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姐妹们生疏不爱说话,见多了就熟了。”韩国公夫人掠过显荣公主的话笑道,又喊自己家的女儿们,“带着姐姐妹妹们去园子里玩,我们在这里听戏,你们也不耐烦。”

女孩子们便纷纷施礼告退。

看着显荣公主离开。一旁有个夫人将一块果子递给韩国公夫人。

“这媳妇要是到了家,可有你头疼的。”她低声笑道。

韩国公夫人也笑了。

“陛下养了女儿十五年都不头疼,我有什么可头疼的。”她低声说道。

“鲁是鲁了点,倒也天真烂漫。”那夫人低声笑道。

韩国公夫人笑而不语。

“哎,那个谢家的二小姐看起来倒是文静绵柔。”那夫人又说道。

旁边有人听到便笑了。

“要是不绵柔也不会成了二小姐。”她笑道。

韩国公夫人嗯了声摇摇头。

“在那样的人家,哪有什么绵柔的。”她说道,“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罢了。”

几人都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当女儿们的时候还好,如今都是当家的主母,这其中的意味都是明白的。

显荣公主那古怪脾气,能得到她的欢心,就不是个容易的事。

几人对视一笑。

“不过这谢家当真厉害。”有夫人又低声说道,“陛下很是看重,这谢家二小姐久居京城,除了因为家事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这话说的四周的人眼睛都一亮,能涉及到一个女孩子的打算除了婚嫁又能有什么。

“这么说是皇帝的意思?”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那先前说话的夫人却笑着转开了话题。

“我也就是恍惚听人说,不过说到亲事,安定王家倒是该办亲事了。”她笑道。

嫁女儿比起娶媳妇可要更让这些夫人们上心,尤其是安定王府,顿时没人再理会谢家的小姐如何。

“可是当真?”

“我也听说了。安定王妃也就这三四年的事,太医们都不开药了,只让人参燕窝的养着。”

“想要抱孙子。”

“安定王妃身子弱,七七八八的最后只留下这一个嫡子。偏偏媳妇才过门就又没了…”

“说起来,是不是他们家风水不好啊。”

“也说是被诅咒…”

“你可别瞎说…”

下面议论声声,戏台上锣鼓呛呛,里里外外热热闹闹。

而此时的园子里,女孩子们或者观水钓鱼。或者坐在凉亭里喝茶说笑,还有人在小径上散步,丫头们烹茶倒水送果子蜜饯穿行其中,莺声燕语花枝招展。

显荣公主放下手里的茶碗,看着坐在一旁的谢柔惠。

“你也别总粘着我,韩国公家的园子是京城一等一的好。”她说道,“你也去转转。”

谢柔惠知道她这话的意思。

“怪冷的,公主你的手炉该添碳了。”她笑道。

韩国公家的几个小姐就笑了。

“她就是这样婆婆妈妈的。”显荣公主说道,“你快去吧,我在韩国公家还能冻着?”

韩国公家一个小姐就站起来。

“是啊。惠惠你就好好的玩一天,我们家的园子是很好的,这京城要说最好不敢,不过除了安定王家的,我们也敢称前三。”她笑道。

安定王家就是东平郡王家,谢柔惠下意识的看向显荣公主,显荣公主也看向她,一挑眉。

“公主那我去转转。”谢柔惠忙先开口说道,看着显荣公主带着几分哀求,“公主别怪我。”

显荣公主哼了声。

“去吧。东平郡王家的园子逛不得,这里你随意。”她说道。

明明说的是安定王,显荣公主却提及东平郡王,在座的几个小姐都是心思灵敏。不信世上有巧合和失言,顿时眼神闪了闪。

“那边专有一个江南苑。”一个小姐笑道,冲谢柔惠伸出手,“你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谢柔惠接过她的手起身。

“江南我还是在路上的见过。”她柔声细语的说道,“与我们巴蜀是不同的,很精美可爱。”

那韩国公家的小姐就恍然笑了。

“看我。巴蜀和江南是不同的。”她笑道。

“也差不多,江南温婉一些。”谢柔惠笑道,“要说园子我更喜欢江南的。”

怪不得显荣公主喜欢谢家这个小姐,长得好看,说话温柔可亲,声音也好听。

韩国公家的小姐笑的真切,二人手挽着手走开了,谢瑶紧紧跟在她们身后。

她们刚走开,就有和显荣公主相熟的一个小姐坐过来。

“听说谢家小姐和东平郡王认得?”她笑嘻嘻的说道。

显荣公主哼了声。

“何止认得..”她说道,话一出口又硬生生的停下,“自然是认得,十九叔去彭水祝贺的就是她的三月三。”

后一句话人人都是知道,大家都不理会,理会的是前一句话。

几个小姐对视一眼。

“既然认得,说不定我们能托谢小姐的福去安定王府逛逛园子呢,春景很好看呢。”她们笑道。

显荣公主脸色更是愤愤。

“算了吧,她做的事如今都成了别人的功劳,人家才不会理会她,识人不清。”她咬牙碎碎乱乱的说道,“忘恩负义。”

显荣公主说的话虽然混乱,但大家却听得明白。

人家自然是指的东平郡王,识人不清,忘恩负义,她做的事成了别人的功劳。

这短短一句话可能包含很多故事的。

而且基本上是什么故事大家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恩义详情,但开始结果也都猜测个大概。

没想到这谢柔惠和东平郡王竟然有这样的牵扯!

几个小姐面面相觑,眼神闪烁。

墙外男子们的笑声猛地扬起,叮叮当当的盖过了锣鼓声,让人吓一跳。

谢瑶手指发白,拉住谢柔惠的衣袖。

“惠惠,我们真过去啊?”她颤声问道。

这可是韩国公府,来的是京城里的权贵子弟,她们这样闯过去,真是太丢人了。

谢柔惠看着墙外男客们的所在,心里有些怅然。

闯过去会怎么样?

要是在彭水,她出现在一众男客们的面前,那些人都会惊喜不已,还会很激动,有身份的躬身施礼,那些小厮们则肯定跪在地上颤颤叩头。

他们会恭敬地问候自己,或者不敢直视,就算有那些要装出清高自傲的直视自己,眼神也必然是满满的敬意。

只可惜这里不是彭水,而她也不再是谢家大小姐。

“不过去,又能怎么样?我们还有别的路走吗?”她说道。

不待谢瑶再说话,甩开她的手迈过了小小的垂花门。

迈过门,这边的院落豁然开朗,一眼就看到一座戏台,其上正由一群彩衣花脸的戏子们翻滚打斗,锣鼓唢呐齐鸣,戏台四周铺设长榻,散坐着十七八个男子,四周小厮丫头们围绕,有的看着台上鼓掌叫好,有的凑在一起说话,有的饮酒,乱哄哄的热闹。

一时倒没人注意到这边。

那个丫头说韩国公五公子坐在西南,穿着宝蓝底团花锦衣,十七八岁。

谢柔惠深吸一口气向那边看去,视线里忽的出现一个人影。

这个人突然从路边的花木丛中转过来,谢柔惠不由吓了一跳,那人瞬时已经转过身看过来。

两厢一照面都愣了下。

“殿下。”谢柔惠脱口喊道。

让明媚日光黯然失色的面容正是东平郡王。

“快回去。”东平郡王看她一眼说道。

他的声音温和醇厚,却带着不容拒绝。

谢柔惠看着他似乎没听懂。

“别做傻事。”东平郡王又说道,看了眼她过来的方向。

别做傻事,这四个字似乎洞穿了她的一切。

可是,他难道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做傻事吗?如果她还有办法,怎么会做这种傻事?

谢柔惠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殿下,多谢你,跟我说话。”她哽咽说道。

这话的意思是我已经不是大小姐,多谢你还看得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