虚弱地笑了笑,“夕儿,回,回来了?”

柳语夕看到沈若梅这个样子,已知她的大限快到了。她心中虽伤心难过,但却不想太过表露让沈若梅担心,泪水夺眶而出时,她头偏到一边,用手悄悄擦掉。她已经十一岁了,虽然在这个年代还只是个孩子,但以她三十岁的心智,至少不用再担心生存。所以她要坚强点,不能让沈若梅有半分内疚,牵挂。沈若梅这一生凄苦够了,能够安安心心地离去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一旁的月儿看到沈若梅这个样子,已是泣不成声。月儿是个孤儿,沈若梅平时也并不把她当个下人对待,在月儿心里,沈若梅其实就是自己半个母亲了。

沈若梅见月儿哭得伤心,轻声安慰道:“别哭。我这一天,是迟早的。”可她虚弱的声音压不住月儿的哭声,月儿越哭越悲切。

柳语夕强逼回夺眶的泪水,转头对月儿说道:“月儿,别哭了,听娘要说什么。”

月儿听后,强制自己止住哭声,但是太过伤心,这一突然噤声,心里的那口气无法出来,竟打起了嗝儿。月儿怕自己的情绪弄得沈若梅也难受,于是捂住嘴,但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她看着沈若梅拉着柳语夕慈爱温柔的样子,知道母女俩肯定有话要说,虽然自己不舍,但最终还是跑了出去。

沈若梅没有叫住月儿,而是对柳语夕说道:“夕儿,以后要把月儿当成你的亲妹妹对待。”沈若梅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曾经的柳语夕连沈若梅都是排斥的,但沈若梅无私的爱让她无法冷漠对待,但对于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月儿,她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柳语夕看着沈若梅苍白的脸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沈若梅放心地一笑,“这样娘就可以放心地去了,你把月儿带在身边,以后也有个贴心的人照顾你,你们俩要互相爱护,知道吗?”沈若梅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柳语夕哽咽着又道了声好,沈若梅又道:“夕儿,你怪娘吗?”沈若梅突然道。

柳语夕自是知道沈若梅指的是什么,这样凄苦的一生,在得知一切都是误会后,最爱的人又因为自己而死,她的心情柳语夕多少能体会一些,沈若梅选择她的爱人并没有错。换做是柳语夕自己,如果没有那些事,那么风延生,她就生,风延死,她也死。

柳语夕握着沈若梅的手摇了摇头,“娘,你这一辈子为夕儿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你放心吧,夕儿一定会活得好好的。其实夕儿最希望的也是娘能幸福,如果有来生,希望娘和叔叔能幸福生活一辈子。”

沈若梅听到柳语夕提起他,苍白的脸上瞬间染上一抹红晕,让原本死气的脸看起来多了些生机。她看着窗外出了会儿神后,转回头来看着柳语夕,“去把月儿叫进来吧。”

柳语夕起身出去把月儿叫了进来。月儿在沈若梅床前大哭,沈若梅低声吩咐着她些什么,说完后突然一阵剧烈咳嗽,嘴里又涌出一口鲜血。柳语夕赶紧上前扶住她,她缓了口气,又抬眼看向窗外,微微张着嘴说着什么,却没发出一个音节。她双目渐渐失神,脸上却挂着柳语夕从未见过的笑容,那是少女面对心爱之人才有的笑容。

房间里除了月儿压抑的哭声,再没有其他声音,沈若梅突然眼皮连续翻动,大口吸着气,最终沉静了下来。月儿大喊一声“夫人”,放声哭了出来。柳语夕擦了擦脸颊的泪,心中默祷,“希望来生,你和他能有个好结果。”

就在此时,房门被大力推开,柳霆暄头发有些散乱地站在门口,看到床上气息全无的沈若梅时,那眼中的痛迅速扩张,他一步步慢慢地朝床边靠近。柳语夕拉起月儿站到一旁。柳霆暄坐到沈若梅的旁边,轻轻拉起她的手,唤道:“梅儿。”声音里悲痛难掩,但却格外温柔怜惜。柳语夕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柳霆暄,在她眼里,柳霆暄一直是威严冷漠,不可侵犯的,可此时的他却也不过是一个失去心爱女人的普通男人,他需要一个空间来释放自己这么多年的情感。于是,柳语夕拉着月儿走了出去,掩好房门,在门关上的一瞬,柳语夕看到柳霆暄温柔地抚mo着沈若梅的脸颊,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温柔笑容。。。。。。

第五十章夜半声邪降

沈若梅的丧礼办得很简单,期间,楼言灵,戚妙吟,仲文等人都来看望过。

丧礼过后,柳语夕坐在梧桐树下看着空荡荡的院落,低低叹息一声,是时候该离开了。

柳语夕抚mo着手中沈若梅交给她的盒子,以后要何去何从呢?

月儿走了过来,小声说道:“小姐,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真的要离开吗?”

柳语夕点了点头,从盒子里拿了几张银票塞到月儿手中,“这个你先收好。”

月儿低头一看是银票,连忙罢手,“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柳语夕却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月儿,我给你一个选择,这些钱够你回家乡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做些小生意,如果你和我一起离开,未来有些什么凶险,我也说不准。”

“不,小姐,在月儿心中,你和夫人就是我的亲人,离开你们我还能去哪儿?不管以后是什么样的,请小姐你不要赶我走。”月儿说着就跪到了地上。

柳语夕赶紧扶起她,“我不是说了给你选择吗?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肯定是不会赶你走的,只是怕你不愿意而已。”

月儿连忙点头,“我愿意的,我愿意的,小姐。”

柳语夕笑着点点头,“那好,我们把东西收好,这两天我好好研究一下我们要去哪里,过几天就动身。”

柳语夕趁这几天时间去太学院的图书馆翻阅了不少书籍,把天元的地理情况,风土人情都有了一番了解。也制定好了一套出走路线,却在这时候,听闻皇帝驾崩了。

天元皇都突然陷入混乱局面,城门紧闭,半夜的时候,柳语夕还能在院子里听到隔壁街上军队整齐踏步而过的声音。这让她的计划受了些阻碍,这城门都出不了还能去哪儿,所以只能暂时安心地待在柳府里。

虽然柳语夕看不到外面的形势,但是她也能大致猜到是个什么状况。凌昊和尘枫密谋多时,怕就是在等待这个时机吧,而凌轩和柳霆暄的结亲,实力也不会弱。这时候,鹿死谁手,都还不定,所以更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外面定是混乱不堪的。

某天夜里,柳语夕半睡半醒间,突然听到一阵悦耳的旋律,不像是乐器发出的,倒像是人嘴里发出的。柳语夕瞬间醒了过来,睁眼望着关闭着的窗户,可是慢慢的,她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手脚也逐渐失去知觉。柳语夕的四肢好似被人牵了一根绳索,支配着她从床上站了起来,鞋袜尚不及穿,一步三摇地朝门外走去。她的意识逐逐渐模糊,摸索着打开了房门,赤着脚走了出去。这院子里现在除了月儿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而这大半夜的,她也没发出什么声音,所以月儿根本就发现不了。

柳语夕一步一步朝墙角走去,就在此时,又一阵刺耳的尖声响起,柳语夕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头,随即意识恢复,她睁开双眼,看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院子里,正觉奇怪,忽听另一边的墙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语夕,快过来。”

柳语夕转头一看,楼言灵正趴在墙上着急地看着她。柳语夕没有多想,抬着脚用她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刚刚她莫名其妙出现在院子里时,她就觉得有什么事不对了。

楼言灵看她跑近了,扔下一根绳子,“你快抓着绳子爬上来。”

柳语夕拉了拉绳子没动,对楼言灵说道:“月儿还在房间里。”

楼言灵焦急地道:“你放心,他们不会伤她的,他们的目标是你,你快跟我来。”

“他们是谁?”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先爬上来,离开了我再慢慢告诉你。”

柳语夕不再多问,拉着绳子在言灵的帮助下爬了上去。楼言灵带着她动窜西逃,神情十分紧张。柳语夕不时回头看看后面,其实后面什么东西都没有,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柳语夕有种感觉,不远的地方一直有什么东西再紧紧尾随。

跑了一阵,前方出现一座宅院,牌匾都歪斜了,看样子似乎很久没人住了。但楼言灵看到这宅子明显松了口气,拉着柳语夕要进去,柳语夕却不动了,“言灵,你到底是谁?”

楼言灵一呆,转回头来,“进去了我再给你说好吗?后面追来的东西我一个人应付不了。”

柳语夕的直觉告诉她楼言灵是不会害她的,而刚刚她也的确救了她,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但目前来看,应该不会伤害她,于是柳语夕点点头,跟着她快速跑进了那宅里。

进了这座大宅后,里面更加地萧条,满地杂草丛生。还有受惊的野猫凄厉地叫声连绵不绝地响起。

楼言灵拉着她边跑边回头看向后面,就在他们快跑进一间房门的时候,楼言灵突然从怀里摸出一串系了红色璎珞的铃铛,往后一扬,一阵红光闪耀,柳语夕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红光消散的尽头,一个庞大的东西一闪而过,尚未看清就不见了踪影。

楼言灵嘘了一口气,拉着柳语夕走进了房间。这房间倒是出乎柳语夕的意料,虽然很简陋,但床铺,桌凳都是齐全的,并且都是干净的,连蔬菜吃食,火炉这些都有,柳语夕不解地看向楼言灵,“这是?”

“语夕,这段时间你不能回府,这附近布了阵,只要你不出去,他们就进来不到。”

柳语夕听她说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楼言灵被她的眼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于是转开视线坐到桌前的凳子上,之后,才缓缓说道:“语夕,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柳语夕也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声音没太大喜怒,“你要想害我的话就不会等今天了,我只是很好奇,你和楼言初到底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故意接近我?”

楼言灵为难地皱了皱眉,“如果我说我接近你是为了保护你,你信吗?”

柳语夕淡淡一笑,“为什么要保护我?我一个十一岁的小小女童,有什么资格值得你和楼大人屈尊降贵?”

“语夕,有些事现在我还不能说,但是我一定不会害你的。如果你不能原谅我的欺骗,那么,我向你道歉。”

柳语夕之所以对她冷言冷语其实就是因为她的欺骗,她前一世被骗得不少,如今在这世上难得一个让她真心相待的朋友竟然又是另有目的的。其实在那次画舫上楼言初的身份被她识破后,她就开始怀疑楼言灵了,在刺客离开后,柳语夕第一时间想到了楼言初并且准备去证实一番的时候,楼言灵却扯谎为楼言初争取时间。那时候柳语夕就知道了,之所以她不挑破,其一,是因为楼言灵于她,是真心相待的朋友,其二,楼言灵的确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所以直到今天的事情发生,这一切才不得不挑破。

楼言灵说不会伤害她,她信,但是她不信楼言初只是为了保护她,定是她身上,或是身边的人有什么值得他这样伤神劳力的东西在或是其他,目的绝不会单纯,难道也是为了血魄玉?

“你们是不是也想要血魄玉?”

楼言灵一惊,却并不否认,转而言道:“你怎么知道的?”

柳语夕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夜宴上,楼言初是不是也跟踪我去了那神秘洞子里?”

“什么神秘洞子?”楼言灵皱眉问道。

柳语夕见她样子不似作假,“那天那个黑衣人不是楼言初?”

“夜宴那天,主子让我紧盯你一举一动,不要离开你半步,但是你那天几次想支开我,我如果缠得过紧,反而引起你的怀疑,于是我让你离开了,之后就立即去告诉了主子。主子听后马上出去寻你,但是没有寻到,最后还是你自己回来的。”

楼言灵说得很真切,让柳语夕不由怀疑,如果那个黑衣人不是楼言初,那会是谁?

就在此时,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房间外游走,接着,那悦耳的旋律又响了起来。柳语夕听着听着,慢慢地又闭上了眼睛,手脚开始动了起来。楼言灵见她再次被控制住了,于是一把拉回她,把她放到床上,从怀里摸出刚刚爬墙的那条绳子,绑在了柳语夕身上。绑好后,楼言灵才松了口气。

外面的旋律响了一阵,许是没看到柳语夕走出去便停了下来。可隔了一阵后,外面的旋律却变了,楼言灵一听暗叫糟糕,赶紧跑到床边一看,柳语夕脸上的血色正在迅速消失,一股青气在脸上游走。楼言灵心中一急,答应了主子要好好保护她,万不能让她中了这邪降,于是没有多想,把手里的铃铛放到了柳语夕身上。

柳语夕神智慢慢恢复,耳边的旋律却没有断,她睁开眼,发现楼言灵正背对着她摇摇晃晃地朝门外走去。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张口叫道:“言灵。”

楼言灵毫无反应,径直朝外走,柳语夕见她脚步虚浮,似是听不见自己的呼喊,突然想到自己刚刚好像又没了意识,言灵此时的情况好像和自己刚刚一样。柳语夕着急地想坐起来拉住她,但自己身上被绑得严严实实,根本动不了,她看着胸前那串铃铛,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再次提高音量,“言灵,言灵,你快醒醒,别出去。”

楼言灵此时已经打开房门,左脚已经迈了出去。

第五十一章文殇夕颜怒(上)

“言灵。”最终柳语夕还是没能叫住她。

楼言灵出去后,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消失了,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一片静谧,柳语夕躺在床上,紧盯着敞开的大门,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格外地响。

柳语夕不知道楼言灵此时到底是生是死,看着怀里系着红色璎珞的铃铛,知道是言灵用这个救了自己,此时,她心里滋味难辩。

一晚上,柳语夕的眼皮都不敢闭上,直直地看着房门。直到太阳初升,她心中的恐惧才稍稍缓解。但还是不敢闭上眼睛,这强撑了一晚上,精力其实已经消耗殆尽,但她依旧没有睡意,她的意识很清醒。她急切盼望有人能进来这个房间,但是这种可能性是极小的,外面肯定有人把守着,自己这样被绑在床上,不吃不喝能撑到什么时候?看着房间里备好的吃食却不能吃进嘴里,不由更饿了几分。

这样一直撑过了上午,眼看午时快过,下午也会慢慢过去,再一次独自面对这样的黑暗,饥饿,恐惧双重折磨,她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她盯着床顶,渴了就咽几口口水。眼皮越来越重,头也开始发昏。就在此时,柳语夕晃眼看到一个影子,一瞬后睁大了眼睛,精神也恢复不少,她盯着仲文虚弱地道:“是你?”

仲文走到床边,一边解绳子一边道:“嗯,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绳子解开后,仲文把柳语夕背到身后,“对不起了,柳小姐。”

柳语夕没有说话,指了指床上掉落的铃铛示意他捡起来。仲文把铃铛放到她手中后,才背着她快速跑了出去。

跑了一阵后,仲文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柳语夕的头在他颈侧,偏头一瞧便看见了,于是她抬起软软的手臂,替他轻轻擦了擦汗,又因为仲文在跑动,柳语夕身体没有力气,轻轻一歪,柳语夕的脸就贴到了仲文脸上。仲文整张脸刷的一下红了,支支吾吾地道:“我,我自己来就行了。”

柳语夕此时虚弱得很,她完全没有心思去想他的心思,见他自己动手,就收回了手来,然后轻轻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找到我的?”

湿热的气息喷薄到仲文颈上,仲文的脖子一僵,继而说道:“是有人写信告诉我的。”

“写信?”柳语夕眼珠一转,“糟糕。”

“怎么了?”仲文不解地侧过头问道。

“怕是中了他们的计,我们快跑。”柳语夕一口气说完急剧喘了几声。

仲文也不笨,虽不明白前因后果,但大致知道了自己似乎好心做了坏事。于是不再言语,背着柳语夕便跑。

柳语夕趴在仲文背上说道:“不要回府。”

“那我们去哪里?”仲文微侧过头问道。

柳语夕心中焦急,这样明目张胆地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但是不回府他们又能去哪儿。何况那些人既然能写信给仲文用他带自己走出这阵法,那么肯定不会任由自己这么轻易跑了,后面定有人跟踪。

“我也不知道,”柳语夕现在真恨不得自己长了几双翅膀,扇一扇就飞走了,“我们先进树林去。”柳语夕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道。他们所在的位置很偏僻,也很空旷,这样被人监视或者抓获的话,非常容易,只有进了山林,有树木做遮蔽,就算他们有能人异士,柳语夕和仲文也至少多了一丝逃走的机会。

仲文点了点头,背着柳语夕快速奔入树林中。刚开始树木还很稀稀落落,越往深处走,树木越茂盛,杂草遍生,竟生生地把两人掩盖在其中。这样又走了一阵,柳语夕拍了拍仲文的肩膀,“停下来吧。”

仲文听后止了脚步,把柳语夕轻轻放到地上,额头细汗密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问道:“我们安全了?”

柳语夕拉着他蹲了下来,对他摇了摇头。

“那为何不走了?”仲文不解地问道。

柳语夕轻轻“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小声点”然后指了指周围齐人高的野草,“这里草木繁茂能很好隐藏我两人,我们就不用浪费体力逃跑,而且如果躲避没用的话,跑多远也会被找到。”

仲文点了点头,柳语夕突然盯着他道:“你身上带了吃的吗?”

仲文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柳语夕饿得实在不行了,于是让仲文在原地等她,她实在饿得快昏了,于是出了草丛,绕着附近的树林找吃的,走了半晌,她觉得口干舌燥,最后一丝力气都快耗尽的时候,突然看到杂草丛生的一个山壁边有几株野生的桑葚,柳语夕大喜,几步跑了上去,双手齐用,摘了便轮流往嘴里塞,也不管那桑葚干不干净。

柳语夕坐在树下吃了一阵,直到满足地嗝了一声后,才站了起来。看着还剩的一些桑葚,柳语夕伸手全摘了下来,小心地用丝帕包住,小心地放入怀里,这才往草丛里走去。

仲文蹲在原地不时张望,眉头紧锁,在见到柳语夕的一瞬,那神情才松了下来。

“找到吃的了吗?”

柳语夕“嗯”了一声,掏出怀里的桑葚递给仲文,“你饿了没有?”

“我不饿,你多吃点。”

柳语夕见他不吃,便把桑葚又放进了怀里。

“我刚刚沿着山壁走了一圈,有一条很隐蔽的小路连接到另一座山,如果来人不仔细寻找,应该不会发现。”

柳语夕话音刚落,突然一阵粗嘎的笑声从斜上方响起,柳语夕抬头一看,却没看到人影。柳语夕心中一转,想到那奇异的法阵,而且能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自己,他们果然不简单。

仲文紧张地看了柳语夕一眼,柳语夕轻轻叹了一口气。既然跑不过,被人放在掌心玩耍,不如直接面对,要么死,要么生,也总比被耍弄一番再死的好。

做了决定,柳语夕转头对着身后一片空气说道:“阁下到底要做什么,不妨说出来,给个痛快。”

柳语夕话音刚落,那粗嘎的笑声再次响起,“有趣的小女娃儿,死了倒有些可惜了。”话音消散,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人,确切地说并不算一个人。

仲文脸色一白,后退了两步,但很快便强制镇定下来,牢牢握住柳语夕的手,把她挡在身后。柳语夕毕竟经历了一番生死,现在死亡在她眼里也并不是那么可怕。她微微挣了挣,从仲文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从他身后走了出来,面色不变地看着眼前这位上半身是一个披着长发长相凶狠的中年男人,下半生却是一条长长的尾巴,类似于蛇,还有巨大的鳞片覆盖其上。

“阁下究竟有什么目的?”

蛇身男凶狠的脸上浮现一抹奇异的笑容,“想要你的命,你给吗?”

“我有选择吗?”柳语夕苦涩一笑,“不过,请你放了我这位朋友。”

蛇身男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笑声越发粗嘎,“你都知道你没选择,还跟我讲条件?”

“我这是在请求你,不是讲条。。。。。。”

柳语夕话还未说完,就被一旁的仲文气愤地打断:“要死一起死,我不要你的命来换。”

蛇身男嘎嘎一笑,“放心,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一边说着一边用它长长的尾巴向仲文甩来。

眼看仲文细弱的身子就要被那巨大的蛇尾扫道,柳语夕拉过他的手,“快跑。”既然她愿意一死换仲文一命都不能,那么她也不会这么傻着等死。命运如何,待天定吧。

蛇身男在身后笑得猖狂,声音粗嘎直刺人耳膜,“小丫头,还是别浪费力气了,那小子身上我贴了东西,你们跑哪里我都会找到的。”

柳语夕止住脚步,“什么东西?”

蛇身男并不急着上前杀掉柳语夕,反正她已经是案上待宰的肉,戏耍一番再杀掉比较有意思,于是笑道:“他背上有我的一块鳞片,你可别妄想能取掉,还是赶快逃命,下一次被我找到,我就没耐心和你们玩了。”

柳语夕听他说完,再不问话,转身拉着仲文便跑。跑出了草丛,钻入密林中,柳语夕往后看了一眼,依旧没看到人影,不知是那蛇身男太过自负还未追上来,还是隐藏了身形跟在身后,柳语夕管不了这么多,她拉住仲文,“你快把衣服脱下来。”

仲文一听脸色通红,但还是慢慢把衣服一件件地脱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柳语夕是想看他身后的东西。

仲文赤着白皙的上半身站在柳语夕面前,眼神盯着其他地方,柳语夕此时没功夫注意到这些,她走到仲文身后,看到一块巴掌大的黑色鳞片贴在仲文的背心,异常突兀。她试着用手去碰了碰鳞片,然后问道:“痛吗?”

仲文背对着的她,头左右摆了摆。柳语夕“嗯”了一声,然后食用指和拇指捏住鳞片的边缘,用力一扯,整张鳞片就这么扯了下来,而仲文背上那块地方只是微微粉红了一块。仲文没有回头,似乎没有感觉到自己背上的鳞片被扯了下来。柳语夕有些吃惊的看着手中的鳞片,听那蛇身男的口气,似是非常肯定他们不可能拿下这鳞片的,为什么她轻轻一扯就掉了?柳语夕弄不明白原因,此时也没时间给她慢慢思考,于是扔掉鳞片,对仲文说道:“穿上衣服,我们快走。”

第五十二章文殇夕颜怒(中)

仲文依言穿好衣服,期间一言不发。

柳语夕率先走在前面,沿着山壁寻找着刚刚发现的那条隐蔽山路,大约走了一里路,柳语夕终于找到了。柳语夕高兴地回头招呼仲文,却见仲文漆黑的双眼正牢牢锁定自己,而自己回头的一瞬,他又假装不经意地看到了他处。

蛇身男不慌不忙地循着气味而来的时候,只看到地上一块变得干燥灰白的鳞片,蛇身男“咦”了一声,弯身拾起那块鳞片,凑近鼻子闻了闻,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不再是胜券在握的戏笑,他收敛了神色,黑瞳突地变成深紫,鼻翼微微张弛收缩。灰白的鳞片在他手中变成细碎的粉末,他深紫的瞳扫了一圈树林,最后长尾一摆,整个人便消失了。

柳语夕和仲文走进那条山道,确切地说,应该是两山之间的夹缝。道宽不过一米,且全被树木填满。柳语夕和仲文两人只能不停用手拨开挡路的树枝往前走,这样一来,速度就减慢了许多。

两人都没有说话,仲文在前面开道,柳语夕跟在后面,并没费多少功夫。柳语夕低着头,娥眉轻蹙,从楼言灵离开法阵后,她心里冒出的阵阵担忧被她强行压制着,直到此时,才泉涌般地向她袭来。她不能接受欺骗,但楼言灵确实没做过伤害她的事情,并且在最后关头,把铃铛给了自己。

“你在想什么?”

柳语夕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仲文停下脚步正转回身子看着她。

柳语夕摇摇头,看着他身后说道:“没事,前面是哪里你知道吗?”

此时,两人正站在小径出口。仲文没有贸然走出去,而是透过茂密的杂草向外探查环境。

“往前走,应该是洛川城了。”

洛川?柳语夕曾在书上了解过天元的地理环境,风土人情。自是知道洛川这座名城。洛川城虽不是天元的皇城,但其富庶繁荣并不亚于皇都,尤其是交通,可谓全国枢纽。洛川濒临海洋,设有全国最大,通往线路最远的码头,每天来往交易的人不计其数。因此,洛川的城市风貌开放多元,居民也都热情好客。洛川城本是柳语夕选择居住的城市之一,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毫无准备地前往。先不说月儿还留在柳府,沈若梅留给她的一匣子银票也没有带出来。

柳语夕收回心思,说道:“看来,我们只有先去洛川城避一避了。”

仲文点了点头,问道:“那些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你?”

“我也不太清楚,”柳语夕蹙起眉头,她心中也有许多疑问。能派出蛇身男这样的人来杀她,那人身份定不简单。但自己的身价似乎还不至于如此。

仲文没有再询问,转而说道:“我们快走吧,天黑前,应该能走出这片林子。”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沉思。两个身形,一大一小,不快不慢地在林中穿梭,柳语夕浅绿的裙摆被染了点点尘泥,还被树枝刮出了几道口子。

柳语夕走在仲文后面,心想不该把他牵扯进来,若是被捉住岂不是害了他。就算逃脱,她也不欲再欠他一份人情。于是柳语夕停住了脚步,“仲公子,我们就在此分手吧。”

仲文转回头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你说什么?”

柳语夕面色不改地复述了一遍。

“我不会走的。”仲文说完,便赌气似地转过身去继续前行。

柳语夕没有迈动脚步,“那些人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你若是和我一起,不过平白搭上一命。”

“难道这天下就没有王法了吗?就算他们是妖怪,能胜过天元几十万的精兵吗?”仲文突然走到柳语夕面前,牵起她的手,“走,我们回皇都去,让我爹派人去剿灭他们。”

柳语夕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有精兵又有何用?他们不会光明正大地来对战,你和我不过凡人一个,敌得过他们吗?”

仲文有些气丧,柳语夕再次说道:“仲公子,你还是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