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呢?别人争着抢着都要去往人跟前凑…”她低声喝斥道。

“争着抢着去就如何?”谢柔清说道,“母亲你觉得我争着抢着去给人看就能看出一朵花来吗?再说他们来咱们家是为了看人吗?”

邵氏闻言笑了。

那倒是,范家进门就直接点名中意的是二房三小姐。

三小姐谢柔清又不是藏在深闺的,三月三的祭祀整个巴蜀的人都看到她长什么样。

如果真是为了挑相貌好的。范家真没这个必要。

“看不看人去见见也是礼貌嘛。”邵氏揽着她的肩头。

“我不去。等宴席上总会见到的。”谢柔清说道,“我还忙着练鼓呢。”

“那宴席上你穿什么戴什么得听我的。”邵氏立刻说道。

谢柔清迟疑一下同意了。

邵氏欢欢喜喜的摩挲着她的肩头,这样夸那样夸。又让人把各种好的衣裳首饰送来,又问屋子里还要添置什么。

邵氏一直因为女儿相貌身材声音而自卑,没想到如今竟然得了这一等一的好亲事,恨不得在彭水城跑两圈让人都知道。

“…嫁进范家。就不在乎你在家地位怎么样了,反过来说。谢家更愿意跟范家交好…”邵氏笑着说道,“就算不是大小姐的帮手,跟大小姐不亲近,你在两家也都能被高看…”

说到这里还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谢瑶。

谢瑶再次大怒。气的差点吐血。

八字才一瞥呢,就得意成这样!得意就得意,踩我干什么!

可是谁让她也是家中适龄的女孩子呢。

谁都以为她会跟随谢大小姐参加三月三祭祀。结果却在上台的前一天被踢了下来,反而谢柔清如愿以偿的打鼓。还打出了震惊巴蜀的祭祀鼓。

现在又是这样,她长得相貌好,又是大小姐最喜欢的玩伴,而且得到谢大夫人的看重,谁都以为她的亲事必然是被百家争抢求的,结果最好的那一家偏偏求了谢柔清。

她明明处处比谢柔清好,却事事都不如她。

谢瑶觉得自己现在走在哪里别人都在偷偷看她,私下里肯定也都在嘲笑她。

于是谢柔惠收到的信上就看到了谢瑶毫不掩饰的哀怨。

“…我也想不明白啊,可是人人都拿我跟她比,比来比去也就是因为她参加了三月三,还成为和你唯一一个一起完成祭祀的巫女,她们都说,范家公子就是那时候看中她的,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我没有参加三月三,比不上她一鸣惊人…”

谢柔惠看到这里嗤声笑了,将信扔在桌子上。

小小的船舱内被灯光充盈,摆设布置很是豪华,窗边的纱帘随着江面上的夜风而摇晃,驱散了舱内的闷热。

一个小丫头毫不忌讳的歪着头看她扔在桌上的信。

“大小姐。”她抬起头,照出小小的机灵的面容,正是当初在谢老夫人院内当差的杂役丫头,“瑶小姐是埋怨谁呢?”

“她是埋怨我呢。”谢柔惠笑了笑,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珠串,这是显荣公主赠她的礼物,“埋怨我还不如谢柔清打的那面鼓,她是我的人,结果人家看不上她,而是选了我不喜欢的谢柔清,也就是说人家也看不上我,我这大小姐的面子好像也没什么用。”

小丫头点点头。

“是啊,这真是让人生气的事。”她认真说道。

是啊,这的确是让人生气的事,用不着谢瑶煽风点火,她现在就有无数的气。

谢柔惠端起茶盅。

“大小姐时候不早了,先歇息吧。”小丫头说道,一面要去拉上窗。

谢柔惠视线随着她看过去,可以看到另一边的那艘大船,停泊在码头前已经半夜了,大船上依旧灯火通明,耀眼刺目。

如意的人自然能休息,不如意的人歇息不歇息的又有什么,更何况她有件事还没弄明白。

那个贱婢,是从哪里学来诃舞的?

祭祀用的普通的舞学堂里都会教授,但涉及到咒祝祷的巫舞可是只有谢家丹女才能学,只有在谢大夫人的书房里才能听到见到。

她怎么会?

难道母亲偷偷的教她了?

难道往日母亲对她的好是表里不一?

谢柔惠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向那边的大船,嘴唇喃喃。

站得近的小丫头只觉得耳边声音嗡嗡,似乎有蚊虫在萦绕,但渐渐的这蚊虫越来越多,只让人心烦意乱,浑身越来越不舒服,她想要拍打自己又想要撞向墙壁或者干脆跳到水里…

门咚的一声被推开了。

谢柔惠停下念念,转头看去,小丫头也噗通坐在地上,神情有些恍惚大汗淋漓。

“大小姐。”来人是个小丫头,手里捧着一封信,“瑶小姐给您的信。”

又是她的信?

这封信刚送来不到一日,又送来一封,也就是说谢瑶写完这封信送出来后不到半日间隔就又写了一封?

最好别再是这么没意义的抱怨。

谢柔惠伸出手接过打开,顿时面色一变。

不会吧,这诅咒应验的也太快了吧?

小丫头扶着墙站起来,在谢柔惠的背后借着灯光看到她手里的信纸,草草的几个字闯入视线。

家中出事。

第三十四章 可解

谢瑶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疾步而进的老爷们。

只这一上午,谢大夫人这边就来了三拨人了,都是家里地位重要的老爷们。

院子里的丫头仆妇们屏气噤声,再不似前几日那般欢喜自在。

看来事情很严重。

谢瑶握着手向外看。

那日她被邵氏和谢柔清气的干脆回家去躺了半日,给谢柔惠写了封信,第二日信送了出去,她才又来到谢大夫人这里。

招待范夫人的宴席已经开始了。

谢瑶憋着劲要在范夫人面前表现一番,穿着月白色衣裙,剪了一串茉莉花簪在头上,在满屋子里女眷里立刻引人注目。

谢大夫人的确对她很看重,一直让她在身边伺候,范夫人对她很好奇,就连范公子进来给诸位夫人行礼时也多看了她一眼。

她不相信这世上有人不爱美人,尤其是这个美人家世地位也不低的时候。

她跟那谢柔清相比多了那么多,缺的就是一次三月三而已,只靠三月三那一次震撼,能熬过一辈子吗?

但她并没有欢喜多久,邵氏带着谢柔清过来了。

谢柔清穿着米分色衫裙打扮的普普通通,一如既往的神情木木,但却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谢瑶觉得自己瞬时成了屋子里的插的花,只是点缀却没有人多看一眼。

她起身走出了屋子,正在外边生闷气,谢文昌急急的走过来了。

这么急着相看女婿啊?不管不顾的往女眷这里钻。

谢瑶撇撇嘴,谢文昌却看到她停下脚。

他听着内里的欢声笑语,神情露出几分迟疑。

“瑶瑶。你去把大夫人找个借口请出来,我有事跟她说。”他说道,说完又叮嘱一句,“别惊动了别人。”

这别人是范夫人吧?

谢瑶嗤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进去了,虽然有心使坏,但丢了谢家的面子,她也没什么光彩。

她请来谢大夫人。因为掉了头上的茉莉花而去窗台下摘新花。就听到了谢大夫人低呼。

“整个矿洞都塌了?”

矿上出事了,谢瑶愣了下,其实矿上出事没什么。也不是没有过。

“死了十几个人,但是,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而是还在坍陷。”谢文昌低声说道。停顿一下,“他们说。整个矿都保不住了。”

整个矿都保不住了?

谢瑶心惊肉跳,虽然作为女眷对这些外边的事不在意,但是她也知道一个矿废掉是多么大的事。

“大嫂,而且现在这个时候。更不妙啊。”

现在这个时候,皇帝刚赏赐了谢家顶天立地,结果谢家的矿就全塌了。这是不是会让人说天罚啊。

谢瑶蹑手蹑脚的走开了,回到宴席上。不多时谢大夫人也回来了,依旧笑容满面,跟众人说说笑笑轻松,丝毫看不出刚听到那么吓人的消息。

看来家里是要瞒住这件事了。

谢瑶立刻回去试探着问父亲和兄弟们,果然没有人知道。

谢柔惠说过家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及时的告诉她,而且现在这件事又对谢柔惠有很大影响。

谢瑶立刻写了信让砂行送出去。

现在信已经送出去三天了,情况并没有好转,而且越来越严重,家里的人已经一多半都知道了。

杂乱的脚步声从外传来,打断了谢瑶的出神,看到谢老夫人拄着拐杖大步进来,身后丫头仆妇们忙搀扶不迭。

在谢老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子,长得挺好的,就是黑不溜秋,长手长脚,低着头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拘束。

这谁啊?

这个时候怎么会让外人来?

谢瑶忍不住踮脚看去。

“母亲,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