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车马民众轰轰而去,谢文昌歪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老爷,老爷,怎么办?”邵氏哭着跪在他身边,“有柔嘉小姐在,一定没事吧?”

“柔嘉小姐,就算拿不到谢家的权利,那她也能好好的做郡王妃,怎么会去主动送死。”谢文昌说道。

“那柔清呢,她能教会柔清,让柔清来,柔清是谢家的人啊,只要柔清能驱逐了疠疫,那就证明她们不是污秽不是邪祟。”邵氏哭道。

谢文昌看着她。

“你傻了吗?”他木木说道,“柔清,是个瘸子,她能打鼓,能迈步点砂,可是她不能跳舞。”

大傩,可不是单靠打鼓就能完成的,邵氏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掩面哀哭。

“你傻了,大小姐,可不傻。”谢文昌喃喃说道,看向前方,车马民众已经远远而去,只听得阵阵喧嚣,“瘸子啊,当初要是死了,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不,不,我不是怕死不敢跳。”谢柔嘉说道,看着越来越明亮的山林,“再说,我跳了驱逐了疠疫,怎么会乖乖的任他们烧死我,我跑了就是了,大不了一辈子不回来了。”

谢柔清笑了笑。

“只不过,不能这么便宜她。”谢柔嘉说道,“我死了她如愿,我跑了她也如愿,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让她如愿,她能养瘴利用民众来对付我们,我们自然也能用瘴来对付她。”

谢柔清脸上的笑容一凝,伸手拉住谢柔嘉。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问道。

谢柔嘉转头看她。

“我知道这件事你不做,谢柔惠也会做,你们熬得起,但是,民众熬不起。”谢柔清说道,伸手指着山林,“瘴气一日不散,就伤人一日,那些受伤的民众命在旦夕,如果为了对付她,明明能立刻去做,而故意放任不管,谢柔嘉,那样的你与谢柔惠又有什么区别?”

谢柔嘉看着她笑了。

“不是的,我不是放任不管。”她说道,“我不跳,你不能跳,并不是说我们就不管了,我们还有别人可以来跳。”

别人?

谢柔清愣了下,谢柔嘉的视线看向她的身后,谢柔清也转过身看过去。

天色渐亮,火把已经熄灭,安哥俾和水英站在后边,手里还拎着酒壶。

见她们看过来,水英愣了下,下意识的将酒壶举到嘴边。

“我喝醉了。”她说道。

谢柔嘉笑了,伸手冲她摆了摆。

水英忙松口气跳开了,安哥俾落在谢柔嘉视线里。

或许是被她的视线审视,安哥俾的身形僵硬,有些局促,但还是稳稳站着没有挪动一步。

“她不把人当人。”谢柔嘉说道,“那就让她知道什么叫人。”

人,天地之性最贵者,不是你可以随意践之踏之的玩物。(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另择

人是贵还是贱的且不深论,谢柔清的视线也落在安哥俾身上。

“你是说让安哥俾跳?”她说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惊讶,水英更是哈哈笑了。

“安哥俾要跳舞。”她大笑。

安哥俾神情更加拘束,但并没有说一句我不,反而视线看向谢柔嘉。

适才她们的对话他虽然听不太懂,但却听明白意思是谢柔嘉不能跳,如果跳了大傩就会被惩罚,甚至还会被打死烧死。

她不能跳,她想要让他跳,那他就跳。

至于会不会跳都无所谓,大不了到时候把他烧死好了。

只要柔嘉小姐没事就好。

“对啊,让他跳。”谢柔嘉说道,笑吟吟的看着安哥俾,“我是嫁出去的谢家女不能跳,你是残身的谢家女不能跳,那就让安哥俾跳,他一不是谢家的血脉,二也不是巫,他就是一个人,普普通通人。”

可是…

谢柔清皱眉。

“可是就算这样,大家也知道这是你教的。”她说道。

“三妹妹,我教的又如何,这关键不是谁教的,而是教授这件事。”谢柔嘉说道。

教授这件事。

谢柔清看着她心里明白了。

“当初我教会你,让你能祭祀能点砂,就是要让他们看到这丹女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但他们却还是不敢也不想看清楚,那这次就让一个没有谢家血脉的人来做到这件事,让所有的民众看清楚,一直以来所谓的谢家唯一的巫根本就是一个谎话。”

谎话。

如果真这样的话,那何止是个谎话。还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就不是谢家丹女长幼纷争了,而且还是谢家的巫是不是天命神授的唯一。

“这是谢柔惠自作孽。”谢柔嘉说道,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怅然。

这就是所谓的授人于柄吧,千方百计不惜做恶要为自己谋利,而这恶也可以反过来伤害她自己。

那就成全她吧。

“先别说这么厉害。”谢柔清说道,再次看向安哥俾,“先说说人行不行吧。”

安哥俾觉得自己都不会站立了。谢柔清用拐杖敲了敲他的腿。他也不会打弯。

“咱们姐妹学跳舞从十一岁就开始,其实从小进了学堂就接受着教导,师父教导自己没日没夜苦练。”谢柔清说道。“他已经十九岁了,又长年劳作,你要他站桩抗石,比谁有力气肯定没问题。比跳舞,就是给他一年的功夫也不一定能学会。更何况现在…”

她看了眼天色。

“谢家的人肯定已经出发了,因为要凝聚民众,所以她们会走得慢一些,但饶是如此。中午的时候也会赶到这里。”她说道,看了看谢柔嘉又看看安哥俾,“你只有半日的功夫教他。他也只有半日的功夫学,半日。三个时辰,你要安哥俾成为一个能独领大傩的巫师,谢柔嘉,这太…”

她说着摇头。

这太难,太不可能了。

“你觉得她难,是因为你理解的舞。”谢柔嘉笑了笑说道,“三妹妹,你知道什么叫巫舞吗?”

“我当然懂,神高居与天上,人声音不能达其听,所以以舞祝祷通神。”谢柔清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这是巫的来历,巫,与舞同生,上古时人尚不能言,只能靠听和看,听各种抑扬顿挫的声音,听敲到的声音,看手舞足蹈,也就是说,舞是代替说话来表达诉求,来表达人们心中所愿,人们的喜怒哀乐。”她说道,“说简单了,这是人的本能,只要是人,只要有心,只要能感知喜怒哀乐,只要想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表达出来,他就能跳舞,就会跳舞。”

谢柔清愣愣一刻。

“这样行吗?”她默然一刻问道。

“这就不要问我了,问安哥。”谢柔嘉笑道,看向安哥俾。

安哥俾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起。

“安哥。”谢柔嘉站在他面前,“你见到那些中了瘴气的人了吗?”

安哥俾点点头。

“安哥俾亲自把他们聚拢起来的,还给他们送了饭和水呢。”水英在一旁说道。

“安哥最是心善和胆大了。”谢柔嘉笑道。

安哥俾面色发红,只不过肤色黑也看不出来。

他才不胆大呢,真正心善和胆大的是柔嘉小姐。

“你见过这些中了瘴气的人,看到他们多痛苦,心里是不是很焦急无奈?”谢柔嘉问道。

安哥俾点点头。

“那现在你敢不敢跟我进山林里,去看看那害人如此的瘴是什么样?”谢柔嘉说道。

安哥俾再次点头。

“那就这样了。”谢柔嘉看向大家说道,指了指天空,“我们现在有三个时辰的时间,柔清你和水英回去准备,你负责准备打鼓,以及召集从众,安哥俾就交给我了,三个时辰后,我会让他独领一场大傩。”

说到这里看着大家紧张凝重的神情她又笑了。

“别担心,咱们这次万无一失啊,有什么紧张的。”她说道,“安哥俾真的学不了跳不了,还有我呢,还有殿下呢。”

她说着看向东平郡王。

一直安静在一旁似乎不存在的东平郡王微微颔首,看着女孩子眉飞色舞再次开口。

“到时候我跳大傩驱厄成功,他们要烧死我了,我也不傻啊,我就跑了,你们知道我跑的多快,要想抓住我可是很难的,而柔清安哥俾还有水英,殿下一定会护住你们周全,最差的情况就是咱们都离开彭水。”

谢柔嘉说着拍手一笑。

“这样说来,咱们也没吃大亏。”

谢柔清被她逗笑了,摇摇头又点点头。

“好,安哥俾就交给你了。”她说道,“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了。我们三个时辰以后见。”

她说完转身毫不迟疑的拄着拐走开了。

谢柔嘉看向东平郡王,东平郡王伸手递来酒壶。

谢柔嘉笑着走到他面前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再次呛得连声咳嗽,蒙蒙青光中咳的脸涨红。

东平郡王抬手拍抚她的后背。

“去吧。”他说道,从她手中拿回酒壶,“回来再喝。”

谢柔嘉点点头。

“陶生。一会儿见。”她含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