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存慧点点头无声轻叹,大年下的闹出这种事来,也不知会怎么收场!吕家的人可是看不惯礼亲王爷多时了,也不知他老人家这次会不会被牵连进去。如果礼亲王爷不得不卷入此事,万一有个什么不妥,周氏皇族众人包括皇上和太子,又岂能不下死力保他?皇上和太子也卷进去了,朝臣们还远吗?沈佺身为唯一的异姓王、手握重兵,他可能逃得掉?

姚存慧越想越没底,不由得向千岭道:“你设法给王爷递个信——”

“慧儿!慧儿!”姚存慧一句话没说完,抬头便见箫夫人披着出风毛的青金斗篷、围着昭君套带着黎妈妈等急匆匆进来,红菱跟在旁边朝姚存慧透来抱歉一眼:箫夫人根本不等她禀报。

姚存慧示意她退下,忙叫了声“娘!”起身扶着箫夫人上前坐下,捧了热茶递给她。

箫夫人接过茶便放在一旁,握着她的手颤声道:“我听说出事了,佺儿有没有捎信回来?他怎么样?有没有事?”

“娘!王爷没事,这把火没那么容易烧到他的身上,您别担心,别担心啊!”姚存慧忙出言安抚,朝躬身侯在一旁的千岭努了努嘴:“这是平日里跟在王爷身边的小厮,他刚刚过来报信,我还说一会儿去娘那里请安呢!”

箫夫人闻言一双眼睛便朝千岭殷殷望去。

千岭忙跪下给箫夫人磕头请了安,将刚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又陪笑道:“夫人、王妃放心,王爷没事呢!咱们王爷向来不偏不倚,即便有火也烧不到他的身上!王爷让小人带话回来,请夫人和王妃耐心等待就好!”

箫夫人仍是满面忧愁,叹气道:“他的爵位在那里,又是手握实权的大将,平日里要做到不偏不倚尚不知须花多少心思筹谋,何况在这风口浪尖上!千岭是么?你设法跟王爷通个消息,这天气寒冷,让他小心别冻着了,等会儿你顺便带件大毛斗篷去,看能不能送进去——别莽撞了!若有人送了无妨你再送,莫要出头知晓么?还有,你告诉他,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但凡做决定之前,多想一想——想一想他的母亲和妻子!”

话未说完,箫夫人已是泪流满面,语带哽咽。

姚存慧一边小声劝慰,一边命容妈将那件猞猁大氅包了给千岭带去,叮嘱了几句便命千岭快去!

千岭打个千儿应了话,又问了句“王妃可还有什么别话交代不曾?”

姚存慧略顿了顿便道:“我要说的话就是刚才夫人所言,告诉王爷,我和夫人等着他回家呢!”

千岭应了声“是”,匆匆去了。

转身之际,千岭不由得朝箫夫人悄悄瞥了一眼,心中有些复杂不是滋味,暗暗道到底母子连心,没想到夫人也会关心王爷!想来王爷知道了,心里也是喜欢的。

箫夫人痛洒了几点泪,姚存慧和黎妈妈好容易苦劝住了。箫夫人握着姚存慧的手叹道:“好孩子,还好你沉得住气!佺儿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你把心放踏实了,别慌!”

“娘,您也别想太多了,太后英明,不会有事的!”姚存慧亦道。

箫夫人叹息着点头,太后英明的确不错,若太后不英明,又怎能以一女子之身执掌天下、早在做皇后时便手握实权?可太后终究是个凡人,她也有七情六欲,她的娘家人便是她的逆鳞,谁也触碰不得,否则,她是丝毫不讲道理、丝毫不听人劝的!

可是偏偏同吕家人冲突的是大周皇族,既然这回事情闹得这么大,怎么个了结法还真不好说呢!

箫夫人得了沈佺的消息,心中略安,坐了一会儿,叮嘱宽慰了姚存慧几句,便起身带着黎妈妈去了,说要去老太君那儿看看。

姚存慧便也要去。箫夫人止住了她,柔声道:“老太君那里我去就好了,我会同你说的,你安安心心的留在熙和堂等佺儿回来吧!也别等太晚,时候不早便安心睡下,明儿还有明儿的事呢!”

姚存慧想着箫夫人多半有话要同老太君商量,自己一个晚辈在旁起不了作用反倒碍事,便忙答应了。

“管好熙和堂上下的嘴,别叫乱说半个字出去,否则,直接杖毙!容妈即刻把这话传下去,就说是我的话!”临走前箫夫人又撂下狠话。

容妈忙躬身答应了。

姚存慧微微抬眼,睨到箫夫人眸中一闪而过的凌厉,心中肃然:她的婆婆,到底是经过风浪的人。

沈佺果然一晚上都没有回来,次日中午千岭又匆匆的回府一趟,说昨晚众臣和吕氏几位老爷子、周氏皇族一干重要人等在乾清宫廊上跪了一夜。今儿一早经有关人等进言之后,太后发了懿旨,将这事发到了大理寺,命大理寺会同刑部、都察院一同审讯,三日之内拿出个结果来!原本这事同王爷无关,不知是谁多嘴,提议让王爷亦参与审案,太后居然也准了。命王爷和礼亲王爷、吕相一块旁听。

这案子未结之前,王爷暂时还不能回府,如今暂住在兵部值房里,特意命他回府报个平安,顺便带些衣物和洗漱生活用品过去。

姚存慧闻言忙命容妈、红蓼、等赶着收拾,叮嘱要低调,捡那实用又不扎眼的收拾了,也不用太多,够用就行。又让容妈取五千银票来,一会儿一并交给千岭。当时就赏了千岭两粒金瓜子、一个装着金馃子的荷包买零嘴,嘱咐道:“这会儿府里也不便大张旗鼓的派人给王爷送东西去,少不得依旧由你带了去!你到二门外门房那里坐着喝杯热茶等一等,收拾好了我便叫人送出去!这两日好好照顾王爷,回头我这重重有赏!告诉王爷,府里一切安好,请他不必挂念!王爷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你坐着喝茶嗑瓜子便好,若有人上来问什么、说什么,该怎么回答你懂的!”

“王妃放心,小人明白!”千岭忙磕头应声,起身去了,心里不禁对王爷暗服,王爷说只要同王妃说一声他暂时回不去便可,该怎么收拾东西王妃心里有数,不必他多言,果然如此。

姚存慧忙又带着红枣、红菱去燕顺居同箫夫人禀了。箫夫人稍稍放心,随后又蹙眉担忧起来,怔了半响叹气道:“太后恩典,也只能磕头谢恩领了!佺儿他没事就好!你先去打发了千岭,一会儿到老太君那去一趟,跟老太君说了也好叫她放心,娘这会儿先过去!”

姚存慧答应了,便忙转回熙和堂去。

不一会,容妈和红蓼等收拾好,姚存慧检查了一遍细想想没什么缺失遗漏的,便命容妈送出去交给千岭。自己收拾了便往慈心居去。

出门时在屋子外碰见萱草,萱草唤了声“王妃”忙躬身退让一旁。

姚存慧顿下脚步,抬眼朝她望去。

萱草轻轻的抬了抬头,小心翼翼的看向姚存慧,淡淡的脂粉掩不住面上的忧色和红肿的眼眶。姚存慧心中微沉,点点头道:“明儿依旧回屋里伺候着吧!”

“奴婢谢王妃恩典!”萱草跪下朝姚存慧重重的磕下了头,姚存慧抬脚继续去了,背后传来萱草压抑的低泣声。

姚存慧到沈老太君那边时,除了箫夫人,薛氏、段氏、大奶奶、吕樱都在,见她进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投射到她的身上。

姚存慧上前给沈老太君请了安,沈老太君便忙问道:“听说佺儿身边的小厮回来了?说了什么?”

姚存慧忙细细的禀了沈老太君,又道:“王爷还说了,请老太君无需担心,没事的!等过两日他回来了再来给老太君请安!”

沈老太君听毕面色一缓,笑着点点头,又问道:“佺儿让你收拾东西,你是怎么收拾的?”

姚存慧便回道:“孙媳只捡平日里王爷家常用的、穿的送了去,还有顺便让千岭带了五千两银票,不知王爷会不会用得到。”

沈老太君满意的点点头,笑道:“你做的很好,很稳重得体!”说毕又向薛氏道:“这五千两银票算在公中,回头看用了多少,不够再从公中拿!”

薛氏忙起身陪笑答应着。姚存慧便忙也笑道:“那回头王爷回来了孙媳问问王爷,若用不完的,依旧还到公中账上!”

“那五千两便算了吧!”沈老太君笑道:“自家人哪里便分得这么清了,王爷为的也是这个府上!”

姚存慧闻言便不再坚持,屈膝谢过了老太君。老太君唤她坐下,她方坐了。

“我说侄媳妇,那个小厮回来了,你怎么不领过来让老太君亲自问话就让他走了呢!老太君可是担心了一晚上!”姚存慧刚刚坐下,薛氏便笑着问道。

姚存慧顿时微怔,她是真没想到这个!按说她是该来问一声沈老太君要不要见千岭的,只是心里头有些慌乱着急,不想竟给忘了!

第345章 生变(二)

“把事情说清楚不就行了,一个小厮能知晓多少呢,老太君哪里就需要问他的话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慧儿年纪轻,没经过这等事,怕是一时急得很了难免疏忽,老太君您可别怪她,这孩子断断不敢不敬您的!”箫夫人轻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

姚存慧也忙起身向沈老太君赔罪,“是孙媳疏忽了,请老太君恕罪!”

“好了好了!坐下吧!”沈老太君笑道:“只要话带到了就好!孙媳妇啊,你二婶也是关心府上,你可别怪她多嘴!”

“孙媳不敢!”姚存慧忙道,施礼坐下。

薛氏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言语。

吕樱又笑道:“老太君,不如孙媳回娘家去探探消息?没准儿能打听出些什么呢!总比一个小厮带的话要详细些!”

吕樱向着沈老太君说话,眼角却是朝箫夫人瞟了瞟,意思是:若当初王爷娶的是我,你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了!凭我们吕家的关系,我早进宫求太后去了,王爷何至于被卷入这事!

箫夫人看懂了她的眼神,不由暗气。

“对,对!不如让我们四奶奶回去打探打探吧!至少,咱们知道了吕家的意思,也好趁早转达给王爷!”

箫夫人面色微微不虞起来,心里暗暗冷笑:知晓了吕家的意思、趁早转达给王爷?然后好教王爷顺着吕家的意思吗?我儿若有这个心思,就不会过的这么辛苦了!

“这不太好吧,”箫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遂道:“这是朝堂上的事,咱们后宅妇人怎么好插手?再说了,如今案子不是三司会审着吗?佺儿只不过是旁听,审案、判案又没有他的事!这会儿若四处打听,本来无事倒像有事了!”

吕樱当即笑道:“大伯母此言差矣,妇人怎么了?太后还不是妇人?不是照样执掌天下!若王爷——”

“好了!”沈老太君眸光微沉,谴责的瞅了薛氏一眼,淡淡道:“老大家的说得对,这事佺儿只是旁听而已,咱们不能自己乱了自己阵脚!四孙媳妇,你啊也不用操这个心,这样冷的天好好在府上便是,回去做什么呢,没有必要!”

吕樱还待再说,薛氏忙止住了她,抢先笑着道:“老太君说的是,四奶奶,还是听老太君的吧!若有这个必要,你再回去也不迟!”

薛氏心里有些闷闷的,她没想到吕樱会拿太后出来说事。沈家是唯一的异姓王,沈佺又风头正盛,偏偏还是个保持中立的。沈家的存在本就尴尬,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来形容一点也不差!吕樱不知避讳,反而还大言不惭,别说老太君,便是她听了心里也暗暗的捏了一把汗在!

说来说去,还是她这个婆婆失职,儿媳妇嫁进来好几个月了,竟是什么也没调教的过来!话又说回来,她最多从旁劝着哄着,哪儿又敢认真调教了?薛氏不由瞥了一眼敬陪末座的长媳孟氏,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薛氏心里一时有些怔忪,不知自己挑了个贵人儿媳妇究竟是赔了还是赚了。

段氏闻言似笑非笑的瞅了薛氏一眼,抬手扶了扶鬓上的累丝衔珠金凤钗。

沈老太君一时有些乏,便命众人都散去,只把箫夫人留下有话交代。

姚存慧、薛氏等便都起身告退。

出了慈心居没多远,姚存慧突然听到吕樱在背后叫她,便站住了脚步,回身朝她望去。

吕樱披着大红绣金出风毛斗篷,勒着雪白毛绒的昭君套,捧着黄铜小手炉款款朝姚存慧走来。姚存慧有些不耐,挑了挑眉疑惑的看向她。

吕樱也正向她看过去,忽的抿唇一笑,“王爷出了事,姚小姐似乎不怎么着急呢!”

姚存慧没理会她不规不矩的称呼,眼睫毛轻轻眨了眨,淡淡道:“这好像跟你没有关系吧?”

吕樱不屑轻哼一声,淡淡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姑母是最护短的,跟我们吕家作对没有好处!我奉劝你一句,赶紧叫人给王爷带句话吧!”

“我只是一介内宅妇人,只懂得伺候夫君、侍奉婆婆,别的一概不知!王爷的事哪里轮到我来插手?你的话我也听不明白!”姚存慧笑笑,又道:“王爷不在,熙和堂里有些乱,我得回去了!”

“你站住!”吕樱似是急了,伸开双臂拦下姚存慧,冷着脸道:“我是同你说正经的!我如今和你一样,都是沈家的媳妇,咱们大家在同一条船上,我希望你也能明白这一点!如果王爷做了什么错事,整个沈府都会受到牵连!到时候,你们姚家都逃不脱干系!哪怕为你自己,你就不多想想!”

姚存慧一怔,面上顿显两分迟疑。

吕樱瞧见了暗暗高兴,挑眉哼道:“所以,你最好赶紧派人跟王爷说一声!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同他说的!”

姚存慧垂头不答,似在沉思。

吕樱见状不屑皱眉,淡淡道:“那么我便不打扰你了,这事要快,迟则生变,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说毕,带着丫头扬长而去。

“王妃!”红蓼扶着姚存慧的胳膊,面露隐忧。

姚存慧叮嘱了红蓼刚才那番话别同旁人说,主仆二人仍旧回熙和堂去。

次日早上,箫夫人便有些不太舒服起来,脸色十分憔悴,精神恹恹,双目深陷,好不容易养得见了几分血色的脸上又是一片蜡黄,就连皱纹也似乎一夜之间多了许多。

姚存慧到的时候,沈佳琳正坐在一旁拭泪,见姚存慧来了忙起身唤“三嫂!”。

姚存慧吃了一惊,忙上前问候箫夫人。

箫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含笑道:“没有什么,许是天气的缘故,休养几日便好了!你啊,别担心!”

姚存慧嘴唇动了动,这回是真的没辙了。箫夫人分明是担心沈佺的缘故,心病须得心药医,起码要等沈佺平安回来、这事妥善了结之后,箫夫人才会恢复过来。

姚存慧眼眶忍不住湿润起来,忙打起笑脸好言劝慰箫夫人,箫夫人当着她倒是尽量做出轻松的模样,反而还劝她,让她放宽心,倒叫姚存慧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了,你手里还有差事呢!熙和堂那边如今也得盯紧点,还有外院平素跟着佺儿的那几个家人小厮,也得叫人盯好了,别让他们在外头乱说话!赶紧到老太君那里请了安,便回去吧!”没说几句话,箫夫人便笑着赶姚存慧,让沈佳琳同她出去。

姚存慧只得答应,叮嘱了黎妈妈几句小心伺候,便同沈佳琳一起去了。

“夫人,您光知道劝王妃,您自己也得放宽心啊!王爷不会有事的!”看到箫夫人又变成这个样子,最心疼的便是黎妈妈。

箫夫人轻喘着点点头,“我知道,你别聒噪了!”说毕闭阖着眼眸昏昏睡了过去。

她何尝不知该放宽心?可她又怎么放得下!尽管她对外轻描淡写直说无妨,可这其中的凶险,她比谁都清楚!稍有不慎,一句话说错,便有可能是万劫不复!沈佺虽挂着旁听的名声,但这事本跟他无关,太后却顺水推舟准了他旁听,这其中本就不正常!这件事若不能皆大欢喜的和平解决,他便里外不是人!可吕家和周氏皇族虽然这些年面上平静了,底下却是水火不容、暗波汹涌,想要和平解决谈何容易?当权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做臣子的除了在必要的时候牺牲掉又能怎样!

沈老太君见沈佳琳眼眶红红,姚存慧眉间也笼着几许忧愁,沉默了半响,便吩咐沈佳琳近日不必来请安了,好好陪着她母亲。又吩咐姚存慧有空多过去陪陪她婆婆说说话。

姚存慧和沈佳琳一一应了,便一道退下。

她二人一出了门,姚存慧便拉着沈佳琳快走,沈佳琳有些疑惑,架不住姚存慧坚持,便也疾步如飞。

姚存慧悄悄向后瞥了一眼见无人跟来,这才暗暗的吐了口气。刚才请安时,吕樱那目光可是挑衅阴沉得可以,如今她不想跟她起什么冲突。

姚存慧索性去了燕顺居,陪了箫夫人好一会儿才回了熙和堂。谁料刚回来没多久,小丫头便来禀道:四奶奶来了!

姚存慧皱皱眉,索性进屋躺着,命容妈回自己躺下休息了,让她有事明儿再来。

吕樱听了哪里肯信?容妈却不管那许多,摆出一副阻拦到底的架势,吕樱不好在熙和堂动手,只得含恨而去。

晚饭后,吕樱又来,却发现熙和堂里已经熄了灯火全都睡下了!吕樱气怔,咬牙而去。

吕樱如此作为,想不惹人注意都难,容妈也瞧出了两分古怪,悄悄问姚存慧何故,“四奶奶怎么突然间跟王妃这么套近乎?”

姚存慧冷笑道:“她心里打着大主意呢!”说着便将昨日从慈心居出来之后吕樱跟她说的话告诉了容妈听,又道:“且不说外头的事情如今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咱们一无所知,即便知晓,此事干系重大,我又怎么能胡乱给王爷惹祸?王爷自有主意,哪里就需要我多言了!再说了,平津翁主会诚心帮我?我可不信!”

第346章 生变(三)

“对、对,还是王妃您明白!”容妈闻言也吃了一惊,原本她还寻思着如今姚存慧和吕樱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本还想劝说姚存慧跟吕樱晓以利害、从吕家打听打听相关消息,听了姚存慧的话不禁汗颜。

平津翁主是什么角色?那可是数次想要姚存慧性命之人!什么一条船不一条船?她是吕家的嫡女,即便沈家满门抄斩,她也不可能陪葬。她和沈家、和姚存慧压根就是两路人!

“可我也没想到她这么难缠,明儿一早我便去娘那里躲躲,若是她再来了,你便好生打发了去,别让她进了咱们院子!还有,好好吩咐下去,这几日熙和堂中的人都给我打起精神老实点,碰上什么不对劲的事赶紧上报,若谁在这当口惹了祸,那便自求多福吧!”

“是,王妃放心,老奴明白!”容妈连忙答应。

次日一早,姚存慧果然便去了燕顺居陪箫夫人。

箫夫人的精神仍旧不好,姚存慧去的时候她还没有起来。待起来一见,脸色神情依然那般的蜡黄憔悴,眼神也有些昏乱。没一会儿沈佳琳也来了,姑嫂两人便陪着箫夫人开解。

今日是审案的第二日,谁也不知明日会是个什么结果,就连姚存慧的心里也有些不安起来。

吕樱从沈老太君那里请安出来,便直奔熙和堂,不想又扑了个空!吕樱气急败坏,便欲进熙和堂等姚存慧。

容妈哪里肯放?一个劲的陪笑说王妃不在,下人们不懂招呼四奶奶,请四奶奶先回去,等王妃回来了定当禀了王妃四奶奶来过!

吕樱坚持,容妈便抬出沈佺来,说这是王爷的规矩,主子们不在不许留客,以免怠慢了。吕樱拿出威风呵斥,容妈哪里肯听?只一个劲的陪笑。别说容妈不肯,便是熙和堂的婆子丫鬟们一个个垂手站在容妈身后也是严阵以待的抗拒神情,王妃下了死令,谁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大,这时候敢同王妃唱反调!

吕樱只得再次恨恨而归,立即便命人暗暗守在燕顺居外头,看到姚存慧便告诉她。

姚存慧似乎知晓她的心思似的,居然午饭都在燕顺居用。

午饭过后,吕樱没奈何,只得先回一趟娘家。

薛氏夫妇生怕受沈佺牵连,也巴不得吕樱赶紧回娘家探探消息,又恐沈老太君知道了生气,便让吕樱从后院侧门悄悄的出去。吕樱心里本不痛快,因这事更感憋屈大为光火,忍着气出去了。

吕相爷也是案件旁人人员之一,这三日之内不能回府。吕樱到了吕家,便去见了母亲吕大夫人。

吕大夫人听她说没能劝动姚存慧给沈佺捎信,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挑眉道:“她真的不肯去?”

吕樱心里一动,便索性尽数推到姚存慧的身上,哼了一声道:“不错,那个女人又臭又硬,女儿费尽唇舌她硬是不肯答应!还出言不逊明朝暗讽我们吕家,说我们吕家仗势欺人!”

“岂有此理!不识抬举的东西!”吕大夫人不由大怒。

吕樱精神一振,暗自得意,趁势又道:“娘,那个女人太不识趣,留着始终是个祸害,不如咱们请太后姑姑出面,让太后姑姑下旨命镇西王休了她!”

“荒谬!你当太后的旨意是随便下着玩的?”吕大夫人没好气瞪她一眼。刚刚赐婚不到半年又下旨责令休妻,太后可不会做这种自己打脸的事!

吕大夫人突然想到吕樱和姚存慧之间的恩怨,心里一动,盯着吕樱道:“你真的跟她说清楚了?把利害关系都细说明白了?”

吕樱一怔,点了点头,“我都说了!”

“那你是怎么说的?”吕大夫人紧紧盯着她:“你一个字不拉的告诉我听听!”

吕樱顿时语塞,有些心虚的眼神乱闪。娘家捎信给她,让她趁此机会好好结交姚存慧,主动安慰宽她的心,权衡利害,软硬兼施,将她争取过来,让她写了亲笔信劝说沈佺。

只要拿到她的亲笔信,沈佺即便心里不情愿,也不得不有几分顾忌!

可是吕樱对姚存慧怨念极深,让她去结交游说旁人那是游刃有余,唯独对姚存慧,她可拉不下那个脸!慈心居外头那几句话,说是威胁逼迫还差不多,哪儿有半分结交的意思?更重要的是,吕樱心下明白即便自己放低了姿态,姚存慧对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如此,她为何要低声下气?反倒不如逼迫来的更直接!

“你说!给我说清楚!”吕大夫人见她支支吾吾半响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心下疑窦更甚。

吕樱只得胡乱编造,可吕大夫人是什么人?三言两语便逼得吕樱溃不成军唯有投降!

得知真相后吕大夫人气得浑身发颤,冷着脸道:“你真是越来越没用!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区区一个商户之女都搞不定!我就不信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能淡定的下来?这么大好的机会白白叫你给搞砸了!”

吕大夫人气一阵骂一阵,又道:“既然事情没办成,那你回来做什么?”

“我,我也想回来探探消息嘛!而且顺便向娘您讨教讨教这事该怎么办!”

吕大夫人脸色稍缓,沉吟道:“明儿就是最后一天了,无论如何你今天得设法令她就范。”

“好,如果她一直躲在燕顺居,那我索性进去找她。”吕樱点点头。

“不行!”吕大夫人又气又无奈,嗔她道:“你从前那机灵劲都哪儿去了!那箫夫人可不是好糊弄的,当着她的面说,你要将这事嚷嚷得人尽皆知吗?这事得保密!得让人认定这事是她自己的主意!”

人人都知道吕家的翁主逼着镇西王妃写了信给镇西王,还有什么效果?

“是,娘!”吕樱无奈,只得怏怏答应。

吕大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细细的问了她一些镇西王府的事,吕樱便将自己知道的都回答了。

听说姚存慧试着接手管事,吕大夫人不禁挑眉,“你那婆婆就任凭她插手?”

“不然能怎样?这里头也有老太君的意思!”吕樱没好气道。

吕大夫人略一沉吟,便道:“这事且罢了,你婆婆当家多年,断断不会愿意将手中权力交出去,想必她心里已有主意了!你平日里没事也帮着你婆婆管一些事,镇西王府的后院,可不能就这么交给大房了!”

这话说到了吕樱的心坎上,她忙点头称是,然后又道:“那姚家的似乎还真有几下子,自她管了这件差事后,我那婆婆不是没设法动过手脚,可是居然一次次都让她给化解了!娘,”吕樱讨好一笑,“您要是有什么高明的主意,不如您教教女儿吧!”

吕大夫人目光闪了闪,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你婆婆竟难不倒她?”

这怎么可能,薛氏管家这么多年,手底下可用的人定不会少,而姚存慧只不过是刚进门两眼一抹黑的新媳妇,她想要给她使绊子、出难题办法可以说数都数不过来,怎么可能难不倒她!

“你确定你婆婆真的做过什么?”吕大夫人仍然感到怀疑。

“当然!”吕樱不屑嗤笑,便捡了两三件说给吕大夫人听。

吕大夫人半响没做声。从吕樱所言来看,薛氏并不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姚存慧如果不是运气好,那就是有人在帮她。

“回去提醒你婆婆一句,她的嫂子箫夫人,可是管过许多年家的!”吕大夫人忽然淡淡说道。

吕樱眸光一凛,恍然大悟,连忙点头称是。

“还是娘您英明!”吕樱笑着拍马,心情一下子感觉好了许多。她的婆婆斗不倒姚存慧,她还以为姚存慧有多高的道行——这一点让她感到十分不舒服。原来,是箫夫人在暗中搞鬼,这就难怪了!

“你呀,就是嘴甜!”吕大夫人白了她一眼,眼看天色不早,便催她赶紧回去。

吕樱也生怕出来久了让沈老太君知道不痛快,便忙答应。

吕大夫人忽然又问道:“你夫君四少爷可回来了?”

吕樱脸色立马垮了下来,目光躲闪不自然道:“还没呢,可能过几天吧!”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他还没回来?”吕大夫人的声音徒然提高,沉着脸道:“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关心呀!那是你的夫君!”

“那他硬是说营里有事,脱不开身,忙,我能怎么样!”吕樱也拉长了脸。不是窝火沈桢不回来,而是不痛快他很快就要回来了!他不在,她不知有多逍遥自在,他一回来,尽惹自己发火!

“我怎么瞧着你们俩竟不像新婚夫妻,你怎么一点儿都关心自个的夫君!”吕大夫人脸色更冷了。

新婚夫妻哪个不是好得蜜里调油,哪有像她这样的,丈夫一去几个月,提起来竟是满脸的不耐烦!

“我——”吕樱有口难言。自洞房那晚沈桢被她一脚踹下了床,后来两人又诸多争吵,相看两厌,压根就没同过床,至今没有圆房,她能想他就怪了!

“从前你怎么玩都没关系,如今嫁了人就得有个嫁了人的样,别这么任性了,多关心关心你的夫君,像个妻子的样!不然,日子长了你公公婆婆也会有意见!拢不住丈夫的心,你这妻子在家里还有什么地位!”

吕樱忍气吞声的受教,垂头应是,心里早已十分的别扭。

吕大夫人见她满脸强忍着的不情愿,心知自己这番话是白费了,心里暗叹,也不再多言,挥挥手命她赶紧回去。

她只知道仗着吕家夫家不敢怎么样,可一个女人在夫家,光靠娘家立足,惹得人人暗地嫌弃,那种日子有何滋味?

第347章 生变(四)

吕樱如释重负,忙忙回了镇西王府。

一到府中,她索性连自个院子都不回,直接去了熙和堂。

这一回容妈没有阻拦她,听说她来看姚存慧,便陪笑说先去禀报。

终于不躲了?吕樱心里冷笑,不必容妈禀报,自己便进去了。容妈见状也没有阻拦,躬身应了“是”在前头领路。

吕樱没有想到,姚存慧竟然病了。吕樱进来的时候,姚存慧躺在床榻上神情恹恹,见她来了勉强半睁开眼睛朝她笑笑,挣扎着要起来又起不来,还是红蓼、萱草扶住了,虚弱无力的同她打了声招呼,随即又躺了下去。

吕樱瞳孔骤然睁大,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病”成这样了,她还能说什么?即便说了,她也许也“听不清”吧?

“大年下的,三嫂可得多多保重呀!弄出病来多不吉利,会倒霉的!”吕樱不酸不凉丢下几句话,转身忿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