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向前一步,我就捏碎他的魂魄!”

钟戮瞬间收住脚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林信指尖发颤地扣着钟随风的脑袋许久,急喘几口气,慢慢松开了手。魂飞魄散的人,不能入轮回。现世报仇,不累来生,说到底,他林信不是阎罗,没有资格做这种事。

钟戮接住钟随风的尸体,反复查看,确定他已经死了,这个刀疤脸三白眼的凶神,突然露出了一丝茫然。

被后娘虐打,被族人漠视,只有那个懦弱的小孩子关心戮的死活。废物也好,没主见也好,心狠手辣也好,通敌卖国也好,他都是戮的主人,唯一的主人。

“啊啊啊啊!”钟戮突然暴起,冲向林信。

沈楼横剑拦截,钟戮却一头撞在了虞渊剑上。吹毛断发的灵剑,将钟戮的脖颈切断,身首异处。

院子里骤然陷入了一片寂静,北风吹过大荒,卷起漫漫尘沙,遮盖了一地鲜血。

没了主人的犬,不能独活。

第64章 灭狼(一)

钟无墨慢慢挪过去, 在钟随风的尸体前坐下, 抬手给他合上了双眼。

林信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不发一言。

当年在洛川的小城里,师父给一个误以为被后娘耽搁了前程的人一句批语,“蓬莱有路, 一朝错恨”。如今用来说他, 也恰好合适。

钟长夜灵力强大, 手腕卓绝, 乃是一方枭雄, 皇帝也要礼让三分,是上辈子林信最难逾越的仇敌。若是知道杀父仇人是一无是处的钟随风,他根本不需要割鹿侯的无上权柄。

蓬莱有路,偏偏走成了荆棘途。一招错恨, 断了无辜之人的轮回路。

沈楼抱着他起来。

“这是怎么了?”朱星离过来看徒弟,忽然一道耀眼的金光自天边而来, 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是谁呀?”

一队身着金甲的金吾卫,身后跟着焦头烂额的钟有玉, 落在了这破败的院子里。

“二叔!钟戮!”钟有玉看到地上的两人,惊呼着快步奔过去,看到钟随风脖子上的吞钩刀痕,顿时红了眼,转身抓住林信的衣襟, “是我爹杀了你爹,冤有头债有主,你杀我叔叔作甚?”

钟随风虽然无能,虽然懦弱,但自小对他们兄弟俩是极好的。父亲严厉,日子不好过,尤其是调皮的钟有玉经常挨打。二叔总是磕磕巴巴地拦着,说他还小。

“对不起。”林信哑声道。

“说对不起就能解决吗?我二叔都死了!”钟有玉哭起来,“就算他通敌叛国,也轮不到你来杀他!”

他已经主动带着金吾卫来寻叔叔了,准备亲自绑着他去见皇帝,没准能得个从轻发落。这下可好,什么希望都没了。

“钟有玉!”沈楼扯开钟有玉的手。

“是叔叔杀的,不是爹,”钟无墨突然开口,用漆黑无波的眼睛看向兄长,“入宫,是叔叔的计。”

钟有玉被沈楼推了个踉跄,听到弟弟这话,顿时愣住了。

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有跟着钟有玉来的家臣吴兆阳,在跟金吾卫交涉。金吾卫决定要将钟随风的尸体带回京中,给皇帝发落。

“侯爷可要随我们回京?”金吾卫统领过来跟林信行礼。

“都过年了,回什么京,我们得回南域去了。”朱星离摆手道。

“但,这事是侯爷上奏的,属下不好跟皇上交代。”统领有些为难。

“本侯几时上奏了?”林信抬头看他们,眸色冷厉。从撞破钟随风跟蛮人的勾当之后,他就一路疲于本命,哪里有时间跟皇帝告状。

那金吾卫立时不敢出声了,“竟不是侯爷上奏的吗?那属下一并呈报给皇上吧。”说罢,也不敢再多言。

吴兆阳走到钟戮的尸体边,仔细看了看,又看了一眼钟随风,无喜无悲。捏着腰间的玉石吊坠,唇瓣微动,似在无声地念叨什么。

沈楼看到他这番动作,眸色微暗。想起那年在南域遇到吴兆阳时,林信还跟他讨论吴兆阳带着块桂花糕玉佩,实在好笑。

“吴万户,你这玉佩,是何人的?”沈楼沉声问。

吴兆阳看向沈楼,似乎有些诧异他会注意到自己的玉佩,但还是恭恭敬敬的答了,“是小越的,不知世子可还记得。”

那年秋贡宴上,大放异彩的断剑客吴越,那个笑起来会露小虎牙的年轻人。

金吾卫跟钟家兄弟商量好,开始收拾钟随风的尸体,没人注意到这边。

吴兆阳看着手中的黄玉桂花糕,用谈天说地的语气,跟沈楼聊了起来,“他是我们吴家灵脉最好的孩子,国公爷说过他是上上等的资质。小越想考武状元,想上战场,说是要挣个列侯回来。他最佩服的就是玄国公…很久没有人跟我聊小越,让世子见笑了。”

沈楼看着似在克制什么的吴兆阳,神色复杂。

林信听到这话,看了一眼那边的金吾卫。

来大荒取角铃,绝不是什么临时起意,钟随风是在往北漠遁逃。他这么着急地要逃,定然是知道金吾卫要来抓他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皇帝是如何得知钟随风通敌叛国的?

“那晚在莫归山,是你引我去看蛮人的?”林信盯着吴兆阳。

吴兆阳微微一笑,“侯爷在说什么,小的不知。”

金吾卫带着尸体和钟有玉,连夜赶回京去。吴兆阳则留下来照顾钟无墨,带二少爷回莫归山。

错身离开,吴兆阳低声对林信说了一句话,“侯爷若要寻骨灰,可往北漠去。”

林信瞳孔一缩,待要再问,那人已经背着钟无墨,踩上灵剑消失在夜空中。

“不必追了,他知道的也不多。”朱星离叹了口气,拿过林信背上的雪寂查看。他看到林家夫妇的坟被翻了个底朝天,就知道出事了,便放出摸鱼儿寻了过来。

摸鱼儿既然可以用来求救,自然也可以用来寻人,只消跟着它跑便是。

“师父,我娘究竟是什么人?”林信举起手中的角铃。

朱星离有些讪讪,孩子大了,没法用“小时候冻蓝的”这种话糊弄了,“你娘,本名叫乌洛兰达苏,是可汗乌洛兰贺若的亲妹妹。”

林信和沈楼具是一惊,那些蛮人说是圣女,他俩都以为是跟大巫有关的,不成想竟是北漠公主!

“叮——”角铃自己响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应朱星离的话。

“那年蛮人大巫不知道犯什么病,非要她做圣女,还要拿她祭天,贺若竟然也同意。她不想死,就逃了出来,遇见了你爹。”朱星离把埋藏了多年的秘密说出来,自己也松了口气,拿过角铃来晃了晃,“这灵器,是兰苏用来找鹿璃矿的。”

乌洛兰达苏,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她可以借用动物的眼睛来看东西。这角铃,便是挂在鹿角上的,一旦找到鹿璃矿,她便可以将残魂附在鹿眼上,看到具体的位置。

“不然你以为菁夫人为何喜欢你?”朱星离见徒弟脸色不好,便说话来逗他。林信没有继承他娘的能力,只是多少还有点影响,那些个小东西,就喜欢亲近他。

林信把角铃抢回来,珍而重之地捧着,“别乱动,这里面有残魂。”

“是么,那快些放了吧。虽说缺一点神魂不影响投胎,但终究不好。”朱星离摸出一盒朱砂,就要画阵。

“我不!”林信把角铃揣进怀里,那残魂是娘亲的模样,带在身边他还能时时看到。

人死之后,魂魄分离。魂归天,魄入地。只要魄没有散,就可以投胎。钟长夜那些人不能轮回,便是因为连魂带魄被林信捏了个粉碎。这一缕残魂是从神魂中分离出来的,并不影响轮回。

“缺魂,下一世身体会差。”沈楼低声劝他。

林信看看沈楼,紧紧捏着手中的角铃,“我想,再看看她。”

朱砂画阵,鹿璃聚灵,不需阴镜,便能看到魂影。浅浅的魂,在阵法中上下漂浮,懵懂地看过来。朱星离将这缕残魂一点点从角铃中剥离出来,切断她与角铃的联系,再放归于天。

“娘,我是迟诺,我长大了,你看看我。”林信看着阵法中的乌洛兰达苏,万分不舍,想把这模样刻在心里,不要再忘记了。

残魂眼神空洞地看过来,幽魂脱离灵器,渐渐变得明亮。缓缓升天的一刻,原本懵懂的残魂,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叱奴。”

叱奴才是林信真正的乳名,在胡语中是狼崽的意思。只是林信不懂蛮语,以为是迟诺。

那声音,温柔清灵,与梦中娘亲哄他睡觉的声音一般无二。

“娘!”林信扑过去抓了空,残魂消失不见,就连朱星离画的阵也灭了灵光。眼前骤然一黑。

“信信!”沈楼赶紧接住他,人已经昏了过去。

朱星离还来不及炫耀自己的新阵法,就被徒弟吓坏了,赶紧拉住他的手看。这才发现,那满手的鲜血不是杀人沾上的,而是他自己的。手掌上的伤口崩裂,已经染了半边身子,只是他穿的衣服颜色暗,没看出来。

“这是咒术,得先去咒再止血,不然永远也好不了!”朱星离痛心疾首地说。

林信再次醒来,是在浣星海。屋子里点了草木冷香,满满的都是沈楼身上的味道。

窗外传来师父的声音,“哎,沈歧睿,我留在浣星海陪你过年,你高不高兴啊?看我对你多好,过年都没回家。”

玄国公沈歧睿不明意味地哼了一声,“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哎,不客气。我们朱家人都心善,特别是对老寡妇、老鳏夫。”

“朱亦萧!”

第65章 灭狼(二)

林信起身, 遍寻不到沈楼, 便出去问师父。

沈歧睿和朱星离,正在院中的大枫树下喝酒。瞧见林信出来,沈歧睿转头跟他打招呼,朱星离趁机往沈歧睿的杯子里弹了个雪球,“信儿, 过来给为师倒酒。”

“清阙呢?”没有理会自家师父的无理要求, 林信在枫树下站定, 直接问道。

“他刚吃了药, 睡了, ”朱星离含糊道,端起酒杯冲沈歧睿抬抬下巴,“来来,走一个。”说罢, 一饮而尽。

沈歧睿看也不看地举杯,扣了满嘴的雪。

“哈哈哈哈…”朱星离笑得前仰后合。

林信看两人的架势, 微微蹙眉。此处是沈楼的住处枫津, 被朱星离这般捉弄,沈歧睿也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显然是不放心什么。

客房,黄阁正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守着,瞧见林信过来立时行礼,“侯爷,世子刚睡下, 您过会儿再来看他吧。”

“闪开!”林信冷着脸,一把推开了客房的门。

“唔…”低低的痛哼,在木门打开的瞬间扑进了林信耳朵里,宛如一道炸雷,激得他心尖都疼了起来。床上的沈楼眉头紧锁,似在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侯爷!”守在床边正给世子擦汗的紫枢,瞧见林信进来,顿时有些慌乱。

沈楼睁开眼睛,眉毛上粘了汗珠子,颤颤巍巍地挂着,眼中却很是平静,甚至带着点笑意,“信信,你醒了。”

“这怎么回事?”林信甩掉鞋子爬上床,将沈楼抱进怀里,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摸出一颗药丸给他吃。

“朱先生给补了魂。”紫枢替世子回答道。

沈楼摇头,逍遥丸虽好,但会麻痹他的意识。他需要跟新补进去的魂对抗,将对方吞噬掉,最好还是保持清醒。

“你出去吧。”林信摆手,让紫枢离开,自己脱了袜子坐进被窝。

紫枢也觉得自己挺多余的,默默地退出去关上了门,跟黄阁一起揣着手当门神。

“师父给你补的什么?”林信轻轻摸着沈楼的发顶,虽然这对减轻神魂的疼痛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聊胜于无。

沈楼倒是挺受用的,觉得疼痛减轻了不少,“我也不知,说不是人魂,叫我放心。”

不管生魂死魂,都会造成记忆混乱,况且用别人的魂来补魂,本也是不太好的事情。朱星离这半年在外,不知寻了什么古怪的材料,拍着胸口保证这次能把沈楼治好。

沈歧睿不放心,这才守在枫津,忍受朱星离的捣蛋。

找到沈楼,闻着他身上的草木冷香,身体尚且虚弱的林信又打起了哈欠。

“还困?”沈楼示意他躺下。

林信从善如流地躺好,八爪鱼一般攀到了沈楼身上,半晌才说了句话,“我不该杀了钟长夜。”

“上辈子,你已经偿命了。”沈楼摸摸他的后背。

“但我把他的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杀了。”林信把脸埋进沈楼的颈窝里,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用这沾血债的手拥抱沈楼。

半晌,没听到沈楼回答。林信忐忑地抬头看他,却见他微微仰着下巴,脖颈上青筋紧绷,显然是在忍着疼。

林信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沈楼缓过这一阵剧痛,回了他一个吻,“该还的,你都还清了,不必自责。”

“嗯?”林信觉得沈楼这句话不简单,待要再问,却被沈楼按住脑袋。

“信我,叱奴。”沈楼轻声说着,慢慢合上眼。

林信睡了一会儿就醒了,睁着眼贪恋地看着沈楼的脸。他太依恋沈楼了,这人是他那些痛苦岁月里唯一的安慰,再如何也舍不得放手。

睫毛轻颤,沈楼缓缓睁开了眼,应是已经克化了补的东西,面上并无痛色,四肢肌肉也是放松的。漆黑的双眸,带着几分懵懂,好奇地看着林信。

“醒了,还疼吗?”林信伸手捏他的脸。

沈楼乖乖地给他捏,末了,在他掌心轻轻舔了一口。

“咦?”这动作,寻常沈清阙是绝不会做的,林信不觉得可爱,只觉得毛骨悚然,蹭的一下坐起来,“沈楼,你还认得我吗?”

沈楼跟着坐起,歪头看他。这就更奇怪了,一个大男人,做出这种幼稚无辜的动作。

“信信。”

还好,认得。林信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沈楼用脑袋顶翻在床上,来回蹭着胸口。

“师父!”林信扯开嗓子,大声疾呼。

“碰!”客房的窗户被打烂,朱星离瞬间蹿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你给他补了什么东西?”林信欲哭无泪地被沈楼按在床上舔脖子、蹭脑袋。

沈歧睿随之而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黑了脸,“成何体统!清阙,快起来!”

沈楼听到父亲说话,便坐起身来,轻咳一声,“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方才做了个长长的梦,梦到自己在林间飞奔,吃到了极为鲜嫩的青草,喝到了比梨花酒还要甘甜的泉水。醒来看到林信,就忍不住想要跟他蹭蹭头顶。

“来来,神魂离体给我瞧瞧。”朱星离支使沈歧睿去关门,拉着沈楼坐好,快速在他四周摆了几块鹿璃。

阖目,神魂出窍。

鹿璃的光芒中,显出了沈楼明亮的神魂。那神魂与寻常的沈楼一般无二,只是左边头顶,多了一只奇怪的鹿角。

“啊,补的是九色鹿。”朱星离了然,单指点在沈楼眉心,大喝一声,“回魂!”

神魂重新回到身体,沈楼睁开眼,扶着脑袋忍过这一阵天旋地转。

“那是什么?”沈歧睿也看到了神魂的模样,微微蹙眉。

“你给他补了兽魂!”林信不可置信地看向师父,“不是说兽魂没什么用吗?”

“这是灵兽魂。”朱星离摸出那颗八面玲珑的黄泉珠,如今的珠子灵光闪闪,像是装满了宝石的锦囊,骄傲地炫耀着它的金贵。

世间除了寻常的牲畜野兽,还有一部分与蛊雕相近的灵兽。它们天生有灵脉,有神魂,比寻常的野兽要聪明的多,只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朱星离这半年来,就是找这种灵兽去了。寻了这么久,也只找到了三只,九色鹿、雪月狼、赤尾狐。

“都是完整的生魂,大补,三个就差不多了,”朱星离把黄泉珠扔给林信,“等他忘了鹿的事,再给他补下一个。”

灵兽性子单纯,记忆也很少,容易克服,就算出现混乱,也很快就会消失。断不会再出现被别的魂控制身体杀林信的事了。

然而,朱星离没有料到的是,灵兽的记忆虽然简单,兽的本能却很执着。于是,整个过年期间,沈楼都在试图吃草。好在头是不怎么疼了。

窗外北风呼啸,跟心爱之人躺在一个被窝里,真是再惬意不过的事了。林信用热水泡过的、暖呼呼的脚趾头,勾缠沈楼的小腿,“清阙,我的手已经好了。”

“嗯?”沈楼拉着他的手看,拆开裹缠的布条。那些可怖的小窟窿都不见了,手掌光洁如初。

林信凑过去亲他。

沈楼温柔地回应,在林信的唇上来回轻舔,而后,抱着他安然入睡,什么也没干。

林信:“…”这吞的莫不是个鹿中和尚吧?吃素也就算了,还不近美色!

到了正月十五,沈楼总算正常了回来,不再时不时地寻草吃,拉着林信去浣星海看花灯。

沈家人在冰湖上雕了各式各样的冰灯,夜间点起来,晶莹剔透,五彩斑斓。好似仙人坊市,遥遥不见尽头。

“哥!看我的灯!”巡界回来的沈楹楹,提着个八角玲珑的灯笼,在湖里玩冰嬉,眨眼间就滑到了两人面前,“阿信,下来玩!”

“秋庭,把那块冰搬过来。”沈楼指着不远处一块雕冰灯剩下的冰坨。

沈楹楹应声去了,“咔嚓”一声掰下来,单手举着扔到兄长脚边,“你要做什么?”

“雕个花灯。”沈楼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摸出一只小刀,片刻就将那冰坨刻成了小鹿,挖空脊背灌上灯油,点燃灯芯,缓缓递出去。

这还是沈楹楹第一次见识兄长的手艺,受宠若惊地伸手去接,却见那灯直接递到了林信手里。

“又是小鹿?”林信接过来,笑着看他。

“我只会雕这个。”当年是林信赖着让他雕小鹿赔罪的,他就只学了雕小鹿。

林信微愣,旋即明白过来,喉头发痒,“这可真算是,术业有专攻了。”想起当年那个躲在房里偷偷刻小鹿的少年沈楼,蓦地有些心疼。心疼没能送出小鹿的沈清阙,也心疼没能收到小鹿的自己。

沈楹楹咂咂嘴,默默倒退着滑远了,正撞上风一般冲过来的朱星离。

“大侄女,咱俩比比谁滑得快。”

“比就比!”

浣星海的冰面上,顿时人仰马翻,岸上的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