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存慧闻言脸色也微微变了变,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沈佳琳!这事可是沈佳琳提议的!姚存慧暗自咬牙,似乎在那之前,沈佳琳出去过一趟“买蜜饯”,这究竟是谁的主意,回头还真得好好的问问她了!

“慧儿,你想到了什么?”沈佺眸光亮了亮。

姚存慧有点难以启齿,这事要说起来话就长了。

“慧儿!”沈佺有些着急,眉头微蹙。

“我说了,你可别怨我!你要是不信,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好了!”姚存慧先打了预防针,之后便将沈佳琳和那个唐公子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包括七夕那天的事也一并道来。

沈佺越听脸色越黑,捶床骂道:“混蛋!卑鄙无耻,竟把主意打到我妹子头上来了!你还对他客气什么?应该找人趁早把他弄死得了!”

姚存慧皱眉道:“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好做主?还不是想着等你回来再说!如今我已告诉你了,怎么打算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你要弄死那唐公子之前,对佳琳好歹有个交代,不然,她会恨你一辈子!”

“她要恨就恨吧!”沈佺心中十分生气,“她差点就闯了大祸,还好意思说?王府的千金大小姐,哼,几句花言巧语就叫人给骗了去,真正是——”

沈佺气急败坏,恨不得将沈佳琳抓过来痛骂一顿出气。

“她年纪还小,又是众人护着在府里长大的,哪里知晓人心险恶!这也不能全怪在她身上!就算你不介意她恨你一辈子,可她若因此心里留了阴影,伤心痛苦一辈子,你身为兄长的于心何忍?”

沈佺心中的火气渐渐消退,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事不能这么解决。放心吧,等过几天我身子好些再处理这件事!我会让佳琳亲眼看见那混账的真面目!叫她从此死了心!”

姚存慧点头放下心来,如此,她也算对得起沈佳琳了!不然,她这嫂子也要遭埋怨。

“还有小蝶,我——”姚存慧苦笑,心情复杂的看向沈佺。

沈佺揽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会没事的,等她醒来再说吧!云将军那里,我会亲自请罪。”

想到那个爱说爱笑、性格开朗爽快的少女有可能再也清醒不过来,沈佺的心里也纠结难受之极。

“王妃!”容妈轻轻的敲了敲门,小声的唤着。

姚存慧和沈佺吃了一惊,她忙扶着沈佺躺下,起身过去开门,“什么事?”

容妈偏头朝床榻上的王爷瞟了一眼,见王爷躺在那里似乎昏昏入睡了,便小声道:“王妃,老奴已叫人将东厢收拾妥当了,这时候了,王妃快去睡下歇息吧!王爷这里,老奴和萱草两个守夜,会妥当照顾王爷,您快去吧!”

姚存慧呆了呆,只得点头道:“你们小心伺候着,别惊扰了王爷。”

“老奴省得!”容妈扶着姚存慧出去,轻轻将门掩上。

沈佺悄然睁开眼睛,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苦笑。装就得装彻底,这段日子,他是没法抱着媳妇私房夜话了!

当天,长春宫偏殿。

刘太医从镇西王府出来之后,便直接进了宫,向太后禀报镇西王的伤势状况。

刘太医没有想到,太后问的十分仔细,前前后后盘问了他大半个时辰。刘太医越说越觉心惊肉跳,当太后问完沉默下来的时候,刘太医感到自己背后的衣裳汗湿了一大片。

“你觉得,那么大的水,一个人若是从堤坝上掉下去,生还的几率有多大?”太后冷不丁又问道。

刘太医一怔,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作答。

“呵呵!”太后笑笑,温言道:“哀家不过信口问问,你怎么想且怎么说!就当寻常聊天一般便是!”

“臣遵旨,”刘太医心道当做寻常聊天?太后恕罪微臣没有这样肥的胆子!“臣以为,生还的几率不大。当然,若是水性极精又或者非寻常人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太后沉吟半响缓缓点头,“你说的不错,世事无绝对,也不能说没有这种可能!镇西王的运气,倒是不错!”

刘太医心头一凛,垂首大气也不敢出。

“落水之后所受的伤与寻常之伤可有区别?”不等刘太医将乱糟糟搅合成一团的思绪摆弄清楚,太后冷不丁又抛下一记重磅炸弹。

刘太医几乎能听得到内心崩塌的声音,有些颤抖的俯首回道:“禀太后,落水受伤多半是被水流冲击河底石头泥沙撞击刮伤,或者为水中漂浮物所致,这个,跟一般的碰伤、撞伤、刮伤并无明显区别……”

“就是没有什么不同?”

“是,太后。”

太后缓缓点头,半响后说道:“镇西王乃国之栋梁,这次又是因公受伤,你们太医院要上心,好好的同他诊治,断断不可留下什么后遗症,听清楚了?”

“是,微臣遵旨!”刘太医忙道:“镇西王武功高强,身体向来强壮,此次虽受伤不轻,好好调养一阵便可痊愈,太医院上下定不敢掉以轻心!”

“嗯!”太后挥挥手,“退下吧!”

“微臣告退!”刘太医如逢大赦,一口气不敢透,迫不及待先退了出去。

太后轻轻抬头,半眯着凤眸望着前方,眸中光芒闪烁不定。

次日,镇西王府的门庭渐渐的热闹起来,无数朝臣们前来探望。

沈佺有伤在身,太医亦叮嘱了需好生静养,人来了自然没有他什么事,一律由沈三老爷、大管家率领着三位管家在外院接待招呼。沈二老爷见了心中不怎么是滋味,第二日便从顺天府告了假,回府主持大局,将这招待客人的“重任”接了过来。

朝臣们探望是其一,打探消息才是最终目的,可沈佺回来的时候沈二老爷还在衙门里,这两天他也没有上熙和堂的门,哪里知晓沈佺的状况?只得同沈三老爷、大管家等一样拿些虚话来应付搪塞,什么“已经好了许多了!”、“有太医照料着呢,无恙!”众朝臣们见来来去去都是这些没有内容的话,不免有几分看不起沈三老爷,有的言里言外甚至讥讽沈家两位老爷在府上毫无地位,镇西王分明信不过他们,连他们也瞒着消息!

沈三老爷对这些话无动于衷毫不介意,沈二老爷却觉得尊严受到了严重伤害,中午的时候便去了一趟熙和堂。

姚存慧笑着叫二叔将他迎了进去,沈佺也不是不见他,可精神不太好,没有说上几句话太医便提醒要静养。沈二老爷眼睛一亮,便弃了沈佺扯了太医上一旁去说话。两名负责为沈佺疗伤的太医从前日起便住在了熙和堂的跨院之中,院判刘太医的嘴巴是出了名的严,除了沈二老爷有机会接触到这两位太医,旁人还真是无法可想。

不想,这太医满口的水话,什么“二老爷放心,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为王爷疗伤!太后也下了旨,无论用什么珍贵药材都不必犹豫,天恩浩荡啊!王爷一定会没事的!”

沈二老爷好不容易等他将水话说完抢到机会插嘴,便一连串的问道:“王爷有没有伤筋动骨?伤在何处?有多重?用的是什么药?药方子呢?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什么时候能够痊愈?痊愈之后跟先前有分别吗?骑射武功是否会有影响?”

太医听毕愣了半响,讪讪笑道:“二老爷您也太心急了些,您这一串话下来我听着都觉累呢!下官知道二老爷您这是关心则乱!可不是呐,王爷可是府上的主心骨!你把心放宽便是,下官等定会好好为王爷诊治!对了,王妃医术也甚是不错,平日里有她近身照顾,更可高枕无忧了……”

第434章 各方探视

太医一串话还没说完,早有丫头过来请示是不是该煎药了?太医一拍脑门哎哟一声,“看我这记性!”说毕连连抱歉,转身匆匆去了。

沈二老爷恼火不已,却又不能怎样,只得忿忿去了。

云家和姚家也派人来探了沈佺。云家来的是姚存慧的大表哥云锦钟和妻子闵氏,姚存慧许久不曾见他们,便命人将他们请了进熙和堂说了会子话方离去。姚家则是姚老爷父子俩,也进熙和堂坐了坐。

姚老爷只是叹气,当着太医的面不好说什么,安慰了姚存慧一番,便带着儿子回去了。

不想,过了两日,姚存美居然也乘车往镇西王府来了,声称是奉了父亲的话来看望王妃姐姐,陪伴姐姐说说话。

“既是老爷命三小姐来的,老奴这就去亲自将三小姐接进来吧!”容妈闻报忙说道。

容妈心里其实有些不快,暗暗抱怨老爷怎么好好的让三小姐过来陪二小姐,三小姐不添乱就好了,还能开解二小姐吗!只不过身为奴婢,她不能说主子的不是。亲自去接,也是防止姚存美耍什么花枪。

“也好,那你便去吧!先带她来熙和堂,等会儿我顺便带她去老太君和娘那里请个安,毕竟是我的妹妹!”姚存慧含笑点头。她心里门儿清,父亲肯定不会闲得没事叫她过来陪自己,这八成是赵纪远的意思吧?吕家的人看来也很关心沈佺的伤势和身体状况嘛!

不多会儿,姚存美带着含芳、含香并两名家下媳妇一同进来。盘着妇人鬓,插戴着镶宝石的金钗珠花,身上穿着粉紫缎面绣缠枝莲对襟褙子、水色银线玉璧暗纹长裙,峨眉轻扫,妆容淡淡。许是上门探病的缘故,打扮得较为素丽低调。不过看起来,她比从前倒是瘦了好些,鹅蛋脸已有变成瓜子脸的趋势,从前那种飞扬张扬的气焰更是荡然无存,活脱脱一个温顺柔和的贤淑媳妇样,唯有那双眼睛间或一转清光湛湛,露出两分从前的风采。

“二姐!”见了面,姚存美脚下快了两步,上前朝姚存慧屈膝福了福身。跟着来的丫鬟和媳妇子已经跪拜了下去,口称“见过王妃!”

疏离可见一斑。若是姚存嘉来,姐妹俩早已笑着亲亲热热的携手拥抱做一团,哪里会如此中规中矩的行礼?姚存慧也更加肯定,来这一趟定然不是她情愿的。

“三妹来了!咱们姐妹可好久不见了!”姚存慧笑着向她点点头往屋里请,又笑着命含芳等起来,吩咐赏了荷包。

彼此坐下,丫鬟奉上茶来,姚存慧便笑道:“难得三妹来一趟,就留下来用了午饭再回去吧!且坐一会儿,等会我带你去给老太君和我婆婆请安,来了一趟,总该见见府上长辈才是!”

姚存美闻言微滞。姚存慧料得不错,若不是丈夫说好歹是亲姐妹,不来看看不合情理,还好好叮嘱了她一番,多问多看,关心关心镇西王伤势究竟如何?改善姐妹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为了子孙后代也不能任性。若非如此,姚存美压根就不会来这一趟!

来了一见面,见了镇西王府的阵仗,见了熙和堂的排场,她心里顿时满满的失落不自在起来,本想说几句话就走,不想姚存慧却主动留她,又说要拜见长辈,这话她倒是不好拒绝的。

“可是,我没有什么准备,不会失礼吧?”

“老太君和我婆婆都是极好相处的人,礼数到了便可,哪里需要怎么准备呢!”姚存慧笑笑。

“那好吧,听二姐安排。”姚存美勉强笑笑。

两人本来就没有什么话题好聊的,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姚存慧便笑着起身,领了姚存美去拜见沈老太君和箫夫人。

因是她的妹妹,沈老太君和箫夫人都给面子,各自都见了,给了见面礼。箫夫人精神不太好略有些歉意的说了些客套话,在沈老太君那边却是坐了好一会儿。

回到熙和堂时,已是近午,姚存慧便命人去催着小厨房,一会儿将饭摆上来。

“对了二姐,二姐夫,嗯,王爷的病情要不要紧?听说伤的不轻,可好些了?”闲话一二,姚存美终于闲闲问道。

姚存慧闻言一滞,慢慢的饮了口茶方才说道:“劳你有心了,他还好!太医们每日都问诊用药着,好好的休养一阵子便可痊愈了!”

姚存美点点头,不觉又道:“那就好!王爷可是大周的栋梁将才呢!这些天京城里大街小巷可不都在议论这事!”

姚存慧笑笑,似是不愿意再谈此事,笑道:“咱们且用饭吧!”

姚存美一笑点头,同她去了。

饭厅的圆桌上摆着大大小小十二道菜,姚存慧一边笑着客气请姚存美坐下一边接过丫鬟递上来的干净筷子和碗,往桌上瞧了片刻又放下了,说道:“没有什么适合王爷吃的,等会儿仍旧将那熬得希软的粳米细粥给王爷盛半碗去,还有乌鸡人参汤,可还炖着?”

周嬷嬷忙上前答应,又道:“王妃放心,那乌鸡人参汤定把鸡肉炖的烂烂再给王爷送去。只是,王爷昨儿说口淡,想要些橄榄菜、香大头菜等江南小菜佐粥,王妃您看——”

姚存慧微微蹙眉道:“您老人家是老太君身边的人,可有什么不知晓的?王爷如今口味宜清淡,怎能用那些小菜呢?”

“老奴何尝不知,可是王爷——”周嬷嬷叹气,欲言又止,眼角悄悄睨了姚存美一眼。

“所以才要您老人家出面啊!”姚存慧再开口时不由得就带上了三两分为难和苦恼,“您是老太君身边的人,王爷便是不给旁人面子也总要给您的面子!您说的话啊,他多少得听几句!”

容妈也在一旁说道:“是啊周姐姐,王爷如今可要心平气和的休养才是正经!您就多多劳神了!”

周嬷嬷只得勉强答应,便又问先给王爷换药还是先吃东西?姚存慧便道:“还是先换药吧,把药换好了大家都清净!”说毕便不欲多言使个眼色命周嬷嬷等退下,笑着招呼姚存美用餐。

姚存美暗暗的将她们主仆随口交谈都听在了耳中,闻言笑着客套坐下,心中却暗自计较:镇西王的脾气似乎不太好啊,似乎连这位能干的二姐都劝不住了还能靠老太君跟前老嬷嬷的面子!如此说来伤势不怎么乐观了?不然,岂会如此?他不是很疼爱这位二姐的吗?

姚存美一边应付姚存慧的客气招呼用饭,一边留神看桌上的菜肴。菜肴十分丰盛,山珍海味尽有。也许是为了招待自己,各色菜肴色香俱全,颜色较深,姜葱蒜等调料作料也都加了些,姚存慧瞧了半响都没有拣出一筷子夹给沈佺,可见这些东西都不适合他吃,他的伤怕是也轻不了。

用过了饭,姚存美略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含笑告辞。临走前,又看到丫鬟端着汤药进了内室,她目光闪了闪,告辞而去。

回了家中,晚间饭后赵纪远便问姚存美今日所见如何。

姚存美便道:“一屋子的药味,想必这回镇西王伤得不轻。”

这话不等同于废话么!赵纪远心下不快,面上依然温和道:“想来也是,比如呢?你可还看到别的什么?你有没有问你二姐,她跟你说什么了?”

姚存美手指绞着帕子,冷笑道:“我倒是厚着脸皮问了,可我同我这二姐的关系你也不是不知道,她能告诉我什么吗?”

如此就对了!赵纪远心中暗暗点头。如果姚存美一问,姚存慧便说了什么,那才见得是做戏,而且是做给他看的。既然她将话囫囵过去不肯说,那才正常。

“我倒是奇怪,镇西王与你何干,你干嘛没来由的这么关心他的死活!他是死是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姚存美脸上不由得就忿忿起来。如今她住着这小小的两进房子,连熙和堂的一小半也不如!可这就是她和赵纪远全部的身家了!同样是姚家的嫡女,叫她怎么甘心?

“怎么没关系?”赵纪远说道:“你以为吕家为何会请我坐馆教书?”

“为何?”

“哼,吕家一直想要拉拢镇西王,可惜镇西王的栅栏太牢靠,他们无法可想,这才死马当活马医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我这么说你明白了?”

姚存美想了想,却是嗤笑道:“我和我那二姐说是仇人还差不多,难不成吕家还想借咱们将镇西王府套进来,那倒可笑了!”

赵纪远不由瞟了她一眼心道还算有点脑子,没有糊涂得透顶!口内却道:“就算如此那又怎样?你们毕竟是血亲的姐妹!你出嫁的时候她还不得送礼道贺?你上门去她还不得开门欢迎?再说了,吕家也未必把希望尽数压在我们身上,不过聊胜于无罢了!你想想,如果镇西王伤重不治,落得个残疾的下场,那就等于废人一个!到了那时,吕家也用不上我们了,还能留我坐馆?我总要提前知晓好做打算!”

第435章 各方探视(二)

姚存美怔了怔,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也许吕家真的别有居心也不一定,不然就不会给赵纪远那么丰厚的修束,而且时常都有礼物相送。若非存心拉拢,岂会如此下本钱?可吕家如此真是看在镇西王府的份上,那镇西王毁了,赵纪远的差事不也得毁了?

姚存美心中顿时烦躁起来。吕家给的修束虽然丰厚,礼物也时常送,可对她娇生惯养长大的姚家小姐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她还真是不稀罕!

“吕家那破馆不坐也罢!我去求求我爹,不如你回去帮我爹做生意!我娘已经那样了,他总不好对我太过!没的看着女儿、女婿饿死的道理!”

赵纪远冷笑反问:“别说我说话不中听,你爹可能会收留我?你别说笑话了!再说了,你当我赵纪远是什么人?哼,让我去求他,你想也别想!”

“你!”

姚存美顿时梗住。自己和赵纪远这段婚姻,是算计姚存慧失败的产物,前因后果她心知肚明,也知赵纪远所言非虚。

“那,我们就离开京城!我就不信了,天下之大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姚存美心中既忿又凄然。

见她越扯越远,赵纪远心中有两分不耐烦起来,摆摆手道:“还不到那一步,且我也不甘心!放心吧,我自有主张!你还没告诉我,你在镇西王府究竟看到、听到了什么?”

姚存美再无疑虑,定定神,便将所闻所见细细的说了一遍。赵纪远是心思再细致不过的人,一边听又一边更细的问,把个姚存美问的疲惫不堪。

“不到两个时辰服了三次药、换了两次药?”吕府内书房中,吕相爷掠着胡须说道。

“是,”赵纪远点点头,“脾气也变差了许多。”他似乎不太想说,终究说道:“若是在从前,他断断舍不得说他那王妃一句重话,可照内人观察所见,似乎连他的王妃都挨了他训斥,说起来便一副头疼的样。”

吕相爷轻轻点头。明着问来的消息不一定是真话,可察言观色、旁敲侧击,通过观察细节无意中得来的却做不了假。

“哼,他们家的人口风倒是紧!半个字也问不出来!”吕相爷挑挑眉,赞许的朝赵纪远笑道:“还是你有办法!从未让本相失望过!”

“相爷过奖了,这是在下的本分。相爷接下来有何打算?”赵纪远神色如常的问道。

“接下来嘛,自然该好好计较一番,”吕相爷淡淡道:“镇西王若要养个一年半载,那西北的兵权总不能总抓在他的手里吧?”

吕相爷眼睛闪亮,有些跃跃欲试。

“相爷是想向太后上折子?”

“这是本相职责所在,”吕相爷说道:“兵权乃国之大事,本相理当上折。”

赵纪远想了想,缓缓说道:“在下亦有一番计较,不知相爷要不要听?”

“纪远总是这么客套,但说无妨!”

赵纪远不好意思拱了拱手,“礼不可废,在下在相爷面前怎敢托大?依在下所见,这折子该上,但这上法却要有讲究。相爷可早作准备,等合适的时机相爷再上折,也不必举荐旁人接替,只管将这问题提出,交给旁人去建议、交给太后定夺方为上策!”

西北军不可一日无主,沈佺虽人在京城但西北军其实仍旧在他的掌握之中,日常要处理的公务可是不少。他的伤势情况如今虽瞒着,但总不能一直瞒下去。不能痊愈,他迟早得公布出来!现在之所以不说,不过是在暗中加紧准备,好让他自己的人有备无患的接手!自己既然知晓了真实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也得好好的准备一番,省得到时候措手不及,能够有资本同他争上一争、斗上一斗!

说白了,双方这是在争取时间。谁的时间更充足,谁的准备也更充足!自己既然知晓了底细,未必会输给他!

吕相爷颔首微笑:“不错,老夫也得低调些,省得太后心里又胡思乱想!”

他堂堂相爷将这问题牵头抛了出来,他想让大臣们怎么响应自然就是怎么响应,这样他自己可以摘干净,也去了太后的疑心,两全其美。

赵纪远微微一笑,“相爷还记得云小蝶吗?”

“那个昏迷未醒的云小蝶?”吕相爷微微蹙眉。云小蝶这事办得实在窝囊,偷鸡不成蚀把米,捞不到好处不说还让太后起了疑心。

“是。”赵纪远没把吕相爷的脸色和不善的语气当回事,继续说道:“西北军乃是如今大周战斗力最强的军队,无论交给谁统领只怕太后都未必放心!以在下愚见,相爷可暗中派人向云小蝶的父亲威武将军云焰示好……”

吕相爷只略想了想便明白了赵纪远的意思,“你是说,让云焰接替沈佺手上的权力?”

“这是最便宜也最妥当的法子。无论从外部放谁进去,太后都未必放心。”

“可这云焰先前不过是个土匪头子,他也配……再说了,此人乃沈佺心腹,这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相爷,这种身上背有污点的人岂不是更加好控制吗?云小蝶先是被沈佺拒婚,接着又因为姚存慧而变得半死不活,云焰就她这么一个女儿,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相爷,但凡是个有血性的,您想想,他还能跟沈佺一条心吗?”

吕相爷一愣,继而抚掌哈哈大笑,“妙哉!妙哉!纪远,这一招果然妙极!若有人建议云焰接管,便是沈佺,也不好说出反对之言!”

“不错,不然那也太无情无义了!”赵纪远阴测测冷笑一声。

“好,老夫这就派人暗中同那云焰联系!呵呵,如今可正是结交他的大好时机啊!如此说来老夫倒要感谢沈佺拒婚、感谢云小蝶这一摔了!”

“相爷英明!”赵纪远笑笑。

“对了,那个唐衍,你看如何处置?”吕相爷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他是相爷的亲戚,在下来说,是不是……”

“不过是个远房表亲,什么要紧!”吕相爷不快道:“早知他这么没用,挑了别人还好!”

唐衍这一步,也是赵纪远建议设下的局。吕樱那一步已成废棋,沈佺身边水泼不进针插不下,赵纪远倒是灵活,一想便想到了沈佺的亲妹子沈佳琳。只要唐衍将沈佳琳勾搭上手,迫使沈家不得不将唐衍嫁给他,将来在合适时机再抖出唐衍与吕家的关系,沈家想要摘清可就不容易了!

这是一步较为长远的棋,怪只怪唐衍有些太心急了,才多长的时间,就将沈佳琳约了好几次!他也不想想,那段时间沈府上下戒备得多森严!光讨好沈佳琳、夺得她的芳心有什么用?话事权可不在她的手里!事情一败露,她更是连面都不能再露!

“横竖无人知晓唐公子是相爷的亲戚,这件事就算他们猜到同相爷有关也拿不出证据!在下看来,唐公子倒是有几分心思的,这事不如暂且放着,没准唐公子能想出什么妥善的解决法子也不一定呢!”

吕相爷听毕沉吟片刻,点点头,“也罢!横竖此事同吕家无关,让他自个看着办吧!”

办成了,对吕家有利,是一着极好的伏棋;办砸了,也牵连不到吕家!

笑话!要让人知晓堂堂吕家收买了人去勾引、设计别人家的闺女,不用太后发怒责罚,吕家自己的脸面也丢够了!

“相爷,可还记得那个与云小蝶一起救人的黑衣人?”赵纪远冷不丁的又问到此事。

吕相爷皱眉,苦恼道:“老夫心里也一直惦记着此事!只可惜,查来查去,却半点头绪也无!”

“此人隐藏得倒深!”赵纪远也吃了一惊,听吕相爷的意思,应该不是内奸了。可若不是内奸,有谁能有这等本事探知隐秘?他微微摇头,显然不认同吕相爷的意思。

吕相爷听了这话分明仍旧认定是内奸所为,心下不由有两分不快。能够做那种隐秘之事的,都是挑了又挑的心腹,心腹之人中出了内奸,他的面上也无光彩。

“除了直接办那件事的,可有没有别的什么人帮忙的地方?”赵纪远见吕相爷不快自己的话便也没有直接说,拐着弯道:“如果亲手经办那件事的人都确定了没有问题,那么极有可能是帮忙做准备工作的人出了状况!”

帮忙的人不太可能知晓是什么事,但很可能因此引起警觉继而暗中查探,如此,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也说得过去。

吕相爷眼睛一亮,面上微微变色。

“相爷,此人若不找出来,恐怕将来还得麻烦!”

“你说的极是,这事我会再派人细细查探!”吕相爷没有心思再同赵纪远讨论下去,三言两语便打发了。

他已经想到了,关押姚存慧的地方,既要偏僻隐蔽又不能跟吕家沾染上半点关系,还要与普净寺不能离得太远、要顺路。那样的地方不是这么好找,他的二儿子吕宪崇对京畿一带十分熟悉,那地方,是他找到的!而他是派谁去找的,自己并没有过问。此时想来,会不会就是这儿出了问题?

第436章 教训唐衍

沈佺躺在床上养了七八天,终于可以下床慢慢活动。脸上的淤痕已经尽数消失不见,头上、身上、胳膊上、腿上缠绕的纱布也少了十之三四,可见太医院的医术还是不错的。

这几日在府中又将养得极好,气色也渐渐的红润了起来。

“再过七八日,王爷身上的伤口便可尽数结痂愈合了!只是,咳,左腿、右臂皆伤了筋骨,五脏亦有不同程度受损,至少三个月之内,王爷还是好好休养为是。”

刘太医会同那两名留在熙和堂照顾沈佺的太医会诊之后如是说道。

沈佺闻言眉头挑了挑,脸色也有些阴沉不好看。

“果然如此?要这么久?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多谢三位太医!我看也是,王爷是该好好休养!”姚存慧却连忙说道。

“不敢!不敢!王妃客气了!王爷如今还年轻,有些症候此时尚无表现,可若不好好休息养护,没准日后会留下大患啊!”刘太医忙拱手劝道。

刘太医当然知道对沈佺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来说,休养好几个月意味着什么。有句话叫做“山中只三日,世上已千年。”风云变幻、天地变色,往往一朝夕的时间就够了,更别说三个月!

三个月之后,连同他离京开始的日子算起,等他再回兵部时将会是什么状况,谁也说不准。他听了自己此言有此反应丝毫不足为奇。平心而论,他的伤势最多再休息一个月便可痊愈,可太后暗示他如此言说,他岂能抗命?但愿镇西王能够体谅一二。

“您太多礼了!这往后还得劳你们几位费心呢!”姚存慧不等沈佺拒绝,连忙又应了下来,好言劝慰了沈佺几句,周嬷嬷、齐嬷嬷和容妈也在一旁帮腔,甚至连箫夫人、老太君都抬了出来,说王爷好歹看老人家的面也得好好保重身体云云。倒叫沈佺白白阴沉了半响的脸色却一个拒绝的字再也说不出来。

“那么有劳几位太医了!”沈佺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他们的说法。

“王爷放心!下官们岂敢拿王爷的身体开玩笑!”刘太医暗暗松了口气,第一次不嫌这几位老妈子啰嗦嘴碎,觉得她们多少还是有点用的。

“你还真下得了狠心!”卧室里,姚存慧的目光在沈佺身上打量一遍,咬着牙,语气有些发狠。

“太后何等精明之人,我不下重手岂能骗得过她的人?”沈佺苦笑,顿了顿又道:“不过,也没有刘太医所言那么严重!呵呵,刘太医是太后的人,也许,是太后想让我好好歇一歇吧!不过,我也真该好好歇一歇了!”

姚存慧闻言心中微沉,关切的望向他。

“傻慧儿!”沈佺将她揽入怀中抱着,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两下,好笑道:“:别担心,我自己有数!这下子我有时间好好的陪陪你、陪陪娘,你该高兴才是,对不对?”

“正是这话!我是糊涂了才没想到这个呢!”姚存慧“扑哧”一笑,往他怀中蹭了蹭。沈佺低笑起来,忍不住有些情动意动,抱着她不肯松手亲热了好一阵才罢。

沈佳琳被兄长请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关于唐衍的事情兄长知道了,福身请安的时候就有点不自在。坐下时发现暖阁中只有自己和兄长两个人,心中更乱,顾左右而陪笑言道:“嫂子呢?怎么、怎么没见?”

“你嫂子去娘那边了。”沈佺的目光很平静,平平缓缓的望着沈佳琳,却令沈佳琳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