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我那便宜师姐黄养鬼。

她纵身一跃,跳到了蛟首部位来,一把抱起师父的身子,小心翼翼地绕开被利箭刺穿的伤口,悲恸地大声喊道:“师父,你睁开眼睛啊,我是鬼鬼,我是鬼鬼啊,你答应过收我当徒弟的,你一走就是七八年,咱俩人见面可都没有说一句话,你可不能走!”

她这番话儿,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激动无比。然而师父的生命力早已经在刚才就已经燃烧殆尽,随着那别云间消逝,此刻身体冰冷,哪里能够回答她?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包括修为最低的我,都已经瞧出来了,师父为了我们能够逃走,也还是用尽了全力。

他将残留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如何降服那蛇蛟的身上,这才使得自己避不开那弩箭,被射成了刺猬。

所以他先前吟唱的《别云间》,就是在为自己的死去而送行。

如此慷慨激烈,也不是没有原因。

而在生命力即将逝去的那一段时间里,他生怕这蛇蛟会脱离控制,再次向我们下毒手,于是从自己的身体里拔出了一支箭来,镇压住了那畜生的反抗,将箭刺入了蛇蛟的脑髓之中。

我们一路疾驰,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殊不知这短暂的突围之路,却是师父用自己的鲜血和性命给铺洒而成的。

想到这里,我的心脏一阵抽搐,有一种想要晕过去的感觉。

蛇蛟一死,不再前进,我们纷纷从蛟身之上跳了下来,聚拢在了师父尸身的周围来,我挤入人群,手伸到了师父的鼻子下面,没有任何呼吸,又摸了一下他的脖子,同样没有任何脉搏。

这个曾经教会了我很多手段和道理的老人,终于走了,慷慨悲歌,却没有跟我们说一句道别的话语。

我心疼得厉害,脸色发白,脑海里一片空白之后,突然瞧见老鬼和牛娟的脸,下意识地拽住了老鬼的胳膊,冲着他大声喊道:“老鬼,你可以救师父的,对不对?你能救牛娟,就一定能够救我师父,对不对?”

我抓着老鬼的双臂,使劲地摇晃着,脸上充满了期冀。

然而老鬼却摇了摇头,说不行,对不起。

我双目圆睁,咬着牙,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行,为什么牛娟可以,师父就不行?

老鬼一把将我给搂住,在我耳边附着,一字一句地说道:“王明,你特么的给我冷静点,别像个娘们一样崩溃,好不好?你师父已经死了,已经死了知道么?别说我刚刚给牛娟换血转化,根本就没办法再发展后裔,就算是能,也不可能给一个生命完全消失了的躯体做——我强行做的话,那只是一副行尸走肉,跟刚才那帮吃人肉的家伙一样,没有灵魂,也不是你师父,知道么?”

我浑身一震,知道师父的去世,使得我心神大乱,完全就失去了阵脚,才会如此彷徨,失去了该有的理智。

而就在这个时候,黑蛊王在旁边焦急地喊道:“走,赶紧走,他们要追出来了,要是被追上,剑妖前辈所作出的牺牲就完全白费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

听得他的提醒,大家也就没有再意气用事,转身就走,然而这个时候,我们身后突然刮起了一阵飓风。

那风力恐怖,吹得我们根本站不住,止不住地朝前踉跄而倒。

一团巨大的阴影从我们的头上飞了过去,而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瞧见被我们抛在了脑后的神风大长老,此刻却站在了我们前方的不远处,手中抓着一根蛇头拐杖,正怨毒地望着我们。

他站定之后,手一挥,那风骤然停歇,化作一道彩色丝巾,收到了他的蛇头拐杖上来。

望着仓皇逃离的我们,还有那条躺倒在地的蛇蛟,大头怪人发出了一声惨烈到了极点的愤怒嘶吼,冲着我们怒声吼道:“你们居然杀了我最亲爱的宝宝,不可饶恕,不可饶恕——我要将你们所有人都给杀了,身体剁成肉泥,灵魂永远拘禁,用来祭奠我的宝宝!去死吧!”

他将手中的拐杖猛然一抖,那条五彩丝巾又飞了起来,一时间天昏地暗,无数风沙吹起,朝着我们迎面袭来。

啊!

一声厉吼,却是那黑蛊王跳了出来,他整个人倒立在地,双手抓着泥土,一对脚朝天,顿时间一股黄色气息从土中蔓延而来,灌注在了他的身体里,迅速结成了一片土黄色的矮墙,而便宜师姐则抱着师父的尸身,招呼我们躲进那儿去。

噼里啪啦,风如刀割,打落在了黑蛊王的身上,居然发出了金属碰撞的铮然声响。

刀剑宛如梦!

黑蛊王引用厚土的气息,替我们抵挡了片刻,就有些承受不住了,冲着便宜师姐喊道:“鬼鬼,再这样下去,我扛不住了!”

便宜师姐将师父的尸身抛到了我的怀中,大声吼道:“王明,你照顾好师父!”

说罢,她腿一蹬,就迎着风,朝着那神风大长老冲了过去。

我们被抓的时候,便宜师姐之前亮出来的短剑和皮鞭等法器,皆被缴了去,此刻只有赤手空拳,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是没有任何犹豫,一副决然而死的态度。

就在她冲出去的那一刹那,还有一个人也一声不吭地跟着冲了出去。

那人却是老鬼。

仇恨!

老鬼的双目之中,充满了仇恨,虽然之前他让我冷静,然而现在的他其实更不冷静,他这个人就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表面上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倘若一旦有人走进了他的心里,那就会看得很重。

无疑,我师父南海剑妖对于他来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仇人就在眼前,叫他如何能够淡定。

老鬼和我便宜师姐两人,如同两道影子,迎着风,倏然就冲到了神风大长老的跟前来,一人使脚,飞身踹起,另一人则用爪,锋利异常。

双鬼合璧,让神风大长老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施展手段,不得不用拐杖挥出格挡。

不过别看他脑袋大脖子粗,豆芽儿一般的身体,但是却有着一身恐怖的修为,一根蛇头拐杖,将老鬼和我便宜师姐给轻松压制住,而且还愤怒地大声吼叫:“居然还敢还手,你们这些蝼蚁,居然还敢跟我还手?”

他表现出了极为恐怖的战斗力,一根蛇头拐杖打得鬼鬼和便宜师姐靠近不得,时不时挨上一棍子,疼痛欲裂。

黑蛊王瞧见他们两人站了下风,随时都有可能被一杖捣死的模样,也是心急,翻身过来,吩咐我们跑远一点儿,紧接着他也冲了上去。

我跟龙老九、牛娟等人朝着旁边的林子里撤开一些,瞧见黑蛊王也加入了战斗。

四个人战成一团,你来我往,十分的激烈。

三英战吕布!

我瞧了一会儿,发现虽然打得热闹,但是因为我们这边的修为到底还是差一些,又或者说那神风大长老实在是厉害得让人胆寒,又有手段,又有法器,基本上形成了一种碾压状态。

而在这个时候,独南苗寨也反应过来,从那黑黝黝的洞里冲出了许多人,呼喊着朝这里跑了来。

除了人,我还瞧见一大片的蛇群,朝着这边覆盖而来。

逃不了了么?

我心沉入谷底,而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个方向,却又有一队人马杀了过来,我起初以为是独南苗寨的人,然而很快我就瞧见了领头的那人。

是黄胖子!

之前被留在外面接应的黄胖子和遵义妖娥两人杀了回来,不过这回并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人,身边还跟着五六人。

我瞧见有两个穿道袍的男子,气势雄浑,应该是很厉害的高手。

原来这就是便宜师姐的计划,她应该是留有后手的,只可惜太过于着急师父的安危,所以才没有等待,而是选择了最为激进的办法。

就在黄胖子带人冲过来的时候,老鬼和黑蛊王好像是中了招,朝着后方跌飞而去。

便宜师姐也被正中一杖,给击得吐血倒飞。

三人在一瞬间就给击溃。

好厉害的家伙!

神风大长老瞧见有援兵过来,所以骤然发力,将三人击溃,正待乘胜绝杀,跟着黄胖子的那两个道人已然冲到了跟前来,一人一剑,架住了他的拐杖,然后冲着黄胖子吩咐:“带人走,不要停留!”

老鬼滚落在了我的附近,挣扎着爬起来,冲着我和牛娟喊道:“跑,我们跑!”

我听见,没有任何犹豫,跟着大部队就夺命狂奔,一路跑了上百米,出了山谷,身后一片追杀声,顿时就是马不停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就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

是哪儿呢?

哦,鲲鹏石在那儿放了好几天,已经是憋不住了……

第065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哎呀,哎呀,受不住了!

我滚落到了一边的草丛里,肚子里一阵咕噜乱叫,哗啦啦一声,裤裆里顿时就是一阵温热,臭气一瞬间就蔓延了出来。

我顾不得那种难为人的尴尬,将手摸进了热烘烘的裤裆里去,把藏着的鲲鹏石给拿了出来。

玉还是那玉,青翠欲滴,表面雕琢古朴,温润如同女子肌肤,只是沾了太多的污秽之物,难免有些肮脏,然而我的心却猛然一跳,顾不得上面的污秽,拿手掌把它擦了干净,方才瞧见那鲲鹏石之中,竟然有一缕精光浮动。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眼花,待我将上面沾染的翔给擦干净,方才瞧见这一缕精光,居然是一条生着双翼的小鱼。

这小鱼在鲲鹏石里若隐若现,几乎不可见,然而当我瞧向它的时候,它似乎也瞧了我一眼。

就这一眼,让我欣喜若狂了起来,因为我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温暖,和之前师父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天啊,师父应该没有死!

或者说,他的确死了,但是他和上次那黄山龙蟒一般,同样是借着神魂逃遁了,不过这一回可惜的是他找不到适合的载体,只有寄存于鲲鹏石里面。

对啦,对啦,这样一想起来,我顿时就全部都理通了。

原来师父一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他甚至在我被关进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他传我的口诀,并非是修行的手段,而是借助着我的力量,把他的残魂融入在了鲲鹏石里。

不过……

等等,除了法诀,他好像还叮嘱了我别的事情。

容我想一想。

“修行之路漫漫长,孤独才是最终的伙伴……”

“你本为福缘深厚之人,天资聪颖,却明珠暗投,蒙尘至今,你的命数比我更加艰险,故而在生下蛊胎之前,不可与之前的任何人交集……”

“连老鬼也不能告诉……”

我终于想起来了,师父之前嘱咐过我,说我这人的命数艰险,容易贻祸他人,所以让我在蛊胎生下来之前,千万不能跟之前的任何人有交集,甚至连老鬼都不能告诉。

他的意思,难道是让我独自离开?

我犹豫了一下,按理说,我现在最好的选择,是跟随着大部队一同离开,这样子就不会被独南苗寨的人给追到,然而师父的话语却不断地在我的脑海里回响。

师父的话,会是错的么?

断然不可能。

我从当初的事发以来,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在惠州地牢里认识的老鬼,他带着我逃离了黑袍人的追杀,并且一路相伴,而另外一人,则是我师父南海剑妖。

他教会了我一身本事,带我踏上了修行道路,而且为了我,身陷敌营,最终身死魂飞。

所以说师父是绝对不可能骗我的,他说的一切,应该都是为了我好,而我所需要做的,就是不折不扣地按照着他的话语去做就好了。

想到这里,我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果断来。

我没有跟任何人商量,顾不得浑身的污秽,就头也不回地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我扛着师父的遗体,在林中穿梭着,之前融入经脉之中的盘蛇祖丹在此刻终于体现出了神效来,使得我双腿矫健,有源源不断地力量贯通了出来,师父那百十斤的重量在我的肩上恍若无物,没有一点儿停留地飞奔。

一开始的时候,我身后还不时传来大呼小叫的喊杀声,到了后来,整个山林中,除了呼呼的山风,再无他物。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林子突然稀疏起来,也没有感到有人在追我,方才停下,左右一看,瞧见这是一个山坳子,远处则已经有人家和水田。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师父的遗体给放了下来,靠着树木,想了好一会儿。

我如果想走,不可能背着师父的遗体一路离开。

既然我确定师父并没有身死魂消,而是藏身于我的这鲲鹏石之内,那么我背着这一副皮囊,不过就是累赘,所以必须想办法处理好。

怎么办?

我左右一看,感觉屁股下面的这个地方好像还不错,如果把师父埋在这里,也不算是辱没了他的身份。

想到这里,我没有再多犹豫,将他先平放倒地,然后跑到了远处的人家去。

半夜三更,我跑去做贼,先是在晾衣杆那儿弄了一套衣服,接着偷了一把铁锹,又卷了一捆草席,然后回来。

我奋力挖了一个大坑,将师父卷在草席之中,埋入里面,填平土,我将其恢复得妥当,然后弄了一块木板,在上面刻字,写上“南海剑妖之墓”,落款不肖徒弟王明。

我处理这些,花了大半个小时的时间,然后找到了附近的村子,顺着道路行走,到了小镇一看,才知道自己到了排羊乡。

之前我们有研究过这一带的地图,所以我晓得排羊乡在雷公山的北麓。

我走到了附近的公路边趴着,等了一会儿,有一辆货车路过,我没有任何犹豫地一下子就蹿到了车后面来,纵身一跃,攀上了货车,然后悄不作声地摸到了上面去。

我坐在货箱里面,躺在一包包袋子上面,安然而眠,根本不管这货车接下来将去往何处。

睡觉之前,我还想了一下老鬼他们。

依照当时的情况,我感觉那两个穿道袍的男人虽然不一定能够战胜得了神风大长老,但是绝对能够掩护众人离开的。

而只要他们离开了,按照黄胖子的说法,上面的人一旦认真起来,真正调集了全力,神风大长老一帮人除了搬家,恐怕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而这样一来,他们的安全就不用我来担心了,唯一让人发愁的,是我如何跟这些朋友断绝联络。

据我所知,别的人不谈,就我那便宜师姐,她的能量可是巨大,不但在政府里面的有关部门做过,而且自己家里的来头也挺大的,那个什么荆门黄家,一听就好像吊炸天的样子。

她若是要找我,我未必能够离得脱。

不过事在人为吧,我尽量地脱离大家的视线,不让他们找得到,至于便宜师姐,如果我真的被她给找到了,至少不会要我性命吧。

再说了,他们一定会找到我师父坟墓的,如果看到我立的墓碑,知道了我的平安,或许就不会太过于执着。

这般想着,我再无心理压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是被人给捅醒来的,睁开眼睛,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怒气冲冲地瞪着我,说你小子是谁啊,干嘛跑到我车里面来睡觉啊?

我揉了揉眼睛,整个人清醒了许多,想起自己从那苗寨里逃脱生天,整个人就是一阵神清气爽,冲着这个暴躁的男人咧嘴一笑,说大哥,咱这里是哪儿呢?

男人一愣,下意识地说道:“黔阳!”

哦,到了省会城市里来了。

我像老朋友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越过他,纵身从车厢上面跳了下来,不理后面大声咆哮的家伙,朝着卸货场远处跑开。

我只不过是搭了一路便车,也没有偷什么东西,所以那司机也没有过来追我,任我离去。

我出了堆货场,到了附近一家士多店问了一下,才知道这儿是黔阳花溪附近的城区里,我这一身灰头土脸的,身上穿着的是在农村随手弄来的蓝布衣,又土又不合身,在街上晃悠着实在是有些醒目。

我之前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独南苗寨的人给搜刮一空,什么都没带,自然也没有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摸着干瘪瘪的荷包,一时间发了愁,别的不说,我这一路折腾,饿得前胸贴后背,两眼发花,可是又能咋办呢?

我在大街上胡乱晃荡着,脑袋有些发晕,不时闻到路边传来的香味,口水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正宗花溪牛肉粉,那味道,可真香啊……

好饿啊,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我饿得两眼冒光,恨不得想要冲进店子里去吃白食的时候,突然间瞧见人流之中,有一个人动来动去,眼睛顿时就是一亮。

哎呀,机会来了!

第066章 呆呆

能让我眼前一亮的,不是大长腿美女,而是一个相貌猥琐的男人。

这个男人踮着脚、弓着腰,在人流中挤来挤去,不时伸出手,手上则有一根镊子,时不时地探到了人家的兜里去,夹出些东西来。

他出手迅速,在寻常人看来,就如同闪电一般,所以几乎无人能够察觉。

这是三只手的偷技。

而在他的旁边,我隐约能够瞧见两三个人在打掩护,当我瞧过去的时候,他的镊子正伸向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兜里去,夹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来。

我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直接冲了过去。

之前在梁溪的时候,为了找寻一字剑,我和老鬼就曾经干过这种事情,当时有老鬼在身边,我可以说是意气风发,从来没有想过别的事情,然而此时此刻,却只有我一个人在这儿了。

我能够干得过这帮人么?

这个疑问在我心中一掠而过,然后我的手就紧紧地抓在了那人的手腕之上。

那人刚刚夹到一个厚实的钱包,心中正高兴呢,手腕一紧,心中顿时一惊,抬起头来,看到一身破烂、脏兮兮的我,脸色顿时就是一变,露出凶戾的表情来,狠狠瞪着我,说小子,你别多管闲事!

这话儿一说,周围立刻有人围了过来。

现在的偷儿都是集体行动的,即便是被捉住了,也从来都不惊慌,三五成群,就能够将那不开眼的人给吓走。

见义勇为是件好事,然而因此而受伤,如果没有医保,那就只有自认倒霉了,这使得见义勇为的成本变得太高,甚至连扶跌倒老人这种事情都变成了炫富,方才使得更多的人会选择冷漠对待。

然而我却并没有走,而是将这嚣张的家伙给一把按倒在地,然后一把抓住前面的那个眼镜男,问你钱包是不是丢了?

眼镜男一摸兜,说哎呀,还真是。

我将刚刚被镊子夹出来的钱包丢给他,眼镜男接过来,一看,又是点头又是鞠躬,说还真是,谢谢,谢谢。

我们这边在说着话,旁边的人就挤了过来,有人伸手来拉我,说哎呀,大兄弟,你咋打人呢?又有人伸手过去拉贼儿,说别打人,打人犯法啊……

三四个人围过来,也不打我,只是把我跟那人给隔了开来。

我手紧紧拉着贼儿的衣服不放,另一只手则将他兜里的四五个钱包给摸了出来,他的同伙看得恼怒,有人趁着我不注意,从我身后突然捅来了一刀。

当时忙乱,我的意识不足,只注意到了前面,没顾得上后边,一直到那刀尖刺到肌肤,方才反应过来。

我身子猛然一扭,那匕首贴着我的腰间划过,将我的衣服划出一个大口子来。

我心中又急又慌,感觉自己真的是阴沟里翻船来,抬腿就是一戳,正中那人的胸口处,那人“啊”的一声,应声飞起,旁边的人一瞧,吓了一大跳,喊了一声练家子,拉着贼儿和拿刀人一哄而散。

我其实还想追的,不过周围看热闹的人有点儿多,一下子围上来,我走都走不脱。

将那帮人走了,我掂量着手上的钱包,也没有追,想着随便一个,都应该够我今天这一天的生活了。

然而还没有等我欢喜劲儿过,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就走到我跟前,小心翼翼地说:“叔叔,这是我的钱包……”

叔叔?

这小姑娘有十七八岁,我比她也只是大了七八岁,至于叫叔叔么?

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才发现这一路折腾,我竟然长了一脸胡子,不觉就有些显老了。

好吧,叔叔就叔叔吧,老王我好人做到底,还你就是。

没成想我这钱包一还,其余的失主也找了过来,一通混乱之后,只留下一身破烂衣服、两手空空的我站在大街上发愣。

等等,什么情况啊,你们这些家伙,失主就失主吧,老王我帮你们找回钱包,你们就不意思意思,给俺十块八块的,当做是奖励?

老子不要谢谢,请给我一碗花溪牛肉粉,好不?

给口汤喝也成啊?

我有些傻眼,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着这好人真难当,到手的四五个钱包,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到最后,还是得饿肚皮。

那帮贼儿在哪儿呢,我要不然过去黑吃黑吧?

我胡思乱想着,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突然有一个怯怯的声音对我说道:“大、大哥,你吃饭了没得?”

我回过头来,瞧见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原来他一直都没有走,就跟在我旁边啊,我本来想矜持一下,然而肚子这个时候也凑巧抗议,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我双手一摊,说我很想说吃了,不过肚子却抗议。

眼镜男哈哈一笑,说大哥,你帮我拿回了钱包,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吃早餐了。

恭敬不如从命,我是饿慌了,一点儿都不客气,点头说好,算你有良心。

眼镜男叫呆呆,当然这是小名,大号他没说,我也懒得问,他带着我来到黔大附近一家叫做王记的店子里,两人各点了一碗,当端上来的时候,多髓牛骨熬成的鲜浓原汤,加上爽滑的蒸气米粉,配以醇香的牛肉,添上开胃的泡酸菜,点缀以新鲜芫荽,最后再加上香炒辣椒面,我恨不得不用咀嚼,直接倒进肚子里去。

呆呆瞧见我像是从大牢里放出来的饥荒贼一般,吃相那叫一个恐怖,连忙又给我点了两碗,然后笑,说大哥你慢点,不要急,咱管饱。

他吃得斯文,我连吃了三碗,感觉肚子终于没有那种饥饿感了,方才摸着肚子,说几天没吃饭了,这回可算是安生了。

呆呆一愣,说大哥咋回事呢?

我没有告诉他实话,于是就编了一个谎言,说我是过黔阳这边来打工的,结果半路的时候遇到小偷,把我行李和钱包全部都给卷走了,弄得我落魄街头,无家可归。

呆呆说原来如此,难怪你瞧见那帮小偷,就跟见到仇人一样,那你在这里,就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么?

我摇头,他又问我打不打算回去呢?

我告诉他,说家里穷,出来就是打算混出个模样来的,除了衣锦还乡,就不回去。

听到我的这满口胡诌,呆呆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来:“王哥,你要是觉得行,就先在我家里去凑活两天,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