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末走在去公交的路上,药也没心情去取,只觉得最近她真是倒霉的很,她就应该呆在寝室里哪都不去,不管有谁来找她,都装死不在才对!

她承认,刚才墨忘无心的一句话的确戳中了她心中的痛。有多久了?她都不敢去想,她已经离世的父亲,她在地震中失踪了的母亲。有一段时间,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那种孤独的感觉让她很害怕,所以当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她有多希望自己能将小宝宝生下来。

尽管那时候她还在上学,尽管那时候她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一个孩子出生的过程,但她还是想尝试,因为那是一个小生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一抹亲情。

她知道流年不会同意,他爱她胜过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在她与孩子之间,他选择的永远是前者,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那时候她看着黑暗里,他睡着的容颜,在心里一万遍的祈求他能原谅,原谅她的不辞而别。

那时候的她很笨,想不到其他方法能将孩子留住,所以只能伤害他。

似乎人总是这样,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总是更容易显露本性,越是对亲近的人越是容易去伤害他们,因为我们知道不管自己坐的有多过分,到最后都会被原谅。

可我们从来没想过,被伤害的太深,深刻到用爱都弥补不了,该怎样才能祈求被原谅?

“还在伤心呀?”在初末站在公交站台发呆的时候,一张俊脸忽然凑到了眼前,她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才发现是墨忘。

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了,身后停了一辆白色的跑车,引得站台上瞪着的人民群众纷纷围观,其中年轻的少女们更是露出“哇,好帅”的崇拜眼神。

初末觉得好有压力,眼见公交逼近,也不管是不是到自己的学校,她推开墨忘就要上车,却不想墨忘迅速的拉住她,并且拽着往自家车里塞,嘴上还叨叨着:“公交车有什么好坐的啊,又吵人还那么多……”

别看墨忘一副小白脸的样子,力气还真大,初末完全没有反抗余地的被塞近了副驾驶座位上,并且被反锁在里面。

墨老大上车之后,还不忘记威胁:“你要是下车的话,我就直接把你抗在肩膀上丢上车,你不相信试试看。”

他是土匪吗?初末郁闷的被关在车上,脸上写满了不开心。

墨忘看着她听话的不再反抗,才发动了车子,飞速离开。

此时大街上的人并不算太多,墨忘开了一会儿,憋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初末淡漠的转头过去看他,就见他一张白嫩嫩的脸上露出一抹红晕,他轻咳了一下,别扭道:“我刚才听罗医生跟我说了你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父母真的……咳……反正就、就对不起啦!”

“……”

见初末没说话,墨忘偷瞥了一眼她,发现她还是在盯着自己看,刚恢复的小白脸又通红了起来,“你、你别再这样看我了行吗?你再、再这样,我就把你丢、丢下去!”

“那你就、就把我丢、丢下去啊!”

初末学着他结巴的样子说话,只觉这男人表面上一副大帅哥冷漠样,心底就是个小屁孩。

初末这一开口 ,墨忘才知道她是不生气了,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他说:“你不生气早说嘛,还我纠结了那么久。对不起这三个字,除了对流年,你是我第二个开口说的。”

“流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听见这两个字,初末本能开口问,问出口才有些后悔,他的事……如今还能跟她有什么关系吗?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墨忘自然不知道初末心里的小九九,他自顾道:“就是有一次钢琴比赛,没有达到他最先帮我预计的成绩,觉得很对不起他吧。”

初末“哦”了一声,茫然了一阵子,又像想到了什么一样,问他:“你的意思是说,你的钢琴一直都是流年在教?”

“废话。”

“所以,我才总在流年的公寓看见你?”

“嗯。”墨忘应了一声,风轻云淡地说,“你是没看见,我还经常去流年公司的食堂吃饭呢!搞得那些对我有意思的妹妹后来都犹豫了,说我长得帅是帅,就是经济困难,不然怎么会穷到要天天去食堂蹭饭的地步……”

“如果她们知道你是imb小王子,就不会这么想了。”初末看着墨忘今天的这身打扮,没忍住问:“你能说说,为什么我每次见你,你都要穿的这么隆重吗?跟要赶去结婚一样。”

谁知道墨忘扭过头,眼睛闪闪发亮,问:“怎么样?我每天的搭配帅吗?这些可都是我自己搭配的哦!”

“……”这不是她问的重点好吗?

见初末没回答,墨忘略微失望的扭过头,看向前方,自嘲道:“反正我也活不了太久,当然每天都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这样你们才能记得我。”

part7

初末因为墨忘这句话,心里竟有些伤感,她问:“墨忘,你的病……真的很严重吗?”

他挑挑眉:“imb的大老板花了大价钱请了这么多专家来b市只为了研究我一个人的病,你觉得呢?”

“……”

“不过他就是觉得自己有钱,什么事情都能办到。可是这次要不是有流年,他再多钱,人家也不搭理他好么?有钱就了不起了?钱要是那么有用的话,他怎么不用钱直接把我病治好得了?还请那些人来做什么?”

初末知道墨忘口中的他,是imb的大老板,也就是墨忘跟墨以然的父亲,商界的龙头老大墨向南。

虽然不知道墨忘为什么那么恨他,却能从他的言语中感觉出这个平常看起来阳光慵懒、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大男孩不愿表露的心事。

她想起自己第一天去医院的时候就碰见了他,当时还奇怪他为什么也会在医院……原来他才是大家都要去医院的最主要原因。

初末想了想,试图化解车内悲伤的气氛,她道:“你放心吧,不管你打扮的漂不漂亮,闪不闪眼,你这么好,大家都会记得你的!”

“那你呢?”

没想到墨忘忽然如此一问,初末愣了一下,笑道:“我当然也会记得啊!”

“……那就好。”

墨忘送初末回去之后,初末的心情仿佛更沉重了起来,很难想象,一个这么年轻的生命会被病魔随时带走。原来随着年龄的渐长,每个人心底都藏着一些或多或少的心事,总有一些,是我们不想说,但希望对方能够明白的。

可即便是这样,墨忘都依旧保持那么乐观的精神,仿佛每天面对的不是病痛,而是新生命。

而她,拥有一个完完整整的生命,有什么值得悲伤的?

第二天,去医院做翻译的时候,初末换了一种心情,不管未来如何,她都要活好现在。以前她一直以为流年是单身,才想尽办法接近他,希望能挽回。

既然他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虽然痛苦,但她唯一能做的也是祝福。这点道德她还是有的,无论有多爱,她都不可能去做第三者,破坏别人的感情。

而且……她那么了解流年,若是他对一个人认真,就算是天仙下凡也不能动摇他半分。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竟然在翻译的时候又遇见了木槿,她才知道,原来在这之前,把王纯的名额挤了的竟是木槿,只不过……是用什么办法的,外面都传闻,是木槿跟这次配合翻译选举人的一个学长好上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初末也不去较真了,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就随风散去吧。

忙碌了一上午,初末尽量让自己投入在翻译中,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会把感情的事带进工作当中,何况她一直都告诉自己,要变得更优秀,才能有资格跟流年并驾齐驱。

如今,这个信念依旧没有改变,无论流年身边出现了谁,她一如最初要做到那般程度,才算对自己有个交代。

在翻译的同时,她也比之前更加留意他们交流的病情。从墨忘的轻描淡写中,初末已经感觉到他的病不简单,在专家之间的交流中,初末更加深了这种感觉,墨忘的病要比她之前脑袋里长了个瘤更严重的多。

两年前,初末脑后长了个瘤,加上家族遗传的病因,她失明过一点时间,是她最好的朋友罗希换给了她眼角膜。只是换了眼角膜之后,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在脑瘤还在脑子里的时候,医生说她不适合生小孩,她怕流年会为了她不要小孩,才选择离开的……离开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很难受,经常流眼泪,影响了眼睛的恢复,以至于那段时间眼睛经常看不清楚东西,后来一直是罗子嘉帮她做康复训练,视力才渐渐的好起来的。

初末想着墨忘小孩子一样玩世不恭的笑颜,想着如果这抹笑颜的主人能够一直健康的活下去该有多好。

但随即,她又觉得自己担心的有点多,如果是流年也加入研究的话,一定会成功吧?毕竟墨忘是墨以然的弟弟,墨以然在流年心里那么重要,流年一定会舍得让她伤心难过的。

想到这里,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杨初末,你自作多情的还真是够多了!

part8

中午吃饭的时候是有工作餐的,初末领了一份就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靠窗的位置吃了起来。

也许是投入了太多脑力,所以早上吃的东西早就消化的光光了,此刻真的是饿极了,也没太顾得上形象。当她啃着工作餐里的鸡腿的时候,一抹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她抬头,就看见木槿的脸,这一次依旧如往常一般淡定,仿佛她们还是好好室友,她们之间什么不开心的事都没有发生过。

她说:“我有话跟你说,你能来一下吗?”

初末在鸡腿与出去之间衡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忍痛舍了鸡腿跟她出去了。

跟着木槿走出了一段距离,初末才发现她们到的地方又是上次的那个楼道。

初末站在木槿的身后,等着她主动开口。

这一眼看去,才发现木槿似乎又瘦了不少,大概是这些日子以来,外界的议论也对她有一些压力吧。

这时,木槿转过身,看着初末道:“我听夏图说了,这次慕师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过我的。”

原来找她来,是要说这个。初末摇摇头,刚想说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却听木槿继续道:“但是我不会谢你的。”

“……”

“我喜欢了慕师兄这么久,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慕师兄那么喜欢你,我知道,只要你一出现,我什么机会都没有了,所以……初末,你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初末本来还想着平心定气的跟木槿交流一次,以后彼此说话的机会可能也不多了 ,却不想木槿居然对她说出这一番话,她笑了笑,道:“迫不得已?这个借口真好。迫不得已你就没错了吗?”

却不想木槿的情绪有些激动:“我错了?我有什么错?如果你不出现,我会这样做吗?别人不知道,我收集了流年那么多资料,我还不知道他对你的感情有多深刻?”

初末却不赞同,“木槿,别替自己找借口了,我能理解,活在当下,谁都会在对不起别人和对不起自己中做选择,只是,不管前者和后者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所谓的迫不得,你没选择后者,是因为它不是你想要的,人都是自私的。”

“……”一句话,将木槿的借口堵得死死的,她抿着唇,盯着初末,半天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初末说:“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对我说抱歉,我能理解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太过于喜欢,有时候的确是会失去理智做一些伤害别人的事情。但我始终认为,做了就要敢于承担,不要到了最后,用‘迫不得已’四个字就把自己的过错推给别人,你说对吗?”

初末的话说的太过于赤裸,让为了将责任推给她才得以心安的木槿给跟没有任何反驳的缝隙。

最后木槿离开的时候,只说了那样一句话,“杨初末,是我小看你了,以前我一直以为你的乖乖女,没想到把什么都看透的人是你。”

木槿离开了之后,初末独自坐在楼梯间发呆。

什么叫“把什么都看得透的人是你”?如果她真的有那样的本事,她真想把流年看个透彻,也把她自己的心……看个透彻。

第9章 惟愿与君生死不离

part1

这些日子,初末都有一种失恋的心情。

慕流年有了固定的交往对象,她一下子仿佛失去了人生追寻的目标。

虽然在这之前,她一直鼓励自己,不管怎样,她都不能放弃自己小时候的初衷,努力做一个优秀的人。

可每当夜深人静,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的时候,那种浓烈的失落感在她心间荡漾,那是一种会真真切切感受到的疼痛,痛的喘不过气。那样的情绪让她难受极了,想要打他的电话,或者干脆不顾一切冲到他面前将自己的憋屈和伤痛都告诉他。

可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唯一能做的只是一遍遍反复告诫自己,不可以这样。

到后来,初末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开始她尝试在睡觉前将手机放在自己无法够着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控制不住给他打电话。可这样根本就不管用,最后每当她想流年想的不行的时候,就会用烟头在手上烫一个又一个红圈,用肉体上的疼痛时刻提醒自己,他有了他的幸福,她不能去打扰,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的祝他幸福。

她开始害怕睡觉,因为睡着了就会梦见流年,最残忍的是梦到与他在一起开心的时光,醒来之后会更难受。

白天的时候,她开始给自己找事做,不管是长期的还是短期的工作,她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完全没有让人瞎想的时间。

寝室里少了王纯和木槿两个人,她也不用担心自己晚回来会被锁在外面。

这样的忙碌,就连经常呆在寝室的夏图都很难见上她一面。

那天夏图特意起了个早,看着一脸还没睡醒的初末从床上走下来,问:“末末,你最近很缺钱花吗?”

初末微愣,迷糊的看着她说:“没有啊?”

“那你怎么那么拼命?你都不瞧瞧自己,都快瘦的只剩下一堆骨头了。”

初末笑了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反正大四大家都在找事做,一件事可以做,两件事也能做,不管缺不缺钱花,多做一点总是好的。”

说完,她就去刷牙洗脸。

夏图跟在她身后,不赞同地说:“那你也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啊,要是为了一些物质上的东西,把自己身体折腾了,不是得不偿失吗?”

“知道了。”初末洗了一把脸,精神好了许多,她说:“我会量力而行的。我早上要赶到市中心去,得先走了啊。”

说完便拿了包就要走,末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去夏图说:“谢谢你那几天的汤。”

关门声啪嗒一声,寝室就剩下夏图一人,她站在原地有些伤心地说:“可是我以后都不会再熬汤了。”

part2

中午在兼完第一场职,初末正要赶下一场工作,坐在他旁边的男同事便追了出来,问:“初末,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

“不用了。”初末微笑的拒绝,“我赶时间,来不及。”

男同事对她的那点小心思,初末是知道的,以其让别人误会什么,还不如最开始就不要给误会的机会,何况她说的是实话,她有些赶不及时间了。

换成聪明人听见这样的话,肯定会识相的让步的,可眼前的这人好像一点都没听懂初末委婉的拒绝,继续道:“有什么事比吃饭还重要么?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的慌,我们吃完饭,你再去好不好?”

“真的不用了。”初末勉强的笑了笑,今天她的状态有些不对,早上坐公交的时候就头疼的厉害,工作了一上午,头一直都疼着的。所以本来就不太爱说话的她今天更沉默了。

“那好吧。”那男同事见她脸色不好,也不能装的太过了,便拿了自己早先准备的午餐:“这是我帮你打包好的,带在路上总行了吧?”

初末看了一眼打包精致的饭盒,一看就是用了心的了,她说,“谢谢,多少钱?”

“大家同事一场谈钱多伤感情啊!”

“那我把钱打你卡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