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瑶瞪了他一眼,道:“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天书’是我们圣教经典,从古相传至今,所有圣教弟子的神通大法,都是从这天书中领悟而出的。”

张小凡身子又是一震,脸上大有迷惘之意,转过头去盯著墙上石刻,过了半晌,却低声道:“不会的,不可能的!”

碧瑶脸色一沉,道:“这是我们圣教经典,乃是我道绝密,你不是说我们是邪魔外道吗?怎么还偷看?”

张小凡却似乎听若不闻,眼中只有那些刻在墙上的文字。

“天书?第一卷”

夫天地造化,盖谓混沌之时,蒙昧未分,日月含其辉,天地混其体,廓然既变,清浊乃陈。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久。然天地万物,皆有其相,众生沉迷,惑於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以为众相故,心生三毒三惧三恐怖,不可久矣。

天象无刑,道褒无名,是故说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即达光明。持一正道,内体自性,天地以本为心者也。

故动息地中,乃天地之心见也。

故无实无虚也。

故天地任自然,无为无造也。

故物不具存,则不足以备哉!

…(注一)

碧瑶哼了一声,本想发怒,但转念一想,却又没说什么,也往墙上看去,只看了几句,便只觉得头脑发昏,倒也有些佩服起张小凡来,这么枯涩的文字他居然也看得进去。

但转头一看张小凡,却是微吃一惊,只见他脸上满是痛苦迷惘之色,整个人竟是微微颤抖,说不出的诡异之情。

其实换了世间任何一人,只怕也没有张小凡此时的心境激动。这号称魔教经典的“天书”,这段号称总纲的文字,看在张小凡的眼中,却几乎字字如刀,直刺入了他的心底,甚至比他小时候,发现青云门道家修真法门与普智传於他的佛门“大梵般若”修习法门截然相反时,带给他的冲击还要大上百倍。

从这段文字之中,他竟赫然发现,他从小暗地里以为的道、佛两家根本回异的修真道法,在这里竟隐隐有殊途同归的趋势。即便这样,他纵然吃惊,但也还能接受,但接著看下去,他脸色却已渐渐苍白,只因在这号称魔教经典的“天书”之中,他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这魔教之中诸般神通异法,偏激特异,但根源之上,便在这“天书”之中。道家讲究身御自然造化,佛门注重体悟自性,而天书之中,却似乎面面俱到,既有道家思想,也涉及佛门的大法。

换了另一个人比如碧瑶,看了这些文字自然没什么想法,总以为是自己祖师留下的大神通,但在这世间唯一通晓道、佛两家真法的张小凡看来,这事却大是可怖。

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挥之不去地缠绕著他。

究竟什么才是对的?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下去,脸色苍白,心神激荡,带著狂热与奇异的好奇饥渴,隐隐只觉得一个大秘密就在自己眼前,却始终摸不到,看不著,却又更加地吸引著自己,往那个目的奔去。

只是,在他心里,也有了几分恐惧,这是不是应该的呢?

碧瑶看了张小凡半晌,见他依然全神贯注地看著墙上石刻,表情古怪,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就站在他的旁边,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恼火,冷哼一声,不料张小凡充耳不闻,什么动静也没有。

碧瑶嘴角一抿,大是恼怒,但不知怎么就是不想出手教训这个人,恨恨一转身走了出去,临走时还大力踩出脚步声,可惜那傻小子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碧瑶怒气冲冲地走出石室,回到钟乳石洞里,对著那具骷髅生起了闷气,本来想想也没什么的,但看那小子却怎么也不顺眼,越想越怒,再一看手边那朵原本漂亮的“伤心花”现在一片乌黑,登时把怒气迁到黑心老人头上。

她指著那具骷髅怒道:“你这个死老鬼,死了八百年还要害人害我,害得我的玉花变得…变得…”

一句话接不下去,碧瑶肝火越来越大,更不多说,袖袍一挥,“伤心花”飞出去在那骷髅上转了一圈回来,片刻之後,只听得剌耳的骨裂之声响起,“喀喀”响处,那具骷髅竟是四分五裂地倒了下来。

出手之後,碧瑶的气才缓了些,心中不由得也有些後悔,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的气,但转眼一看,却是吃了一惊,原来刚才被骷髅遮住的石壁之上,居然还有几行字在那儿,连忙走过去细看,只见墙上写著四行字。

铃铛咽,百花凋,

人影渐瘦鬓如霜。

深情苦,一生苦,

痴情只为无情苦。

注一:此段总纲文字参考书目:“道德经”、“金刚经”、“坛经”、“晋书?纪瞻传”、“周易复卦彖传注”等。

第四十四章金铃

碧瑶怔了一下,又仔细看了一遍,只见这四行字笔势劲道都较为细致,与刚才石室中的天书石刻大不相同,看来是另外一人的所为。

而看这话里意思,倒像是一位痴情女子幽怨的话语,只是却又怎会在这魔教重地“滴血洞”里出现,当真奇怪。

她寻思许久,却依然没有想出什么结果,当下摇了摇头,正欲放弃不想,不料一转过身,赫然却见到张小凡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无声无息地从那石室中走了出来,站在自己背後,而且脸上表情古怪,似沉痛又似惊讶,好像还有几分迷惘,看去眉头紧皱,肌肉微微扭曲,几乎有些狰狞了。

碧瑶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发出“呀”的一声呼喊,向头退了一步。那个精巧的小铃铛在她腰间轻轻震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回荡在这个山洞里。

张小凡听到了铃铛的声音,身子一震,仿佛突然惊醒一般,脸色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但取而代之的却是困惑之意。

刚才他正在石室中对著天书石刻苦思不已,突然间手边那根烧火棍如惊醒一般,亮了起来不说,那冰凉感觉几乎是在瞬间就布满他的全身,然後,他就像是下意识般走了出来,直到看见了那堆碎裂的骷髅。

张小凡向著绑在自己左手边的烧火棍看了过去,只见它依然亮著,泛起淡淡青光,正对著那具已碎裂倒下的骷髅,就像是对著故人哀悼一般。

张小凡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有这个想法,但看著这具骷髅,深心处他竟也有些伤感,虽然明明知道在这里死去的这个人,必定就是魔教炼血堂中的重要人物,说不定正如碧瑶所说的就是黑心老人本人,但不知怎么,他就是对这具骷髅有几分亲近之意。

烧火棍的光彩渐渐暗淡了下去,回复到难看的黑色,一动不动,张小凡却依然注视著骷髅,然後在碧瑶的注视下,缓缓地走了上去。

碧瑶哼了一声,闪身挡在了他的身前,冷笑道:“虽然我对黑心老鬼没什么好感,而且派系不同,但我们都是圣教弟子,都在幽明圣母天煞明王座前立过重誓,你若想对他法身无礼,我可不答应。”

张小凡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应道:“他现在粉身碎骨,只怕是拜你所赐吧!”

碧瑶脸上一红,但词锋丝毫不让,决然道:“我自然会对圣母明王忏悔,但绝不容你也来无礼!”

张小凡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碧瑶一呆,见他神情平和,并无仇恨之色,只觉得这青云门的少年似乎与以往见到的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正道人士大不一样,犹豫之间,却被张小凡从身旁走了过去。她迟疑了片刻,转过身向他看去。

张小凡走到那堆骷髅的面前,只见年岁久远,惨白的骨骼上都已泛起了幽幽的微绿光彩,刚才碧瑶那一下重击,胸部以下的骨骼都已散了去,只有头骨还完好,落在所有骨骼的最上方,空洞的两眼,正对著张小凡。

张小凡打了个寒颤,隐隐觉得,这眼中竟仿佛还有魂魄存在一般,注视著他。但他终究还是走了上去,慢慢伸手把这些散乱的骨骼拢好一堆,冰凉的感觉从骨骼上传了过来,却没有了恐怖畏惧的感觉。

仿佛是多年的老友一般!

张小凡深心中,像是松了口气的感觉,一种做了该做的事解脱的心情,虽然奇怪,但他却真得有这种感觉,心下却暗自想到:这烧火棍实在太过古怪了,若这次有命回去,看来一定要问问师父才是。

他把这事做完,正欲直身站起,便在这时,他眼角余光却瞄到在刚才那具骷髅所坐之地,竟也因他把骨骼扫开,隐隐露出了些字迹出来,忍不住“咦”了一声。

站在一侧的碧瑶本来冷冷地看著张小凡做著这些古怪之事,突然听到张小凡似有什么发现的一声低呼,好奇心起,也走了过去,向那处看去,只见那里竟也刻著几行字。

芳心苦,忍回顾,

悔不及,难相处。

金铃清脆噬血误,

一生总…

到了第四句话,笔势越来越是无力,尤其是到了第三个“总”字,更是潦草,几乎已分辨不出,最後更是一笔带过,就此断了,看来到此处,所写之人也无力再写下去了。

山洞之中,张小凡与碧瑶都是一阵沉默,两人都隐隐感觉到,在这两段字里行间,只怕有著一段伤心情事,女子伤了心,未了男子也追悔不已。

张小凡有些出神,虽然从未见过这不知名的情侣,但不知怎么,千百年後见到这不知算不算绝笔的遗迹,却仍然有些难过。

而站在一旁的碧瑶却是紧皱眉头,眼睛直看著那几行字,嘴里念叨著:“金铃清脆噬血误,金铃清脆噬血误…金铃?啊!对了,金铃!”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欢叫一声,喜形於色。张小凡被她吓了一跳,讶道:“金铃怎么了?”

碧瑶似极为兴奋,满面喜色,道:“就是‘金铃夫人’啊!你不知道吗?”

张小凡茫然摇头,碧瑶哼了一声,瞪她一眼,随即喜滋滋地道:“金铃夫人可是我们圣教在千年前的大人物呢!传说她聪慧绝顶,道行精深,对圣教经典天书更是有大悟於心,独自在圣教中创下了‘合欢派’一系,是我教中女子一等一的人物呢!”

张小凡登时没了兴趣,听她说著就知道这金铃夫人乃是魔教中千年前一个人物,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听她创下的派系名字就叫“合欢”,便知这老女人不是什么好人,看碧瑶倒是很是崇拜这个什么金铃夫人的样子。

张小凡哼了一声,不去接她的话,转身把为了看字而弄得乱了的那堆骨骼重新整理好,心中却冒出一个古怪念头:看来你也是个痴情人,说不定也是为了个女人而死的吧!

死人自然没有理他,但张小凡自己胡思乱想,居然对著这骷髅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碧瑶在旁边乐了半天,自言自语道:“想不到金铃夫人居然和这该死的黑心老鬼有了情意,哼,一定就是黑心老鬼负了心,无情人,活该被雷劈!死了最好!”

“你胡说!”张小凡突然在旁边喝道。

碧瑶呆了一下,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反应过来,瞪著他看了半天,奇道:“你说什么?”

张小凡话一出口,登时就知不对,他一个正道中人,居然莫名其妙地为一个八百年前穷凶极恶的魔教凶人开口辩护,这若是传到青云门师长耳中,立刻就是一顿重罚。但当时也不知怎么,心里一激动就是脱口而出,这时被碧瑶反问一句,却是讪讪说不出话来。

碧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间想起一事,登时把张小凡给忘到脑後,一把抓起腰间那个金铃,激动不已,大声笑道:“啊!那这岂不就是金铃夫人的‘合欢铃’吗!”说话间连忙把这金铃倒转过来,仔细查看,果然在金铃内侧的铃壁之上,看到了三个小字。

合欢铃!

张小凡见碧瑶一脸欢喜,只差没笑得背过气去,看来这是个极为厉害的法宝,被她无意间得到了,心里一阵不舒服,冷冷地道:“你找到出路了吗?”

碧瑶眼中满是面前这个小小铃铛,随口应道:“没有啊!”

张小凡把头转过,淡淡道:“那你就抱著这个金铃死在这个山洞里好了。”

碧瑶一呆,一想果然如此,如今最重要的可是要先找出路逃出这里才是,连忙问道:“你找到了吗?”

张小凡默默摇头,二人对望一眼,碧瑶收起笑容,正色道:“那我们先找路吧!”

生死当前,张小凡默默点头。当下二人在这隧道山洞中合力寻找,仔仔细细地查看过每一面墙壁,每一道缝隙,张小凡甚至不顾碧瑶的强烈反对,连那两尊幽明圣母、天煞明王的神像也查了一遍,但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当他们重新在那堆骷髅碎骨前碰头时,看到对方一脸沮丧表情,脸色都暗淡了下来。

碧瑶涩声道:“难道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

张小凡低下了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碧瑶也沉默了下去,突然之间,死亡的阴影罩住了他们这两个还年轻的生命。

许久,在一片寂静中,在两人相对无语之下,张小凡忽然一跃而起,转身走开,碧瑶吃了一惊,道:“你做什么?”

张小凡咬紧牙关,道:“我再去找一遍,一定会有出路的,我们一定不会死在这里的!”

而在他心里,却还有一句依然没有说出口的话,在久久回荡:我一定还要再见灵儿师姐的,就算死,也要埋到大竹峰上!

碧瑶却没有动作,只坐在平台之上,看著张小凡板著脸,在这生死时刻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不停地搜索著。

一遍。

二遍。

三遍。

四遍。

碧瑶记不清张小凡究竟在这石室山洞里进出了几次了,每一次他都是无功而返,但他竟然仍不灰心,也不知道他的性子为什么竟这般倔强,或是他的求生欲望竞如此强烈,他一直不停地寻找著出路,一直,一直…

直到,他的脚步开始摇晃,直到他没有了力气,直到他走过碧瑶身边,身子摇了一摇,倒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碧瑶怔怔地看著,迟疑了一下,才走了过去,把他的身子翻了过来,查探一下,知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加上饥渴,所以才会昏了过去,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她忽然一呆,对著自己,在深心处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放心,他没事我为什么会松了一口气?”

这个念头如电光火石一般,在她的心头掠过。

她深深地向他看去,这少年如今还年轻的脸庞上,因受伤和饥渴而有些憔悴,连嘴唇都有些乾裂了。

碧瑶轻轻地把他放下,凝视半晌,轻轻道:“既然我们注定要一起死在这里,我可不想太早就剩下一个人,至少有个人陪,也是好的。”

她走了出去,到了洞口处那个小水潭里取了些水回来,又取出些乾粮,和著水想喂给张小凡吃。

不料张小凡许是昏迷的原因,乾粮一点都吃不下,只是在碧瑶的水袋里迷迷糊糊地暍了些水,却一直没有清醒。

忙了半天,碧瑶自己也累了,在看著张小凡似乎情况稳定了之後,她也渐渐阖上了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碧瑶才醒了过来,第一个反应却是立刻向刚才张小凡处看去,只见张小凡还是安稳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正自酣睡,这才放下心来,口中却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怎地和死猪一般!”

说著,自己也微笑起来,仿佛看著这个少年,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一般,就连在前方不远即将到来的死亡,她也暂时淡忘了。

只是她突然觉得张小凡虽然还在酣睡,但脸色却是潮红,有些不大对劲,连忙把手伸过去查看,一触之下,竟是火热烫手,登时吓了一跳,没想到张小凡竟是迟不病、早不病,在这个关头发起高烧来了。

一般来说,修真道中的人士,身体自然强健,寻常时百病不生,但张小凡几日来连受重创,心力交瘁不说,身子也受损极大,最後在这滴血洞中又不顾身体拚命搜索出路,体力透支,这昏迷过去之後,竟是发起高烧来了。

他这一病著实不轻,连著许久时间也不退烧(在山洞之中,碧瑶不知道究竟过了几日),碧瑶束手无策,只能多取些凉水来为他降温,却全不顶用。

到得後来,张小凡高温不退,竟然开始说起胡话了,碧瑶心中焦急担忧,一想到往後自己要一个人在这空寂的山洞中孤零零地等死,几乎要毛骨悚然了,此刻便是张小凡的一句胡话,哪怕一声喘息,与日後那可怖的日子比起来,几乎也如仙乐一般。

但任凭碧瑶想尽法子,其实也就是多弄些水来而已,在这山洞之中,一无医生二无药材,如何能帮得上忙,张小凡的病情却是一日比一日更重,说胡话的频率也越来越密。

这一日,碧瑶正心急如焚地守在昏迷不醒地张小凡身边,忽然见他翻了个身,整个人竟是缩了起来,在迷糊中惊叫道:“鬼,鬼,鬼…”忽地又咬牙切齿:“你杀我爹娘,杀了全村的人,我相你拼了!”

碧瑶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抱住,连声道:“没有,没有啊!这里没鬼!”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话起了作用,张小凡渐渐安静了下来,脸上惊惧的神色也缓缓平伏,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伤心欲绝的表情。

他两眼一直紧闭著,嘴里低声道:“师姐,师姐,你不要不理我,我,我想…不要不理我…”

碧瑶一呆:心头忽然一阵酸楚,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柔声道:“没有啊!你师姐在这里,不会不理你的。”

张小凡脸上登时露出了笑容,仿佛此刻就是他最聿福的时候,口中不停地道:“师姐、师姐…”

碧瑶看著他那张在痛苦中带著一丝微弱幸福的脸,心头竟有了一丝痛掠过。

那个被他这般眷念著的女子,那位就算在他昏迷过去也念念不忘的师姐,究竟是怎样的人呢?

她忽然想起了那日在死灵渊下,张小凡极力维护的那个手持蓝色仙剑的青云门女弟子,莫非,就是她吗?

碧瑶皱了皱眉,她记得很清楚,那个女子生得一副绝美容颜,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难怪这张小凡会为她神魂颠倒了!不过任碧瑶如何聪明,自然也不会知道,张小凡念念不忘的,却是如今仍在青云山大竹峰上的田灵儿。

在接下来的时日中,一直守在张小凡身边的碧瑶,从张小凡的胡言乱语中听到了更多的他的事情,知道了他出生在一个叫“草庙村”的地方,知道了那场可怖的屠村惨祸,也知道了他心中眷念的那个女子,是他在大竹峰上的师姐,不过她还是不大肯定,这位师姐是不是就是那日手持蓝色仙剑的女子。

只是,在这些日子对张小凡的照顾之中,连碧瑶自己也感觉到,她对这个少年有了一丝奇异的感觉,每日里凝视著他憔悴的容颜,几乎就能成为她打发无聊时间唯一的方法。

她常常这般凝视著他,许久许久,却从未想过,在另一侧的石室中,有著魔教经典奇书——“天书”。

有时,她会在张小凡睡去之後,慢慢踱步到金铃夫人留下的那段文字前,凝视半晌,然後轻轻道:“夫人,教中古老相传,您曾留下训斥,世间男子,尽是负心之人,但是你可曾看见,这个叫张小凡的男子,却是痴心得很呢!”

这个空寂的山洞中没有人回答她的问话,只是在她转身之际,那一个小小金铃,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在她的身边,在这山洞之中,轻轻回荡,似在述说著什么。

就像是冥冥中,那一双温柔如许的眼眸,那一缕缠绵不去的幽魂,凝望著他们,缠绕著他们。

第五集第一章伤痛

从那一阵厉害的胡话之后,不知是张小凡的身体本来强健,还是碧瑶的劝慰起了效果,原本一直持续的高烧渐渐退了些,张小凡也慢慢恢复了神志,人也清醒了,不过病势依然不轻,多半还是躺着休息。

这一日,碧瑶无事在洞中闲逛,最终还是走到金铃夫人留下的那四句话旁,仔细地看着,不禁为之叹息。张小凡坐在旁边,忍不住问道:“你叹气做什么?”

碧瑶哼了一声,道:“我是为夫人叹气,她这般才气美貌,却被你们这些臭男人给辜负了,痛苦一生,多不值得!”

张小凡为之哑然。

碧瑶把这几句话又仔细看了一遍,忽然间“咦”了一声,却是发现了一个古怪之处,这四句话的最后一句的最后一字“苦”,下边的“口”字中竟是深陷进去,与其他字大为不同,她眼珠一转,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伸手把腰间的合欢铃拿起一比,果然大小刚刚好,忍不住一声欢呼。

张小凡在背后讶道:“怎么了?”

碧瑶回头向他笑道:“有救啦!”

张小凡一惊,立刻来了精神,喜道:“当真?”

碧瑶把铃铛插入,见没什么反应,又试着左右转了转,片刻之后,忽然间石洞内“咔咔”声响起,石壁震动,碧瑶大惊,拿着金铃连忙后退,只听“轰隆”一声,原本光滑的石壁竟是塌了一层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一层,上边也如内室天书般刻着文字。

张小凡先是一喜,但随之在这石壁左右查看,脸色却渐渐难看,看来这个机关只是为了金铃夫人为了遮掩这石壁上的文字而设,并无出路,这一下他可是沮丧之极。

碧瑶却是凝神看着石壁上的文字,金铃夫人留下的东西,又藏得这般紧要,一定不是寻常之物。过了许久,她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但感叹之色尤重,低声道:“原来这就是‘痴情咒’。”

张小凡在旁边不耐烦,过来看了几眼,却见前头几句话便是:

九幽阴灵,诸天神魔,

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

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他一看便知这是邪道中的恶毒咒语,但看碧瑶神色,欢喜居多,忍不住哼了一声,道:“这里面可有指出出路所在么?”

碧瑶一呆,道:“没有。”

张小凡淡淡道:“那你学了又有何用?”

碧瑶默然不语,半晌才道:“你不知道这痴情咒的来历,这咒文是我们圣教中自古传下来的,但却传说从来没有人愿意用过?”

张小凡听了,倒是好奇心起,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