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别人的错题对我没用啊,他的错题也许我不会做错呢?”肖燃提出异议。

宋泾修摸过一张白纸盖在一道题答案上,而后冲她抬了抬下巴,“你做下这道题。”

他说完后便起身倒水,肖燃盯着题目看。有了思路,她在演草纸上粗略地写下步骤,几乎没什么停顿,一直算到最后的结果。宋泾修倒完水回来,她一道题恰好做完。

宋泾修递水给她,自己坐下来、长腿交叠,“对下答案吧。”

肖燃将纸拿开,快速找到最后的结果,然后就不受控制的“诶”了声,“卧——”她抬头对上宋泾修望过来的眼神,将后面那个“槽”字憋了回去,“的妈呀,为什么跟我算出来不一样?”

宋泾修随意看了眼题目,云淡风轻道,“你可能理所当然地把圆心角按照120°算了,其实并不是。”他抽过她手里的笔,在图上画了一条辅助线。

辅助线画完,肖燃立刻明白过来,在纸上刷刷刷一会,这才把题目做对。

肖燃呼出一口气,瞬间感觉压力很大。

宋泾修像是猜到她的心思,将她面前的错题记录抽走,对上她不解的目光,他解释道,“这个最后几天再看,先看你期末考的试卷上做错的题目问题出在哪里。”

肖燃坐立难安,企图跟他打商量,“我们能不能跳过这个步骤?”如果家教是别人,她二话不说就拿来,可一想到要拿给宋泾修看,她就迈不开步子。被老师批完的卷子发下来,她看到自己的错题已经无地自容,她自己蠢自己知道就好,如果要他也知道…那还不如让她去跳江。

“怎么?”宋泾修挑眉一笑。

“我犯蠢的证据还是不要看了吧?”肖燃呵呵笑了声。

宋泾修倚着沙发,嗓音清越,语带笑意,“人犯蠢正常,知耻而后勇。肖燃,拿来给我看吧。”

“哦。”冷漠。

她不太情愿,还是拿来试卷,递过去给他。

宋泾修看她一眼,笑容很和煦,“坐啊。”

肖燃便老老实实坐下来。宋泾修翻了翻她的错处,抬眸问:“你自己知道问题出在哪吗?”

“知道,”肖燃破罐子破摔的姿态理所当然道,“难题不会,简单的又做不对。”

宋泾修把笔一丢,哼笑一声,“合着你还挺骄傲。”

肖燃挺胸抬头,不忧亦不惧,“就目前我的成绩,考上c大没问题,所以我丁点儿都不担心,只要发挥正常,数学差点没关系啊。”所有科目里,她学的最烂的就是数学,其他科目的成绩在年级都是排名前十。

“c大?”宋泾修意外又惊喜,悄悄压下已经翘起来的唇角,“你打算学什么?”

“…新闻学,”肖燃佯装不满,睨他一眼,“跑题啦,不是在谈我的数学成绩吗?”

宋泾修瞬间恢复刚刚的正经严肃。经过这么一问,他差不多知道要教她些什么了——留心审题、不能马虎大意。

难题不会没关系,把简单题都做对照样能得高分。

130分,是他对她要求的底线。

接下来几天都是一样。

休息时,肖燃从肖劲为二人准备的零食堆里拿出一包薯片,嘶啦一声打开,递到宋泾修面前,“来,小宋老师辛苦。”

宋泾修婉拒,“我吃点别的。”他长臂一伸,捞了一盒老酸奶。

肖燃故作哀怨地长叹一口气,“唉,都没人陪我长胖,好心酸啊好心酸。”

宋泾修立刻撕开老酸奶给她,“薯片给我。”

宋泾修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吃零食,不是不爱吃,而是宋征管得严。肖燃小时候是个爱哭鬼,他口袋里的糖果都是为哄她准备的,再加上他平时会跟朋友出去锻炼,因此肩宽窄腰,身材匀称。

肖燃了解他的个性,知道他有原则有底线,刚刚也只是拿他寻开心而已,遂将他手里的老酸奶接过,把打开的薯片用小夹子夹好、放到一边。

a市昨晚下了雪,清晨两个人扫出一条小路,这会又落了雪,浅浅的一层,比四周颜色要深一些。肖燃坐在窗前,吃着老酸奶,望着雪地上几只跳来跳去的麻雀。

真舒服啊,这样的天气吃冰的酸奶,好像把雪吃进腹中。

宋泾修低头玩手游,游戏音乐关了,他拿手机播着安静的钢琴曲。

肖燃舔掉嘴唇上的酸奶,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杨宁约她明天出门。放假以后两个人默契地不在白天打扰对方,只在睡觉前谈谈心然后互道晚安,现在是特殊时刻、两个人都分得清主次。但年前杨宁还是想跟她见一面。

肖燃偷偷瞄了宋泾修一眼,忽然有些不忍打扰这份安宁。

又过了会,肖燃轻声咳了咳。

宋泾修转过头,猜到她有事要讲遂与她沉默对视。

“那个,”肖燃同宋泾修打商量,“我能不能休息一天啊?就一天。”肖燃伸出一根手指,用正太音卖萌。

哦对了,肖燃是个cv,主要负责b站某游戏视频的配音,御姐、正太、萝莉的音色,她都驾驭的很好。她唱过一首游戏同人歌曲,有了些粉丝,全是以大姐姐自居,调戏“小正太”的,宋泾修也听过。

不是她有意要宋泾修知道,而是有一回她在卧室偷偷录音,被他撞见,就将一切都招了。宋泾修当时年纪也不大,倒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瞒的,毕竟平日里只有她跟肖劲在家,无聊时总要找点事做。可肖燃怕肖劲知道以后觉得她“不务正业”,所以让宋泾修帮忙保守秘密。

从小到大,她秘密一大堆,也不知道宋泾修记不记得清每一桩。

倒是宋泾修,从来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

太不公平了。

可是也没办法。

宋泾修这时斜她一眼,淡淡问:“你想干嘛?”

肖燃下意识想撒谎,脸不红心不跳,“就跟朋友出去逛逛街买买东西,在家太闷。”

宋泾修一眼看穿她的谎言,直截了当地问:“跟男朋友出去约会?”

肖燃一噎,“是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泾修的表情。

“那我呢?”宋泾修叠起腿。

“啊?”肖燃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出去了,我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什么?”

张了张嘴,肖燃末了道,“哼,你就是不想让我出去。”

肖燃起身上楼,留给他一个高冷的背影。

她来到楼上肖劲的书房,敲门进去。

肖劲在看文件,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自己上楼了?”

“中场休息呀,”肖燃想着跟杨宁的事情迟早得告诉肖劲的,遂试探问道,“老爸,如果哪天我交男朋友了,你会是什么心情呀?”

肖劲这回头都没抬,“你先拱到一颗好白菜再说。”

肖燃:“…”什么呀?是在说她是猪吗?就算她是猪,也是一头从不挑食、好看的猪。就这么自信。

想了想,肖燃抱住肖劲胳膊、虚心求教,“怎样算好白菜?”

“至少要跟你长相相配,门当户对。”肖劲意有所指,并轻轻拨开她的手,继续看文件。

肖燃哪能听明白他的弦外之音,执着道,“就不能降低点要求?”

“已经很低了,还要怎么降低要求。”肖劲说。

肖燃低着头不说话,肖劲叹了口气,继而道,“你喜欢的话,其实这些也不是非要做到,但跟你一定要性格合适,会全心全意对你好。你现在年纪小,看人的眼光还差了些,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你谈朋友我不会说什么,但作为女孩子,你要注意保护自己,其余的我不会干涉。未来日子还长,也不是就要跟第一个从头走到尾。”

肖燃听他说到最后,还以为他知道了什么,察言观色之下,肖燃又看不出异样,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对他敬了个不像样的军礼,“懂啦,我会把爸的话记在心里的。”

等下楼,肖燃看到坐在原处闭目养神的宋泾修,心底忽然就涌上一阵愧疚。他不远千里跑来,她竟然还想留他一个在家。

“泾修哥哥。”她走过去,拿开他盖住眼睛的手。

宋泾修睁开眼瞧着她,眉眼间有些疲惫。

肖燃轻声道,“那,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出去?我们约了一起滑雪,这样的话可以再多叫几个朋友,大家一起玩。”

大约过了五秒钟那么久,肖燃看到宋泾修点了点头。

于是第二天,肖燃带着宋泾修跟杨宁一行人见面了。

、第五章

第五章

肖燃跟宋泾修赶过去的时候,其余的人已经到了。他们围成一个圈低头交流、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大计。

“杨宁!”

肖燃喊了一声,那群人一齐望了过来。

几个人先是看她,肖燃穿了件枣红色大衣,下身深色牛仔,脚上一双黑色短靴,她本就漂亮,皮肤又白,大衣衬得她的脸更为白皙红润,是盛放在冬日里的娇艳,她只微微笑着,在对面人眼中却是闪闪发光的。

他们盯着她看了很久,继而将目光放到她身边的宋泾修身上。

他上身的黑色大衣敞开着,里面只一件白色衬衣,黑色贴身长裤,裤脚塞在休闲皮靴里,身材颀长、气质卓然。两人走在一起,俨然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此情此景,杨宁身边那群朋友不约而同看向杨宁头顶。

如果杨宁戴了帽子,会不会有点绿啊?

当然没人敢说这个。

一阵诡异的安静过后,杨宁上前牵过肖燃的手。肖燃冲他一笑,又不禁转过头看了眼宋泾修的神色,这才发现宋泾修也在看她,视线交汇,他点头牵起嘴角。

肖燃心情这才轻松起来。

一行六个人去更衣室换滑雪服。路上,肖燃落后一步走在宋泾修身边,为他介绍前面的几个朋友,“杨宁你认识,最前面的女生叫杨巧,是杨宁的妹妹,走在她后面的两个男生分别是王宇群和钟文。”

宋泾修点头,问她冷不冷。

肖燃觑他一眼,“我才应该问你冷不冷吧?”

宋泾修笑了笑,虚揽了一下她的肩,“还好,我身体好,抗冻。”

换完滑雪服出来,肖燃看到前方的杨宁,从背影看臃肿得像个球,她悄悄上前推了他一把,然后就站在一边哈哈哈笑个没完。

杨宁:“…”

“你笑什么?”杨宁不解。

“该减肥了你,”肖燃抬起他胳膊、捏了捏他手腕上的肉,毫不留情地打击:“你看看你看看,在家吃什么了?几天就胖了这么多。”

杨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家里做的饭好吃,自然就吃得多了点。我又不像你,怎么吃都不胖。”

“嘴怎么变这么甜?”肖燃啧啧。

杨宁牵着她往前走,“我是在讲真话,可不是哄你。”

前面走着的是王宇群跟钟文,肖燃往更远处看了看而后回头,结果看到宋泾修跟杨巧并肩走着,不知道两人在聊些什么,杨巧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你在看什么?”杨宁循着肖燃的视线看去,继而了然微笑,“杨巧要跟来,我还想她没伴会不会无聊,他们俩能做个伴也不错。”

肖燃笑了声,低头说:“嗯。”

王宇群跟钟文完全是自己玩自己的,到了地方就一二三往下滑。两个人你追我赶,中间王宇群摔了一下,钟文停在他身边抱着肚子大笑,王宇群站起来踹了他一脚。

一不小心围观了全程的肖燃:“啧啧。”

杨宁晃了晃她的手,“别多想,他俩都是直的。”

之前肖劲每年都会带她来滑一次雪,肖燃完全不需要教练教。可有人需要,杨巧是第一次滑雪。教练来之前就已经找好,但到了教练那集合才发现,他手底下还有三四个人。

杨巧喊住正要往肖燃那边去的宋泾修,“宋大哥,你能教我一下吗?”

宋泾修看了眼前方并肩走着的二人,回头道,“可以,只不过我没有教练专业,你可能要走段弯路,我的意思是你可能会摔倒,很多次。”

“没关系啊,”杨巧说:“我学东西很快的,而且我不怕摔。”

宋泾修笑了一下,“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那边肖燃看到杨巧没有跟教练,而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宋泾修身边,面露不解。杨宁倒觉得没什么,解释说,“她可能觉得教练那边人有些多,有个人手把手教会好些。”

“哦。”

调整好姿势,肖燃吸吸鼻子,对身边的杨宁道,“我滑下去啦,你也赶紧下来。”

她话落已经滑出去老远,杨宁扬声喊道,“你注意点四周!”

“知道!”

杨宁站了会,发现她的确滑得不错,这才跟着滑下去。

肖燃有意等他,杨宁没过多久便滑到她身边,同她聊天,“你滑雪是谁教的?”

肖燃说:“我爸。他每年都带我过来,昨天我跟他说跟几个同学约了一起,他叮嘱我注意安全,就没跟过来了。”

滑到底,杨宁问她,“这几天补习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不累,就是无聊,”肖燃冲他笑笑,“所以你一讲我就立刻答应出来了。过年以后恐怕还要忙一阵的,也只有现在有时间。”

他俩在底下说着话,肖燃抬头看去,发现杨巧正滑下来,宋泾修紧跟在她身后。忽然,杨巧叫了一声,身子一歪摔在地上。宋泾修很快在她身边停下,关切地蹲下身。

杨巧摔了一跤却还在笑,她被宋泾修拉着胳膊从地上扶起,对下面的两个人晃了晃手掌。杨宁却担心妹妹摔到哪里,立刻跑了上去,肖燃紧跟其后。

“没事吧?摔到哪没有?”杨宁左右看了看她。

杨巧立刻说:“就很轻地摔了一跤,能有什么事啊,滑雪摔倒不是很正常嘛。”

杨宁皱着眉头,显示出作为兄长的关心,“你第一次学不要冲那么猛,小心点。”

“知道啦知道啦,”杨巧看向肖燃,笑容灿烂,“宋大哥教得不错,我感觉我再有两次就学会了,你跟我哥接着滑去吧。不用管我。”

肖燃点点头,还是劝她不要心急,慢慢来。

她跟杨宁于是准备离开,杨巧却忽然对着杨宁的背影道,“哥,你照顾好嫂嫂,别让她摔倒。”

肖燃整个人一僵,她是先认识杨巧,再认识杨宁,作为她为数不多的朋友,杨巧一直喊她名字的,这会却喊她…嫂嫂。她转过身,下意识地向宋泾修看去,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看他。

他视线笼在她身上,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

杨宁已经满口答应,“我知道,她如果要摔倒了我就摔在她下面当肉垫行了吧。”

走回去的路上,肖燃有点神不守舍。杨宁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啊。”肖燃否认。

杨宁还是不放心,再三确认她没事才允许她继续。

肖燃这回没跟他打招呼便滑了下去。杨宁急匆匆跟在后面。

肖燃下滑的速度飞快,耳边一直是杨巧那声嫂嫂,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往前看,她似乎看到雪地上映着宋泾修的脸,一双眼漠然地看着她。

杨宁看到她面前不远有一块黑色的东西,在她身后大声提醒她,“肖燃注意你前面!”

可是晚了。

他话音刚落,肖燃被那块黑色石头一绊,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杨宁心里一疼,等他滑到她身边,看到她眼圈已经红了。他扶她坐在地上,柔声问:“摔疼哪了?”

肖燃低声说:“哪里都疼。”

这会说话的功夫,其余四个人都已经滑了过来,将二人围在中间。

“怎么了?”“怎么忽然摔了?”“摔疼没有?”几个人几乎同时问道。

肖燃仰起头,固执地看向宋泾修。他是所有人里跟她最亲的人啊,这几个声音里却没有他的。可他的表情又不像完全不关心,相反,她很少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浓眉蹙着,薄唇紧抿。

这是在担心她吗?肖燃心里忽然有点不确定。

“能站起来吗?”杨巧这时出声问道。

杨宁握着她的胳膊,肖燃回答“能”的同时,借着杨宁的力量慢慢站了起来,慢慢往前走去。

王宇群跟钟文见没事了,结伴滑向远处。

杨巧站在原地,眼睛望着宋泾修的手。肖燃说她能站起来的时候,他的手便递了出去,只是肖燃似乎没看到。宋泾修收回手时是握着拳的,杨巧看着面前男人的背影,皱起眉头。

往回走的时候,肖燃便觉得身体不对劲,小腹开始坠痛,甚至疼出了冷汗,叫风一吹,浑身发冷。她回想了一下上回来例假的日子,知道今天不该来,但还是想去确认一下。

更衣室旁有洗手间,杨宁扶她到更衣室门口,肖燃推开他的手,“我去下洗手间。”

杨宁点头,在门外等她。

宋泾修滑下来以后又往回走,杨巧一直紧紧跟着。

但杨巧能很明显感觉到他周遭的气场变得跟刚刚不一样,他方才还会对着她微笑,现在却很沉默,甚至是冷淡。

走到一半,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宋泾修立刻停下脚步,杨巧也跟着停了下来。

滑雪场空旷,喧闹声似乎是从更衣室那边传来。

宋泾修见更衣室门口只杨宁一人站着,快速滑了下去。走近才知道原来滑雪场忽然断电了。

杨宁见宋泾修走过来正要说话,宋泾修已经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那力道几乎能将他的骨头折断,“她人呢?”

杨宁不明所以,声音因疼痛而发颤,“她从洗手间出来去更衣室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