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

楼楼:不是都恩断义绝了,后来怎么又好上了?

虫虫:(第一天)林小信,我跟你恩断义绝

信信:这可是你说的

虫虫:(第二天)林小信,一天过去了,咱们和好吧

信信:好呀

楼楼:…

第33章 狼跋(四)

宫墙百丈高, 人心似海深。

因为鹿璃的存在, 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凡人,普通修士,贵族修士,大贵族修士。

林信穿着朱家的绛红鲛绡, 走在宫道上, 路过的宫人会低头向他行礼。大部分宫女太监都是凡人, 只有近卫和大宫女是仙者。

“东宫怎么走?”林信拉起一名小宫女询问, 勾住她的衣袖轻搓了一下, 粗糙质硬,不及一念宫下人的衣料昂贵。

小宫女瞧见他这个动作,禁不住红了脸,偷瞄一眼林信的长相, 绯红的色泽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了脖颈,“回, 回大人, 在那边。”

林信微微颔首,赏了颗金瓜子给她。这是临行前跟师伯讨的, 朱家专门用来打赏的小玩意儿,每颗瓜子都雕得极为精巧,棱角凸起分毫毕现,侧面还有个小小的“朱”字。

皇室乃天下之主,宫人的衣料竟还比不上一念宫的下人, 这其中虽然有朱家奢靡浪费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为国库空虚。

林信神色有些凝重,照这样下去,酌鹿令很快就会有人提及。

“朕知你心中委屈,重儿那边朕会替你解释,”封卓奕将一份奏表推给他,“先看看这个。”

【四域横行无忌,养兵众多,不听号令久矣,长此以往,君威薄,江山动荡,宗庙不存。当行割鹿之律,验岁贡以削诸侯封地…】

努力回忆上面的字迹,然岁月久远已然记不清了。

“信信。”沈楼的声音打断了林信的思绪,抬头瞬间,来不及遮掩的阴沉戾气尽数落在沈楼眼里。

沈楼就站在东宫门外的石阶下,没有宫人跟随,显然是在等他。

看到这场景,林信顿时笑起来,方才的神色似乎从未存在过,快步走上前去,“你在等我?”

“嗯,你师父说怕你走丢。”沈楼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傻,林信有上辈子的记忆,那里会不记得东宫的路。

师父?朱星离可不会操这个心,只会告诉他找不到路就翻墙。抿唇忍笑,忆及雁丘大雨中那句“只对你好”,心尖发烫。

“我刚才骗了皇上,”林信快走两步,绕到沈楼面前倒着走,“我说我的表字意在不负皇恩。”

沈楼一本正经道,“这不叫骗,叫官话。”

“哈哈哈,”没想到正直的沈世子会这么说,林信忍不住笑起来,“那你也说句官话我听听?”

“你以后是侯爷,我是世子,得向你行礼了。”沈楼一把拉住快要撞到柱子的林信,忽然脸色一变,用力将人拉倒身后,抽出虞渊落日准确接住自上而来的一剑。

偷袭者怪叫一声,旋身欲逃,被沈楼用剑鞘敲中了小腿,不得已又回来接招。

“不打了,不打了,你的剑怎会如此之快!”钟有玉嚷嚷道。

沈楼将未出鞘的虞渊剑挂回腰间,“不是我快,是你太慢了。”

“呸!”钟有玉气得跳起来,“那是我让着你,走走走,咱们去演武场打一架。”禁宫之中不许使用鹿璃比剑,要用鹿璃就得去演武场。

沈楼不理他,抬头看到石阶之上正站着一身杏黄常服的太子——封章,躬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太子走下台阶,身后跟着沉默不语的钟无墨,“多日不见,小楼的剑法又长进了。”

太子封章比沈楼年长,面颊瘦削,嘴角的梨涡偏狭长,看起来有些冷厉。

林信躲在沈楼身后,观察着钟家兄弟。身处矮檐之下,两人过得定然没有西域自在,但也没吃什么苦,只是钟有玉越发话多,而钟无墨更加寡言。

他对钟家兄弟没有什么恶感,钟长夜已死,杀父之仇便报了,祸不及子嗣。何况这两个傻子根本不知情。

“这位就是寻鹿侯世子吧?”太子看向林信。

林信从沈楼身后出来,给太子见礼,“臣林信,林不负,见过太子殿下。”

封章伸手扶起林信,“听父皇提及,过几日就会下旨让你承爵了。”太子自幼聪慧,说话做事虽带着几分简傲,却绝对礼数周道。这话就好似一直在关注林信的事一般,让人心生好感。

说罢,又转头打趣钟家兄弟和沈楼,“寻鹿侯乃是列侯,以后不负就是侯爷了,你们还是世子,见到人家,可得行礼了。”

这还真是官话,林信忍不住跟沈楼挤挤眼。

三言两语,拉近了几人的距离,太子邀请众人去厅中饮宴,给沈楼和林信接风。

“谢太子美意,臣想去看看六皇子。”林信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面色皆是一变。

六皇子何许人?皇家子嗣单薄,太子其他的兄弟基本上都夭折了,近来新寻回的这位皇子殿下,对太子的地位可是个不小的威胁。寻常都不敢在太子面前提及,这林信倒好,初次见面就驳了太子颜面,还提出要去看六皇子。

也不知是真的不通人情世故,还是故意为之。

“皇弟伤势未愈,在别庄调养,今日怕是见不到了。”太子面不改色地说,眼中隐隐有些不悦。

伤势未愈…

林信摸摸自己完好无损的小臂,眸色微暗。上辈子这个时候他浑浑噩噩的,并不知道封重过得如何。但大半年之后再见,整个人明显变了很多。

次日,林信找到封重的时候,这家伙正在城中茶楼里啃烧鸡。

手上的夹板已经撤了,只是还缠着布条,不能持物。身边站着两名年轻貌美的侍女,一个倒水,一个举鸡腿。

“你倒是自在。”林信上去给他后脑勺一巴掌。

“唔…咳咳…”封重被鸡肉噎到了,倒水的侍女赶紧将茶杯递上来,让他喝一大口,又给拍了拍胸口。好容易缓过来,发觉自家师兄正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自己,顿觉丢人,摆手道,“行了,你们俩外头候着吧。”

两名侍女应声离去,屋中只剩下师兄弟二人。

“你的手怎么回事?”林信拉过一只缠满布条的手看,弹了弹露出来的指头尖,“这么久了还没好吗?”

“太医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昨日来看还说没长好。”封重无奈道,没有手很不方便,吃饭都得侍女喂。

“那你不会叫人代笔写封信回去吗?”林信三下五除二地将布条拆下来,捏着封重的胳膊查看。

封重摇头,“那样,他们就注意到你了。”说完,叹了口气,纵然他已经尽量隐瞒,还是被皇帝发现了林信。

“啧,吃几天墉都米,都会说矫情话了。”林信使劲在封重小臂上拍了一巴掌。

“啊啊啊,断了断了!”封重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收回去,一摸才发现根本没事,“咦?”

筋骨完好,活动自如。

明明已经痊愈,太医却说他没好,这是为何?

“因为后天便是闲池围猎。”林信把布条扔到他头上,因为师父尚在,心中没有怨恨,他这师弟真是越发往傻了长,就知道吃。

这几年沈楼都没有参加,太子一直是闲池围猎的头名。今年是太子最后一次参加闲池围猎,明年就要开始临朝听政了。若是输给沈楼不丢人,毕竟玄国公世子十二岁就上战场,不是他们能比的。但若输给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弟弟,就难看了。

“太子还真是多虑,以我的资质,哪里能赢得了。”封重拿起没吃完的烧鸡继续吃,果然还是自己拿着吃舒服。

林信挑眉,“是啊,你资质这么差,只怕要丢人。丢你自己的人不打紧,折了师父的名头可不好,他是要做太师的。”

吃鸡的封重听到这话,眉头一皱,愁苦地继续吃鸡,“我尽力吧。”

敲打完师弟,林信心满意足地下楼去。大堂里说书先生正讲着南域的奇闻异事,茶桌上坐着的多是刚考完武科的年轻人。

“这话说的,难不成朱家比皇家还有钱吗?”有人对于说书先生对一念宫的夸赞不甚相信。虽然整个大庸都知道南域富庶,但在普通仙者与凡人眼中,天下间最有钱的应该是皇室。

“咱们大庸就那么一条鹿璃矿脉,全在南域,连个尾巴稍都没留给中原,你说朱家多有钱?”

“朱家只是好奢靡,每年挖出的鹿璃,大部分都交了岁贡,哪里能比皇家?”

“你知道朱家挖多少鹿璃又交多少岁贡?”

众人争执了起来,大庸不禁民言,但他们也不敢直接说大家族的坏话,毕竟这是皇城根,四处都是显贵,指不定被哪位大人物听了去。

“四域诸侯手握重兵,实力太强,久则必成大祸。应当收拢边界,归权于天子才是!”突然有人说了这么一句,全场皆惊,整个大堂都静了下来,朝着说话的人看去。

林信循着看过去,说话的乃是一名身着靛蓝儒衫的男子,被众人盯着看,很快就涨红了脸。同桌的伙伴赶紧打圆场,“他喝多了,诸位莫怪。”

在茶楼外久等不见人的沈楼寻了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行至看热闹的林信身边,低声道:“那人是个凡人,望亭侯举荐的举子,明年要参加春闱的。”

“你怎么知道?”林信奇道,这种小人物,应该没有什么机会能让沈世子认识的。

“见过。”沈楼面不改色地说,也不说具体在哪里见过。

新上任的太师朱星离,以马上要秋猎为由,不去学宫讲课,整日躲在皇家藏书楼里翻看古籍。

转眼到了闲池围猎这天,太子殿下还没见到太师。

换上一身箭袖劲装,林信依旧跟在沈楼身后。圣旨未宣,理当称林信未世子,但事实上林信也没有被封过世子,于是众人就暂且叫他小侯爷。

“我说,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钟有玉看看跟沈楼黏在一起的林信,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正在兄弟情深互相关切的太子与六皇子殿下,听到这话纷纷转过头来。

钟无墨拽了兄长一下,示意他别瞎问。

然而话已出口,林信并不打算糊弄过去,十分真诚地答道:“你不记得了,咱们小时候见过的,我就是沈世子收的那个暖床随侍,阿信呐。”

正在查验弓箭的沈楼:“…”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记者钟有玉:请问作为暖床随侍,你很骄傲是吗?

明星信信:没错,靠潜规则上位,一直是圈内的优良传统,我很高兴可以为传统文化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记者钟有玉:…我们这是八卦频道,不是新闻联播

明星信信:哦,是么,啊哈哈,总是上新闻,一不小心就习惯了央视腔

记者钟有玉:什么新闻?

金主楼楼:社会新闻

《震惊,墉都惊现灭门惨案,割鹿侯林信有重大嫌疑》

第34章 狼跋(五)

暖床的随侍!

钟有玉脸上的表情霎时变得十分精彩。

“呦呵, 猎场也能带暖床的了?”几名世家子弟走过来, 其中一人语调轻佻,目光露骨地在林信身上扫了一圈。

林信没穿朱家的绛红衣,而是穿了一身宝蓝箭袖,周身没有多余的打扮,瞧不出来历。

“罗展, 不得无礼!”太子及时制止了那些人的调笑, “这是马上要继位的寻鹿侯林信。”

方才开口说话的年轻人就是罗展, 望亭侯的次子, “什么寻鹿侯, 没听说过。万户还是千户?”

列侯是统领一方的诸侯,没有万户千户之分,作为属臣的关内侯才有。养了林信几年的赵家,就是万户侯。

罗展这话一出口, 跟他一起来的世家子都笑起来。大贵族瞧不起小贵族,一向如此。

“不是万户, 也不是千户, 是你爹…”林信停顿了一下,看着罗展脸色骤变, 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那样的列侯。”

“哈哈哈哈,是你爹——那样的列侯!”少女清脆的声音从林间传来,不多时,一道清丽的身影御剑而来, 大笑着落在罗展面前。

世家子弟们见到来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少女穿着一身玄色劲装,头发尽数梳上去,用发带扎了个颇为英气的马尾,身后背着一把几乎与之等高的大弓。正是多时不见的沈楹楹。

沈家人都生得漂亮,去年闲池围猎,许多世家子弟还试图向沈楹楹献殷勤。但在她一箭射穿了巨石之后,那些公子们就不见了踪影。

果不其然,方才还放肆调笑的罗展等人,见礼之后就溜了,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沈楹楹撇嘴,转头看向林信,准确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你真的是阿信啊!你还记得我吗?你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林信背上的寒毛瞬间就立了起来,生怕这天生神力的姑奶奶一不小心把他刚长好的胳膊又给掰折了。上辈子,这位可是唯一一个在林信灵力全盛之时差点取他狗命的人,林信是真的怕了她。

“秋庭!”沈楼厉声呵斥,话音未落,直接动手把两人分开,“不得无礼!”

“秋庭来了。”太子见到沈楹楹,眼中禁不住露出笑意。

“太子哥哥!”沈楹楹笑起来很甜,分明是娇俏玲珑的二八少女。

“啧啧,楹楹,你说说你,人家别的姑娘一来,小伙们都争相讨好,你一来简直是蝗虫过境,寸草不生。”钟有玉凑过来笑话她。

“就你话多!”沈楹楹跺脚,不依地推他,顿时将钟有玉推了个狗啃泥,“我有什么办法?墉都里关于世家女子的传闻,都是什么‘周雅儿千金买桃花’‘李明珠垂泪青丝桥’,轮到我了,就是‘沈秋庭倒拔垂杨柳’!”

“噗——”封重忍不住喷笑出声,被沈楹楹瞪了,立时捂住嘴。

“好了,快去打猎吧,再不去连第五都沾不上了。”沈楼赶妹妹走。

“知道了。”沈楹楹笑着道,忽然面色一肃,抽出背上的桑弧神弓,搭上羽箭,直接指向了林信。

桑弧,是去年闲池围猎皇帝赏给太子的,又被太子转送给了她。

这是一把装了鹿璃的灵弓,寻常大弓有六钧弓,九钧弓,这一把桑弧,却是仙者也难以拉开的百钧弓!桑弧箭一出,可穿透几尺厚的山石。

箭矢带着充沛的灵力,直冲着林信的脑袋而去。

沈楼瞳孔骤缩,这场景与前世天牢峰混战的情景瞬间重合。百钧弓大箭,于万军中射中林信,一箭透骨,将他整个人钉在了山石之上。鲜血将整山壁都染成了红色。

记忆中的血光,染红了沈楼的眼珠子。“嗖——”箭矢飞来,被沈楼一把抓住,百钧弓的力量不是常人可以阻止的,即便沈楼用上了灵力,那力量巨大的箭还是在他掌心滑了很长一段,到尾羽处才堪堪停住。

“哥,你做什么呀?”沈楹楹吓了一跳,这一出声,原本站在林信身后几丈远的雄鹿顿时跑掉了。

沈楼将那支箭一折两段,狠狠扔在地上,不等沈楹楹再说什么,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把在场几人都给震蒙了。

“沈楼!”太子快步上前,推开沈楼,把沈楹楹护在身后。

“沈大,你疯了,你打他做什么?”钟有玉也上前劝阻。

沈楹楹不可思议地捂着脸,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兄长。

封重走到林信身边,面色有些不愉。他不知道沈楹楹箭术如何,方才那一箭就算射的准,也是擦着林信的脸颊过的。稍微一点闪失,就会射穿他的喉咙。

“箭术,不是让你用来卖弄的。再让孤看到你拿箭指着人,以后就不许你用弓了!”沈楼的声音冷得仿佛带了冰碴子。

从没被哥哥这般凶过,沈楹楹顿时哭了起来。

她的箭术极高,射石饮羽、百步穿杨,林信离得这般近,是不可能被她伤到的。以前她在家里也常这么玩,从没有人说过她,还常常引来诸多赞许。

“不用就不用!”沈楹楹把桑弧弓掼到地上,转身跑开了。

“哎,楹楹!”钟有玉着急,推了弟弟一把,“快去追上她。”

钟无墨听话地去追了,太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林信缓过神来,拉过沈楼的手来看,冷白干燥的掌心,多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乃是被百钧弓的灵箭磨出来的。

想起上辈子自己被沈秋庭差点射死,睁开眼看到的却是沈楼的脸。那时候两人明明已经水火不容,斗得你死我活,有仁义病的沈清阙还是救了他。这人总是这样,在他绝望的时候突然出现,又在他生出希望之时撒手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前世的孽缘简化版》

楼楼:林信,你不能死,快找大夫来

信信:谢谢你救了我,我打算以身相许

楼楼:不用,我做好事不求回报

信信: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好改天上门提亲

楼楼:你就叫我红领巾吧

信信:…

第35章 狼跋(六)

“时候不早, 两位殿下先去打猎吧。”沈楼收回手, 示意太子和封重先行。闲池秋猎不是普通的打猎玩耍,是所有世家子弟的较量,比他们沈家兄妹闹别扭重要得多。

太子点了点头,“秋庭是孩子心性,你莫与她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