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阳出差的前两天一直没和她联系,她就按时上下班,也没去公寓,直接回了学校。这么来回了两次之后,她终于有了在市区租间房的领悟。

她自己跑了两趟都没找着合适的,后来跟秦昭阳提起的时候,他思忖了片刻就说道:“我客房空着呢,你住进来?”

苏晓晨赶紧摇头,“不要。”

她的反应倒是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秦昭阳想了想,问道:“那你大概要什么样的条件,我帮你看看。”

苏晓晨想着思思的公司正好也在附近,正好两个人合租,跟秦昭阳一提,他便笑了起来,很愉快地说了句,“那行,你们自己看着找,不过市中心的房价都有些贵,估计好的公寓有些费劲。”

苏晓晨自然知道,和思思跑了几趟房屋中介,终于有了合适的经济适用房出租,打算过两天星期天的时候就一起去看看。

接到陈少卓的电话时,苏晓晨正在茶水间里泡咖啡。

雨后放晴,微微开了窗就能闻到一股没有烟尘的清新空气。

她抿了一口咖啡,胃里都暖暖的,接起他电话时,声音都明快了许多。

陈少卓跟她约了星期六的下午去喝下午茶,她盘算了一下时间,正好有空便答应了下来。

原本看房越早越好,但思思那天正好要参加一个婚礼,只能往后挪了一天,正好空出星期六来。

她想着虽然这些年陈少卓也没亲口说过喜欢她,可这么暧昧不清下去对谁都不好,正好能借这个机会说清楚。

不过晚上给秦昭阳打电话的时候苏晓晨就傻眼了,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你星期六下午回来?”

秦昭阳懒洋洋的“恩”了一声,似有所察觉地问道:“我手机快没电了,怎么?你星期六有事?”

“我约了陈少卓。”

她话音一落,秦昭阳那边就沉默了。

苏晓晨也跟着沉默了,就这么安静了半晌,太子爷挂电话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补救,“…我就是欠人一人情要还,就算有什么,我也打算那天跟他说清楚来着。”

发出去片刻也没等到他的回复,苏晓晨抓耳挠腮地又补充了一句,“真的啊,你信我啊信我啊信我啊信我啊!”

依然石沉大海。

苏晓晨终于怒了,“一点都不通情达理,温柔娴淑!我爬墙去!哼!”

这回终于有反应了,她等了没多久,太子爷的电话就打了回来。

她愣是等着铃声响了好一会儿,这才接起来,接起来更是没好气地先发制人道:“还打什么电话啊,你别理我啊!”

秦昭阳轻笑了一声,把选择权交给了她,“你不是说我不通情达理,不温柔贤淑吗?你可以选择现在就挂我电话。”说罢,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当然,现在挂了我电话别指望我再教你写论文了。”

苏晓晨顿时咬牙切齿,太阴险了!

思思全程目睹了苏晓晨的表情,捧着咖啡杯“啧啧”了两声,叹息着飘了过去,“恋爱中的女人啊,刚才还炸天啊,一接电话就开始舔屏了,这世道啊。”

苏晓晨的脸更黑了…

“那你刚才干嘛挂我电话还不回我短信!”

秦昭阳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口水,这才慢条斯理地反问了她一句,“我刚才是不是跟你说我手机快没电了?”

苏晓晨愣住了,她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发现他好像真的说过了,不过她貌似没注意?

原本苏晓晨还理直气壮的,那气势立刻一泻千里,她清了清嗓子,很是不自在地问了一句,“啊,有吗…我没听见啊。”

“恩。”他应了一声,握着因为通话微微有些发烫的手机,缓缓地眯了眼,“既然这个没问题了,那现在你解释一下你最后那条短信如何?”

苏晓晨仅剩下的那点气焰也没了,哼哼了两声,开始装傻,“什么短信…我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他的语气更危险了。

苏晓晨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凛冽的杀气,咽了口口水,不死心地继续反抗,“我这叫气急攻心,是冲动这种情绪下的产物,做不得数的。”

秦昭阳轻扬了尾音“哦”了一声,那抑扬顿挫,撩得她心尖都颤了好几颤。

秦昭阳忍不住笑,对她还是一本正经的,“想爬谁家的墙?”

苏晓晨一边暗叹自己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呢,一边很狗腿的道:“我腿短登不上墙…”说完,自己都想哭了。

别人家都是二十四孝男朋友,怎么到了她这就成了她小心翼翼哄着了呢!

一定是风水不好QAQ。

她的声音委委屈屈的,又带着一丝柔软,怕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话里那一丝撒娇的意味。他陷在沙发里,只觉得心口有一阵暖流淌过,又温柔又缱绻。

他远远地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想起离开前的那晚,小姑娘在他怀里时,呼吸就在他的锁骨处,吐纳间一股清新的幽兰之气。

他怀里抱着她,只觉得岁月静好。

苏晓晨等了一会没听到他的声音,不由叫了他一声,他回过神,一双眸子里的光亮得惊人。“苏晓晨。”

她“嗯”了一声,听着耳畔他低沉又清冽的声音,突然有些心跳加速。“干嘛?”

秦昭阳想了想,这么说:“我发现你越来越有自知之明了。”

苏晓晨的脸顿时黑得跟锅底一样,咽着眼泪一把挂了电话。

 

Part 30.

苏晓晨星期六早上好好地睡了一个懒觉,然后在全寝室饥渴的求带饭要求下,留下一句“有人约我出去吃饭”后顶着她们杀人般的视线翩然离开。

陈少卓已经在寝室楼下等着了,很随性的休闲打扮,玉树临风。

寝室楼离校门口还是有些距离的,苏晓晨索性拉着他进了学校里的咖啡厅。

推门进去时,门口挂着的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里面还有着轻缓的音乐,木架子灵巧地隔开座椅,分隔出一个个小隔间来。

苏晓晨喜欢坐在窗边,那里有明亮又自然的光线,还能看见从窗前来去的人。

陈少卓过来的时候,顺手就接过服务员手里的奶茶放在她的桌前,“热的,正好可以下嘴。”

“谢谢。”她轻声道谢,微扬了眉梢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其余的事,只聊近况。一顿饭吃下来,气氛还是挺轻松愉快的。

陈少卓从窗外移回视线,看向她,突然说道:“徐柔晴回来了。”

苏晓晨顿时笑了起来,“她也没跟我说啊怎么就告诉…”话还没说完,她就察觉到什么,愣住了。

徐柔晴回来没告诉她,告诉了陈少卓,那说明她并没有那么想跟她联系。

她心里空落落地疼了一下,小口喝着她的奶茶。

气氛一下子就僵住了。

陈少卓思忖了片刻才说道:“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我今天约你是有话要说。”

苏晓晨尴尬地嗯了一声。

他沉默了片刻,看着她的眸子里沉静如水,可底下又波涛汹涌。

苏晓晨被他看了片刻就有些坐立不安,刚想说话,他就打断道:“以后有空再说,我总觉得今天的时机有些不对,而且徐柔晴刚说了要过来。”说罢,他弯着唇笑了笑,又给她叫了份甜品。

苏晓晨看了眼时间,这会秦昭阳大概刚下飞机,她想了想,不动声色地给他发了个信息,“你到了没?方便的话来学校的楠咖啡来接我一下好不好?”

说实话,陈少卓这样的安排,她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在她知道徐柔晴回来之后并没有联系她,而是陈少卓之后,暂时都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徐柔晴。

这个在她生命中六年,霸占走一小块地方的人。

大学第一年的时候,她回A市,都会打电话通知苏晓晨和陈少卓一起去接她,然后一起去吃一顿饭。

夏天冷饮,冬天火锅,从不例外。

那时候陈少卓都会在她们后面慢悠悠走着,唇边挂着笑,青春无限美好。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联系就慢慢地少了,到现在,她都已经不太愿意联系她了。

苏晓晨对感情方面的回应实在是有些迟钝,就像陈少卓喜欢了她好几年,她也是因为思思说破了她才知道,而徐柔晴…

她如今细想起来,自己实在不是个合格的朋友。

她还在发呆,陈少卓已经站起身迎了出去,她转头看过去,徐柔晴正背着挎包四处寻找,听见陈少卓的声音一转身就看见了窗口坐着的苏晓晨。

她笑着招了招手,飞快地跑了过来。

久别重逢倒也没苏晓晨想得那么尴尬,她一如既往的开朗,她坐在她听着,可就是觉得哪里少了一点什么,填补不上去。

秦昭阳下了飞机刚开机就收到了苏晓晨的短信,他皱了皱眉,稍一考虑就偏头问助理,“我下午什么行程?”

助理看了一眼,便道:“跟柯总约好了在公司见面,还有个会议。”

“帮我往后推两个小时,明天中午我亲自请柯总吃饭。”说着,他滑了几下手机拨出那个分外熟悉的号码。

机场人头攒动,他却走得不慌不忙,顺手接过助理递上来的文件看了眼,等电话接通。

“昭阳?”电话那头的声音轻柔又温润,他原本正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看着文件,闻言就是一顿,眼角眉梢都带了淡淡的笑意,“楠咖啡在哪?”

苏晓晨看了眼对话戛然而止的两个人,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示意自己出去接个电话,就握着手机去了洗手间。

等转过一个拐角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惨兮兮地求助:“你快来救场啊,我撑不下去了。”

秦昭阳可还记得她这会是跟陈少卓在一起呢,边坐进车子吩咐司机去A大边调侃道:“不是要爬墙吗,太重把墙压塌了?”

苏晓晨无语凝噎,半晌轻叹了口气,很是凄凉,“你快来,我等你。”

他透过车窗看向街道一侧,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苏晓晨接完电话走回去的时候就看见徐柔晴正笑着握住陈少卓的手在说什么,一见她回来这才松开,微微挪开位置让她进去。

苏晓晨现在就跟被打了一针强心剂,面上的笑容也淡定灿烂起来,她抿了口已经凉透了的奶茶顺着徐柔晴的话茬接了下去。

他们的话题无非就是过往和未来,再具体一些就是工作,感情。

徐柔晴说得口干舌燥,灌了一大口茶这才问道:“最近都忙着,倒也没怎么联系你,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在柯瑞广告公司实习。”她垂着眼看着杯底那漆黑的珍珠,拿着吸管戳了几下,“你呢?”

“我还没有,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说着,她自己也笑了起来,“你怎么不去你爸爸那里?不管是混经验还是学点真才实学都是自己家比较好吧。”

苏晓晨唇角勾了勾,心里暗想,她的父上估摸着只会大材小用让她端茶递水。真才实学?估计实习完了她泡咖啡的手艺一定精进!

徐柔晴见她不说话,抬手撞了撞她的胳膊,“你不上道啊,这会连我都不愿意说了,倒是什么都跟少卓说。他可告诉我了,你是不乐意去那当大小姐吧。”

苏晓晨愕然地抬头看了眼徐柔晴,她眼底依然是细细碎碎的光,好像刚才那种隐晦的嘲讽语气只是她的幻觉一样。

她皱了皱眉头,刚想说些什么,秦昭阳的车就停在了门口。

他从车上下来,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往这里看了眼,推门走了进来。

徐柔晴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秦昭阳回来了啊?”

苏晓晨还未说话,他已经几步走了过来,就站在桌边,手指了指陈少卓的身边,“你坐过去,我不喜欢和男人一起坐。”

他这话说得一点不自然都没有,见徐柔晴挪过去了,他立刻就坐在了她旁边,手指搭在她的肩膀上扯了扯她的头发,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你说见同学我还想到是陈少卓和徐柔晴呢。”

苏晓晨顿时语塞,他明明知道她就是来见陈少卓的。

说完这句话,他这才懒洋洋地看向对面的两个人,徐徐然地朝陈少卓伸出手来,“黑马。”

陈少卓似乎是愣了一下,脸色都有些沉,随即立刻缓和了过来,握住他的手笑了一下,“不敢当。”

秦昭阳只和他握了一下就松开了,很是自然地从她手里拿过她的奶茶喝了一口,然后很不客气地就训道:“怎么喝凉的,不知道自己身体不舒服吗?”

苏晓晨更傻眼了,她怎么觉得太子爷一出现之后她就从落落大方的气质型沦落成了反应迟钝的四肢不勤型呢?

再说了…她哪里像身体不舒服的人了?

徐柔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看着太子爷好半晌才笑道:“你总算回来了,晓晨等了很久了。”

秦昭阳看了她一眼,记忆里除了记得她跟苏晓晨有些要好,叫徐柔晴之外,一点都记不起来。他侧头看了眼苏晓晨,见她面上神色很是不自然,心下了然,接了话说:“她这倒没跟我说,只说回来的正好。”

陈少卓已经不说话了,微微抿着唇淡淡地转了视线看向窗外。

秦昭阳也就偶尔才搭一两句徐柔晴的话,面上也没有不耐烦的神色,只是握着苏晓晨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捏,越捏越重。

苏晓晨额角跳了好几下,知道他这是不耐烦应付人所以折腾她出气呢,无奈地先开口提出要先走了。

徐柔晴也没二话,只是笑着看了眼陈少卓,轻声说了一句,“你看见了没有?”

苏晓晨顿时浑身都不舒服了,她微微皱了眉,直接问道:“小晴,我怎么觉得我们隔了那么久不见之后有些怪怪的啊?”

徐柔晴没料到她问得那么直白,愣了一下,看了眼原本漫不经心此刻转过视线沉沉看过来的秦昭阳,“什么怪怪的啊?”

苏晓晨虽然老是被秦昭阳压榨,反应也略有些迟钝,可这么明显的不待见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徐柔晴的话里总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讽刺,不止针对她,也针对陈少卓。

她轻叹了一口气,终究没再问下去,起身准备走人,刚迈出一步,随即想起身,抬手一把握住秦昭阳的手,对还坐着的两个人说道:“哦,忘了告诉你们,秦昭阳是我男朋友。”

恩,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脸上是有意外的。

徐柔晴一双眼睛紧盯着苏晓晨看了一会,这才柔情四溢,又缓又慢地问道:“其实我这四年之内也交过一个男朋友,不过没你这么幸福罢了。他的心不在我身上,早就飞走了,你向来幸运,太子爷出了国都能回来和你在一起。”

苏晓晨垂着眼看过去,她正低了头去摩挲手里的杯子,脸上说不清的寂寥,唇边的笑意更像是在自嘲一般。

她叹了口气,很是抱歉地握住她的手,“晓晨对不起,我最近一直心情不好。”说罢,她突然直直地看向秦昭阳,问道:“晓晨毕业那天喝醉了,用我的手机给你打电话,是你吧?可你之后怎么还是不联系晓晨啊?”

苏晓晨的心刚放柔,这一会却突然僵硬了起来,转头看向秦昭阳。

Part 31.

秦昭阳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尖那片阳光,捏着苏晓晨的手不轻不重的,半晌,才很轻地反问了句:“跟你有关?”

咖啡厅里正循环着一首低沉的钢琴曲,醇厚的钢琴声就在耳边回荡着。

灰沉的天色似乎随着那穿透云层的阳光稍微亮了些,就那么一束,金光璀璨,从玻璃窗里穿过,从他的脚尖慢慢移上来,最后戛然而止,又隐没在云层之中。

徐柔晴一时不知道要接什么话,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看。

秦昭阳从来不屑看人脸色,更遑论有心想挑衅他的,当即眸色微沉,补充了一句,“我对自己人向来比较不见外。”

若说刚才那一句还听不出秦昭阳话里的冷意,这一回他是明明白白地摆上台面来了。

陈少卓一直没说话,玩着透明的玻璃小杯子。闻言,手指搭在杯口,侧目看过来,“柔晴只是顺口一问。”

“顺口?”徐柔晴自嘲地笑了一声,冷眼看向苏晓晨,“我有时候真的看不透你,到底是什么都清楚还是装作什么都糊涂?”

苏晓晨一愣,根本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她打断她的话,豁然站起身来,“你知道陈少卓喜欢你吧?为什么不拒绝?”

苏晓晨懊恼地想咬舌头,人没说喜欢她啊,她要怎么自作多情拒绝他啊!

徐柔晴冷笑一声: “脚踩两只船,过瘾吗?”

秦昭阳眉头一皱,双眸就是一眯,危险至极,“你说谁是船?”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因为太子爷的这句话烟消云散。

苏晓晨从来没有贪恋陈少卓对她好的那种想法,因为真正有交流是从大一开始,以前秦昭阳在的时候陈少卓甚至从来没和她提过与学习无关的事。

但大一的时候,两个人在同一所学校,虽然专业不一样,可终究还是有交流的。

陈少卓以前问过她,如果要好的朋友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苏晓晨那时候怎么回答来着?她说一开始以什么状态相处,就永远是什么状态。

除了此,再无异样。

她是真的到大三上学期才被思思点醒的,但真的无暇考虑,打此之后更是疏远了陈少卓,再加上他大三就进公司了,两个人的交集实在是少的可怜。

所以徐柔晴这么质问她的时候,苏晓晨觉得自己老无辜了。

一时之间,气氛就凝固了起来。

她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你高估我了,我平衡感从小就不好,脚踩两只船不是翻船就是落水,这么得不偿失的事情我不会做。”

她的语气不急不躁,也没有被误解的气急败坏,真的只是简单的在说一件事。

这句话说得颇有深意,她站在秦昭阳的身旁,眼神更是坦荡。

是了,苏晓晨从来都是这么一个人。你看着她好像没心眼,可其实人却很剔透,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看着无害,可一旦触及了她的底线,从不会有好果子吃。

徐柔晴最青涩懵懂的六年时光都是和她一起度过,很美好很单纯的六年,可慢慢地长大,心里装着的东西不一样了,心也就不再靠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