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刚刚放下去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姚存慧也呆住了,忙问道:“这附近的山上,可有草药?老人家,您告诉我!”既然他是大夫,他应该是知道的吧?

老人倒是不含糊,说道:“从后门出去一直往前,翻过一座山梁,第二道山梁那边的山谷里有柴胡和半夏,只是这么大的雨——”

“我去!”姚存慧当即道:“劳烦您老人家帮忙照顾一下病人!小何,你们烧些温水,替申生擦擦头和身子,我这就找药去。”

“二小姐,让我们去!”赵纪远说话间,捂嘴大大打了个喷嚏,坚持道:“下这么大雨,你不能去!”

“是啊!二小姐!”众伙计们也都道。

“可你们谁认识柴胡、半夏啊?”姚存慧一句话就让他们闭了嘴。

“我也认识,姚小姐,我同你一起去。”白慕鸢忽然说道。

“我也去!”赵纪远不甘示弱。

“赵兄就留下来照顾申生吧!”白慕鸢毫不客气说道:“你自己都喷嚏连天的,万一回头又病倒了呢?”

“白公子说的是!你留下!”姚存慧瞟了赵纪远一眼。

赵纪远瞠口结舌,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姚存慧和白慕鸢带着两名身强力壮的伙计披着蓑衣、戴着草帽,提着一盏小小的羊角灯从后门匆匆去了。

哗哗的大雨依旧没完没了的下着,到处都是汇集淌着的一股股水流,如此一来,道路反倒不如泥泞那般难走,四人默不作声,按照老大夫的指点急急往前走着。

翻过山梁,继续往前翻越,站在高高的山上,白慕鸢沉声道:“老人家说的,应该就是这一片吧!姚小姐,咱们四人两人一组分开找吧!”

“好!”姚存慧点点头,与白慕鸢一人带着一个伙计在山上细细的搜寻。

借着微弱的灯光,花费了许多力气,终于采到了柴胡和半夏,四个人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

“快点回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不料,因大雨的冲击,山上泥土稀松,姚存慧脚下一陷,惊叫一声向后摔了下去。

“姚小姐!”白慕鸢忙伸手去拉,自己也摔了一跤。

“二小姐,白公子!”两名伙计大惊,忙趋趔着赶下去。“你们没事吧?”

姚存慧摇摇头正要说没事,突然眉头一蹙,痛吟道:“我,我的脚踝好像扭着了!”

“二小姐!”两名伙计面色一变,白慕鸢也一脸紧张。

“你们先回去吧!救人要紧!”不等姚存慧开口,白慕鸢当即说道:“我留在这儿陪同姚小姐慢慢回去!”

“你们快去吧!路上小心点!大夫说了,再拖下去申生会有危险的!”姚存慧也道。

两名伙计踌躇一番,当即点点头,一个说“二小姐您小心点!”一个说“白公子,二小姐就拜托你了!”

“放心!”白慕鸢一笑点头。

第151章 采药

“怎么样,你能站起来吗?”白慕鸢说道,顺手从旁边折了一根树枝递给姚存慧做拐杖。

“多谢!”姚存慧试着站起来,又坐了下去,细细的揉了揉脚踝,苦笑道:“幸亏扭的不是很严重,你等等我!”

姚存慧说着手上猛的一用力,白慕鸢只听见“咔、咔”两声脆响,唬得脸色都白了,睁大眼睛吭吭哧哧道:“你、你——”

这是什么女人啊!

姚存慧紧绷的皱起的脸色一松,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轻轻转了转脚,不好意思的笑道:“让你见笑了!”

她抬头望望黑沉沉的雨中夜色,情不自禁又思念起沈佺来,这么干净利落的手法,还是沈佺教她的,没想到,有一天她真的又用上了。

“你慢点儿,当心又扭了!”白慕鸢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姚存慧一偏头,就看进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中,下一秒,眼前蓦地一黑,世界陷入黑暗——羊角灯微弱的灯光熄灭了!

过了好几秒,两人才适应了这乌漆漆的黑暗,怔了怔,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姚小姐,小心!”白慕鸢也顾不得什么,搀扶着姚存慧的胳膊,姚存慧本想甩开他,又觉得太过明显,只得勉强道了谢,心里解释说这是事急从权。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走错路了!”姚存慧突然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扶着一棵围抱不住的大树。

听她这么一说,白慕鸢也定了定神,睁大眼睛努力的打量四周,苦笑道:“二小姐,好像真叫您给说中了!”

“二小姐,咱们还是别走了,找个地方避一避吧!下了这么大的雨,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塌方或者山洪,那就危险了!等天亮了,就好办的多。”白慕鸢说道。

“好!”姚存慧点点头,她其实也是这么想。与其黑灯瞎火、大雨倾盆的乱走乱闯,还不如等天亮再说。天亮之后,即使他们找不到出去的路,伙计们也会来寻人的。

两人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处小山洞遮风避雨,洞中并不荒芜,看样子是附近的村民们常用的,洞中有数块表面平整的大石头,应是村民歇息时坐的。

“姚小姐,坐下吧!”白慕鸢抹了头脸上的雨水汗水,招呼姚存慧坐下。

“多谢!”

两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忙着抬手擦脸擦头发。

刚才在外边赶路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停了下来,才发觉着深秋的雨夜冷得出奇,一身的热汗被挟裹着雨气的冷风一吹,姚存慧情不自禁环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紧紧的咬着几欲打架的牙齿。

“真冷!”白慕鸢也抖抖索索的说道。

他掏出火折子,轻轻一擦,蓦然一下的亮光照亮了洞中,看到洞内一角有干柴数根,白慕鸢顿时大喜,“二小姐,你等等!”

白慕鸢熟练的将木柴拿过来,小心翼翼的生起了火,火光渐渐越来越亮,姚存慧身上一暖,下意识的舒了口气。

“这点儿柴不够,我去外边找找。”

“可是,外边的柴都是湿的呀!”

“寻些细小的枝桠,靠火烘一烘就好了!”白慕鸢说着,已经走了出去。

火光摇曳,风吹动明明暗暗的光影投射在四壁,同样映照在姚存慧姣好的面容上,她静静的凝着洞外的漆黑雨夜,星子般的眼眸闪闪发亮。

“回来了!”没多大会儿白慕鸢便进来了,姚存慧起身,与他一起将湿漉漉的枝桠折成一段一段,摆放在火堆旁边烘烤着,然后两人重新坐下。

“也不知他们俩回去了没有!”张开手向着跳动的火苗,姚存慧眉间轻蹙。

白慕鸢抬头望了望她,笑道:“放心吧,申生不会有事的!”

姚存慧一笑点头,沉默片刻,又说道:“谢谢你,白公子!”

白慕鸢呵呵一笑,妖娆如鲜花绽放,温言道:“姚小姐客气了!能为你们做点什么,我心里也没那么过意不去了!”

姚存慧抿唇一笑:“公子经常在外头游山玩水吗?”

白慕鸢想了想,笑道:“也算是吧!”

“公子必定见多识广!”

“偶尔心情烦闷出来散散心罢了,不比姚小姐,年纪轻轻,这么能干!你们姚家米行有小姐这般人物,生意一定会越做越好!”

“呵呵,借你吉言!”姚存慧一笑,突然问道:“对了,我的帕子不小心丢了,能不能——借用一下公子的?”

白慕鸢一愣,忙不迭点头,将自己的帕子掏出递了过去,陪笑道:“姚小姐不嫌弃,尽管用便是!”

“多谢白公子!”姚存慧接过帕子,从容起身,就着雨水打湿拧干,小心的擦了擦脸脖子和手,然后又帮他清洗干净。

白慕鸢望着她的背影,一时有些若有所思。

两人在山洞中等着天亮,院子那边,两名伙计带着药匆匆赶回,大夫见了,忙拿下去配上三四种药材熬药。

众人见了,不约而同都放下了心。

赵纪远突然一把揪住一名伙计,厉声道:“二小姐呢!”

白枫、白年也忙围了过来,劈头问道:“我家公子呢?”

众伙计面面相觑,齐刷刷的一起瞪向那两名伙计。

在众人刀子似的目光围攻下,那两人居然下意识的有点儿心虚起来,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说了。

白枫、白年听说自家主子没事,一口气便松了下来,赵纪远一把揪住伙计领口,怒道:“你们疯了吗!就这样把二小姐留在山上?她还扭伤了脚?要是万一——”

“那,那怎么办!”伙计被赵纪远说的面色一变,心下不由得也恐慌起来。如果二小姐真的有什么事,回去他们该怎样向姚老爷交代?

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

“放心吧!”白枫瞟了一眼失态的赵纪远,淡淡道:“我家公子会照顾好姚小姐的!”

就是因为她跟你家公子才一起才叫人不放心!赵纪远心头怒火妒火急火一起中烧,恨不得立刻飞到姚存慧身边,将她给带回来。

众伙计们一惊,瞪向那两名伙计的目光更含谴责:你们怎么着也得再留一人陪着二小姐呀,这荒郊野岭、孤男寡女的,这——

“还愣着做什么!你们俩快点儿带路,回去找二小姐!”赵纪远冷冷说道,不顾众人劝阻,定要跟了去。

于是,七八个人重新又冲进了茫茫的夜雨中,白枫想了想,也跟了同去。

一行人没想到姚存慧和白慕鸢会迷路,转悠了半响也没找到他们的踪影,赵纪远急得心火直冒,两名伙计指天画地发誓肯定没有带错路,折腾来折腾去,天色渐明,雨也稀稀朗朗的停了,他们还是没能找到人。

直到又有伙计匆匆找了过来,说是白公子和二小姐已经回去了,众人才放了心,忙着往回赶。

此时,申生已经退了烧,众人身体基本无碍,只有赵纪远,喷嚏打得更频繁更响亮了些。

“大晚上的,你们不会等天亮再去吗?”姚存慧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将熬好的祛风寒的药一人逼着他们喝了一碗。

赵纪远嘴唇发白,脸色也发白,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凌乱的披在肩后,几缕发丝贴在脸上,大滴大滴的雨水顺着额头、脸颊流下来,他也不擦,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姚存慧问道:“二小姐没事吧?”

“没事。”姚存慧望着一身狼狈不堪的赵纪远,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别过目光放软了声音道:“你快喝一碗药,赶紧把衣裳换了吧!”

赵纪远一怔,印象中,这似乎是她头一回这么温和不带固有成见的同自己说话,他心里莫名的一阵兴奋和悸动,点点头,“好。”

白慕鸢眸中精光一闪,唇角似笑非笑的翘了翘。

申生坚决不肯因为自己而耽搁了行程,于是大家重新上路,申生与姚存慧主仆三个一同乘着马车。

“赵兄,你还好吗?要不要到在下车里一起?”白慕鸢关切的望向赵纪远。

“不必了。”赵纪远笑着拒绝。他绝对不可能同意与白慕鸢同一辆马车!只是,听到白慕鸢这么问的时候,他下意识朝姚存慧望了一眼,姚存慧压根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令他心里有一丝丝难过。

白慕鸢也没有坚持,一笑作罢。

马车里,小杏和小梨一脸后怕,“幸亏小姐您没事”不知念叨了多少句,申生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脸色很不好看。

“申生,你若是挺不住了,记得说一声。”姚存慧望了他一眼。

“小人只是一个下人,当不起小姐如此!”申生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盯着姚存慧:“二小姐,请您以后不要这么做,老爷知道了,小人的饭碗怕要不保!还有,如果二小姐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所有人都会跟着倒霉!”

申生的语气变得严厉,小杏、小梨一下子小脸也变得煞白,后怕的打了个寒颤。

她们知道申生所言一点不假,如果姚存慧真的发生了意外,身为卖了死契的贴身丫鬟,恐怕她们俩非要陪葬不可!

两人相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均看到了恐惧。

第152章 交代

姚存慧动了动唇,心里觉得有点难过,又不好说什么,沉默片刻闷闷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连累你们。”

她好心救他,他这算是什么态度?不说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就是奴才对主子,也不该是这个态度吧?

申生见姚存慧神色黯然,心里一下子也有点过意不去,可一想到她的行为,更多的不安起来。

姚存慧虽然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可是无可否认,她和白慕鸢孤男寡女两个在山上过了一夜!

他相信两人是清白的,但是瓜田李下,人言可畏,保不齐什么时候这件事就会被翻出来被人当做攻击姚存慧的利器!

申生寻思着,回头好好的敲打敲打跟来的伙计们,避开小杏、小梨再好好的同姚存慧商量,这件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晓以利害,伙计们应该会守口如瓶的:如果事情吵了出来,他们也要受到牵连!

等到了淮北,便找个由头令那白公子主仆自行乘船吧,但愿今后大家不要再碰面了!至于那些雇工,少不得威吓一番,多许几个钱了!

出门在外,事急从权,姚存慧此时却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的严重性,正在细细的咀嚼申生那番话,琢磨着将来遇到类似情况该如何处理,暗暗警惕自己:这是古代,尊卑次序大过天,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连累所有人都遭殃。

百家主仆那边,白慕鸢也累了,靠着厚软的车壁呼呼大睡,白年不敢说话生怕朝着他只好也垂着头假寐。

白枫瞟了一眼睡得酣畅的主子,冠玉般的容颜柔美而恬静,英俊绝伦的五官呈一种近乎圣洁的柔光,凭谁见了,这都是一张令人心生好感、愿意亲近的面皮。

白枫的心里却不由得暗暗打了个寒颤:主子的方向感异于常人的敏锐,他绝对不可能会迷路!

他是故意的,故意和姚家小姐在山上过了一夜。

将来好好利用,这一夜可以做的文章就大了……

一路无事。

到了淮北弃车乘舟时,不等申生找借口,白慕鸢主动笑着自行离去,再三道谢,申生大大松了口气,连假装留他一下都没有,很客气的同他道了别。

姚存慧自不会为一个陌生人上心,也只笑着道别,赵纪远则更是正中下怀。

“二小姐,回京之后,二小姐打算如何向老爷解释灾民抢粮的事?”申生找了机会问姚存慧。

姚存慧沉默片刻,“这事我会向爹如实交代。”

“二小姐!”申生有些发急。

“我主意已定,这事我会自己负责。”姚存慧态度坚决。

申生知她性子,只能无语苦笑。

姚存慧感激申生的好意,可心里却十分清楚,这跟来的伙计中,准定有姚老爷暗中嘱咐过的心腹,她太了解他了!可叹申生,难道以为可以编什么胡话骗过他吗?

他平生最痛恨的,就是遭人欺骗!她自认还没到有本事能够欺骗他的时候。

回京之后,姚存慧果然如实将如何遭遇灾民、如何发生冲突、最后如何解决的事情细细的向姚老爷说明了。

“爹,是慧儿无能,没有办好这趟差事,连带着让爹也没面子!是慧儿不好!”姚存慧说完,屈膝跪了下去,垂着头,脊背挺得直直的。

姚老爷沉默的望着她,面无表情。他不是不气,自己的女儿擅自做主将收购上来的粮食送给灾民,还将这些胆大妄为之人收留到湖乡的农庄,旁人有样学样,甚至“举一反三”起来,他还怎么管?

不过,有一句话她倒是说对了,她连累他也没面子!姚老爷心中不由暗怒:既然知道会连累他没面子,她就不会三思而后行?明明已经控制了局势,偏偏仍要后退一步!

她是他的女儿,主动请缨办这件事,他当着众人的面应允她、相信她,结果呢?事情办成了这样!

事已至此,为了不令自己更没有面子,他只能替她圆场了!可是私下里,仍该好好的教训她一番,省得今后不知道天高地厚。

书房中,姚老爷将姚存慧好好的训斥了一顿,姚存慧恭顺听着,乖乖认错,姚老爷见了心中方略略好受。

“起来吧!”训够了,姚老爷方轻轻一叹,语重心长的道:“爹是为了你好!你很聪明,可有时候未免自信太过,总爱独辟蹊径、兵行险着!慧儿啊,你知不知道,你的大胆只要错一次,就是万劫不复!太冒险了!你如今在米行刚刚崭露头角,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等着拿你的错处,给人落下一个‘办事无能’的印象,再要扭转就难了!”

“爹爹教训的是,慧儿领受了!”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明日咱们一块去米行,这事还得在众人面前有个交代。”

“是。”

姚存慧心情沉沉的回落梅院,想着明日的交代,心里颇有些不安,这次脸面的确丢大发了!

可是,姚存慧父子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次日在总店中,当姚存慧禀完这次收粮结果的时候,最先发难的,竟然是二叔姚年广!

“二侄女,不是二叔说你,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呢!也不打听打听就贸然上路,还好碰上的只是小股灾民,若是大股,人能够回来就不错了!不熟悉的路线,自然要差人先行打听方可上路,灾民、山贼盗匪、道路崩塌、洪水暴发、桥梁倒塌等等,不管遇上哪一种情况,不是什么事都耽搁了吗?你不懂,怎么也不问问随行的伙计!申生他们都是林掌柜精心为你挑选出来的,他们还能不懂?”姚年广说着望了申生一眼。

姚老爷的脸色微微一沉,没有反驳。

申生的手握成拳紧了紧,嘴唇动了动,刚刚小声说了个“我”字,就被姚存慧打断了。

“二叔教导的是,是我疏忽了!”二叔的话虽然直白有些尖锐,可是姚存慧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申生愧疚的望了姚存慧一眼,也暗暗懊恼。往年有固定的合作对象,运粮的路线都是老路线,一路上什么状况大家了若指掌,不需要探路什么的,这一次,却是他疏忽了,忘了提醒姚存慧。

“年轻人嘛,”姚年广没想到她会态度这么恭敬的认错,心里倒有些意外,突然想起毛氏的话,也许姚存慧就是靠着这样表面恭敬的态度才把大哥哄得心花怒放吧?姚年广顿时满心厌恶起来,语重心长的叹道:“又是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你哪里知道在外头行商的辛苦!这事原也怪不得你!”

姚老爷眸中一冷,面色更沉了两分,郝掌柜、林账房、林掌柜等脸色也微微的变了变。

姚存慧心里“咯噔”一下,怨不得她?那该怨谁?自然是怨派她去的人了!谁派她去的?姚老爷啊!

姚存慧顿时有一种深深的违和感,脑子里一阵恍惚,她下意识的想,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二叔吗?素来沉默寡言、老实淳厚的二叔真的会说这种明讥暗讽的话?

他一开口,便是挑拨她和申生,再一开口,又挑拨她和父亲。从前倒是小看了他了。

“慧儿惭愧,经验不足不该逞强出头,将来还请二叔多多指教。”姚存慧忍着气说道。

“这也是我的错,不该轻易让慧儿单独负责这事,二弟说的是,她到底还年轻,经验不足!”姚老爷也缓缓开口。

姚年广神色顿时一慌,不自然的挪了挪身子,“大哥,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

“哎,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姚老爷稳稳道:“大家都是就事论事嘛!慧儿,回头好好的多向各位掌柜管事们学习,虚心请教,知道么?”

“是,爹!”姚存慧精神一振,心情总算回缓了两分。

“二小姐的聪慧和谦虚是咱们大家有目共睹的,这次的事只是个小小的意外,恕在下多嘴一句,老爷、二老爷您二位就别怪二小姐了!”郝掌柜拱手笑道。

林账房也呵呵一笑,说道:“是啊是啊,那种情况下,二小姐还想得出那样的应对方法,急智,急智啊!在生意场上,别的都好学,也都能学,不管是知识还是经验,唯独这急智,这是天生的,旁人想学都学不来呢!”

姚年广目光轻快扫过他二人,心里暗骂老狐狸!看到大哥表态也屁颠屁颠的忙着应声儿了!

“您说的是!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吓坏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是二小姐聪明!伙计们都心服口服的!”申生眼睛一亮,连声附和。

“可惜,慧儿真不该那么轻易饶了他们,竟然还要把粮食白白送给他们,这就有点太过了吧?慧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米行的状况,每一颗粮食对咱们来说都很重要啊!”姚年广又道。

“这事我本来就要说的,”姚存慧目光沉静的望了众人一眼,说道:“这笔粮食算我个人的账上,就当是我跟米行买的。灾民们很可怜,既然碰上了,慧儿没有办法视而不见!他们并非穷凶极恶之辈,本就是庄稼人,遭了灾落了难,不得不携家带口、背井离乡,也不过是为了吃一口饭、为了活下来而已!就当,是慧儿积点阴德吧!”

第153章 争执

姚年广顿时脸上一红,恼火的瞪了姚存慧一眼。

“这笔账不用你出,算在我个人的账户上,”姚老爷淡淡道:“我姚某人纵然落难,施舍些粮食还负担的起!你错就错在不该自作主张,此事,下不为例。”

“大哥!”姚年广再也忍不住,沉着脸质问道:“大哥这么护着慧儿,叫其他掌柜们如何心服?生意上有生意上的规矩,慧儿这么做不是胡闹吗!要是众掌柜们有样学样,米行还有规矩吗!”

“我还没说完。慧儿自作主张,自然该罚。如果其他的掌柜施舍了粮食算在自己的账户上,回来之后甘愿领罚,我没有意见!慧儿,爹就罚你三月俸禄,你可心服?”

姚存慧忙道:“慧儿心服口服!甘愿领罚。”

“还有,”姚老爷凝着姚年广缓缓道:“慧儿她不是其他的掌柜,她是我姚年义的亲生女儿,是姚家米行的小主子!米行的主,她能做一半!”

心头仿佛挨了重重一锤,姚年义脸色骤然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缓缓转动着僵硬的颈,不敢置信的盯着姚存慧。小主子,小主子!她到米行才多久,居然就成了能做一半主的小主子了!那么他呢?他算什么!他算什么!

愤懑、不平、不甘、惊怒、心灰意冷各种情绪挟裹着滔天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汹涌袭来,姚年广只觉得自己的心空了!彻彻底底的空了!

“呵呵!”姚年广空洞洞的笑了笑,汹涌闪烁的眸光在姚老爷和姚存慧之间来回转动,“好,好!上阵父子兵嘛!慧儿当然能做主了!兄弟恭喜大哥,姚家米行有了继承人了!大哥,恕兄弟的不敬,看来米行里也没有兄弟什么事了,兄弟先行告退!”

“你给我站住。”姚老爷冷冷的盯着起身欲走的兄弟,冷冰冰道:“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大哥,就给我坐下!”

“二老爷,您这是干什么呀!有话好好说嘛!”

“是啊是啊!”

郝掌柜等见势不妙,忙打着哈哈和稀泥,又拉又拽的,硬是将姚年广拉着重新坐下。

姚存慧心里大吃一惊,垂眸不语。她没有想到,二叔对自己的成见竟然如此之深、怨念如此之大。

姚年广从未见过大哥用这种神情态度对自己,多年来养成的脾性令他一下子生出了怯意,不敢同姚老爷强硬到底,不声不响的坐下了。

姚存慧望向父亲,心情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