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末垂着小脑袋,树荫遮挡了她单薄的身影,没有人认出,她就是刚才站在舞台上话都说不出口的女生。

此刻,初末的心情好沮丧,原本鼓起勇气想要帮流年的,却不知最后落得这样的结局。她才知道,原来在这世界上真的会分不同人的类别的,慕流年一直都是那种随便站在哪里都会发光的人,而她,就是那种即便是站在他身边,都会被他周身散发出的光芒遮挡得看不见的人。

不禁自嘲,杨初末,还说要努力地变得优秀,可是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连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呢?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好像越来越没用,就连下台跟流年说一句再见的勇气都没有,明明很想很想跟他说一句话,却没胆子。

这些年,他好像变了许多,从前那个宠着她疼着她的流年哥哥在他身上再也寻不见,她能看见的只有他无边的冷漠,拒人千里。

流年曾经说过喜欢她的笑容,希望她一直那么快乐地微笑下去,可是现在每次当她想要对他微笑的时候,却看见他一张疏离的脸,那笑便怎样都扬不起来了。

就在她郁郁寡欢之际,一辆黑色的bmw突然停在她身边,像是心灵有感应似的,她抬起头,就看见车窗摇下来的那张英俊的侧脸,墨色的眼,淡淡的语气对她说:上车。

正文哪里都是你(3)

这些年,虽然初末跟慕流年一点联系都没有,但是他在做什么,身边发生了什么事,她都知道。殢殩獍晓她就像是一个地下工作者,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的关注着他的一切。比如进学校的第一年就成为了老教授的得意门生,第二年跟着他的团队获得了医学研究上的一个奖。比如在学校里,许多有钱的公子哥开着名车都是为了炫耀,而他,即便有了这辆慕父送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也并不是经常开在学校里的。

明明就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偏偏低调随性。或许这也是他那么吸引人的其中一点?想到这里,初末就好沮丧,觉得离自己小时候的梦想越来越远。

而慕流年,就是她的那个从小到大想接近却触不可及的梦想。

初末怎么也没想到慕流年把她带去的地方居然是以前的家,对于她脸上露出惊错的表情,他只是淡淡的一句:下车。

初末看着他率先下车的修长身影,在车里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不得不乖乖地听话下车。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以前的老房子四周都起了一些变化,可只有那两栋挨着的独立房子依旧是五年前的样子,甚至都没有因为没人居住而显示出任何一丝的破败之感。初末澄净的眸子里渐渐地生出一丝好奇,流年看在眼底。

举步往里面走去,初末忙跟上,他去的是他的老家,那老家门口没有枯萎反而长得更茂盛的老桃树,几乎让初末流下了眼泪。她脚步情不自禁地停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树,那树枝的最顶上还系着那红色的锦囊,五年的风吹雨打并没有让它有任何损失的迹象,就好像是有谁…一直在保护着它似的。

站在那做什么?冷硬的声音忽然传入耳里,初末呆呆地转过头,就看见不远处的流年,脸上的神色十分的不好看。

她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没有跟上他的脚步而生气,连忙跑了过去,他已经转身往屋内走了。

如果说刚才在外面看到的熟悉足够让初末诧异了,那么现在进屋后,里面和五年前一模一样的摆设,甚至连那架熟悉的大钢琴都依然摆在相同的位置,着实让初末仿若掉进了梦境中一般。

仿佛她来到了五年前的慕家,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变,他还是宠她疼她的流年哥哥,她亦是可以跟他撒娇的杨初末。

可是这几年,她虽然没有回来过,也早就听说慕家在五年前就搬走了。而她隔壁的那家房子也已被政府没收,现在属于别的主人了吧。

太过于震惊,让初末忍不住问出口:流…慕…呃…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见他瞥过来的疑惑眼神,她说:这里的一切都没变。

流年冷哼一声,难为你还记得这里的一切。

初末眨了眨眼睛,假装没听到他的冷嘲热讽,假装他的话一点都没有伤到她的心。

正文哪里都是你(4)

这时,耳边传来行李箱轮滚动的声音,她看过去,但见慕流年从里面拖了个箱子出来,放在她面前,打开:带你来这里,是把这些东西还给你。殢殩獍晓

初末睁眼看去,就看见一整箱都是她小时候玩的玩具。

其中一个巨大的泰迪熊刺痛了她的眼,她蹲下身,伸手抚上拿绒毛。还记得当时自己年纪还小,巴巴地想要这只泰迪熊,可是父母说什么都不给她买。最后她生气地离家出走,全家人都快急疯了,后来还是小镇上的人找到了慕家,问:你们家是不是丢了一个女娃娃?

慕父慕母一愣,不记得自家啥时候多出了个女娃娃,还是慕流年说:是,她在哪里?

原来离家出走的初末被小镇上的领导给擒住了。

当两家人赶到小镇上的派出所时看见的就是小初末坐在饭桌上用手抓饭吃的不雅场景,一见到慕流年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从桌子上起来要抱。好在流年反应迅速,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她的小肉ti。

后来,以防她再次离家出走,慕流年用了自己那一年的零花钱帮她买了那只泰迪熊。

把自己从回忆里扯回,初末呆呆地看着箱子里的东西,除了泰迪熊之外,还有龙猫、玩具糖果等等,这些都是她当年好宝贝好宝贝的东西。却在五年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中丢失了它们。

初末站起来,看着眼前的流年问:这些,你一直都帮我收着么?

最后初末将巨大的箱子拉出来的时候,流年并没有送她出去。

这里离学校很远,加上她又带了这么大的箱子,所以不得不打车。

当出租司机看见她脚边的那只大箱子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一箱里面都是钱吗?

初末被他问愣了,说:我要有这么多钱还用得着在这里打车么?

于是一个帮着搬箱子,一个站在旁边想心事。

坐进车里的时候,初末没有发现,一辆黑色的bmw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

晴空万里的蓝天,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

司机将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停下扭头对她说:同学,我能不能下去买个盒饭?你看我到现在都还没吃呢。

初末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说:好啊,我也没吃,你帮我带一份吗?

…司机看了她半晌,最后问:有荷包蛋和鸡腿的,你要哪个?

鸡腿。

于是司机便打开车门下去买了。

坐在车上的初末看着司机的背影,脑海里就想起自己在老屋里跟流年说的话:我要回去了。

他沉默,转身往外面走去。

她却叫住了他:我想一个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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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有点胆怯再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她好怕自己会忍不住在他面前流泪,变回那小时候那个懦弱的被人看不起的杨初末。殢殩獍晓而,那样的事情不是她想要发生的。即便是以前的生活过得再苦再累,她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她不想自己维持了这么久的坚强,在她心中最重要的人面前流失。

然而流年却误会了她的意思。

他以为她不想要他送她走,刹那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她知道他误会了,因为他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冷冽、阴沉,恨不得一手将她掐死。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咬唇,什么都没说。

罢了。就算误会那又怎样呢,反正他将这些东西都还给她了,就意味着他根本就不想跟她还有任何瓜葛,所以她的解释对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最终,耳边响起他冰寒彻骨的声音——杨初末,是不是因为我对你太好,才能让你这么放心地践踏我?

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的,可当对上他愤恨的眼神时,就觉得整个心都在疼,仿佛有只手在将她的心一片一片地撕开,那样的绞痛,都快让她不能呼吸了。

可是,他把整箱他送给她的东西都还给她了,这么明显的意思,她还能装作不明白吗?

想起那天在医学院里,他说:以后你别来这边了。

灵魂都好像失去了可以躲藏的肉ti,变得茫然,无助。

流年,你知道吗?也许有些话,你是不经意地说出口,我却很认真地在难过。

嘴巴一扁,初末只觉鼻子酸酸的,眼眶里的泪水只想往外面冒。

当司机好不容易抢到了两盒盒饭,欢天喜地地跑过来时,看见的就是初末皱着一张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吓了一跳,连忙将盒饭给递给她说:你别哭啊?早知道你饿成这样,上车的时候我就去给你买饭了,哎、哎…怎么越说你越哭呢?…要是你想哭,好歹也吃饱了再哭吧…

于是那一天,初末碰到一个好心的以为她是被饿哭了的司机,劝着她一边把鸡腿饭给吃了,一边给她递纸巾。

而坐在不远处黑色bmw的男人薄薄的唇瓣不知何时已抿成一条线,黑眸如寒波生烟。

太美的承诺,从来不适合允诺,一旦允诺,便无法忘记。

从来没想过最难过的那段日子是竟是她不在身边,当他带着允与她的承诺回来时,看见空无一人的房子,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

这些年来,记忆中始终都有她小小的婴儿的样子、初时的孩童模样,以及少女时的美丽。可也是这样太过于饱满的记忆,痛彻肺腑的思念,让他心中渐渐地升华出一抹深沉的恨意,悄无声息地埋在心底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