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见把我扶过去,我推辞不受,说列位都是天池寨鼎鼎大名的人物,都是我王明的长辈,我如何能坐那儿?在旁边找一个小板凳儿,让我敬陪末座,就已经是十分看得起我了。

我这般一谦虚,其余几个年纪算不得很大的人脸色顿时就是一松。

很明显,他们对于我的诚惶诚恐,表现出了强烈的满足。

我推辞两句,王大蛮子毫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说你坐那边上去,我们如何说话?且上来,啰里啰嗦,像个什么样?

我这才没有推辞,被雪见姑娘扶着来到那坐席前坐下。

按理说扶完我坐下之后,雪见姑娘便应该自己离开,没想到她偏不,直接就站到了我的身后去,俨然我一小丫头的架势,旁边那大学教授模样的老者瞧见,便招呼她,说雪见你先回去吧,我们这里,跟王明先生有要事谈呢。

雪见显然十分得宠,并没有动,而是一副理直气壮地模样,对她爷爷说王明腹部有伤,我怕他累到,在旁边看着,随时招呼他——你们谈你们的,不要管我。

她似乎看出了些什么,就是不肯离开,这时王大蛮子有些不快,说你放他在这里便是了,难不成我们还能够吃了他?

雪见姑娘显然不懂得回旋,直接耿直地回了一句:“谁知道?”

这一句话弄得王大蛮子顿时就有些吹胡子瞪眼的架势了,我瞧见这气氛不对,便朝着雪见姑娘拱手,说我现在情况安好,让她不用担心,若是有空,帮忙去王钊那里看一眼,我怕他手笨,照顾不好我女儿。

雪见姑娘没想到我也说这话,瞧了我一眼,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了一句“笨蛋”,然后离开。

望着她走出讲武堂的背影,我心中苦笑。

我并不是笨蛋,只是她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

雪见姑娘离开之后,那颇有学者风范的老头便拱手说道:“老夫宋恶,你所救的雪君、雪见两姐妹,都是我的亲孙女;此番若不是王明先生你仗义出手,说不定她们还真的就给白头山少主给强掳了去;昨日你一直昏迷,未曾表示感谢,现在老夫把这礼给补上——多谢先生大义。”

我慌忙拱手,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人之常情,宋老无须挂怀。

两人寒暄,就昨日之事你一眼我一语,表现得十分融洽,那宋家主表现出了大家风范之后,也没有将话语的主动权交给王大蛮子,而是伸手给我指了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

他说这位是天池寨里的督查,昨日之事,有一些小细节,需要咨询先生。

宋加欢?

就是昨日在门外诓我之人?

这家伙,可是个厉害人物啊……

他介绍完毕,那男人站了起来,朝着我一拱手,说在下宋加欢,拜过王明先生。

我拱手,说前辈无须多礼,有什么疑问,只管说。

宋加欢笑了笑,走到了场中来,再行一礼,方才说道:“王明先生高义,无需多言,不过加欢肩负天池寨的安全,便多问一句,不知道你为何会前往那远在边境的温泉山呢?”

我笑了,说将来也巧了,前夜我与王寨主聊过之后,本欲下山休息,却不料突然间心中一动,血脉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牵引,便不由自主地朝东而行,走了许久,正好看到那么一个温泉山;我一开始还奇怪,说为何会有这么一个地方,不过后来实在是疲惫,也不管了,便进去泡澡,没想到差一点儿就睡着了;至于后来,雪见姑娘她们自有说法才对……

血脉指引?

宋加欢听我说得玄乎,说果真是血脉指引?

我说的确如此。

宋加欢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他或许准备了无数的说辞和应对,就准备应对着我说出的诸般借口,却未料到我竟然说出这么一个玄之又玄的理由来。

一拳打在棉花上。

血脉指引,是什么鬼?

宋加欢的嘴角很明显地抽搐了两下,觉得我的这个说法实在是太敷衍了,于是止不住地冷笑,然后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今天众人汇聚于此的原因了,那么我就想问一句,那狻猊定星盘和逸仙刀,乃宋、王两家那么多年传承秘宝,若是真的有血脉指引这么一回事儿,为何天池寨这两家子人,近大半个世纪以来,却没有一人能够感应得到?若是真有血脉指引,你弟弟王钊上山大半年,为何也没有感应半分?”

我也奇怪,说对啊,这是为何?

宋加欢被我一句话噎得半死,瞧见我一脸无辜的模样,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然后说道:“原因就在于,你撒谎了。”

面对着宋加欢的逼问,我并没有选择说谎话,就是因为在座诸位,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对于细节和人性的把握,远远比我这初出茅庐的小家伙老练许多。

在他们面前说谎话,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所以我决定说真话。

说真话和说假话,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所以我表现得无比真诚,平静地说:“我没有说谎,事实上,我也解释不清楚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于你所说的那两样东西,并不是我找到的。”

宋加欢嘴角一撇,说不是你,是谁?雪见么?

我想此事,可能是最让王宋两家人耿耿于怀的,那两件失传已久的家族秘宝,明明就在那温泉山泉眼里,这些年来,天池寨不知道有多少人去那儿泡过澡,愣是没有一人能够发现那玩意,结果反而让我这个第一次去的人,给拿到了。

这感觉……

怎么讲呢,就好像自家院子里埋着一大箱黄金,反倒让隔壁老王家的孩子给挖到了。

真的是骂了隔壁、日了狗……

我耸了耸肩膀,说是我女儿找到的,因为太烫,我原本不想接,还给扔一边儿去了,结果没想到东西碎了,那小刀钻入了我的脑子里,另外那头火焰狻猊则从里面冒了出来。

宋加欢一脸冷笑,说一个一岁不到的娃娃能懂什么?

我平静地说道:“我女儿什么都懂。”

宋加欢还待说些什么,一直未曾说话的王大蛮子这时终于忍耐不住了,说逸仙刀为何会钻进你的脑子里,你是不是干了什么?

我举起手中的大拇指,一脸郁闷地说:“没想到那玩意还不是摆饰,我和我女儿交接的时候,那刀口划伤了这里……”

王大蛮子直接就坐不住了,拍案而起,吹胡子瞪眼,口中大骂道:“小弟啊小弟,你特么的真是个处心积虑的家伙啊!本以为你净身出户,受了多大的委屈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呢?滴血认主,这种事情你特么的也干得出来,这逸仙刀可是我们老王家的图腾啊,却被你这么就给占了去……”

他情绪激动,而宋老则一把抓住了他,说蛮子,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何必妄下断论呢?

王大蛮子挥手甩开老友,双眼通红地走到了我的面前,冲着我气呼呼地喊道:“你以为将逸仙刀滴血认主就可以了么?没有我王家祖传的那一套法门,你什么都办不了,而那法门,除了王家家主,谁也不晓,就连我大兄都不知……”

我平静地说道:“我并无这个想法……”

他挥手打断我,说逸仙刀虽已认主,不过若是主人死去,它便又是无主之物;你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可曾想过,我一掌拍死你,那么你所有的心血,便都白费了,逸仙刀,却又要另寻主人了呢?

王大蛮子煞气十足,扬起手掌,一副随时就要拍下来的样子。

我余光一扫,发现堂中好几个人的表情,都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用想,我便知道这几人应该都是王家的子弟。

面对着他的威胁,我霍然站了起来。

王大蛮子一愣,而我则不卑不亢地说道:“此番我女儿找出王宋两家失传秘宝,又阴差阳错,变成目前这状况,我难辞其咎;王寨主若是觉得有必要,想要我这项上人头,那便拿去吧——请!”

第038章 铸就双输局面

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我既然确定了王大蛮子和天池寨的这一伙人是要脸的,自然不介意陪着这位大寨主演足这一场戏。

当我将脖子一梗,毫不介意递过去的时候,王大蛮子勃然大怒:“你以为我不敢?”

话儿是这般说,他坐着的那太师椅都给他一掌拍得粉碎,然而却最终没有拿我怎样,反而是被旁边的宋老给抱着劝了下来:“好了,王二哥,王二哥,孩子还小,何必动怒呢?”

王大蛮子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说他救的是你孙女,可不是我的。

宋老给他这蛮横模样给气乐了,说那照这么说来,他可是你的孙子辈,左右都是你们老王家的人,你看我也没有说啥啊?

王大蛮子翻着白眼,说我老王家可没有这么鸡贼、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种……

宋老将他推着坐回椅子上,说得了,你别把人孩子想得那么坏!

两人都是德高望重,年纪一大把的老头子了,相识相交大半辈子,彼此也敬重,所以那王大蛮子心中虽然不服,但也没有法子跟老兄弟翻脸,只有气呼呼地坐下,扭过头去,自顾自地生着闷气。

那宋老劝过了小孩子脾气一般的王大蛮子,这才回过头来,瞧见我仍然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不由得莞尔,说王明先生,你就别绷着了,都是自家人,何必这般言语?

我拱手,说老爷子您别这么客气,叫我王明便是了。

宋老和蔼地说道:“王明,你爷爷是我天池寨出去的,说起来,你也是咱们寨子里的后辈;我也不把你当外人,跟你讲实话——那逸仙刀,不比别的,是黄金王家的图腾守护,非家主而不可得,现如今落到了你的手里,实在难办……”

对待和颜悦色的宋老,我的态度自然不同,可以说是极为温和谦让。

我一脸委屈,说宋老,事实上我对此也十分头疼,你知道的,那玩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它塞在我脑袋里面,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稍微有点意外,我就得死了,若是能够取出来,那是最好。

宋老面露惊喜,说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他回过头,问王大蛮子说道:“王二哥,这孩子挺实诚的,人都说东西还你了,你还生什么气?这玩意都已经丢了大半个世纪,本就不指望能够找到,现在岂不是好事一件?”

王大蛮子嗤之以鼻,说你可拉倒吧,那熊孩子说的屁话你也信?

宋老疑惑,说咋了?

王大蛮子说这玩意是认主的,我黄金王家相传二十八代,仅仅只有五人被认主过,我虽然不知道,不过祖上留下来的记录却是有的,一旦被那逸仙刀认定了,就会终生跟随着,一直到死,而即便如此,也会拥有灵性,受上一任主人的指定,唉……

说起这个,他就一阵头疼,我也郁闷得很,这玩意跟在我的身上,整个就一麻烦。

我若是能甩脱,那是最好的,要不然天天留在这儿蹲着,实在浪费时间。

宋老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方才说道:“逸仙刀乃传说中的仙家法器,既然如此,自然有它的道理在,强求不得,不如就让王明拿着吧?这孩子我看人挺不错的,回头了,再上缴给你王家便是。”

王大蛮子气呼呼地说想得美,这些都是那家伙的算计,我岂能上当?

宋老说这事儿你得这么想,倘若王明没有发现,说不定它就永世不现人间了,你王家连个盼头都没有,现在好了,知道它搁哪儿,回头再跟王明签个协议,事情不久解决了?

王大蛮子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你肯?

我耸了耸肩膀,说本就是意外之物,我也不想招惹,所有的事情,全凭诸位前辈做主,王明无不应允。

我这般服服帖帖,倒是让王大蛮子有了台阶可下,他叮嘱一句,说可得歃血为誓啊,不然你反悔了可咋办?

所谓歃血为誓,就是割开手掌,让鲜血见证这誓言。

这是对于修行者的一种诚信验证,因为鲜血同心,连接生命印记,倘若是歃血为誓,结果又违反了,日后修行更高一层,或者冲击天道的时候,就会遭遇强大的心魔,走火入魔,修为全毁。

即便面对着这样的刁难,我也没有多言,只是温和地点头,说自然。

事不宜迟,我这边刚刚答应,王大蛮子便让人备好了笔墨纸砚,将这契约拟定了出来,然后在上面签字画押,而我接过来一看,瞧见那契约上的内容,大概就是那逸仙刀暂时交由我王明保管,待我百年之后,将交由黄金王家当时的家主留存。

我瞧过之后,没有疑问,当下便高声朗读完毕,紧接着用旁人递过来的银刀在左手上划了一下,在契约上递了三滴血,又签过姓名,方才作罢。

自有人递来白布,让我包裹伤口,而王大蛮子收起契约,转身欲走,那宋老却把他给拦住了。

他说王二哥,你怕是忘了什么吧?

王大蛮子诧异,说啥呢?

宋老说那逸仙刀若是没有你黄金王家的刀诀匹配,根本就是一根鱼刺,而且还是卡在王明脑袋里面的刺,时不时得疼一下,你这边契约签了,怎么能够不把刀诀传给别人呢?

王大蛮子一甩手,说契约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只有他死后的交接,哪条哪款写得有我需要传授那刀诀给他?

宋老说可是……

王大蛮子边走边摇头,说这刀诀可是我黄金王家家主的不传之秘,想学刀诀,等他成为黄金王家的家主,再来跟我说吧……

这话儿说完,他已然走到了讲武堂的门口,推门而出,一股寒风吹入。

在场的王家人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跟着离开了去。

我心头发苦。

别看这老头子咋咋呼呼,好像那小孩儿一般,不过脑子确实极为聪明的——他一向觉得我就是过来谋夺逸仙刀的,本来就不想让我得逞,迫于老友颜面,不为难于我,不过也不肯助我,便让这逸仙刀在我这里,变成一根鸡肋,毫无用处,反而是一根鱼刺卡在我的脑袋里,让我不得安宁。

反正都是等着我挂了之后,黄金王家来收刀子,他不找人弄我,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哪里还会让我变得更强大、活得更久呢?

这不是在和自己作对么?

王大蛮子这心思是阳谋,大家都看得出来,不过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此番讲武堂对峙,到了这里,就算是完毕了,其余的人也纷纷离开,唯有那宋老留了下来,一脸苦笑地对我说道:“王明,你二爷爷平日里便是这个样子,没心没肺的,又爱护短,实在没办法,不过你也别忌恨他啊?”

我虽然没有能够得到那逸仙刀的刀诀,但是总算是度过了此劫,心中庆幸,哪里敢多语,摇头苦笑,说王寨主这般做,也是人之常情,我可以理解。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这孩子其实挺不错的,可惜老王这人,门户之见特别重,也是委屈了你。

他长长叹了一声,好像在做什么决定,不过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对我笑了笑。

从讲武堂离开,刚刚走出那门楼,就瞧见雪君、雪见姐妹俩在门口等我,见我出来,连忙迎了上来,雪见姑娘说王明哥,他们没有拿你怎么样吧?

我将这件事情解决完毕,心中也是轻松,不由得笑了,说若是拿我怎么样的话,我就应该是被人抬着出来了。

雪见姑娘丝毫不顾及被人的目光,主动上来挽着我的胳膊,将我给扶着往回走,说那一帮老古董,都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两个东西丢了也就丢了,还不兴人找到?真的是小气得要死,也不想想,若是没有王明哥你,他们再过一百年,也未必能够瞧见那玩意的面目呢。

雪君姑娘倒是稳重,说你这样说,倒是把爹爹和爷爷都给骂了。

雪见姑娘一点儿也在意,说他们做错了事,还不兴人说么?

两姐妹将我簇拥着回到了我老弟所住的小楼前,他正在前面的院子里跟小米儿追逐打闹呢,瞧见雪见姑娘挽着我的胳膊,身子就是一哆嗦,脸色有些发白。

不过他到底还是回过了神来,招呼我上了二楼房间。

雪见姑娘一进房间,就捂着鼻子,说王钊,你也不注意注意个人卫生,房间好臭啊——王明哥,你要养伤,不如去我家住着吧?我家好多客房,随便腾出一间了,也好过在这里跟王钊挤着啊?

我老弟:“……”

我瞧见老弟尴尬,忙说不用,在这儿便极好了,我们兄弟之间许久没见,也可以联络联络感情。

不过这时雪君姑娘也发表意见,觉得让我去她们家养病,能更快恢复一些……

正僵持不下,有一个梳着辫子的小姑娘跑过来,对她们说道:“大姑姑、小姑姑,太爷爷说让你们请王明先生去家里吃午饭,他有要事商谈。”

第039章 离火宋家提亲

宋家老爷子邀请我去吃饭,到底是要讲什么事呢?

对于这个问题,我揣摩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摸不清楚那个老狐狸的路数,总之他肯定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表示感谢。

在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我决定赴宴,让宋家姐妹先回家,随后我再前去拜访。

当宋家姐妹离开之后,我老弟一脸委屈,问我说哥,你和雪见是不是好上了?

我瞧见他那一脸哀怨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说我都跟你讲过,喜欢人姑娘,就要不顾及脸皮地去追,何必整天胡思乱想呢?人姑娘是好心,瞧见你哥受着伤呢,就搭把手,帮着扶一下——你若是如我一般,她说不定也得扶你呢。

是么?

我老弟的目光开始在房间里巡视起来,琢磨着怎么才能够让自己变成重伤模样,吓得我赶忙抓着他,说你消停一点儿吧。

我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在我老弟的帮助下梳洗打扮,完毕之后,我咧嘴,冲着我家小米儿笑,说怎么样,爸爸帅不帅?

小米儿举起了大拇哥儿,而我老弟则更加难过:“哥,你弄得这么郑重其事,就好像是去相亲一样,还说没有关系?”

我无语了,拍着他肩膀,说真不知道你什么眼光,那雪见姑娘太青涩了,要真是动心思,我倒愿意跟雪君姑娘发生点什么……

我老弟大喜,说哥,原来你喜欢雪君姑娘啊?

我勒个去……

我不知道如何摆脱与雪见姑娘之间的嫌疑,只有违心承认,我老弟又是高兴又是雀跃,说哎呀呀,哥,倘若你娶了雪君姑娘当老婆,我找了雪见姑娘作媳妇,那我们两个,岂不是圆满了?哈、哈、哈……

他一阵长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突然间想起一事,说啊,不对,哥,雪君姑娘听说是被当做宋家接班人培养的,未必能够嫁给你。

我收拾完毕,没有跟他多扯,只是嘱咐他,让他一会儿去宋家的时候,多听少说。

我老弟有些发憷,说算了吧,我昨天没怎么睡觉,不如先补个觉?

我踢了他一脚,说你以为我想啊?出了这事儿,我怕你在天池寨受气,里外不是人,这才带着你去拜一拜宋家的码头,倘若真的受了委屈,东方不亮西方亮,到时候也不用太过于局限而已。

我为这老弟操碎了心,然而他终究还是不能理解,说你是你,我是我,我师父可喜欢我了,怎么会牵连到我这里来呢?

我无语了。

我都能够估计得到,今天讲武堂那儿的王家人里面,肯定有一个人,就是我老弟的师父。

不给你穿小鞋,呵呵?

不过没有办法,我也不能抛下这家伙不管,于是只有从另外一个角度劝他,说你不是喜欢雪见姑娘么,今天过去,提前见一见她的父母,吃个饭,加深一下印象,也还是不错的。

听到这话,他再也没有什么唧唧歪歪的了,刚才还装作很困的样子,现在立刻掏出小镜儿来,把自己打扮得利落清爽。

宋家在寨子的另外一头,在我老弟的带领下,我抱着小米儿,一路走了过去。

天池寨占地颇广,外面有阵法笼罩,常人难以进入其中,但是这寨子内部,却有点儿像个小村庄一般。

在龙脉守护失败的那几百年间,王、宋两家繁衍生息,不但有自己的子弟,还有徒弟、亲戚和一大帮子的追随者,而正是这些人,才构成了天池寨的主体。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成为修行者,在天池寨里,我也能够瞧见普通人。

这些人瞧见我们的神情,十分古怪。

又是敬重,又是疏离。

终于来到了宋家,这是一处很大的宅院,有点儿像是我以前看电视剧《大宅门》的那种感觉,有个老管家在门口守候,瞧见了我们过来,连忙过来见礼,然后带着我们一路穿堂过廊,来到了后院的一个小厅里。

我以为是家宴,没想到那小厅里只有一个人在。

宋老。

到了地方,管家请我进去,而我老弟则被他温言请着,说雪见、雪君姑娘在隔壁等待,这没良心的家伙听到,欢天喜地离开,恨不得跑起来。

我抱着小米儿进了小厅,与宋老见礼。

他让我不要拘束,落座下来,便有人送来吃食,都是很简单和清淡的菜品,而在这空隙,他则问起了我怀里小米儿的来历。

此老极为精明,指不定都已经打听好了我的情报,我也不敢撒谎骗他,只有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大致讲出。

当听到这小东西居然是从我的肚子里掏出来的,我不但是这孩子的爸爸,也是她的妈妈,宋老抚须长叹,说活在这世界上太久了,自觉得什么新奇事情都有见过,但像你这般的,倒是头一遭,实在新鲜。

我也不知道他是真新鲜,还是假新鲜,只是嘿嘿笑了两声,像个傻小子。

宋老又跟我扯了两句闲篇,斟酌了一下,突然问我道:“如此说来,王明你现在可是还未曾婚配?”

我苦笑着摇头,说宋老你们这儿是世外桃源,凡事都自给自足,却不知道外面的苦处——这年轻人谈个恋爱容易,但真正想走入婚姻的殿堂,却得饱受世人和俗物的考验,没车没房的,基本上很难有姑娘愿意嫁给你,而像我这个年纪,若是家里并不富裕,大多都是买不起这些东西的……

宋老笑了,说我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学究,外面的事情,自然也都有听闻,普通人倒也罢了,如你一般优秀的年轻人,这钱财二字,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我说我一不偷、二不抢,哪里来的浮财?

两人交换了一会儿意见,越发觉得对方合乎心思,简单用过了一些吃食之后,宋老起身,邀请我道:“且随我来,带你去瞧一样东西。”

我知道此番赴宴并不简单,知道这会儿总算是进入了正题,便起身,随着他一起走出房间。

两人走过了几个院子,最终来到了一个佛堂之中。

那佛堂并非终点,下方却是有一个地下密室,穿过一段下场的甬道,打开厚实的石门,来到了一个宽阔的空间。

而一进入其中,我立刻感受到那温度陡然增高了好几分。

光明大放。

我眯眼瞧去,只见那空间的最中心,有一个浓雾笼罩的法阵,而法阵之中,则拘束着一头异常雄壮的异兽。

火焰狻猊。

之前宋加欢在我老弟门外的时候,曾经屡次提及那火眼狻猊逃走,天池寨的大部分高手都在外追寻此物,却没想到这宋家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此物给抓回了来。

这手段,这城府,当真是让人敬畏。

宋老带着我一路来到了那法阵的跟前,即便是隔着这炁场,也能够感受得到火焰狻猊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热力,那宋老的周身浮现出了微微薄光,将其热度屏蔽,至于我,却仿佛觉得这般的热量方才是温暖,并无太多不适。

他打量了一下我脸上的表情,问:“怎么,你感觉不到热?”

我苦笑,说昨日在温泉之中,仿佛已经热过头了,现在却感觉不到什么。

他摇了摇头,说不对,你之所以不抗拒这种热浪,并不是因为没有感觉,而是那火焰狻猊的热力已经伤害不到你本人了,如此说来,跟逸仙刀一般,火焰狻猊也认你做主了……

我颇为意外,说不可能吧,昨日它出现的时候,恨不得一口把我给咬死呢?

宋老摊开手来,说你想多了,它只不过是想记住你的样子而已。

我没有再多说了。

他宋家是那狻猊定星盘的持有者,对于此物的研究肯定比我深刻,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我无论讲什么话,都有些在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趋势。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宋老很满意我的表现,与我一起,默默地望着那受困于法阵之中的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