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夫人早已命人将第二进的院落收拾了数间房屋出来,让沈佺这些日子暂时先住在这儿,原先的屋子正在消毒。

沈佺眉头微微蹙了蹙,却也没有拒绝。

他的目光扫过容妈、红蓼、黎妈妈、萱草等人,挑眉问道:“王妃出入起居都是你们几个伺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们仔细想想,这些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王妃都到过哪些地方、接触过什么人、有那些人来过咱们熙和堂,都想清楚!”

“不错!慧儿身体一向健康,你们整日同她在一起,怎么偏偏就是她——你们快都好好想想!想仔细了,但凡有半星儿可疑的都说出来!”箫夫人也是心头一紧。

众人眸光一凛,各自沉思。却是半响也无人说话。容妈的眉头更是皱得几乎放不开,绞尽了脑汁。

“王妃的贴身衣物都是谁管?”沈佺突然问道。沈佺带兵打仗多年,对各种瘟疫、传染病多少有了解,姚存慧晚上都同他在一起,白天身边都有众人伺候,众人皆无事,那么这天花最大的可能便是通过贴身衣物感染上。

红蓼哽咽着上前屈膝福身,“是奴婢!王妃所有的衣裳鞋袜都是奴婢管!衣物间的钥匙奴婢从不离身!”

“近日可有发现什么不妥?”

红蓼轻轻的摇了摇头,突然身子一僵,变色道:“奴婢想起来了!前几日,前几日奴婢拿了一套中衣给王妃,王妃穿上后说了句那件衣裳好像有些不同,问了奴婢两句是不是拿错了,奴婢还笑着说衣裳都在咱们熙和堂的洗衣房中洗的,怎会拿错!难道——”

“把那衣裳拿来!”沈佺忙道。众人也一下子紧张起来。

“是!”

红蓼急匆匆奔回去,好一会儿才拿着一件中衣跑出来,侥幸说道:“差一点王妃的衣物便要打包带出去烧了,奴婢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箫夫人大为懊恼,连忙吩咐黎妈妈:“快去吩咐她们停手,王妃所有的衣物暂时放着,谁都不许动!”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幸亏沈佺回来的早,也问的早,不然,姚存慧的衣物一旦付之一炬,隐藏其中的证据岂不毁了!

“你确定是这件?”沈佺劈手拿过那件中衣细细的看着。箫夫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想要阻拦又不敢说。

第379章 天花(三)

“是,一定没错!”红蓼点点头,“那日王妃说了那话,奴婢见王妃不喜这件中衣,洗过之后便单独收在一旁,想着往后不再拿给王妃穿了。原本奴婢不觉得,如今看来果然有几分奇怪,王妃的中衣扣子,一直都是打了两个结的圆头扣,跟这个……果然不同!”

红蓼双脚一软,差点儿跌到在地!

众人敛声屏息,一起呆呆的望着沈佺。

沈佺阴沉着脸色,将那件中衣翻来覆去的看,却也没看出什么不妥。

“王爷,请让老奴看一看!”黎妈妈上前陪笑。

沈佺瞧了她一眼,将衣裳递给她。

黎妈妈接过一抖展开,这衣裳料子用的是加了蚕丝的绸子,贴身柔软,主子们的中衣一般都喜欢用这种料子。这衣裳单层,薄薄的,并无可能在中间藏东西。

“你看看衣襟、下摆和领口!”箫夫人突然眼睛一亮。

众人猛然醒悟,不错,只有这几处地方是多加了布料的,比其他地方要厚一些。

黎妈妈连忙命人拿针来。

随着将对襟处的两寸有余的衣襟一针针挑开,里头赫然藏着一层裁成细长条状的极薄丝绸!白色的透明丝绸上边布满了星星点点斑斓干透的痕迹,见之令人恶心!

黎妈妈“啊!”的惊叫一声扔了出去!众人情不自禁向后倒退两步。

沈佺怒不可遏,眸光冰雪般冷厉!好慎密的心思!好高明的手段!

他心中大痛!他的妻子,贴身穿了这样的衣裳整整一天!一想到这个,他就恨不得将那作恶之人碎尸万段!

“快拿出去烧了!拿去烧了!”箫夫人指着颤抖。

“去寻个严严实实的盒子装起来!”沈佺望向同他一样此刻恨得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的容妈。

“是,王爷!”容妈立即答应转身去拿。这是证据,即便再毒也得留着!

“王爷!夫人!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红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她怎么会那么大意呢!王妃都看出了不对,她竟然还玩笑她多心!如果当时多看一眼,多想一想,是不是就可避免这场祸事!

“将洗衣房里那管事婆子和三个丫头都给我扣起来单独关押,我要亲自审!”箫夫人面沉如霜吩咐黎妈妈。

黎妈妈立刻应声亲自去办。

箫夫人又叫红蓼起来,“你该死不该死,等你主子好了再说!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件衣裳究竟是怎么来的,你仔细想想!”

“快说!”沈佺不耐厉喝。

红蓼白着脸色止了哭声,仍旧跪在地上,垂头想了半响,凄然一笑,无奈道:“夫人、王爷,奴婢真的、真的想不起来有什么异常!那天奴婢照例去洗衣房拿洗好晾好的衣裳,然后就回了屋里折叠整理,跟着便锁进了衣柜里,出来的时候将衣物间的门也锁上了,并没有经除奴婢之外的任何人的手啊!这一点,奴婢绝对可以发誓保证!”

小杏、小梨等也点头上前说道:“王妃素来不喜欢旁人动她的衣物,尤其是贴身衣物,除了红蓼姐姐,更不许旁人动一动!所以,奴婢们从来不敢僭越!”

“这儿的都是自己人,这件事你们守口如瓶不许对外透露半个字!”箫夫人眸光一凛扫视而过,冷冷道:“这个时候,你们每个人我都不全信!你们相互之间监督着,若是今儿这些话有半个字泄露了出去,我也不管什么冤枉不冤枉,所有的人一律杖毙!”

众人心中一紧,慌忙垂头称是。

箫夫人起身,“佺儿,你回房先歇一歇,娘这就审洗衣房的人去!我就不信,审不出个结果来!”

沈佺点点头,起身看着箫夫人离去。

沈佺没有下去休息,又问道:“那几日熙和堂中都来过哪些人?来做什么?都见了谁?在哪些地方呆过?呆多久离开?你们都想想,一个人都别落下!”

沈佺说着命将看门的两名婆子也传了来问。

两名婆子记性倒好,便陪笑着道:“王妃管家之后,往熙和堂来的管事娘子、执事媳妇们便多了起来,每日里进进出出的少说也有七八人!”

“这些人进不了正屋,王妃平日里多半就是在这儿接见的她们,回了事之后也就走了!留下的时间几乎没有超过两刻钟时间。”容妈接话回道。

“没有例外。比如一时借口净手什么的,也没有吗?”

“没有!”容妈连忙道:“管事娘子、执事媳妇们都是懂规矩的人,不过一时半刻便可回完事出去的,哪里敢在熙和堂乱提要求!”

“这些人暂且放在一边,其他的呢?”

“还有就是黎姐姐每天都有大半天在这边帮着王妃管事、还有三小姐也经常来坐上一会儿——老奴只是就着王爷的问话回话,并无其他意思。三小姐和黎姐姐自然不会害王妃的!”容妈忙又解释。

“这个自然!”沈佺点点头,挑眉问道:“二房有没有什么人来过?或者,跟二房走得近的人来过?你们往这上头想想!”

沈佺厌恶的挑挑眉,“那个什么秦姨娘,还有没有来纠缠过王妃?”

“没有!”容妈连忙又回,摇摇头道:“自二夫人被休之后,只有那秦姨娘来过两次,不过,连咱们熙和堂的大门也没让她进!除此之外,二房没有人再来主动找过王妃的麻烦。”

容妈指的是自然是吕樱,沈佺问的也是吕樱。

“还有就是,前几日王妃娘家的亲弟弟、姚家大少爷也来过,只是那更不可能了!”容妈不禁也苦恼起来,说道:“府中来了客人,王妃从来没有带谁来过熙和堂,都是在府中的花厅上招呼了。来咱们这儿的,只有府里的人!可老奴实在想不起来那衣裳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会不会,是哪个不干净的奴才带进来的!”容妈不由脸色大变。

内奸?众人亦无不变色!

这一下子,事情可就变得复杂了!

虽然比起其他院子来熙和堂的人数不算多,但也不少,这没头没脑的乱查一气,什么时候才能查得出来!

沈佺半响不做声,如今姚存慧生死未卜,熙和堂中正一片愁云惨雾、人心惶惶,这时候不说安定人心反而没有方向和理由的胡乱怀疑一气,情况只会更糟!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什么时候想起什么再来同我禀报!”沈佺沉声说道。

即便熙和堂中真有人被收买了,照红蓼那么说也不太有机会在屋子里行那偷龙转凤之事,而是多半会从洗衣房那边下手。就看箫夫人那边审得如何了。

箫夫人一起不停歇的将洗衣房一个管事婆子、三个丫头全都审,直到天黑才结束。

箫夫人索性也懒得回燕顺居,就在这儿歇了一会、与儿子一起匆匆用了饭,便将经过向他说了一遍。

“那几个人暂时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箫夫人强撑着精神,“那几个都是糊涂虫,说除了熙和堂的人再没有旁人进过洗衣房,至于有没有人动手脚,她们也不敢乱说!”

“就是说,洗衣房那边有机会可被人利用?”

“是啊!”箫夫人叹气道:“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你想想,熙和堂上下的衣裳都在那儿清洗晾晒,虽然主子的和奴才的不在一处,可平日里谁会时时刻刻留心这个呢!被人钻了空子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一下就麻烦了,如此说来熙和堂上下可都有嫌疑啊!但愿慧儿能快点好转,唉!”

“慧儿一定会好转的!”沈佺眸光冷沉,语气更冷:“可那害了她的人,我也一定要揪出来,决不饶恕!”

箫夫人微叹,点头道:“那是自然!这些日子我会住在熙和堂,熙和堂上下所有人等没有我的允许皆不可离开半步!你也别太担心,后院的弯弯道道,娘见的还少吗?呵呵,谁真正做了鬼,总会查得出来!你别忘了,你还有公事在身,千万别因此受了影响,万一错着什么,岂不又是一场麻烦!到时慧儿好了,她心里也会不安的!”

想到姚存慧如今的情况,沈佺心中烦乱之极,哪里还有什么心思顾得上公务?他心里满满的都是姚存慧。若他的慧儿有个三长两短,他连生存的目标都没有了,还怕什么麻烦?

可听到母亲这么说,沈佺心里忍不住有些沉沉起来,叹息道:“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母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箫夫人听到“不孝”这两个字,想到母子两人从前相处的情形,再想到如今的情形,想到姚存慧在这其中所起的作用,箫夫人不禁悲从中来,眼眶禁不住湿润了。

那孩子为他们母子付出了那么多,如今她在生死边缘,他们却半点儿力也使不上,就连害了她的凶手,也没能为她找出来!

“娘,”沈佺突然抬头,“我想去看看慧儿。我在窗子外头不进去,我想和她说几句话,想听一听她的声音!娘,您答应我吧!”

箫夫人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是——”

她不是不知道儿子和媳妇感情有多好,不是不知道儿子有多疼他的媳妇。可这是天花啊!儿媳还在里头,万一儿子也感染上了,那怎么办!

“娘,我会很小心的!”沈佺仍求道。

“夫人,让王爷去吧,”黎妈妈忍不住轻叹着劝道:“王爷在外头不会有事的,没准王妃听到王爷的声音心情一好,情况就好转了呢!”

第380章 天花(四)

“你说的也对!”箫夫人终于勉强点头,“佺儿,那你小心着点,别呆太久了,说几句话就回来!”

“我知道!”沈佺点点头,起身去了。

箫夫人忐忑不安、坐卧不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自沈佺出去,便再也坐不住。

黎妈妈见了少不得好言相劝。

沈佺一步步进了西跨院,来到姚存慧所在厢房的窗子外头,怔怔的瞧了片刻,轻叹一声,上前轻轻敲了敲窗户,“慧儿!慧儿!是我,我来了!慧儿!”

屋子里起了一阵轻微的响动,随后便听得脚步声近了窗子,“宁远,是你吗!”

沈佺听着她虚弱带喘的声音,可想而知她如今成了什么样。他心中一痛,“慧儿,是我!”

沈佺舌头顿时打结,心中有千句万句要嘱咐她、安慰她的话,他想要告诉她他有多担心她、告诉她他的心意,可是一句句只在心里头转着,转到了喉咙口、舌头底下却怎么也转不出来!他怔怔的站在那里,如木雕泥塑。

姚存慧靠在窗子上,全靠荞麦用力扶着。她的头依旧昏昏沉沉的发着热,浑身虚软无力,双颊不正常的晕红着,一双眼睛又水又亮。

外头半响无声,姚存慧面上的神情却变得温柔起来,唇角微翘,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王妃,您还是,回去躺着吧!王爷是不是已经回去了?”荞麦担心的小声说道。

窗户外的沈佺一惊回神,忙高声道:“慧儿,你回去躺下好好歇着!我会等你出来!你放心!”

“嗯。”姚存慧点点头,温柔的笑道:“从前你没有叫我失望,我也不会叫你失望!宁远,你也放心!”

沈佺心中一暖,点点头说了声“好!”

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远赴西域,一去三年,她便在京城里等了他三年;如今,她在里头,他在外头,换他在等她!

他没有叫她失望,他相信她也同样会平安回来!

她等他的那时,他只知相思之苦;却不知他身处千里之外的厮杀战场,她除了相思又该是怎样的忧心与挂念!就像现在他的心情一样!

沈佺满脸的自责心疼,抬手敲了自己的脑门两下子。他口口声声说保护她、给她幸福,可她自打认识他以来,他都做到了什么!

“你快回去吧!”沈佺还在痛苦的懊悔自责,姚存慧已经温柔的含笑道:“宁远,熙和堂不能再乱了,你别担心我,也不要再来了!好好的劝劝娘,让她不用担心我!还有,我把熙和堂可交给你了!”

沈佺不觉微微的笑了笑,心中一片柔软,“你好好治病,别挂念其他的,我和娘都知道该怎么做!你放心,害你的人我一定会揪出来!要她偿命!”

姚存慧眼中一黯,无声的叹了口气。

“如果有进展,可以带信给我吗?”姚存慧幽幽问道。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得过去,至少,要死也让她死个明明白白,究竟是谁,又是怎样害了她!

“好,我会写在信上,让荞麦拿给你。”沈佺点点头。如果不是顾忌荞麦,他此刻便可同她说了。

沈佺又和她说了几句话,生怕她身体受不住,便让她回去躺着,恋恋不舍的出去了。

箫夫人看到沈佺出来,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下意识的抚着胸口拍了拍,忙道:“这下子你也该安心了!时候不早了,我叫人备了热水,你快点儿沐浴休息吧!慧儿的情况怎样?”

“她还好!”沈佺点点头:“我这就洗了睡,娘您也早点歇着!”

箫夫人一连声的催他赶紧洗澡,还不是想让他赶紧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来,虽然他心里有微微的不快,却也能体谅母亲担心的心情。

沈佺正要转身离开,突然瞥见黎妈妈似乎有点儿欲言又止的神情,他顿时站住了脚问道:“黎妈妈是不是想说什么?”

这个时候,任何一句也许看似无意的话都会起到意想不到的大作用,任何的蛛丝马迹沈佺都不会放过。

“也没有什么大事,”黎妈妈笑笑,说道:“老奴听说刚才王爷问容嫂子等这些日子都有什么人来过熙和堂,其实前些天四夫人也来过一趟。”

“四婶?”沈佺面色一沉,“就算容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怎么这么多人没一个记得住!”

沈佺心里不由几分窝火。容妈等可以忘记四婶来过,难保没有其他人来过也忽略了!看来,熙和堂的规矩要重申了,自己和慧儿平日里终究是太过于宽待!

“王爷您误会了!”黎妈妈忙陪笑道:“这也怪不得她们,这事她们没准真没印象!老奴记得,那日中午老奴陪王妃从外头回来,路上碰到四夫人,四夫人说过来观赏一回咱们院子里的紫玉兰!进了熙和堂之后,她没有进屋直接就去了花园了!容妈等并没到她。王妃那会儿正有事要吩咐,便没有陪她一同过去,等王妃处理完了事情要过去时,跟去的跑腿小丫头子已回来禀说四夫人已经离去了!”

“原来是这样!”沈佺点点头,与箫夫人相视一眼便交代黎妈妈,“没准这种情况还有,明儿你和容妈仔仔细细的再查一查,将熙和堂中所有的人都挨个问一遍。此事务必要细致!”

“是,老奴知道了!”黎妈妈连忙答应。

箫夫人也叫他放心,有她坐镇错不了!沈佺这才去了。

无论是箫夫人、沈佺还是黎妈妈,将这事听过说过也就过了,并没有引起什么主意。毕竟,段氏从来不是争权夺利之人,大房跟四房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连口角都不曾有过。

段氏并没有谋害姚存慧的理由和动机。而且,这种阴损、毒辣又隐秘的法子,也不是段氏那样的人能够想得出来的!

次日,姚存慧的情况开始恶化,身上的斑疹、疱疹越来越多,头痛乏力,高热一直不降!荞麦伺候她喝药擦身,用毛巾浸了冰水拧了给她降温,丝毫不嫌劳累和麻烦,反而还一直同她说话,鼓励安慰她。

姚存慧心中感动,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精神好、有力气的时候也同她说笑两句。

看过沈佺叫荞麦送来的信,姚存慧又惊又怒,之后亦懊恼。

贴身衣物那么亲密接触的东西,她明明感觉到了不对,竟然没有认真查一查!即便不查,换一套也好啊!

想到自己将那玩意穿了一整天,饶是已经染了天花,她仍感到毛骨悚然,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同沈佺一样,姚存慧第一个便想到了吕樱。天花病源也不是想弄到就能弄到的,但吕樱肯定能弄到。而且,只有她和她水火不容不是吗?

只是,她同样百思不得其解,吕樱是怎么做到的!

沈佺的信写的很长,包括昨日是如何排查的、结果如何也都写了。按照姚存慧自己的想法,也应是这么查!可是弄到最后,竟然是整个熙和堂的下人都有了嫌疑!这真是——

说句丧气的话,半点儿端倪也不见。

又过了两日,姚存慧的情况越发不好起来!斑疹、疱疹有变大变红的趋势,仍旧四肢乏力,发热高温不断,甚至一度陷入昏迷。喂下去的药汁也呕吐不止,流得床榻地上尽是。

胡太医不禁也慌了神,让荞麦不停的替她擦身降温,如果她昏迷过久便掐她的人中或者用针扎她的中冲、内关穴位,务必令她清醒过来,继续喝药。

小厨房里的药汁从不间断,随时往偏院厢房中送过去。

姚存慧也知情况危急,求生的欲望压倒一切,咬着牙强撑着。荞麦递过来的药她一点一点的都吞咽下去,喝了吐,吐了继续喝,吐了再喝,荞麦见了也不由动容。

熙和堂中本就低沉的气氛更沉了几分,人人脸上都是愁容,容妈和红蓼、小杏等更不知哭了多少次。箫夫人日日佛前烧香跪拜,沈佳琳也在自己的房间中暗暗流泪忧心。

沈佺每天如常上衙门办公,只是回来的时间比往日要早许多,每次回来,便站在西跨院门口朝那边望半响方沉默着离开。然后依旧督促着追查此事。

“娘,我刚刚回来看到二门处有许多丫鬟婆子聚在那里搬运着行李,是谁要出门吗?”这日沈佺回来便问箫夫人。

如今府上的一切风吹草动他都有心记着。

而且,看当时那阵势不小。这个时候府上女眷大张旗鼓的出门,怎么看都有点叫人心里别扭。

箫夫人听见他问就轻轻的叹了口气,“是你三婶!”

“三婶?”沈佺更吃了一惊,“三婶不是很快就要生了吗?出府做什么?”

难道,她还怕他的慧儿冲撞了她?沈佺心里一阵暗恼。

“昨儿个你四婶跟老祖宗说请个得道高人来府上驱驱邪,今儿可不就请了长春观的道长来了!那道长说你三婶腹中孩儿冲撞了慧儿,有她在府中,慧儿恐怕会挨不过这一场劫难!”

“所以,老祖宗便让她出府了?”

第381章 天花(五)

沈佺挑挑眉,有些不以为然。虽然他关心他的妻子,盼着她早早好转,可仍然觉得这话荒唐!三婶腹中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冲撞了慧儿!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箫夫人说道:“既然道长这么说了,总有他的道理!你三婶虽然行动不便,可那么多的人伺候着,小心点便不会有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等将来慧儿好了,你三婶回来,再好好的看望她一回说些好话、多送点儿东西就是了!”

不请道长便罢了,既然请了,偏偏道长又这么说,如果不让卢氏出府,万一姚存慧真的过不去这一关,岂不是她的罪过?沈老太君、箫夫人等也没法同沈佺交代。

所以,道长的话一出口,哪怕卢氏明天就要生了,也非出府不可!

“那么多派些妥当的婆子嬷嬷跟着小心伺候,千万别让三婶出什么事!”

“这还用你说,老祖宗和我都吩咐好了!”箫夫人笑道。

这其中的利害她岂有不知?若万一姚存慧好转了来,卢氏却出了意外,人家会怎么说呢?说镇西王和镇西王妃自私自利、冷酷无情,为了自己不惜逼死亲婶子和未出世的堂兄弟!

到时候御史可又有的参了。

沈佺点头,这才作罢。

这一日,正是姚存慧的情况最危险的一日,昏迷呕吐的状况十分严重,反复折腾,全身上下更是火一般的滚烫!

这一晚,熙和堂上下灯火通明,箫夫人和沈佺、胡太医、容妈、黎妈妈等一夜未眠,紧张不安的等待着。

胡太医半遮半掩的透露:如果王妃能够平安度过今晚,基本上便无大碍。

一句话令沈佺、箫夫人等心中充满了希望又充满了紧张。这话简单来说,就是生死一线!

姚存慧自己何尝不知?这一日自下午开始,她便明显的感觉到了情况在急剧恶化,头痛欲裂,一波比一波迅猛的高烧高热令她的意识陷入前所未有的混沌,整个人像在沸水中蒸煮一样,火烧火燎!偏偏身体深处又涌上来一拨一拨的寒意,令她不时发颤,牙齿咯咯作响。

虽然胡太医没有明着说,但他的语气和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请她一定要坚持住,挺过这一晚!

此时她能做的只有一个字,就是“熬”,熬过这一晚。

晨雾冷冷清清,黎明前的夜色格外沉重与浓厚。众人默默坐在花厅中,默默听着更漏,听着通过荞麦半个时辰一次传来传递出来的消息。

东方终于泛出了一抹乳白的亮色,蜡烛的光辉渐渐暗了下去。

踏踏的脚步从院子那边传来,众人一下都站了起来连忙奔过去。

荞麦憔悴的脸上满是喜色,气喘吁吁笑道:“夫人!王爷!王妃高烧退了,没事了!没事了!”

“真的!”

“太好了!”

“阿弥陀佛,可怜的孩子!”

箫夫人忍不住抬起帕子掩口呜咽起来,容妈、红蓼等无不喜极而泣!笼罩在熙和堂上空的阴云终于被阳光撕开一角,渐渐散去!

“慧儿她现在怎样!”沈佺说着便要过去。

“王爷!”胡太医连忙出声止住,“虽然王妃如今已算逃过一劫,可仍不能大意了!请王爷暂时不要过去。”

沈佺顿时有些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