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吐不完整,大手一把就将人拖了过来,小鸡一样牢牢箍在怀里,低头,轻轻咬在唇边,“你好大的狗胆,敢背着我喝避子汤?”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半年前。”

啊?亦沁心里一寒,“所以,这半年…”她喝的是什么?

“哼,”苏日勒冷笑,“我不管你在我身边究竟是何目的,可我的女人敢不要我的种,我绝不轻饶!”

得知她背着他吃药,苏日勒大怒之下险些冲进帐中将她的小腰一把撅折,飞身上马冲进狼群,杀了痛快才算缓了些。极伤身的凉药,伤得她的小身子来一次月事像死过去一样,他暗中派人给她换了养身的汤药,精心调养,足足半年才算养了过来,听闻她有孕,他欣喜若狂,谁知,这一盆凉水浇得他透心凉!

“既然知道,我也不必瞒你了。这孩子我不要。我回大营,打掉。”

将才的震惊只给了她一点点的怕,瞬间就复了平静,一句话说出来,彻骨的寒意。

“王八羔子!!”苏日勒气得脸色铁青,“你是不是想死?嗯??”说着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说!!”

“你掐死我吧!掐死我,我也不生!”

“哼,”看着眼前覆了寒霜的小脸,美得不可方物,气得他浑身冰凉,好一刻苏日勒冷冷哼了一声,“掐死你?太便宜你了。打今儿起,一时一刻你身边都不会再离人,我要看着你生,生下来…”

“我不!我不!!我不要!!”

他的狠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失声叫起来,仿佛他描述的是烈火地狱,吓得浑身颤抖。苏日勒一愣,眼看着她眼中滚出两颗泪珠儿滑下她的小脸落在他手上,热热的。她哭了,她竟然哭了。这个女人从来没有泪,哪怕就是把她一个人扔在荒山上喂狼,她也没有哭过…

心像被狠狠刺了一刀,苏日勒将她勒紧,“亦沁!亦沁!!”

“我不…我不生…”

“告诉我,究竟是为何?这是为何?!”

“苏日勒…苏日勒…”

她的泪像开了闸的水,淹得他心乱如麻、六神无主,“你是不是要急死我??说啊!”

“你…你…”

“嗯??”

“我大肚子…你就有旁人…我,我…我还生他做什么…”

哭声中语无伦次,苏日勒听了半天也不敢相信耳中所闻,想笑,又恨,大手探下去狠狠捏了一把她的肉,“浑丫头啊,你,你是怕我不要你??”

她只管流泪,像个受了大委屈的孩子,看得苏日勒真真是恨,“怕我不要你,宁愿死,也不愿给我生孩子?”

一句话激得她举起了小拳头,“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床上事哪一日离得?我,我怀了孕,你有别的女人我才不怕!可我,我还要生下你的孩子,往后我怎么跟孩子说,说那个畜生是你阿爸??”

两年,六百个日夜,从未分离,耳鬓厮磨,抵死缠绵,即便知道她背后行事,他也不曾放下,此刻见她丢盔卸甲还嘴硬,苏日勒心突然疼得厉害,面上却笑了,“我在你心里不是野兽就是畜生,还惹你这么恋着?”

“谁恋着你,你滚!”

一把将她箍紧,“好,不要就不要。”

亦沁哭得正乱,闻言一愣,“你,你说什么?”

粗糙的大手抹过她的小脸,泪全部落在他掌心,“往后,咱们再也不要。你只管守着我,看着我,最后死在你床上,如何?”

“苏日勒…”

“只是,这一个已经在肚子里,连心连肉,给我生下来,行不行?”

“我…”

“不怕。”他低头,轻轻含着她颤颤的唇瓣,“我去寻药,我吃。这就是我苏日勒唯一的孩子。”

亦沁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平日里他强大得像个魔鬼,此刻却承诺下了什么?一个男人的尊严…

“还怕么?”

她轻轻地,轻轻地摇摇头,靠进他怀里,感受那勒到窒息的怀抱…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爱滴道,雷雷们收到!

 

第91章 ,

 

苏日勒始终没有退兵。

在二姐亦沁查出有孕之后, 苏日勒把排兵布阵、操练整肃的活儿都交给了手下将领,两军阵前端端过起了日子,早起陪媳妇儿吃了饭就到娘家人这边来,跟妹夫江沅一聊一整天。作为亲弟弟的林侦,始终被俩姐夫排斥在外, 只是在江沅不能出门的情况下, 苏日勒才会带着他出去打点野味, 回来一家人吃。

日子一过就悠闲, 看着那三人笃定,林侦知道其中必有隐情,问不出就只得按下心急,当是在被迫休假。直到有一天, 中原快马传信:镇西王奕栐擅离职守被当场削职, 押解回京。

记得消息传来, 苏日勒大步进了帐,来到江沅床边扯下腰间的酒袋就递了过去。江沅接过抿了一口,又递给林侦, 一口苦辣直呛喉中,咽下去,烧得火团一样, 醇厚香甜反上来,十分痛快!这时才见两个姐夫相视而笑,林侦方明白这些日子他们的盘算与焦灼。

隆德帝下了一盘瓮中捉鳖、声东击西的棋,而配合他的人正是两个女婿。封锁京城大动作, 顺理成章要有边疆的安宁来做后盾,而江沅却瞬间就参透了皇父密令中更深的意思:这不是个行动的命令而只是为了他们平安的障眼口令,只有应着和谈才能保证他二人越过西北军到达胡营。

首辅庄之铭与三皇子勾结,证据确凿,利益集团中一干文官连根拔起也并非难事,可他们手中最大的牌却是把握西北军的二皇子奕栐。握有兵权之人,单凭纸上的证据根本撼他不动。京城只要开了杀戒,西北军立刻就可以“清君侧”之名挥师进京讨伐太子,一场血腥的厮杀,天下大乱。

而此时,要的就是二皇子在情况不明之下乱方寸,只要他动。

怎么动?

江沅与苏日勒第一次密谈非但不是让他退兵,更是要他用十万铁骑重压边境,时刻准备开战!只有这样,西北军的首要军务就是镇守边疆。

京城封锁,不审不放,情况不明逼得二皇子如热锅上的蚂蚁,此刻即便想反,面对胡人压境、国门将破,将士们绝不会听从他转头内战;而想要探听消息,他必须得动,只要他动,就是擅离职守、临阵脱逃的大罪。

这是一场耐心的较量,在三皇子被软禁、庄之铭被搁置的情况下,二皇子终于按捺不住一头撞进了皇父张开的网里,而擒获他的正是挥师东进的西南军。

隆德帝自己导演了一场镇压政变的戏,把觊觎皇位与人勾结、一文一武两个儿子拿下锁闭宗人府,而后,才猫弄耗子般开始慢慢收拾庄之铭。

棋招之险,每一步都不能有差错,赌的是两个女婿的智慧与魄力,押的是江山社稷。没有人能保证苏日勒不会趁虚而入,所以才会把病弱的江沅直接派在边境,一旦有误,要靠西南王力挽狂澜。当然,对付苏日勒,最主要的王牌就是他的小狗儿亦沁。没想到后来还多了一个肚子里的娃娃,天平立刻全面倾倒。

不管这其中有多少的侥幸,这一仗,隆德帝大胜,惊心动魄,干净利落。

这样的结果,林侦心惊之余,也暗自庆幸自己当初的抉择没有错。

既然是皆大欢喜,林侦在和姐姐姐夫们吃过庆功宴后,再也按不下归心似箭立刻就要走。江沅总算不再是一副闲散模样,应着林侦连夜启程回中原。

本以为要一路快马奔京城,谁知只是几十里的路程他们再次停留,这一回停留的是西北军的帅营。原来江沅身上已然接下了隆德帝秘密送来的谕令,册封七皇子奕桢为镇远王,接管西北军,由副帅张奉与大将军秦毅从旁辅佐。

京城的战争才刚刚开始,隆德帝此番用意是在胡人没有完全后退之前,把两军之间的对峙始终保持在点不燃的哑火下,主帅的最佳人选自然就是七皇子。

见识了苏日勒对姐姐亦沁的宠爱,林侦知道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进犯中原,可毕竟关乎国之安危,林侦不得推辞只好留下。此时大将军秦毅还没有来到,虽然隆德帝亲点张奉必定是可用之人,可面对完全陌生的西北军,林侦说不打怵是假的。

原本以为有姐夫江沅在身边,好歹有指点和帮衬,可林侦怎么也没想到,正节骨眼儿上这位姐夫开始起了儿女私情,想念自己的娇妻简直矫情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非要拖着病弱的身体赶路回京。

林侦正是苦拦不下,忽接喜报说三公主亦洛诞下麟儿,母子平安,皇上当下赐名江晏,取社稷安宁之意,世袭景铄王爵位,正经地坐实了小西南王的名头。

这真是件大喜事,林侦满以为这下江沅可以安心留下来帮他,谁知那人一听有了儿子,两眼放光,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很利落地把林侦扔在了边疆,独自回京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还他妈能往哪儿去??

困在西北帅营,林侦像被隔绝一般,没有人向他透露一丝一毫芽芽的消息,三姐的喜报中还有一封给姐夫江沅的信,刚刚生产的人并没有力气写什么字,只是在白纸上扣下一个小小的、软软的手印。这真是胜过千言万语,直看得江沅眼泛泪花,归心难耐。

虚弱中,姐姐依然如此周到地体贴自己的夫君,却忘了跟亲弟弟提一句他的芽芽怎么样了。

信一封接一封地寄出去,林侦心急火燎却没有等来半个字回音。夜半惊梦,觉得芽芽一定出事了,一身汗落下,人凉透又觉得不能。姐姐亦洛深知芽芽在他心里的分量,真有事绝对不会瞒着他,那究竟是怎么了?

生病了?受委屈了?去看奕枫了?还是…

越纠缠,越无解,人在焦灼之中,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可在其位,必谋其政,虽说只是因为这皇子身份和对面坐镇敌营的亲姐夫他才坐上西北王的位子,林侦却丝毫不敢怠慢,白天一整天都在军营中,与副帅张奉视察军中情况、商讨御敌之策。

作为外行,在老将张奉面前,林侦始终是虚心听取,不过他刚刚从敌营中来,苏日勒并不曾刻意防备过他,这第一手的情报资料足够他对军中部署有很多实际的建议。

现代的军事知识和实践在这里几乎没用,在张奉的指导和参谋下,边学边干,很多时候都要下到兵士们中间去亲自体验,伤病、粮草,诸事亲历亲为,一天忙得头昏脑胀,筋疲力竭。

转眼到了大年夜,晴了几日的天飘起了鹅毛雪瓣,两军阵前已安宁多时,到了这一天,营中点起几十处的篝火,好酒好肉,戍边将士们欢聚一道过年。

林侦应了一圈下来,大碗酒灌得脸颊有些发烫。吃不下什么,左右不见张奉,便一个人转回帅营。

雪瓣越大了,簌簌地落在身上,眼前一片雾蒙蒙。独自一人咯吱咯吱听着脚下的雪,仰起头,清新的空气,一片凉嘶嘶落在脸上…

芽芽,不想哥哥么?怎么连个信都不回?

想起临别她哭得泪人儿一样,小手一直握着他的衣襟,林侦的心疼得丝丝缕缕,一直承诺要带她走,却是左一个放不下,右一个走不得,家国大义,拖来拖去,直到拖得又把她送进了皇宫,那个差点就打死她的地方。

不管是小宫女还是柏家小姐,她都见不得光,肯定还是要以伺候人来暂避。想他,伤心,难过,自己一个人如何排解?姐姐刚生产会不会顾不上她?芽芽还小,不大会迎合人,这一年多又多在江沅的保护下,现代来的小骨气根本就…

现代??林侦猛地一怔!遭了!!当初不知敌营情况,只觉凶多吉少,临别他把玉佩给她以防万一,难道,难道…

京城血雨腥风,皇宫里一定也是阴云密布,芽芽是不是承受不得,已经走了??在这个时空,沐芽这个女孩儿真实存在,如果芽芽真的走了,留下的那个沐芽一定还在,是不是为此姐姐姐夫才没有觉出任何异样??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像火星子蹦到了枯草上迅速烧了起来,烧得林侦脑子里一片煞白,突然觉得这猜测就是那个久惑不解的迷底!

夜深人静,恐惧肆无忌惮地被放大,大步往回走,腿都有些软,什么边疆安宁,什么天下为公,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他要亲眼看看他的芽芽还在不在!

砰地踹开院门正要往里进,林侦猛地一怔…

雪已覆盖了房檐地下,一片银白映着房中淡淡的烛光;一个娇小的身影披着腥红的斗篷正低着头专心地踩着脚下勾勾画画,地上一幅绽开的梅,而她正好是那红红的花蕊,听到门响转回头…

朦朦的雪雾中小脸那么清晰,那么可爱,林侦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动不动,是突然的念头太强烈,还是又发生了什么诡异的穿越??

“哥!”

清脆的小声儿带着哭腔,眼看着她奔来,林侦赶忙张开手臂迎了过去,短短的几步,她像跑了好久,急得他大步不稳,一个趔趄,待到人撞进怀中,心口突然就疼…

“芽芽!芽芽!!”

紧紧地抱在怀中,他攫起自己所有的力量仿佛都不够,低头,一把扯下斗篷帽子,大手扳起她的小脸,迎着雪,看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绒绒的睫毛上,化成水珠又落下,终究薄薄的一层。

沐芽一眨不眨,任凭雪珠顺着脸颊滑落,泪聚在眼眶里热得滚烫,死死屏着,不敢掉下来。他瘦了,黑了,力气更大了,勒得她骨头发痛,痛到所有的梦靥顷刻散去…

他咬着牙,咯咯响,颌骨上能看到那发狠的力道,沐芽终于忍不住,踮起脚尖捧了他的脸颊,吻了上去…

唇瓣软软的,一路来也是凉凉的,可依旧比他暖,小舌轻轻地温暖着他冰冷的唇,冰冷的牙关,不厌其烦地抚摸着他,直到他慢慢打开,含住她…

清新的雪,她的气息如此香甜,唇齿之间都是她湿湿软软的纠缠,心慌忽然就被填满,满得快要溢出来,他埋下头,手臂紧紧勒在她腰间,人却像丢了所有的力气,软在她颈间。

从来没有如此分别,仿佛再也见不到,一夜,一夜,才知道原来自己能有这么多的泪;第一次,从想念变成相思,想哥哥,想他,想他的眉目,他的味道,甚至…想他滚烫的身体下那承受不了的爱…至此,沐芽才知道,自己当时一饮而尽的勇气是从哪里来…

吻,交换着彼此的气息,缠缠绵绵,如此长久,久得雪把两人筑在了一起,却一点都不冷,落在热热的怀中一下就化,湿湿地,黏着彼此,只觉得清凉…

“芽芽…”终于,他又一次叫出了声。

“嗯,”

“你是怎么来的?”

“是秦将军带我来的。”沐芽道,“哥,宫里…”

不待她说起,他低头又贴在她的唇瓣上,“多谢舅父,多谢舅父…”

他亲手掀起的血雨腥风竟然一点都不关心,沐芽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哥,你还不知道,尹妃自杀了。…在庄家还没动的时候,她就死了。”

林侦轻轻挑了一下眉,自杀?她没有这个血性。想起那一夜突然出鞘的寒光,隆德帝眼中的怒火能把眼前烧成灰烬。三尺白绫是尹妃能乞求最好的结局,留她全尸,顾全的只有一个人…

“奕枫…”提了这两个字,沐芽抿了抿唇,“一直被锁在北五所,后来,皇上亲自去把他带了出来,交给一个人。”

握了她的小手贴在唇边,他细细地啄着。

他漠然得像没有听到,沐芽蹙了蹙眉,“皇上把他交给我师父了,直接送到了西南军去。…走之前,他来见了我一面。可是…一个字也没说…”想起奕枫坐在她床边,对着哑巴,他也是个哑巴,一坐就是整整一夜…

“我想,皇上的用意是好的吧,不想留他在京中目睹这一切。只是,毕竟是至亲,能不恨么…”

话到此,沐芽顿了顿,悄悄瞥了他一眼,“清算庄家刚开始,皇上就叫了三公主说话,问的…是庄瑾玮。问公主说,奕桢心里究竟怎样…”

“芽芽,”

他忽地开口打断,庄家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隆德帝的决绝充满杀气,为了冤死的爱人,此刻他眼中恐怕连江山社稷都不过尔尔。问一句似是要给儿子一个交代,可是林侦对这个交代没有丝毫兴趣,灭门,是他从今往后,不得不深埋在心底的一个疤痕…

沐芽怔了一下,“…嗯?”

“秦将军怎么会把你带出来?”

“…”

看她忽然抿了唇不再吭声,林侦道,“怎么了?”

“…庄之铭的案子早晚要牵扯到柏家,秦将军怕圣意不明,到时候暴露了我又护不了,就,就决定带我走。哥…我现在…回不去了…”

小心翼翼地说出来,心都在打颤。沐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这短短几个月天翻地覆,对他的思念实在是刻骨难承…

林侦,他身上的正义与责任感与生俱来,不论在哪里、在怎样的道德背景下,他总是会选择对更多人更大的益处。燕妃的冤屈,边疆的战火,直到不得不顶下的西北王,责任被他扛在肩上根本卸不下来。一路来,沐芽悄悄地怕,怕自己最终会成了他的包袱,不得不舍弃的包袱…

果然,他皱了眉。

他一皱眉,像是心里的怕就要坐实,沐芽一阵心慌,赶紧道,“哥,秦将军本来也是要来上任,带了我来好让咱们…”

“谁用他帮忙?真是多事!”

这一句,他说得有些烦躁,噎得沐芽立刻闭嘴,心里的酸楚终于涌了上来…

未等她再开口,被他拉了手起身就往房中去。雪地里站了这半天,怀中那么暖,一下子分开才觉出腿都冻僵了。沐芽磕磕绊绊地跟在他身后,六神无主…

进到房中,松开了手,看他直往里间去,身上的大氅都顾不得脱就打开了箱柜。

“哥你这是要干什么?”

“打理一下行李。”林侦没有回头,只管翻着,“原本我也是要往京城去接你,这下倒也省事,趁着过年,倒是个好时候。”

“好时候?”沐芽不解,“什么好时候?”

林侦转回身,拿着一沓子银票和一个包裹径直走到桌前放下,边查看边道,“咱们准备走。”

沐芽狠狠一愣,“你,你说什么?”

“芽芽,你的行李呢?”林侦抬头看着她,“不要多带,随身冬衣就行,等安顿下来咱们再买。”

他的话明明白白,她却听得木呆呆的…

两颗滚圆的泪珠衔在眼中,不掉,不落,林侦看得心疼,一把将她揽进怀里,“都是我的错,让你等了这么久。”

泪终是被这一揽撞了出来,扑簌簌地掉,白净的小脸瞬间就细水弯弯,林侦抬手,轻轻给她擦泪,“不哭。本来不想牵扯任何人,谁知秦将军倒要插手。可也只好如此了。”

心跳得厉害,像要死了一样,沐芽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你,你真的不做七皇子,不做西北王了?你…你有没有想过,燕妃平反昭雪,你就是皇上最疼的人…他,他也许有一天会把皇位给你?”

“没想过。也不想要。”林侦很惬意地享受着她拼了全力的拥抱,低头,把自己整个都给她,脸颊贴着小脑袋喃喃道,“我只想带着我的宝贝儿过日子,像从前在弄堂里一样。”

沐芽笑了,抬起头,带着一脸的泪水撅起嘴巴不停地啄他。

湿湿的,凉凉的,林侦被她啄得不觉甜蜜,只想笑,“怎么成小啄木鸟了?”

“就是要啄你,就是要啄你!”

“好了,不闹了,赶紧去把你的行礼收拾一下。”林侦说着去解她的手臂,“我得再去弄些银票来。”

“不去。”

怀里的人赖皮小狗儿一样黏着他不肯动,林侦抬手揉揉她,“听话,快去。”

“我不。这才刚见面就推开我…”

她嘟着嘴撒娇,林侦心又软,低头咬了她的耳垂儿,“我也想死了…等安顿下来咱们好好儿地睡。”

一句不正经,她脸颊绯红,抬头,小月牙儿一挑,“我不走。走了,就做不成王妃了。”

“你倒想…”刚说了几个字,林侦一愣,“你说什么??”

噗嗤,沐芽笑了,得意道,“你的皇父把你给我了。”

“什么??”耳中所闻简直匪夷所思!林侦问也问得语无伦次,“什么给你了?怎么回事??”

“没什么怎么回事。就是庄之铭的案子在徐良和太傅冯堪的弹劾下牵连甚广,是皇上自己审出的柏茂清案,倒没说如何平反,只是放在众多的案子里统一论罪。不过,很快就把秦将军招了回去,我也很快就暴露了。”

想起第一次见那封建的帝王,那双眼睛至今想起来沐芽还觉得后脊生凉…

“可能是觉得愧对柏家,也可能是看着我可怜,又念在秦将军大义护孤,就把我给他做了女儿。再后来么,听三公主说你好喜欢我,就把你给我了。”

小嘴吧嗒吧嗒说得很起劲,一桩要案,一件大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林侦听得震惊之余,迷雾重重。

“你不高兴么?”

看着那仰起的小脸,林侦轻轻摇了摇头,隆德帝正在哀痛爱人的非常时期,此时他能应着儿女的请求来成全他们的心事并非不可想,只是,这儿媳的人选可以背景单薄,却绝不能如此复杂。

柏家平反之事还是不能大肆昭彰,芽芽被过继给秦毅做女儿,虽然做定了尊贵的身份,可从此那个“柏”姓就被永远抹去。既然这样,血海深仇依然在,怎能收入皇家做儿媳?

“芽芽,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

“不可能!”这几个月来的惊心动魄让林侦足足见识了隆德帝的魄力,也见识了他的狠,看着怀里柔软的女孩儿,林侦腾地一股心火,“他究竟怎么你了?嗯??”

眼见他青筋都爆了起来,沐芽吓得赶紧安抚,“哥,你,你别急,没,没对我怎样,就是,就是让我喝了一碗药。”

“药??什么药??”

“皇上他想成全我们,可是因为柏家血案,怕我怀恨在心往后对你不利,就,就要给我喝一种药,迷昏了心智,像失忆一样。”

“啊??”林侦失声惊叫,古代这种稀奇古怪的药就是在破坏神经系统!“你,你喝了??”

“不喝怎么跟你在一起?”

“你怎么这么笨??”林侦气得浑身颤抖,“连□□都敢喝却不敢相信哥会来接你??”

“我笨,还是你笨?”沐芽噙着泪,笑了,不能说她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当时她只有两个选择,一,喝下去,嫁给他;二,今生今世永远都见不到他…

林侦急得一头汗,忽地这一句过来愣了一下才反应,如果她真的喝了,现在怎么还会这么神清气爽? “没喝??” “喝了。不过,是王九王公公端给我的。” 这一句,像是九曲十八弯的转折,又像是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她仰着小脸,月牙儿弯弯地看着他,林侦心一痛,狠狠地将她抱紧… “殿下,你愿意娶我做你的王妃么?” 甜甜的,她在耳边问。 他没有答,许久,抬起头,轻轻抵着她的额,低哑的声音缓缓呵入她的耳中,“你,愿意做我的皇后么?” 沐芽一怔…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