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香眨了眨清亮的眼,笑吟吟道:“当真。”

十月初八清早,莫愁湖浮起一具女尸,聂家商号来人辨认,正是聂家侍女。

聂小香正赖在烟雨楼里好吃懒做,斜倚着栏杆朝外一望,眼底带笑神色不变,沈清风却忽地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沈师兄脸色不大好,昨夜可是往宝笙楼快活去了?”小香嗑着瓜子直笑。

沈清风额上青筋一跳,硬邦邦道:“堂中事务繁杂,属下并无空闲时间打发。”说罢,手指用力,手下算盘拨得更响,仿佛算盘珠子就是聂小香,横竖横竖上下上下,狠狠折磨敲打。

聂小香接着毕剥毕剥嗑瓜子,瘦小身子蜷在栏杆旁仿佛一只小虎,虽然年幼,利爪却已隐隐藏在指掌间。

柳出云忽地急匆匆上楼来,低声说了几句,小香挑眉:“果然是她。”

死者是聂家商号开张吉日缝制绣球的侍女,聂小香还记得她柔弱温婉的模样,一双美丽的杏眼里含着泪,泪光就像这深秋清早跳跃在湖面上的点点金光,十分美丽,也十分不可捉摸。

沈清风明知故问:“堂主可要下去一看?”

聂小香心里烦躁,却笑嘻嘻道:“有好戏看自然是要去的。”顺手将瓜子壳随意往湖面上一抛,轻巧地跳下围栏下楼去凑热闹。

带人来领尸的却是聂三,官差巨细靡遗地盘问,他只冷淡道:“玲珑昨夜打碎了当家房里最名贵的琉璃瓶,不曾想她害怕责骂,竟投湖自尽了。”

袖筒微微一动,塞过去几张银票,又冷淡道:“我家当家体弱多病,此事还望差爷多跑动。”

官差立时笑得满面皱起如同菊花盛放,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聂三转身,对上一张嬉皮笑脸的俏脸。白衣金环、黑靴锦带,七星堂堂主聂小香俊俏秀丽姿容绝俗,再不是桃花溪边穿着露趾破鞋蹦来跳去的小叫花子小混蛋,但却还是他聂三心底那朵美丽的花骨朵。

“小堂主。”聂三客气道。

“邓掌柜。”聂小香翻了翻眼皮,心中道:师父倒也真会装模作样,以前小瞧他了!

两人当众哼哼哈哈来往几句,小香忽地嘿嘿笑道:“孤灯照大江,秋虫鸣衰草,改日邀邓掌柜共饮。”

聂三眼底寒冰消融,点头道:“好。”

这两人你来我往实在暧昧,湖边百姓无比震惊,心里都道:好好一个温柔可人伶俐聪明的小姑娘,竟瞧上聂家这块棺材板子了,可惜,可惜啊!

午后这话便传到唐家大院里,唐婉吟咬碎银牙,气得七窍生烟。曾记得一年前在桃花溪边,红绡与她厮杀,引她往东去,格格笑道:“你一颗心拴在聂沉璧身上,聂沉璧的心却并非拴在你的身上,唐大姑娘你蠢得可怕又可怜!”

夕阳落进窗格,唐婉吟神情分外狠戾。

聂小香,终有一日,沉璧会回到我身旁。

申时过半,酉时未到,两条人影闪入东山林中。

清溪照明月,枫林伴深山。

溪边一块巨石,结了层霜,坐上去隔了衣裳屁股也觉得冰凉难忍,聂小香嗷一声跳起来:“真冷!”

聂三稳坐如山,眯眼凝望她道:“你要来这山里的。”

聂小香语塞,胡乱扯过聂三衣袍垫在屁股蛋下,抱着酒坛子猛灌几口,哆哆嗦嗦道:“春看朝阳秋赏枫……阿嚏!”

秋风极不给面子,逼她打了个喷嚏,聂三伸手将她拉到怀中坐着,淡淡道:“多喝几口酒。”

从前也不觉得坐在聂三怀中有什么不妥,如今小香却觉得身上像是爬满了虫子,扭来扭去别扭无比。

聂三见她低着头抱着酒坛子躲躲闪闪,皱眉轻喝道:“不许乱动!”

聂小香一僵,果然不动了,却把七星堂堂主往日的威风丢得一干二净,抓耳挠腮地干笑几声道:“师、师父我我我还是下去站着……”

聂三忽地笑了,聂小香只觉双耳里嗡一声响,如同听到天籁一般,心里急急道:糟了糟了,原来师父笑起来这般好听。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抬头看聂三,却见聂三素来冰寒的双目中微有暖意,那笑却是三分温柔七分关怀,舒眉朗目在月色里分外俊美温润,不由得越看越觉得魂飞魄散,越看越觉得飘飘欲仙,慌忙捧着酒坛子猛喝三两口,胡乱赞一声:“好酒!”

作者有话要说:嗷,迟了,罪过~撅起屁股任鞭打……

俺闪去写明天的。争取明早九点半能更,握拳!

亲密(补完本章)

酒酣壮狗胆,聂小香咕咚咚灌完大半坛子酒,心中豪情大发色心顿起,趁酒劲猛回头在聂三脸上吧唧一口,见聂三毫不反抗,又在他另外一边面颊吧唧一口,打个酒嗝抱着酒坛子呵呵直笑,像足了偷了腥的猫叼了鸡的黄鼠狼,心满意足得只差手舞足蹈。

师徒十余年,最初的亲情日渐酿成醇厚蜜糖,两人心中都各有感怀,聂小香年少情热,欢喜愉悦之色尽显神情间,聂三年长稳重,先想到的是要替怀中这小混蛋扣严襟口裹紧外衣,防着她被秋风吹得头痛脑热。

忽见她抬手喝酒时露出一段皓腕,晶莹雪白间密密缠了几圈白纱,聂三一怔:“手怎么了?”待要拉下来细看,聂小香心中一动,拉下衣袖遮住手腕,毫不在意地笑道:“沈师兄养的疯猫,不小心被挠了几爪。”

聂三微微一笑,想起若是在从前,这小混蛋怕是早就一蹦三尺高,扁着嘴叫嚷着来博他同情,如今他的小桃花已经茁壮成长,顾盼间英气逼人眸光潋滟,他既陌生又觉欢喜,心思复杂犹如蛛网,密密爬满了心头。

聂小香终于喝干最后一滴酒,酒坛子往大青石上一丢,摸出一袋瓜子哔哔剥剥嗑着,忽地笑嘻嘻道:“聂家家法有多严?怎么打碎个琉璃瓶子就要投湖自尽?”

清澈含笑的眸子微微一转,话中毫无破绽,却是对聂三也掩藏了几分试探。

聂三在她跟前自是不会说谎,一面慢慢剥了瓜子仁给她吃一面道:“那不过是搪塞应付官差的借口。”顿一顿,又淡淡道:“玲珑头顶百会穴钉入一枚九星定形针,周身内息大乱而死。”

九星定形针是白鹤山红绡所使的暗器,牛毛般粗细,针尖若是淬上白鹤山特质剧毒七心香,就是暗中杀人的最好方法。聂小香仍旧毕剥毕剥嗑瓜子,眼神却微微一冷,状似无意地笑道:“师父,你们聂家同白鹤山可有交情?”

聂三随口道:“玲珑曾是白鹤山弟子,因犯了过错被罚下山,走投无路投奔了聂家。”

小香嗯一声便不再往下问,眸中眼波流转,犀利异常。聂三看在眼里,悄悄压下心头疑惑。此事错综复杂,他心中明白即便官府干预也难查出真相;聂家在江南行商,本就不愿多惹麻烦,聂三生性冷淡,能代聂连环处理琐事也还是因母亲交代,不得不照办,但凡遇上难事,索性一律用钱财金银打发处置,干净利落一了百了。况且聂连环也从未有过异议。

天大地大,唯有聂小香这个小混蛋的事才会让聂三记挂心中。

秋末初冬,霜白枫红,月华如水倒是极好看,但山里一起风,这滋味就不大好受了。聂小香酒酣脑热脸却冻得冰凉,嗑完瓜子搓搓手便往聂三怀中钻,哆哆嗦嗦道:“清风明月冻死人,早知如此,就约了去宝笙楼,暖三两壶酒,叫上个美姑娘再找个俊俏少年郎……”忽觉头顶似有两道刀剑一般的目光灼灼瞪着她,慌忙改口道:“不过这山里景致倒也不错,啊哈哈……”

风一吹,冷得她憋回后半句话,呛了一口冷风。

聂三望着她,冷淡的双目更像淬了千年寒冰,许久,淡淡道:“今后再去青楼里胡混,打断你的狗腿。”

聂小香瞪眼憋气,忽觉已有一两年没听聂三这么教训过她,顿时心里又好笑又莫名欢喜,吐出一口浊气嘻嘻笑道:“宝笙楼的少年郎哪有师父俊?”说罢,不知从哪里借来了通天狗胆,攀着聂三的脖颈猛地凑上去吧唧一声,这回亲的是他的嘴唇。

正欲撤退,纤细腰身已被箍住,聂三身上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轻轻一啄,心间仿若满山花开。

“礼尚往来。”聂三淡淡道,眼神虽清冷,嘴角却弯起在笑。

聂小香在七星堂一年有余,张扬跋扈肆意胡闹,练就一张铜墙铁壁一般厚的面皮,见聂三今夜温润如水眼带桃花,看似极好揉捏搓弄,索性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扑上去勾住他脖子笑嘻嘻道:“那小爷就不客气了!”

聂三只来得及喑哑地说声好,聂小香纤长的手臂已盘上颈间,柔软双唇在他唇间厮磨辗转,只觉触感丰润饱满却又坚实细腻,伸舌舔一舔,又懵懵懂懂顺着他张开的口探进去,反被噙住小巧舌尖,逗弄吮 吸。

两情相悦,欢愉由心,两人都觉从脊背处蓦地升腾起一阵酥麻,越爬越高轰然蹿过四肢百骸,便再无顾忌,唇齿相依,唇舌相缠,相互烙下印记,此时无声胜有声。

冷风里两人抱着胡天胡地地啃了一阵,嘴皮红肿挂彩,狼狈又滑稽,聂小香嘶一声呼痛,却十分满意道:“熟能生巧,熟能生巧,多练几回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聂三只是笑,拇指拭去唇边血珠子,留一抹艳红,聂小香天生厚颜少耻,盯着他看了会,又笑嘻嘻地扑上去啃一阵。

夜深露重,两人将酒坛子往小溪里一丢,拍拍屁股下山;出了林子,小香忽地笑吟吟问道:“师父怎么知道我今晚必定会来?”

戌时聂小香蹑手蹑脚到了聂三窗下,却见他点一盏灯在房中坐着等她,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出现。

聂三看她一眼道:“你白天在湖边不是特意约了时辰?”

孤灯照大江,秋虫鸣衰草,是聂三教给聂小香的棒法中的两招。从前练习时小香最嫌弃这两招,埋怨一招像狗跳墙,一招像猪拱食,手脚竹棒舞起来东倒西歪,实在有损她桃花镇丐帮分堂堂主的形象。聂三对此事记得极清楚,稍一琢磨,这两句所对应时辰便知晓分明。

两人戌时出来,喝酒嬉闹快活异常,浑不觉光阴流逝。亥时下了山道,聂三送她进了城,待要折回别庄去,聂小香忽地拉住他衣袖笑嘻嘻道:“后天一早我就去太湖啦,师父你等我回来。”

聂三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只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好。”

十月初十,七星堂挑选二十名弟子,随堂主聂小香一道赶往太湖,萧归鸿堂堂北长老,为了一口龙凤蟹沦为小香随从,七星堂弟子心里暗爽,顿觉面上增光无数,连带着腰杆也越发挺得笔直骄傲。

聂三立在阅江楼内目送楼船走远,聂连环推动轮椅慢慢走近,微有讥诮之色:“丐帮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笑一笑,又舒展开漂亮的眉宇道:“不过净衣派做事利落干净,若是能为我聂家所用,也不枉丐帮污衣净衣分帮而治三十年。”

聂连环有野心,江湖对聂三而言却不过是厌倦了的修罗场。

“三哥,你可以帮我。”聂连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漂亮眼尾微微翘起,很容易让聂三想起前夜抱在怀里的小混蛋,她也是有这样一双发亮的眸子,波光流转眸光潋滟。

聂三淡淡道:“连环,你知道我毫无兴趣。”

聂连环转过轮椅望向滚滚江水,微微一笑:“三哥,我会等你。”

十月十二,丐帮南长老苏星海送来请柬,邀请聂家当家太湖一聚,聂连环笑得极古怪,命人将木匣送给聂三过目,下人去而复返,惶恐道:“邓掌柜已离开别庄。”

聂连环也不惊讶,挥手吩咐下人准备行装。十月十四,祁连聂家当家聂连环携排云掌莫秋风,追风剑霍青乘舟前往太湖。

作者有话要说:

篮子家因大风雨跳电,下午四点就大面积停电,因此用手机邮箱将写到四点写完的这章剩余部分传来由我代为更新,她等明天早上来电再继续写,特此声明,她特地交代我说一句,她不想做小狗,实在是老天爷和供电局不给她机会做好人,远目。

——————————————BY 好心的受奴役的小希v

陷阱

楼船沿江而下,阅尽沿途风光无限。

十月十六,苏星海在江口迎接七星堂众人,江风带着腥味拂动苏星海一身雪白衣袍,猎猎作响。

聂小香第一个跳下船,老远瞧见江边立着的白衣人影,顿时乐得将他直接看成了装在盘子里的龙凤蟹,揪一把萧归鸿半灰半白的胡子催促道:“快快快,老头儿走快些!”

可怜萧归鸿晕船多日,上吐下泻折腾几天,直苦了肠子累了菊花,原本还算圆润的一张脸瘦成了苦瓜,花白胡子迎风再这么一飘,倒像一只满面苦相的老山羊。

苏星海好眼力,迎上来寒暄几句,笑道:“萧长老怎会恰巧和我派七星堂弟子同行?”

北丐帮多是污衣派弟子,南丐帮多是净衣派弟子,两派意见相左、不合已久,萧归鸿心里对苏星海并无好感,翻了翻眼睛懒洋洋道:“怎么着,还得跟你苏长老汇报行踪?”见苏星海衣着光鲜仪表堂堂,不免想到早已驾鹤西归的老对头楚落雁,兔死狐悲之情顿生,心中不由不大爽快。

聂小香暗暗撞他一记,小声道:“老头儿客气些,龙凤蟹还着落在他头上哩。”

苏星海见一老一少挤眉弄眼窃窃私语,微微一怔便笑道:“星海不敢,萧长老德高望重,由我七星堂弟子亲自护送也是应该的。”

萧归鸿惦记着龙凤蟹,只得卖忘年交小友聂小香一个面子,顺坡下驴道:“咳,小老儿我也是搭了顺风船,还得多谢你净衣派弟子不嫌弃我这又脏又臭的老叫花子。”

两人再假模假样客套一阵,聂小香一瞪眼珠,毕剥毕剥嗑着瓜子不耐道:“再聊下去,锅里煮熟的蟹都要爬走啦!”

七星堂弟子知道她念念不忘太湖的肥美大蟹,都捂了嘴偷笑。

由苏星海做东,在太湖边烟波亭设宴招待萧归鸿与聂小香,沈清风与柳出云送到烟波亭,也留下一道用饭。席间上的都是太湖特产虾蟹鱼鳖,新鲜味美令人食指大动,聂小香叼了筷子好奇道:“初冬时节怎么还会有这许多鲜活虾蟹卖?”

“秋风起,蟹脚痒”,说的是秋天是吃蟹的最佳时机,初冬乍寒,连江宁府也无人卖蟹,太湖边的这小小烟波亭能一气端出五六十只孩儿脸般大小的蒸蟹,着实让人惊奇。

烟波亭老板生就贼眉鼠眼,却烹饪得一手好湖鲜,送了嫩姜黄酒上来,眯着王八绿豆般的小眼笑嘻嘻插嘴道:“屋子里头凿了池子,半年专养这些鱼鳖虾蟹,入了冬也极鲜嫩肥美。”有意无意瞧一眼苏星海,又补上一句:“苏爷开了春便吩咐小的养着,专门等着这位聂爷前来。”说话间扫过众人,猜测的目光落在沈清风身上,神情间颇有暧昧之意,嘿嘿笑一声才退了下去。

一时满座安静,沈清风皱眉,柳出云沉默,萧归鸿埋头啃蟹,聂小香夹了一筷子爆炒虾仁送进嘴里,又慢条斯理喝一口嫩姜黄酒,神色如常道:“好酒!”

气氛重又活络,谈笑喝酒,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沈清风心里老大不爽,他好好一个英俊儿郎,朝扯旗晚撸起,时刻想的都是窈窕美人,今朝竟会被这瞎眼老板当成苏星海的龙阳相好,怎能不烦躁?又见苏星海与聂小香神色一贯的泰然自若,心中不由大骂两人厚颜无耻果真是一脉传承。

连吃三日虾蟹鱼鳖,终于吃腻,聂小香回转平江府城内客栈,苏星海在太湖群岛犹有大会的准备未做完,只送到了城门口,见聂小香一袭白衣,金环束发,背影挺直了肩背犹如一株冲天新竹,两年光阴如梭,这股隐隐的迫人气势却比从前的伶俐娇俏更让他心动。

眼看聂小香拽着萧归鸿的花白胡子要进城,苏星海胸臆间血一热,压下重重阴影冲动地扬声道:“小香,你若是没事,留在西山岛帮忙如何?”

聂小香是个懒人,毫不考虑地回头笑道:“苏大哥找别人去,我还要去城里大吃大喝哩!”

说罢挥挥手,揪着萧归鸿一路闹着进了城。

苏星海失笑,宽袍大袖、雪白衣衫笼一身寒风,眼底却不知是庆幸还是惋惜。

一晃又三天,清早起时不见了萧归鸿的人影,只在客栈一面雪白的墙上写了油沥沥三个大字:我去也!也不知道是拿猪蹄还是鸡腿写的,龙飞凤舞、飘逸潇洒。聂小香知他定是去召集北丐帮弟子,心中并无担忧。

隔天拽着柳出云上街转悠,见他双眼直勾勾盯着街边胭脂水粉铺子瞧,不由边嗑瓜子边笑话他道:“跟着苗姑娘久了,眼花了,心也花了?”

柳出云脸一红,正色道:“心兰让我帮着带些新鲜玩意儿回去。”又推了推小香的胳膊,嘿嘿笑道:“你那五十个铜钱只够买些零碎小玩意儿,若是看中什么就同我说,我给你买。”

之前小柳曾从桃花溪边树下挖出五十个铜子儿带回给小香,她随身揣着,小柳也没过问,少年时的情谊长久浓厚,小柳当她是亲人,聂小香也在心底将他当成兄弟,不由微微一笑道:“你留着银子给苗家小美人买些衣裳鞋袜,我随便瞧瞧去。”

两人分头闲逛,小香慢悠悠转了几家铺子,百无聊赖踱到街边看卖艺的耍杂耍,不经意间抬头,蓦地见到对街一抹火红身影,嫣嫣袅袅地往一处酒楼上走。

聂小香皱眉,脱口道:“白鹤山的红绡!”拔腿就跟了上去。

临街一间雅间,紫檀木桌一张,方背椅一对,一壶花雕两盏果脯。

聂小香大摇大摆,红绡也毫不惊慌,柳叶眉弯弯一笑,便是千万种异样的风情,招手道:“来来来,喝一杯。”

陈年花雕,色如琥珀入口甘冽,一人喝尽一杯酒,聂小香吃了几粒果脯,皱眉道:“甜得鲎人,不好吃。”从腰间皮囊里摸出一把薄皮小核桃,丢几粒给红绡,一面剥壳一面不动声色地笑道:“他乡遇故交,巧得很,巧得很。”

红绡只是妩媚地笑:“我也觉得十分的巧,原来小堂主也来平江府游玩赏景。”

聂小香嘿嘿一笑,慢条斯理道:“春未到,秋已过,万物萧条,不知红绡姐姐赏的是哪门子的景?”说罢抬眼看着红绡,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目光犀利通透,却又带着些懒洋洋的笑意,仿佛这句质问只是寻常的闲聊,并无威慑之意。

红绡微微一怔,只觉眼前这明眸皓齿的聂小香已不是过去曾在明月碧草间向她吐露真心的单纯少女。

聂小香眉眼依旧,嬉笑如常,眼底却隐隐伏了刀剑的锐利锋芒。

“我跟来寻找聂沉璧与绣春刀。”红绡不知为何懒得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开门见山道,“小堂主可有见过他?”

小香抛一粒果仁到嘴里,咔嚓咔嚓嚼满口酥香,笑嘻嘻道:“我师父不是被中原武林吓得逃回祁连山去了?怎会跑来平江府凑热闹?”

红绡伸手来轻轻一点聂小香挺俏光洁的鼻尖,摇头勾唇轻轻笑道:“你这小滑头,你分明知道的,快告诉姐姐。”

这一笑,柳眉挑处媚横生,眼波微转自风流,就如同春日里百花盛放,莺啼万里。

小香见她笑得妩媚妖娆十分优雅好看,不由怔了怔,却不知这是白鹤山女弟子都要学的魅惑之术,眉眼红唇一旦用上这功夫,多少英雄好汉浑身酥软顿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红绡这本事对寻常女子也有用,偏偏聂小香对情事半知半懂,只觉她笑得眼如春水、柔媚异常,心里还啧啧一声暗道:这白鹤山的大美人要是往宝笙楼里一坐,包管鸨妈妈做梦都要笑醒。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笑道:“我怎会知道,莫非师父放个屁也要叫我闻到?”仍旧咔嚓咔嚓自顾自吃核桃。

红绡一滞,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笑一笑低头喝酒,却听见这小滑头小混蛋嘿嘿冷笑一声道:“红绡姐姐的九星定形针好是厉害!”

小香淡淡地看着红绡,见她甚为不解,神情间不像是作伪,又笑了笑道:“七心香可阴可阳,也不简单。”说罢拍去指间碎屑,斜了眼道:“小爷和白鹤山并无冤仇,白白被陷害中一回毒,这笔帐也想理个清楚。”

红绡面色一端,狐疑道:“小堂主什么意思?”

小香懒洋洋道:“就字面的意思,我被人下了七心香,因此只好找你白鹤山的人问个明白。”

聂小香一向不喜欢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红绡却也不是别别扭扭曲曲折折的人,既惊讶又莫名道:“奇怪,我这趟下山是为了寻聂沉璧,从未用过七心香。”稍一沉吟,又忽地古怪道:“有人约我在此买卖绣春刀的消息,怎么还不见来?”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一凛,都在心中暗叫声不好,待要扑向窗边往外面大街上跳,那窗子竟然哐当一声自动关上,小香伸手一推,怒道:“铁窗关死了!”

形势瞬息万变,聂小香与红绡火速倒纵至房门口逃生,手还没触到雕花木门,忽觉脚下一沉,地板裂开一道狰狞的大口子,瞬间吞没了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怒目,我们村的某户JP真讨厌,偷电偷得全村跳电,四点开始到八点半就没电,我很想拿石头砸烂她家窗子,NND……

我指天诅咒他家明天电磁炉坏掉,诅咒他家电视机被雷劈掉,NND……

大雪天啊,多冷啊,居然给我停电,玛丽她家邻居的……

俺明早早点起来写,再不指望四点后能干啥了,囧

相救

红绡还没睁眼,听见身旁毕剥毕剥一阵响,聂小香盘腿坐在她身边慢条斯理地剥山核桃吃,神色镇定意态悠闲,仿佛不是掉进了地牢里,而是犹在楼上雅间内喝茶。

四面漆黑墙壁,对角点两支手臂粗的巨大牛油蜡烛,明晃晃照亮每一寸地方。聂小香闲来无事,剥下的核桃壳拿来对着烛火弹,每每擦着火焰而过却不至于弄熄烛火。

红绡失笑:“你倒是悠闲。”

聂小香伸手摸了摸脑后磕出的一个大包,嘶一声呼痛道:“四处铁壁铜墙,我哭嚎几声也不见得就有人来救。”说罢手指朝身后乌黑墙壁轻叩数下,响声笃实沉闷,这座地牢的四堵墙竟是精铁灌注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