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人直到这时才敢看一眼谢老夫人,眼里是好奇以及激动,而为首的老矿工则只有激动,很显然他认得谢老夫人。

“你见过我?”谢老夫人含笑问道,“你叫什么?”

老矿工噗通又跪下。

“大丹主,老奴海木。”他颤声说道,“老奴曾见过您,您小时候跟着老丹主来过矿上。”

老丹主?

就是她的母亲谢珊了。

那时候自己就是谢柔嘉这般的年纪吧。

“你那时候也不过十三四岁吧?怎么会记得我?”谢老夫人笑道。

海木叩头。

“老奴那时候八岁了。”他说道。

也就是说现在他才四十多岁?比自己小?看起来老的跟自己父亲似的,是因为常年劳作的缘故吧。

谢老夫人没说话。

“…后来您当了丹女祭祀,也来过矿上,前几年,您的车驾从矿上经过,老奴有幸见到了。”海木接着说道,又抬起头大着胆子看着谢老夫人,神情激动眼中含泪,“大丹主,您跟小时候一样,没有变。”

谢老夫人哈哈大笑。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什么跟小时候还一样,我都老了。”她说道。

“不不,大丹主,您的精神跟以前一样。”海木说道。

精神…

她以前的精神什么样她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谢老夫人笑了。

“你们在做什么?”她问道。

“我们在吃饭,在吃饭。”海木说道。

其他的矿工们也都纷纷点头。

吃饭啊,谢老夫人看向一旁,果然见地上扔着很多碗,还有滚落的黑乎乎的东西。

“老夫人!老夫人!”

大监工的声音传来,伴着慌乱的脚步,一群人急匆匆的跑来。

“您怎么来了?”大监工施礼,激动又紧张。

他知道谢老夫人来到了郁山,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谢家的老爷夫人小姐们都会来郁山,或者游玩,或者避暑,只是郁山只是郁山,跟矿山可没关系,她们可不会踏入矿山这边来。

老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大晚上的突然过来了?

“你是?”谢老夫人皱眉看着他。

“小的廖集成。”大监工忙施礼,又补充一句,“小的父亲廖正田。”

谢老夫人哦了声。

“不认识。”她说道。

“是是,小的父亲卑微低贱,哪里得见老夫人眼前。”廖监工说道。

谢老夫人没再理会他。继续看着矿工们。

“你们在吃饭?”她说道,“我也没吃呢,正好,我就和你们一起吃吧。”

大监工一个机灵。

“老夫人,我们这里的饭菜实在是寒酸,老夫人您金贵,怎么能….”他忙说道。

“我吃的也不多。”谢老夫人打断他说道。“也不用另准备。我就跟他们吃一样的就行了。”

“那怎么成!”几个监工脱口喊道。

谢老夫人看向他们。

“怎么不成?”她问道,“是因为我没干活,所以不能吃吗?”

她说着哈哈笑起来。

在场的人可没觉得这有多好笑。

“当然不是。这些饭…”一个小监工张口要说话,被大监工截断了。

“能吃。”大监工喊道,“老夫人您自然能吃,您想吃就吃。这矿上如果不是因为您,都吃不上饭呢。”

谢老夫人笑了。伸出手。

“那来吧,给我一碗饭。”她说道,看着矿工们中间摆着的大大的饭桶。

“老夫人您稍等,您稍等。那里的饭凉了。”大监工说道,“我这就让他们热一热再端来。”

谢老夫人点点头没有在意。

大监工忙摆手,一群监工涌过去。慌乱的将饭桶和饼子筐抬起来就走。

“廖爷,真让老夫人吃这个?”一个监工颤声问道。

大监工一巴掌打在他头上。

“你傻了啊。这种饭你吃吗?”他低声喝道。

监工看着拉过去的饭桶,散发着一股馊臭味,忙摇头。

“把咱们吃的饭送来。”大监工低声说道。

“那咱们的也不够这么多人吃啊。”监工为难说道。

大监工再次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添点水!”他低声喝道,“稀点就稀点,好歹是人吃的!”

监工们乱哄哄的忙去了。

“要干净的碗筷。”丫头寻来低声吩咐。

大监工连声应是,去找了干净的碗筷,丫头取过热水亲自烫了好几遍,这才拿着走回来,饭菜也送来了。

大桶的肉汤,堆得高高的大骨头。

“老夫人,寒酸的很。”大监工亲自给老夫人盛了汤,忐忑不安的说道,“咱们矿上的都是罪人,所以,吃的喝的不敢太好。”

谢老夫人笑着接过,尝了一口。

“出苦力气的人,荤腥周到就行。”她说道。

再看那边的矿工们,手里捧着碗,看着眼前递来的大骨头一动不动,似乎呆滞。

“你们也吃啊。”谢老夫人笑道。

矿工们依旧迟疑。

“你们快吃啊!”一旁的监工忍不住喝道,带着几分警告。

这呵斥声让矿工们回过神,互相对视一眼。

“吃吧吃吧。”海木说道,先带头抓起一根大骨头。

矿工们便一拥而上,肉汤也顾不得喝,捧着骨头狠狠的啃着。

监工们脸色难看之极。

“劳作的人就是这样,吃喝都粗俗。”大监工挤出一丝笑,对谢老夫人说道。

谢老夫人没说话,看着狼吞虎咽的矿工们,慢慢的喝手里的肉汤。

一碗饭没吃完,山谷外人声鼎沸,原来是人寻来了。

“老夫人,您怎么跑这里来了!老太爷在家急的要上吊了!”

谢老夫人呸了声,看看天色,放下碗筷。

“你们吃吧。”她看着慌忙又下跪相送的矿工们。

矿工们并不敢起身,谢老夫人也不再强求,在众人的拥簇下离开了。

听着车马远去,山谷里的监工们纷纷吐口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老夫人怎么来这里了?”大家忍不住再次说道,“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真是吓死人。”

“以后还会不会来?”有人问道。

这话让大家才擦干的汗又冒出来。

监工的视线转向场中,看到那些矿工们又捧着骨头肉汤狼吞虎咽,顿时火气蹭蹭。

“还他娘的吃!都给我起来,干活干活!”他们蜂拥而上,愤怒的吼道。

矿工们顿时乱成一团,纷纷起身躲避,但也有很多人死死扛着落下的皮鞭,搂着手里的骨头不肯放,一遍又一遍的啃着。

山脚下一队队的矿工带上了皮帽,安上了灯簇,准备入山下矿。

队列里的老者海木咳嗽几声,有人挤过来扶住他。

“爹。”年轻人低声喊道。

海木看着来人,四面点燃的火把照耀下,年轻人神情担忧。

“你回去吧。”他低声说道,“我来替你。”

“安哥俾!”旁边的监工看到了,举着鞭子喊道,“你干什么?”

安哥俾看向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