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没有动,而这个时候,我则蹲下了身子来,平静地说道:“黄大爷,你先前告诉过我,说杀人不问缘由,那么我现在再问你一句,因为你要杀我们,所以我们杀了黄石,算不算是秉承了你的精神呢?”

黄老头儿浑身一震,怒吼道:“你们敢?”

我看了一眼黄石,然后说道:“这句话,倘若是换了一个场景,我被捆着,而你在我的面前,我或许不敢这么说;但是现在,我有何不敢?”

黄老头儿怒声骂道:“难道你们就不怕荆门黄家的报复么?”

他不提荆门黄家还好,一提起这事儿,我顿时就是一肚子的火,一把揪住了他,说老子要是怕了荆门黄家,就不会杀了黄养天!实话告诉你,荆门黄家为非作歹,强取豪夺,迟早有一天,老子就把它给灭了!

黄老头儿被我这么破口大骂,陡然一愣,过了好一会儿,绷得紧紧的身子突然松弛下来,长声而笑道:“哈哈哈,这就是命啊……”

我说你什么意思?

黄老头儿缓缓说道:“黄家和王家斗了几百年,而我黄君今日死在你的手里,不过也只是命运轮回而已;罢了罢了,你动手吧,死去了,便什么也没了,何必再担心什么呢?”

听到他这话儿,我不由得好笑,说什么意思啊,老子叫王明没错,可是身单影只,王家是个什么鬼?

黄老头儿的右眼被烧得不成模样,睁着左眼瞧我,说你既有逸仙刀,又有火狻猊,敢说自己不是龙脉守护家族的人?

他的面容十分可怖,我竟然不敢与他对视,还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很快我就意识过来,这家伙已经是头被拔了爪牙的猛虎,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了,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这般想着,我深吸一口气,说是,不过我的来历,与你一般,长辈早就出了王家,现如今也与龙脉守护并无瓜葛;只是因为机缘巧合,代为保管这两件物品而已——本来我都不会用这些,若不是你们苦苦相逼,让我屡次濒临死亡,估计这辈子都用不上……

黄老头儿那半边安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表情来,说我说你怎么连逸仙刀都掌控不住,原来是这个原因——黄金王家没有给你逸仙刀诀吧?

我点头,说对。

黄老头儿说道:“逸仙刀本来是唐代道士黄冠子李淳风于五台山遇仙所赠,后来因受皇恩,将其供奉大内,落入了你王家先人之手,作为历代传承;此刀著名的一役却在宋朝,大宋仁宗,嘉祐三年,洪太尉受皇命前往龙虎天师道,却是误放走了那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一百零八妖魔;后来那妖魔横行中原齐鲁之地,最终一役,却是都被逸仙刀斩落仙台……”

我想起之前在玉龙第三国的时候,听马疯子好像说了这么一回,说应有此事。

黄老头儿说这逸仙刀专斩神魔,犀利无比,然而需要配以刀诀方可,只可惜当年王家祖先在那一役过后,因为此物太过于锋芒毕露,便将那斩神诀埋藏,只有些斩魔、斩人两诀留存,唯有历代族长知晓。

我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黄老头儿冷笑一声,说你王家乃龙脉守护一族,却不知道我黄家也是其一,只不过当年满清入关,黄家顺应时势,迎接清帝登入大宝,而王家则不识好歹,宁死不做贰臣,于是便分道扬镳,两家从此皆为死敌;就在那一劫之中,黄家却是得了半部刀诀,乃斩人诀,一直传于族中重要子弟,人人习得,好有备无患。

听到他的讲述,我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当真是骇人听闻得紧。

万万没想到,这荆门黄家,却就是当年那个叛变了龙脉守护的家族,而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时候,它居然还一直延续到了现在来,还成为了当今江湖的第一豪门世家。

不倒翁啊!

我心中惊骇,却想起他将逸仙刀失手落入了泸沽湖中,便问他在我的刀上动了什么手脚,让我感应不到?

黄老头儿冷冷一笑,说我既然必死无疑,又何必教你?

我说你若是合作一点,黄石自然不会死。

他眼睛一亮,说此时可当真?

我说郑重其事地点头,而他正是想让我说出这话儿来,赶忙确定道:“你得发毒誓!”

我表示可以,并且照着做了,那黄老头儿方才开口说道:“其实很简单,刀诀之中,有一招禁闭术,只要解开了,你和它自然就会恢复联系。”

我眯着眼睛,说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有什么想法,直说吧。

黄老头儿说其实你我之间,并无仇怨,只不过是被荆门黄家牵扯进来了而已,并非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局面,不如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

我说你讲来听听。

他说你若是能够放了我,我便将逸仙刀的斩人诀传授于你,你看如何?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你若是回过头来,再追杀我们呢?”

黄老头儿说你我之间并无恩怨,现如今两败俱伤,又何必纠缠不清呢?我可以向你保证,此事之后,我们再无瓜葛,你看如何?

我又说,你若是拿那假的刀诀来骗我呢?

黄老头儿说刀诀是真是假,你自己一试便知,用不着疑神疑鬼。

我沉默了,看向了老鬼。

我与黄老头儿两人相斗,他打得我一身内伤,而我则弄得他人不人鬼不鬼,两不相欠,而老鬼却是给这老头儿折磨得几乎快要死去,对他最恨的、也最有发言权的,应该是老鬼才对。

老鬼瞧我望来,并没有太多怨恨,而是洒然一笑道:“不打不相识,我没意见。”

说罢,我也点了头。

双方达成交易,两人便各自发下毒誓,然后黄老头儿便没有再顾忌什么,给我传授起了那逸仙刀的斩人诀来。

这刀诀只有几百字,言简意赅,字字珠玑,我本来就已经有了操控逸仙刀的经验,此刻再听在耳边,很快就水到渠成,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

我学了逸仙刀的斩人诀,立刻解了那禁闭术,然后开始感应起了逸仙刀来。

很快,我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一点亮光。

而就在我准备召唤回那逸仙刀的时候,突然间,感受到了一股森寒莫名的阻力出现。

就在湖底深处。

第065章 湖怪,远遁

这感觉,跟我刚才在湖底深处几十米的时候,那一股阴森寒冷的意识,是一模一样的。

在那泸沽湖底深处,还有一个未知的存在。

尽管我不知道是谁,是什么,但是它却一直在旁边冷眼瞧着我们与黄家追兵的厮杀,就仿佛高高在上的天神一般,甚至都没有让我们感知到,而就在逸仙刀遗落湖底的时候,它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

我的意识朝着湖底延伸过去,试图掌控住逸仙刀,然而却遇到了这股冰冷而庞大的意识。

两人在虚空之中,硬生生地碰撞。

咚!

一股宛如铜钟一般的鸣声从虚空出传来,波纹无数,涟漪浮动,我感觉脑子就好像被重锤给恶狠狠地敲打了一下似的,疼得厉害。

就好像头颅给人钻开了一般。

啊……

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一大口的鲜血就喷了出来,旁边的老鬼瞧见,顿时就是脸色铁青,冲到了黄老头儿的跟前,摸出了一把匕首,怒声吼道:“你敢诓我兄弟?”

“我没有!”

黄老头儿惊声喊道,而这时我感觉眼前一黑,那意识竟然给弹了回来,差点儿就站不住。

这时小米儿扶住了我,而我也一把拉住了老鬼,说不是他,是湖底下……

老鬼一愣,说湖底下怎么了?

我说湖底下有一个东西,似乎想要抢夺逸仙刀,它的精神力量太强大了,我有些扛不住。

老鬼诧异,说怎么可能,这两天我们在那泸沽湖里游了那么多回,也没有感觉到有谁啊,你确定真的不是这老东西在搞鬼?

我摇头,说有一码算一码,这回不是。

听到我这话儿,那黄老头儿突然对我说道:“你若是信得过我,便将手放在我的后背,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老鬼有些怀疑,说你确定不会弄手脚?

黄老头儿苦笑了一声,说我们的合作既然生效,我又何必在这个时候与你们闹翻呢?其实我当做什么也不知晓,不是更好?只不过是因为那刀是我弄丢的,若是真的给留在了湖底里,反倒是给你们留下了心结,日后又有反复,还不如帮你夺回,爱信不信。

老鬼还待说些什么,我心忧逸仙刀,拦住了他,说黄大爷,我信你,请帮忙吧。

我将右手手掌放在了他的后背,而他则念起了诀咒来。

这是逸仙刀的斩人诀。

闭上眼睛,意识之海中的那一缕星光再次闪亮。

那是逸仙刀在与我主动发出联系,而很快,那股阴冷的气息再一次笼罩了过来。

我不管这些,口中念着那刚刚学到的刀诀,不断地加强着与逸仙刀之间的联系。

如同上一次那般,那意识再一次恶狠狠地撞击过来,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坚实的力量将我护住,挡住了那股精神冲击;而就在此时,我听到黄老头儿的一声惨叫:“快,赶紧!”

收!

湖底深处的那攻击,在集中全力的过程中,也产生出了一缕破绽,我抓住了黄老头儿给我制造出来的机会,陡然凝聚全身的龙脉之气,将意念凝聚到了最巅峰。

飕……

逸仙刀动了,在我的脑海之中,宛如如燕投林,化作一道流星,朝着我的这边飞越而来。

我睁开了眼睛,瞧见夜空之中,逸仙刀宛如流星划过,跨空而来。

最终,它融入了我的额头之上。

在逸仙刀进入了我额头的一瞬间,我心中狂喜,心里面空缺的那一块仿佛被填充了一般,满足无比,而那疲惫感则如同潮水一般地袭上了心头,双脚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去。

小米儿慌忙把扶住,我越过旁人,朝着湖水深处望去,却瞧见似乎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浮现出来。

绿色的光芒,就好像翡翠。

而还没有等我瞧明白,那湖水的中心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水花声。

啪……

这声音陡然而起,让人惊诧,旁边的黄老头儿惊声喊道:“这湖水里面有水怪,那精神力度,几乎堪比山神;走,快走,离开这泸沽湖的范围……”

听到他的催促,我们不敢再在这湖畔停留,解开了黄老头儿的绳子,让黄石背着他,而老鬼与我则相互搀扶着,与小米儿一起逃离。

我们朝着湖面的反方向奔了一里地,听到湖畔处传来了巨大的拍击声,砰砰作响。

众人没有停留的想法,匆匆而走。

如此又走了几里地,方才停歇下来,这个时候,我也算是喘匀了气息,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夜风,然后冲着那黄老头儿拱手说道:“刚才多谢前辈相助了。”

那老头子倒也洒脱,挥手说道:“刀是我丢的,帮一把,只是怕你反悔而已;现在既然事了,你我两看相厌,便不说再见,在这里说离别,咱们两不相欠,从此天涯之间,永不相见。”

我躬身,说君子一诺,驷马难追,从此离别,拜了个拜。

老头儿一愣,说“拜了个拜”是啥意思?

我说没别的意思,就是祝你身体安康,老头儿气呼呼地说道:“安康个鬼,老子这样,能多活两年,就算是不错了……”

黄石冲着我们鞠了一躬,然后也没有再多话,背着自己的爷爷就离开了。

望着两人的背影融入夜色,老鬼突然感慨道:“这老头儿,其实挺有趣的,当年一个人跑到南疆来隐居,居然还真的过了几十年小人物的生活,空有一身本事也不用,现在又敢爱敢恨,能屈能伸,算得上是个人物,倘若不是彼此的立场不同,我倒是想跟他做个朋友。”

我说对,这年头,装逼的人多如牛毛,扮猪而不吃老虎的,估计也就他了吧?

一番感慨,老鬼这才想起问起那边的事情来,我们这才想起那村子里还有几个重伤的家伙没有料理,另外那湖边树上的神射手给小米儿捆得结实,刚才那湖怪发疯,不知道有没有把他当做替罪羊……

如此想想,当真是有许多事情没干呢。

老鬼问我要不要回去把那帮家伙给料理了,我想了一下,对他说道:“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帮人手脚筋都给挑断了,即便是能好,不留下后遗症,也得歇上个一年半载,这就是我先前绕过他们的原因;既然绕了,能不能活,就看他们自己命大吧。”

老鬼耸了耸肩膀,说也好,刚才那玩意真的是太恐怖了,我可不敢回去。

一想起我们两个人利用泸沽湖周转藏身,待了这么就,就不寒而栗。

幸亏之前那玩意并没有醒过来。

它或许一直都在沉睡,要不是逸仙刀的出现,估计都不会醒过来的。

决心不再管那些家伙,我和老鬼都放下了心防。

回想起这两日我们的层层计划,看着胆大包天,没想到居然都实现了,而且还战胜了那几乎不可能打败的敌人。

那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顿时就笼罩在了我们的心头。

两人朝着山中走去,尽管身体疲惫不堪,倒是还有精神撑着,老鬼说经过这一次之后,黄家暂时组织不出什么像样的追杀来,这段时间算是空档期,我们就赶紧把小米儿送过去。

我说对,等那什么猎鹰反应过来,我们就找个地方隐居起来。

老鬼说与其隐居,不如出国,去国外避难。

我有些犯难,说去国外倒也不是什么问题,不过我英文虽然过了四级,但仅限于书写,口语问题很大,不好沟通啊?

老鬼说我们能去的,估计也就东南亚这一片,用不着英语,缅甸语、老窝和泰语才是王道。

我说你会?

老鬼心情不错,哈哈大笑,说会个毛,不过没关系,咱这么难的事儿都过来了,学门语言,有什么难的?

两人哈哈而笑,走了大半宿,到了附近一个村庄。

我们在村口破庙的楼板上找了个地方躺下,让小米儿帮着放哨,然后昏昏沉沉地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一直到第二天的夜里方才醒了过来,好在我们两人睡觉都挺安静的,呼噜声也没有招来狼。

这一回,再也感受不到有人在追踪。

这种感觉,当真是极好的,当下两人也没有再多停留,一路翻山越岭,昼伏夜出,穿越了川西,又穿了大半个黔州,终于在一个多星期之后,到达了麻栗山附近。

这一路下来,我和老鬼两个老爷们弄得跟乞丐一样,浑身又酸又臭,也亏得小米儿是自己的孩子,方才没有嫌弃。

这一回,我们送小米儿过去,是去拜师学艺的,不管怎么样,都得打扮得整齐,不给咱孩子丢脸。

于是在附近县城找了一家洗浴,将小米儿寄托在门口,两个大老爷们就进去洗澡,摆脱了上前过来推销保健项目的服务生,两人躺在大澡池里泡着身子,正迷糊着呢,突然间就听到隔壁洗浴间里传来了一个声音:“你听说了么,就黄家那事儿?”

立刻有人应道:“怎么可能没听说,荆门黄家牛逼哄哄,自称江湖第一世家,这回给人甩脸子了吧?”

那人说道:“听说那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一个叫做王明,一个叫做老鬼?”

听到我的名字,我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第066章 爸爸,不哭

“对对对,是叫这么一个名,我跟你说,现在黄家放出话来了,说那个叫做老鬼的家伙,是个吸血鬼!”

“什么,不能吧,这玩意不是国外才有的么,咱大天朝什么时候也出现这玩意了?”

“你不信?不信算了,反正是黄家亲自发布的,而且听说那王明的悬赏金额已经提到了六百万,这老鬼也被提到了四百万;好嘛,这两人加到一起来,整整一千万,不愧是荆门黄家啊,真当人民币不是钱,出手这太特么阔了吧?”

“切,你可不知道,荆门黄家超有钱的,生意遍布鄂北湘南,在晋西还有煤矿,京都的四合院一套又一套,随便卖两套京都的小房子,这钱就有了,你可别担心它付不出来。”

“妈的,这房价也正是离谱——对了,老杜,你家二小子结婚准备买房,你不是天天嚷着穷么?听说那两人就在川黔滇一带,你不考虑考虑?”

“考虑个毛线,老子至少还有四十年好活,没必要去送死。”

“老杜你这什么话呢,啥叫送死啊?”

“不是送死?我告诉你,荆门黄家派去追杀王明的队伍,十六七个人,加上马拜庭这个继承了曾经天下第一杀手亭下走马衣钵的杀手,这么强悍的队伍和实力,居然在泸沽湖那个地方,被王明协同老鬼两人,活生生地玩死;不但马拜庭给杀了,就连负责带队的荆门猛獒黄坚都给人杀了,全队覆灭,一时间整个江湖一片哗然——这样的实力,你说咱们过去,不是送死?”

“我的娘咧,老杜,你说这两小子,到底啥来历啊?”

“啥来历?不是说那老鬼是一西方的吸血鬼么,至于王明,有人传他是南海剑妖的徒弟。不过那南海剑妖听说在黄山龙蟒的时候就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教的他,听着很假;还有人说他姓王,说不定是王红旗的孙子呢,不过这个也是乱掰,要是王红旗的孙子,荆门黄家跪舔都嫌怠慢了,哪里敢追杀他?”

“这也就是说,这两人的来历,就跟迷雾一样咯?”

“对!现如今的江湖,新人辈出,风起云涌,先是那左道一出,无数老家伙纷纷跌倒,再出了这么一个鬼王,听说台湾也出了一个天才人物……唉,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倒在沙滩上了!”

两人感慨着,施施然地来到了我们旁边的池子里躺下。

那老杜是个大胖子,至少得有三百斤,一身好肉,肥颤颤、油光光,往那池子里一躺,池水就不断地溢了出来,而另外一个家伙则瘦骨嶙峋,感觉有点儿像是那吸毒人员一般。

他们打量了我和老鬼一眼,没有在意,舒服地躺着,旁边那服务员又跑过来跟他们推销起特色的保健项目来。

所谓保健项目,就是些非法的勾当,那服务员说得天花乱坠,老杜不由得笑了,说老江,你玩不?

那瘦子恶狠狠地骂道:“玩个球,滚蛋,老子看起来是搁你这破地儿耍那逑的人么?”

服务员讪讪离开,两人的对话继续。

老杜说这世间事,说不清道不明,一会儿巅峰鼎盛,说不定转头就空,你看过红楼梦没?

瘦子说没。

老杜摇头晃脑地吟唱道:“这红楼梦说得好,‘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瞧一瞧,这富贵,几人能享?不过那最后呢,黛玉死了,宝玉出家,薛宝钗孤苦守寡,王熙凤一生争强好胜,结果沦落为丫鬟,最后一卷草席裹尸体……”

瘦子道:“停停停,老杜,别说书,就是那哼不哼哈不哈的电视剧,老子都没看几回,别跟我扯这个,你想说啥?”

老杜说你别看那黄家势大,不过他这家业,可都是强取豪夺而来的,你说它靠的是什么?

瘦子说这还有啥说的?黄门双杰,黄天望坐镇中央民顾委,黄公望贵为邪灵左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家伙,这可是黑白两道的泰山北斗,谁敢惹他们啊?

老杜说陈胜吴广田头起义的时候,强秦天下无双,然而那又怎样,回头不就二世而亡了?

瘦子说你意思是黄家嚣张的日子长不了了?

老杜舒舒坦坦地伸着胳膊,说我可什么都没说,盛极而衰,自然道理,不过这些跟咱又有什么用呢,我们还是舒舒服服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吧,别老想着那种一飞冲天天上砸馅饼的美事儿了,小心有钱花没命享……

他说得颇有道理,那瘦子也叹了一口气,说唉,也对,那一千万,让别人去挣吧。

老杜说毛线,我估计这特么就是一幌子,也就是荆门黄家暂时弄出来的烟雾弹而已,就想着驱使咱们这些江湖小杂鱼、闲散人士过去送死的,这钱,哪有那么好赚?

他说完这话儿,却是打起了呼噜来,也不知道昨个儿去哪儿潇洒了。

我和老鬼一直听他说完了,方才离开了池子,回到了更衣间来。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把先前的衣服给直接扔掉了去,然后换上刚买的一套衣服。

这是便宜货,不过现在的我和老鬼身材精瘦,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都是挺不错的衣服架子,倒也撑出了点儿档次来。

出到门口,结了账,瞧见小米儿窝在那沙发上已经睡得正香,我过去将她抱起。

嘿,小姑娘还挺沉的……

被我抱了起来之后,小米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瞧见是我,又闭上了眼睛去,双手攀着我的脖子,我则将她放到了背上,然后背着离开。

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出了县城,路上没有人的时候,老鬼才恶狠狠地骂了一声:“我操!”

我知道他在愤恨什么,安慰他道:“事情也许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麻烦。”

老鬼却阴着脸,说整个荆门黄家,除了黄养鬼一人,其他的,都特么是混蛋,真恨不得灭了它。

荆门黄家在追兵尽损的情况下,一时半会儿组织不出追兵来,却并不停歇,一边马不停蹄地提高了江湖悬赏的金额,让那些亡命之徒过来找我们麻烦不说,再一个则是将老鬼的身份给公开了。

其实他们也未必确定老鬼的身份,不过因为有人瞧见过老鬼化身蝙蝠的场景,就牵强附会地随意栽赃。

却没想到他们正好点中了老鬼的逆鳞。

当真阴毒无比。

好在不管黄家如何出牌,我们还有一个优势,在于样貌的问题,我是大变了模样,不但变得阴柔中性,而且还三只眼,这些虽然发生在泸沽湖一战之前,不过那帮人黑灯瞎火,肯定瞧不清楚。

而老鬼沉睡过后,再一次回来之时,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跟之前的容貌多少也有一些改变。

这正是我们两个在澡池里面,没有被人认出的原因。

更何况那荆门黄家传言老鬼是吸血鬼,结果老鬼不但能够在阳光下行走,而且还不用吸血维生,反而打消了有心人的注意,起到了一个反方向的作用。

尽管我这般安慰老鬼,不过他的心情到底还是有一些不好。

血族的这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自豪,反而一直被当做了人生最深处的秘密,小心翼翼地掩藏着,现如今被荆门黄家给扒了出来。

血淋淋的伤口,着实有些痛。

生了好一会儿的闷气,老鬼方才对我说道:“这段时间,我们真的不能再待在中原之地了,不管如何隐居,总是会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我们送完小米儿拜师之后,就得立刻想办法琢磨出国事宜了。”

我点了点头,说对,出国去躲一阵子,应该也是不错的。

两人从县城来到了麻栗场镇,又进了麻栗山,一路走着,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晚霞印染了半边天空,我们方才赶到了西熊苗寨。

因为马上就要跟小米儿分别了,我特别珍惜跟着小家伙在一块儿的机会,一路抱着,不停手。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她熟睡时的脸庞,心里面空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