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谁也不愿意当第二个谢柔淑。”谢瑶说道。

谢柔惠没有说话,低下头一下一下的敲打着面前的小鼓。

夏夜沉沉,木叶看着丫头们熄灭院子里的灯,回头见窗棂上倒影出跃动的身影。

“这么晚了,小姐还在练舞吗?”一个丫头低声问道。

“小姐越发勤奋了。”木叶说道。

“劝劝早些歇息吧。”丫头一脸不安的说道,“毕竟腿才被撞过。”

木叶一脸为难,看着紧闭的屋门。

“小姐不让打扰。”她无奈的说道。

屋子里灯火通明,立着三个大铜镜,谢柔惠旋转而过,目光落在镜子里,看到一个曼妙的女孩子。

女孩子慢慢的转动着,长发飞扬,勾人心魄。

谢柔惠的视线围绕着铜镜,舞动不停,她的腿脚灵活,半点没有白日里走路的小心翼翼。

如果此时有学堂的女孩子们在场的话,就会认得这便是那日谢柔嘉跳的那支舞。

谢柔惠连续几个飞跃,眼角的余光看到铜镜的同样的飞跃的身影。

不,似乎有些不一样。

铜镜的身影飞跃的那样的轻松随意,人也越来越明亮。

“大小姐!大小姐!”

她的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喊声,铜镜里不再只是舞动的一个人,而是人越来越多,乱乱的欢呼着,还有人跪拜下来。

镜子里的人舞动的越来越激烈,摇着摆动着,令人眼花缭乱心旷神怡。

谢柔惠脚下一个踉跄,舞动的脚步顿时乱了,人狼狈的摔倒在地上,喧哗声散去,铜镜的女孩子却还站立着,居高临下的看过来,展颜一笑,犹如盛开的牡丹。

似乎一眨眼间铜镜里的人消失,浮现跪倒在地上汗水淋漓气喘吁吁,面色苍白的女孩子。

看上去那样的狼狈,那样的黯然。

这不是她!这不是她!她不是这样的!她才不是这样的!

她也能跳的好,她能跳的更好!

谢柔惠猛地抬脚踢向铜镜,铜镜倒了下去,砸到了旁边的铜镜,哐当的响声接连而起。

“小姐!”

丫头们急促喊着,门被撞开了,人也惊慌失措的冲进来,看到跪倒在地上的谢柔惠,都发出惊叫。

铜镜抬了出去,谢柔惠被扶着坐在了床上,站在眼前的丫头们一个个面色依旧惊慌。

谢柔惠扑哧笑了。

“都说了没事,是我不小心撞倒了镜子。”她笑道,一面伸手拎起裙子,“你们看看,我的腿脚真的没事。”

木叶忙上前拉下她的裙子。

“小姐,你再这样,我们真是必须告诉大夫人了。”她哽咽说道。

谢柔惠笑着点头。

“是我不对,我记下了,以后晚上不跳这么久了。”她说道,“你们都下去吧,安抚下小丫头们,免得她们害怕嚷出去,又是一场麻烦。”

木叶点点头应声是,带着丫头们要退出去。

谢柔惠端起茶眼角的余光看到站在最边上低着头跟着人往外走的一个丫头,放下了茶杯。

“槐叶。”她说道,“你留下。”

已经转过身的槐叶身子一僵,站住了脚。

第五十二章 脾气(为盟主打赏加更)

屋子里的灯逐一的熄灭,只留下两盏夜灯。

槐叶轻轻的走到床边,放下了帐子。

“热,你给我打扇子吧。”谢柔惠说道。

槐叶应声是,拿过一旁的扇子跪下来扇动。

“你还记得奶妈以前讲过的先巫大禹治水的故事吗?”谢柔惠说道。

槐叶点点头。

“记得。”她说道。

谢柔惠便抬起头,看着槐叶嘻嘻笑。

“那你给我讲讲吧。”她说道,“小时候每天晚上奶妈都给我讲故事。”

槐叶应声是。

“…天神鲧死了三年后,大巫禹从他的肚子里跳出来的,这一次禹没有去求助天帝,而是带着人自己治水…”她摇着扇子轻声细语的讲着故事,“…无支祈终于被禹杀死了,但是共工却逃脱了…”

谢柔惠似乎睡着了,槐叶的声音渐渐的停下,试探着起身。

“所以禹步很厉害,第一个就要学会。”谢柔惠突然说道。

槐叶吓的低呼一声,手里的扇子差点掉了。

“怎么了?”谢柔惠抬起头问道。

“我,我以为小姐睡了。”槐叶讪讪说道。

谢柔惠不再说话了,槐叶不敢起来,慢慢的摇着扇子,屋角的夜灯越来越昏昏,夜色沉沉,万物静籁。

“槐叶。你是不是没睡好啊?”

谢柔嘉问道。

此时天光大亮,她正坐在谢大夫人的屋子里吃饭,看着给谢柔惠布菜的槐叶忍不住问道。

“是。都怪我,昨晚让槐叶给我讲故事讲的睡的迟了。”谢柔惠说道。

槐叶忙摇头。

“不是,不是,小姐你睡的很快,是我睡前多喝了几碗茶,结果睡不着。”她说道。

原来如此,谢柔嘉点点头。又带着几分好奇。

“是讲袁妈妈讲过的故事吗?”她问道。

“是啊,嘉嘉你还记得袁妈妈小时候讲过的故事吗?”谢柔惠笑道。

谢柔嘉咬着筷子点头。

“记得。袁妈妈讲的故事最好玩了。”她说道,“不像刘妈妈就会讲着野猫老虎叼小孩子。”

谢柔惠咯咯笑了,一旁坐着的谢大夫人和谢文兴也笑了。

袁妈妈不是一般的乳娘,她是谢大夫人精挑细选的。作为下一任丹女的乳娘,读书识字,尤其是对巫家故事了若指掌,为的就是在小的时候就对谢大小姐潜移默化。

而谢柔嘉的乳娘便只是一个乳娘罢了,老实本分的伺候谢二小姐就可以了,并不要求读书识字。

“今日你们两个做什么?”谢大夫人问道。

“正要告诉母亲。”谢柔惠放下碗筷说道,“太叔祖回来了,瑶瑶邀我去家里玩,今日来了好些兄弟姐妹。”

太叔祖父。谢瑶的曾祖父谢存礼,也就是谢老夫人的叔叔,西府的太爷。

谢老夫人的母亲谢蓉只有这么一个亲哥哥。虽然不再是大房一脉,但在谢族中地位尊崇。

不过当初因为谢柔嘉的母亲选中了谢文兴为婿,让一心要邵谢联姻的谢存礼很不高兴,跟谢老夫人还发生了争执。

以谢老夫人桀骜的性格,除了死去的谢蓉,就没有人能压住她。身为长辈亲叔叔的谢存礼也不行。

所以闹的有些生分,谢老夫人和谢存礼互不见面。但下边的子孙们并没有生分,该如何还是如何。

谢存礼今年七十四了,妻子邵氏去世后,就干脆搬出了西府,住在了祖坟那边的宅子里,每年孩子们三番五次的相请相劝才回来两次。

谢存礼回来,谢大夫人和谢文兴自然知道且已经去看过了,闻言点点头。

“那我去换衣服了。”谢柔惠说道,一面站起来,一面冲谢柔嘉招手,“走了走了。”

谢柔嘉哦了声忙跟着起来。

姐妹二人手挽手来到谢柔惠的屋子,看着被江铃拿来的衣裳,谢柔嘉才有些懵懵。

“我也要去啊?”她问道。

“当然,瑶瑶也邀请你了。”谢柔惠说道,想到什么又抚了抚谢柔嘉的头,“我知道你不喜欢跟她们一起玩,不过这次是太叔祖回来了,不过去问个安不太好。”

就是因为太叔祖才不想去,谢柔嘉梦里见这位太叔祖并不多,但印象却很深刻。

当初姐姐溺亡后,消息瞒着西府,对外说是自己溺死了,太叔祖过来看时说了句早该溺死了,说自己是谢家的孽障,早晚要引来祸事的,现在死了最好。

当时自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姐姐的棺椁上。

是啊,自己是孽障,太叔祖说的没错,她真的引来祸事,害死了姐姐。

“要不你就别去了。”谢柔惠又笑道,“我替你编个话圆过去就是了,太叔祖也不会计较。”

太叔祖并不是不会计较的人吧?还得让姐姐替她说好话,她不能总是站在姐姐背后了。

谢柔嘉摇摇头。

“不,我和姐姐一起去。”她说道,“我早些回来便是。”

谢柔惠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