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初末慌乱地摇着头,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样的无措。

“那…”阮独欢小心提醒:“罗希在高危病房…你知道吗?”

“…”初末已经完全条件反射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像一阵风一样往外面跑去。

从走廊尽头接完电/话的流年,走进病房的时候只看见阮独欢一个人,心里有些微妙的担忧,他问:“初末呢?”

阮独欢收敛了对初末的那种微笑,望着流年的眼,道:“我把罗希捐眼膜和她身体快不行的事都跟她说了,大概是去看罗希了吧。”

她的语气显得特别的风轻云淡,丝毫都没有觉得流年隐瞒的这件事有多严重。

一种厌恶感在流年黑眸中浮现,他连看她一眼都觉得不屑,不发一语地往外面走。

“等等。”阮独欢叫住他,却没能制止他的脚步。

于是,她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事情——冲上去,从后面将流年生生地抱住。

“放手!”冰冷的呵斥声。

“不!”她说,“我承认我是故意的,可是这件事你能瞒她多久?瞒的时间越长,她对你的恨意就越多,就算你是她最喜欢的流年哥哥,但是你把她最好的朋友的眼睛剥夺了,她也不会原谅你的。”

“那也不关你的事。”

阮独欢手一僵,撒开手,后退了几步,嘴角咧开一抹嘲讽的笑:“是啊,是不关我事,我就是喜欢这么自作多情,明知道你的心已经被杨初末填满了,没有我的位置。我

以前只奢求你给半颗心给我就满足了,可是你没有!杨初末一出现,你的心完完全全都在她身上!”

流年转身,对于她的抓狂并没有露出半分的同情:“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跟你说得很明白,我不会爱上任何女人,即使跟你在一起,也是暧昧的表象。”

“是啊,你说的多明白,可我就是爱上了你,我有什么办法?在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那么那么喜欢你,你对任何靠近你的女孩表面上温和,实际冷漠绝情,我只想在你身边,只能用那种方式在你身边,我有错吗?”

“你没错,只是不该遇到我。”

“不…”阮独欢说,“我一点都不后悔遇见你,我知道现在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喜欢上我,但是没关系。我只希望你能哄哄我,就算好心的骗骗我,你告诉我,你曾经有没有对我动过心?”

“没有。”

“所以…不管你身边出现过多少女人,你从始至终喜欢的只是杨初末一个人吗?”

“是。”

流年回答完这一句,便不再多做停留,决然离开。

阮独欢看着他连背影都吝啬多给予她几秒的慕流年,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大笑话。曾经,她用暧昧去迷惑别人的视线,让身边的每个人都以为她跟流年是一对,她是他的女朋友。后来,他们真的相信了,连她自己也开心相信他们是真的在一起了。

现在看起来,这么久了,她做的事情,只是一个欺骗了大家,也把自己欺骗进去的玩笑

初末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看着别人的故事会有一种流泪的感觉。

窗内的病房,罗希穿着那天在她家里拿走的白色连衣裙,坐在梳妆台前,她的眼睛上蒙着一层白色的纱布,她对着帮自己梳头的男人抱怨:“苏邺,都第十次了,你这次再梳不好马尾,我就不要你帮我梳了。上次初末帮我梳的多好看啊,我说不要拆,你非得帮我拆了!”

对于她的蛮不讲理,苏邺却是很低声地解释:“晚上你要睡觉,扎着头发不舒服。虽然我扎的不好看,但慢慢扎总会学会的。”

“我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啊!”罗希凶神恶煞地说:“别以为我看不见你就可以帮我扎丑了,我可告诉你,我用手摸一摸就知道你扎的是头发还是真的马尾巴。”“是是是,大小姐,我一定会帮你扎出世界上最漂亮的马尾。”

有了这句话罗希才放心了下来,她说:“扎完马尾后我就要跟初末写信了,该怎么跟她讲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她了呢?”说完,她便用手撑着脑袋,很忧郁的样子。

即便是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一张脸白得恐怖,但初末还是能看见她强打起精神的样子。如同一开始认识她那样,永远都充满了活力。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利落的短发,站在她面前,高昂着头说:“你就是杨初末?我是你的情敌罗希!我是来找你决斗的!”

想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的初末终于看不下去,想要进去。却被一只手给拉住。

她转身,是罗子嘉。

她刚要张口,他就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因为病房的门是虚掩着的,所以罗希敏感地听见外面的声音,道:“谁在外面呢?是哥吗?”

初末望过去,罗希的脸是朝着这边的,可这一次,她能够清楚地看见小希的样子,小希却看不见她。

“是我。”罗子嘉已经放开初末,开门走了进去。

但见罗希很开心地朝他笑道:“哥,你快来,帮我想想我要怎么写信给初末,才能不引起她的怀疑呢?”

“不如写你去国外玩然后碰见一个帅哥,你死缠烂打追到人家后就不愿意回国了?”罗子嘉好心提议。

罗希不满,“搞得跟花痴一样,多有损我在初末心里的形象,你再帮我想过一个?”

“嗯…那我坐下帮你好好想想…”

后面的话被苏邺轻轻关起的门隔绝了一切。

苏邺说:“其实这么久以来,她今天的状态最

好,虽然不想承认,但怎样都会让人想到可能是回光返照…”

初末只有捂住嘴巴才能不让自己哭出声。

正文91.恐慌

苏邺说:“其实我很后悔当初答应罗伯父故意去骗她,以为我是为了b大教授这个位置才离开她的。爱睍莼璩如果我知道她的生命这么短暂,当初就算年龄差距,就算被别人说不要脸,我都会留在她身边。小希这一生唯一的遗憾是我给的,我不希望她还带着更多的遗憾离开。初末,我们一直瞒着你这件事是小希的意思,她希望她最好的朋友永远都快乐地生活下去,跟自己心爱的人,所以…今天的这一切你可以当做没看见吗?请你不要进去,不要留给她遗憾,可以吗?”

初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空荡荡的走廊只剩下苏邺开门进去时,她听见罗希的声音:“我好希望能看见初末穿着婚纱嫁给慕流年时候的样子,她一定会很开心吧…哥,到时候你可要在现场把视频拍下来,然后在我的墓前放给我看,我向你保证我能看见的…”

“说什么傻话呢!”罗子嘉低声训斥。

“呵呵…”罗希还是笑得没心没肺,永远让人看不见她的难受与痛苦,乐观的像永远朝着太阳微笑的向日葵。

…烨…

很久之后初末都不会忘记那天的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生生地疼。

原来那天小希说那枚戒指是她能送她最后的礼物,她就真的傻兮兮地相信了她杜撰出来的理由。

原来罗希天生就有心脏病,原来她早就做好将眼角膜给自己的决定,可是她一句话都不告诉她,只希望她能快快乐乐地活着涡。

初末好想返回去,跑进病房告诉罗希,为什么世界上有你这么大的大傻瓜,可是她不能,她不能成为小希的遗憾,就算心痛得快要死掉了,她也要忍受,比起小希而言,她这一点痛算什么?

她不想哭的,因为这双眼睛是小希的,她怎么舍得让属于她的眼睛流眼泪?

可那眼睛,好像感应到主人的痛苦一样,眼泪狂流不止。

初末不知道自己哭了有多久,站在这样空荡泛白的走廊间,她感觉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在远离自己。无论她多么努力地活着,她们都在离开…

直到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她没有回头。

那双手的主人将颤抖的她拥进怀里,有力的双臂承受了她所有的重量,他温声在她耳边说:“末宝,别哭。”

从家庭变故之后,她就告诉自己,不管这个世界对她怎么样,她都要努力地活下去。她跟母亲相依为命的那段时间,她在学校里,罗希每天帮她加油打气的那段时间,她都一笑而过。一直觉得只要自己够强大,就能够坚强下去…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她多需要那些重要的人陪在她身边,是因为她们,她才有了坚强的理由。为什么她努力地让自己活得美好,那些对她而言那么重要的人却要离开?

终于承受不住地呜咽出声,她将脸埋在那个熟悉的胸膛里,先是抽泣,然后痛哭失声:“我没有妈妈了,没有爸爸了,连小希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那天晚上,初末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罗希微笑地对她说:“末末,别哭啦,你知道我最害怕看见你哭的样子。记得我的梦想是什么吗?如果有一天有机会的话,你一定要带我的眼睛去环游世界哦!所以你不能把我的眼睛哭坏!啧啧…怎么又流眼泪了,乖啦!”

“…”

睁开眼睛,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罗希的影子,有的只是她睡梦中将枕头哭湿的泪水。

罗希的葬礼,初末没有去参加,因为她知道小希不想看见她难受的样子,所以那天她待在家里,流年陪在她身边。

平静的生活,只有她跟流年在一起的日子缓缓而过,某天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居然是“柒日”的老板娘。

她才知道,原来老板娘一直爱着的那个有妇之夫居然就是罗希的父亲,谈起罗希,她微笑着说:“其实小希一直不喜欢我,毕竟小三这个名字怎么说都不光彩。但是自从你来酒吧兼职之后,她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经常带朋友来酒吧,基本上都是你不在的时候。其实再怎么成熟她也只是一个孩子,我知道她会主动来找我就是想要我多多照顾你。小希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她大概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才会这么真心的对你,完全把你当成亲妹妹看。”

初末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一直都知道罗希待她十分好,

即使是自己有一段时间因为流年而忽略了她,她也从来都没有怪过她。那段她住在流年公寓,罗希不在寝室的日子里,她曾以为她过得很好,却不想那段日子里罗希就已经在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可是身为好朋友的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她每次那么乐观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就真的过得很好了…

不管时间流逝多快,她想,以后的生活里,她都会在记忆里保存罗希微笑时候的样子,做一个像她一样坚强的人。

其实她应该是幸运的,虽然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她而去,可她曾经享受过他们给予的真心。

就像罗希最后一次跟她说的那句话:我罗希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只有杨初末一个人,所以我会对她很好很好!

她很想告诉她,下一辈子,千万千万不要像这一辈子的罗希那样,不然她会很难受,很心疼。

老板娘离开的时候,是流年送她出去的。

将门关起来,女人转身望着流年,“有些事,我想你还是没告诉初末。”

早已经猜到她此行来的目的,流年的表情很淡漠:“很多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就没必要让她什么都知道。”

虽然早就听闻这个冷漠的少年,有着过早的成熟与稳重,但女人眼底还是有些藏不住的诧异:“关于那年的事情,虽然已经很远了,但罗家一直都在尽力地补救。”

“你不用向我解释罗震环对你的爱情有多伟大。”

女人一怔,忽然有些释怀地笑了笑:“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震环当初做错的那件事的确是为了我,才有了初末的父亲顶罪这一系列不该发生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流年冷然不耐的表情,她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来这里只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初末的母亲并没有失踪,她现在待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她眼睛失明了,你也知道,她不想给初末负担所以才避而不见的。但是你放心,既然我知道她在哪里,就会好好地照顾她。我来,只是想让你们放心。至于她什么时候愿意出来见初末…那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