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隐淡淡道:“而今谈这个早了些。”他手抚了抚陈莹的头发,“你不要操心这些了,没听姑姑说呢,让你好好养胎,你这样东想西想的,恐怕肚子里的孩子都要知道这些烦心事了!”说着低头看妻子不情愿的嘟起嘴,他笑起来,“给我一点时间,到时候我会把决定告诉你。”

男人都这样说了,陈莹倒也不好追问,萧隐便是抱她去歇息,这一来一回确也累了,她沾上枕头,又被他搂着,很快就睡着了。

桃花林出现刺客,陈家原该也早早回家,但因袁氏的事儿,耽搁了一阵才到,吕氏听闻便是过去探望,老夫人看见她,唉声叹气。

早先前陈怀安让袁氏去庄上,袁氏不肯,后来陈怀安就要休妻,可袁氏又反悔了,莫可奈何去了庄上,陈敏与陈彰在她这里求了半天,陈静又是昏迷不醒,她只觉头大如斗。可这儿子,哪里是肯回头的,她怎么劝得了?这陈家的夫人以后是要见不得人了!

“你哪一日见到莹莹,让她帮着劝一劝吧。”老夫人拉住吕氏的手,“王爷跟她说话有些分量,等过个一年半载,便是让她回来吧,好歹是三个孩子的娘。”

吕氏不好拒绝,便是应了声,但她心里知道,袁氏这趟只怕是不可能回来了,因没有谁比她更为清楚,陈怀安的无情。

他做的决定,谁能让他反悔呢?

走出陈家的垂花门,她好像还能听到老夫人的叹气声。

天色已黑,浓如墨,桂兰和杏红扶着她坐上轿子,往华英桥走去,她想到今日的事情,亲眼看到刺客,不由万分担心女儿与女婿的安危,只觉透不过气来,微微将轿帘拉开来。这一瞬,便是看到一乘大轿从她后面抬了过去,轿中的男人身穿绯红色的官袍,在这夜色里犹如烈火般鲜艳,只他一张脸却是冷如冰霜。

二人极快的对视了一眼,吕氏正要将帘子放下,陈怀安淡淡道:“回去了吗?”

“嗯。”吕氏回道,“您是出门吗?”

“嗯。”

她点点头,靠向了轿壁,隐没在黑暗里。

陈怀安的轿子也往前去了,他心想,往后再见,便只能这般了。

轿夫脚步匆匆,朝着豫王府而去,风从外面吹进来,又从另一边吹出去,好似这岁月一样,转瞬间就流逝了十几年。

轿子在门口停下,吕氏走出来,将将进门就见到报喜的丫环,听说女儿有喜,她万分高兴,封了十两银子于宫人便进了门。走过庭院,鼻尖闻到一股极其高雅的香味,她正奇怪间,陈佑扑过来笑道:“顾夫子送来一盆兰花,说是才开了花呢,他还给我们带了马蹄糕,街角的王家做的,我说等您回来一起吃。”

难怪有这香味,吕氏抬头看去就见顾温站在屋檐下,穿着身月白色的春袍,温文尔雅,她很是不好意思:“顾先生,您怎么能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呢?我上回就说兰花不好养…”

她搬到这里来之后,过的很是悠闲什么都不缺,便是养花种草取乐。这兰花的贵重之处就是不容易养,有回顾温来,她是不经意间问过的。

“哪里不好养,我养了好几盆呢。”顾温朝她笑道,“这回是送了最好养的白兰,等你试试手,将来再养更好的。”他顿一顿,目光在吕氏身上打了个转儿,缓缓走过来,“我之前听说桃花林出了事情,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吕氏摇摇头。

“哦,那就好。”顾温笑了笑,“不过我觉得最近不是很太平,你可要注意些。”

吕氏点点头,朝顾温看去,男人的眼眸十分的温和,这温和好像一汪很大的湖泊似的,缓缓的包容过来,吕氏的脸突然有些红。

她提到兰花,顾温就养了送过来,担心她,又在这里等着问候,她毕竟不是小姑娘,又哪里不曾意识到呢,而今看到顾温的眼神,心头一跳,莫名的想到瞿氏说的,让她寻个好男人再嫁。这顾温确实很好,知礼谦逊,又随和温柔,儿子也很喜欢他,只是她真的没有再嫁人的心思。

人生之苦莫过于生离死别,她已经尝过丈夫的离开了,也尝过命运的残酷,何必又再去试一遍呢?不如就这样,一个人自在些,没有任何的患得患失,她略略抬起头来,笑着道:“这也没有办法了,因我女儿有喜,我恐怕要时常去王府的,这里便是空着了…”她朝顾温行一礼,“这段时间真的麻烦您了,佑儿,还不向顾先生道谢。”

顾温怔了怔,他看向吕氏,见到她眸中的冷静。

他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可能是误会自己了,不过也不怪她如此想,他一个大男人总往这里来,谁不会误解呢?但要说自己连一丝的绮念都没有,确也不实,他笑起来:“不必道谢,等到王妃诞下孩儿,您还是会住回来的吧,到时候再道谢也不迟。”

他转身走了。

人生有太多的可能,他不知道跟吕氏最终会如何,但他跟这个女人之间,显见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所以他们在一起时,才会如此的轻松,只可惜,他走得有些太近了,叫她顾虑。

或者一切都需要时间吧,他可以慢慢的等,等到她愿意,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夫妻,都是一种美好的事情。

他越走越远。

吕氏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又有些莫名的惆怅,这些时日,顾温到底是带来了不少乐趣,但她委实是不敢往前迈一步了。

身边陈佑拉扯她的袖子:“娘,姐姐真的有喜了吗?那我岂不是要做舅父了?”

小孩子那么的兴奋,吕氏忍不住笑起来,捏捏他的鼻子:“是了,你要做舅父了,明儿一早我同带你去看莹莹。”

“好,好!”陈佑欢叫。

两人说说笑笑往堂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七夕快乐^_^,明天还有个大肥章~~

100

陈莹自从怀了孩子, 便是真像豆腐一样了,萧隐什么都不给她碰,恨不得每回上床下床都要抱着她, 陈莹都嫌烦了,只是最近几夜醒过来, 时常不见他的人。

半边床都空落落的,也不知萧隐去了哪里。

他说要告诉她决定的,但却只字不提,倒是萧月兰这小姑娘仿佛一夜之间吃饱了糖一样,整日都笑得比蜜还甜。

这孩子还是天真的很, 喜欢就喜欢了,想得一点儿都不深,不过陈莹心想她是萧隐唯一的妹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跟赵祯成为敌人的吧?幸好赵祯也主动表明了态度,想来应该是会顺利的, 她抚着肚子,端起案几上的补汤。

萧氏派了两位御医来,每日都熬大补汤,她听这名字有点儿腻味,所幸吃到嘴里却是清淡的很, 十分可口,而今吃不到还不习惯。

“莹莹,你瞧瞧这花色如何?”旁边吕氏拿着花样图给她挑,“用这个做件小袄子应该好看呢。”十月怀胎, 她这孩子应该是在冬日,春节左右的时候出生了,她挑的花样是长安竹,碧青的绿色,数十片竹叶亭亭,很有君子之风。

这多半是给男儿穿的,陈莹抿嘴一笑,心想母亲虽然说男女都好,可心里还是期盼她能生个儿子,这就跟老夫人一样的心思,大抵长辈都觉得生了儿子会更稳妥些罢?

“那就选这个吧。”陈莹翻了翻花样图,点点粉色的荷花,“这个也做一件儿。”

可惜孩子小,御医没什么把握确认是男是女,那就各做几件。

吕氏笑着道好:“这都我来做,你还是忙王爷的。”她是越看这女婿越喜欢。

说曹操曹操就到,萧隐走进来,脚上穿得靴子在青石砖上发出轻响,这个人也不知去哪里了,陈莹朝他瞄一眼,爱理不理。

“母亲,您不要太过劳累了,这小孩儿的衣裳都不急。”萧隐对吕氏道,“你只予莹莹说说话就是了。”

“说话能费什么力气?我又闲着,做这些无妨的。”吕氏看出女儿的态度,偷偷捏了捏她的手,让她别恃宠而骄,便是告辞出去,叫这小夫妻两个说话。

萧隐见她走了,一下将陈莹抱起来,生怕碰到小腹,他的手微微上抬,光是搂着她的细腰,咬着耳朵道:“是有岳母给你撑腰了,你竟是对本王连个称呼都没有?”他要罚她,低头用生了胡茬的下颌在她脸颊上一阵的磨蹭。

陈莹细皮嫩肉的哪里吃得消,连声呼疼求饶。

听她叫了十数声好相公,萧隐才没有捉弄她,只是手也没有停,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好像想知道她哪里多生了肉一样。

陈莹没好气:“我又有什么好摸的?”

萧隐挑眉:“你是我妻子,我不摸你摸谁呢?”

“你不是都半夜偷偷出去找别人了吗?”

这话一出,萧隐忍不住扑哧一笑,瞧着娇妻一脸的愤懑,声音更是越笑越大。

陈莹恼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成?不然你怎么瞒着我呢?”

“怎么,吃味了吗?”萧隐盯着她看。

陈莹才不信他真的去找别人了,只是气他不告诉自己,一个人承担着这些,她扭着身子要下来:“吃什么味儿,王爷尽管去找吧,只是莫要天蒙蒙亮又回来,生怕我不知一样。”

萧隐笑起来,掰过她的脸:“我是怕吵醒你,你还生气。”他搂住她的背,将她整个人贴在自己怀里,“我马上就要出远门了,你还闹吗?”

“什么闹…什么?”陈莹吃了一惊,叫道,“你要出远门?你去哪里?”

萧隐看她花容失色,只是瞬间,眸中就盈了水一样,不由心头一软,他好像娶了她之后,有些婆婆妈妈了,哪里像以前,他去打仗,想走就走,根本就不用思虑如何告别。但是对陈莹,他在门口想了好一会儿才进来,就是怕看见她担心。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曾经毫无人烟气的王府,因为她,变得热闹了,他每日回来总是这个人,想着她的笑容,想着她的娇嗔,想着她对自己的依赖。他担心自己走了,陈莹会不习惯,她有喜之后,每天睡觉都要同他说一阵子的话,说要取个孩儿的乳名,说要让他教射箭,又说孩儿长得太慢,她总是感觉不到…

他有时听得烦,却又不会拒绝她,偶尔她说得睡着了,他又一下觉得耳边太过清静。

这一日日,他也习惯了。

但是,又怎么能不去呢?

“我可能一个月之后就会回来的。”他笑一笑,“不像那次去浙江。”

陈莹的眼泪落下来,忍不住抽噎,她有点儿控制不住,可能有喜了人更娇弱了:“那你就不能不去吗?朝中那么多的将军…你是要去打仗吗?”

“是,有处地方有叛乱,那地形我最熟悉。”萧隐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泪水很咸,他眉头拧了起来,“有朝一日,本王还能吃到泪水。”

听到这话,陈莹忍不住扑哧声,嗔道:“谁让你吃的?”

这人真是没个正经。

她这猝然一笑又似花开,萧隐去吻她的唇,啃得狠了,哪里都疼起来,陈莹猛地推开他:“无端端的要去打仗,等你回来再继续吧。”

他不平安回来就亲不到她!

女人的脸一下变得很是决绝,还真的不给他碰了,萧隐伸手捏捏她的脸:“好,本王答应你,回来再亲,不过你不要后悔了。”

好像要吃了她一样,陈莹看见他眸中有火,这些天她有喜了,他不能碰早就憋得急了,刚才那话便是借机泄愤,陈莹红了脸,咬着唇道:“我后悔什么,只要你能回来。”

他低下头,在她头顶上贴了帖。

她才洗过秀发,很是光滑,从身上传来独特的幽幽香气,他闭起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你要不要收拾行李?”她问。

“不用,我已经让李综准备好了。”他放开她,“你跟孩子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这一句话差点又让她哭了,陈莹忍住了点点头,自从嫁给萧隐就应该知道,这个人是不可能安分的在家里的。

他的天地从来都很宽广,也很危险。

她道:“你说好一个月的。”

听起来很孩子气。

“对,一个月。”他承诺。

陈莹相信他了,同萧月兰,吕氏还有陈佑送他离开了王府。

莲山不太出名,在梁国高山中排不上名号,但此山风景却是不错,尤其是春日,处处野花盛开,姹紫嫣红,长在莲花形状的山顶上,别有一番秀色。

赵轩坐在明月寺的客房里,执笔画画,他住在此地已经有一个月了,心情越来越是平静,早已经不再去想京都的琐事,他甚至觉得这小小的明月寺比皇宫都要来得好,这里没有任何的争斗,日子过的简单极了。他很是惬意,画的会儿,便是叫小厮去端茶来。

小厮应是,只将将出去就被一个人逼着进来了,他结巴的道:“皇,皇…大人,闵大人…”

在外面,赵轩不准他叫皇上,便是叫赵大人。

赵轩眉头拧了拧:“什么大人,这里哪有大人来访?”

“皇上就打算在这寺庙渡过残生了吗?”闵胜甫没想到赵轩如此堕落,脸色不由一变,上前行礼道,“皇上,您难道不知道京都的事情?”

竟然是闵胜甫,赵轩手里的笔落在案几上。

闵胜甫是皇太后的亲侄儿,两个人□□之间有些相似,赵轩一时竟是受到惊吓般,直愣愣的盯着他,好半响才道:“你怎么会来?”

“微臣为何会来?”闵胜甫听到这话,觉得是滑天下之大稽,沉声道,“皇上您被逼出了京城了,微臣难道能置之不理吗?还请皇上同微臣速速回京,微臣带了兵马来,虽然人数不多,但护送皇上回京是足够的了,到时候只要皇上下令…”

“什么逼出京城?”赵轩听到京都两个字,头就大了,他忍不住会想起赵括,想起惠妃,这两个他最疼爱的人,最终却因为权势抛弃了他,他还要去京城做什么呢?他摆摆手,“是我自己要走的。”

“你自己要走?”闵胜甫大怒,“皇上,当初我姑姑付出多少心血才将你扶上皇位,而今你竟然拱手让人吗?”他欺身上去,一把握住了赵轩的胳膊,“皇上,你还是随微臣回京罢,你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儿子!你还有千千万万的子民。”

赵轩听得笑起来,什么子民,他连自己的妻子,儿子都管不好,还能管谁呢?赵轩道:“我不回去,你走吧!”

闵胜甫如何甘心,他好不容易找到这里,自然是要赵轩回去的,便是硬拉着他不放手,他心里清楚这个皇帝的性子,软绵似水,到时候只要稍加调训,他定能明白过来,当年自己的姑姑不也是这样吗,说烂泥扶不上墙,只可惜就这一个亲生儿子。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可闵胜甫却气势凌人,这让赵轩想到了皇太后,在这个母亲面前,他从来都是又敬畏又顺从的,但现在,他不想听闵胜甫的了,他奋力的挣扎起来,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刀剑之声。

闵胜甫脸色一变,喝问道:“是你下得令吗?”

赵轩怔住了,他怎么会下令,他根本没带几个人出来。

看他这懵懂的神色便知不是,闵胜甫连忙往门口而去,远处,有个男人朝这里走过来,头戴金冠,穿着深紫色的锦袍,他手里拿着剑,行动间,剑光闪闪,但凡要扑上去的护卫,都被他瞬间给杀死了,行动之快,显见是世间高手。

又如此的迅猛,果断!

闵胜甫一下猜出了是谁,喝道:“给我杀了这人!”

立刻就有护卫又冲上去,然而这个人也不是孤身前往,他的暗卫如影随形,一并厮杀了出来,短短功夫,地上便是躺了一地的尸体。

“闵胜甫,你若是想留全尸,便住手吧!”萧隐沉声喝道。

年纪轻轻却丝毫没有谦逊可言,难怪姑姑当年一心要灭了萧家,怎奈何去世的早,边疆又需要良将,便是将他留到了现在,而今看来,这是一个大大的错误,闵胜甫看向赵轩:“你还不下令杀了他吗,你是皇帝,他们都会听你命令的!”

赵轩已经是呆住了,闵胜甫来了不说,萧隐也来了,而且还打了起来,他如何是好?

见他犹疑不定,拿不出注意,萧隐缓缓走过来,一字一顿的道:“皇上,您是可以下令杀了微臣,反正您当年不是也杀了自己的孩子吗,姑姑的孩子。”

赵轩浑身一震。

“不,我没有…是,是…”这是他从来不愿意去回想的事情,虽然这不是他亲手做的,可事后发现是皇太后,他却并没有替自己的孩子报仇,而是选择了隐瞒,任由皇太后将徐婉仪杀死了。

而今被萧隐说出来,他只觉天旋地转,说不出的刺痛。

这是一个可鄙到极致的事情,他原以为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了,应该是明安。

赵轩身子摇晃起来,差点跌坐在地上。

闵胜甫见他如此软弱,由不得喝道:“你是皇上,杀一个人算得了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你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吗?你把姑姑当年教你的东西都忘光了不成?”

这就好像咒语一样,赵轩捂着脑袋叫道:“不要再提她了,不要提她了!”为了这所谓的龙椅,他付出的够多了,他一下将桌上的东西摔了个粉碎,叫道,“你走,快些走,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闵胜甫一下提起剑来,萧隐心知他是要威胁赵轩,挺剑而上。

刺眼的光影在屋中闪烁,好像天上的烈日,好像夜中的月光,赵轩也不知何时,只听见一声切开皮肉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闵胜甫的喉咙一下被割开了,鲜血如同泉水般留下来,落在地上,像山中流淌的小溪突然凝固了一般。

他忍不住呕吐起来。

这一切都够了,他再也不想看到谁死了,赵轩迷茫的坐在地上,喃喃道:“你们再也不要来找我了,不要来找我了…”

萧隐低头看着他,这个人好像突然苍老了几十岁,他有些怜悯,赵轩确实是不应该做皇帝的,他太过缺少担当了,出了事情便逃,可天下之大,能逃到哪里去呢?有些事情,并不是逃就能解决的。

“皇上,微臣问您一句,这梁国您到底打算如何处置?”

赵轩抬起头,看着这个年轻人的脸,他高大,英武,不惧危难,自己比起来,实在是太过汗颜了,他有什么资格再当皇帝呢?或者,做皇帝又有什么意思?他原就欠了萧家的人,赵轩慢慢站起来,从地上拣起笔,写了诏书。

“…朕决意传位于豫王萧隐!”

————————

元朔四年,萧隐平息了贵州最后一处叛乱,返回京都,此时正当要端午了,他一到宫中,便闻到浓浓的粽叶香,陈莹坐在庭中,听说萧隐回来,竟是都没有站起来,倒是两个孩子齐齐迎上去,一口一个爹,叫得比沾了糖的粽子还要甜。

四年前,陈莹生了龙凤胎,哥哥先出生叫萧烨,妹妹后出生,名萧娴,两个人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长了一双水汪汪的媚眼,鼻子倒是高挺,很像萧隐,为此萧隐时常摸着儿子的鼻子道,“你这要不再像为父,真正是个娘们了。”

娘们有什么不好?陈莹听着心想,世上还有比自己儿子更漂亮的男儿吗?她才不理会呢,反正儿子长大了,是要跟萧隐学功夫的,到时候他一样是会威风凛凛的。

萧隐弯下腰,一手抱一个,在两个孩子脸上都亲了亲。

“父皇,您这回真快,才三个月就回来了!”萧烨奶声奶气的道,“我问过叔公,他说贵州很远,最快要走四个月呢。”

那叔公是陈怀安,自从萧隐登基之后,湖州,嘉州的两位王爷纹丝不动,甚至赵祯还娶了萧月兰,混不管别人在背后如何指点,但这不代表赵家的势力就此屈服了,多方发生叛乱,以至于早先前蛰伏的边疆外夷也加入了其中。

幸好梁国兵权集中于萧隐之手,故而打起来并不难,只萧隐急性子,偶尔遇到旁人拿不下的地方,便是亲自出征,他出征的时候,都是陈怀安监国,他已经做了内阁首辅,乃萧隐最得力的左肩右膀,前不久甚至被封为太子太师。

虽然太子还没有立,但两国上下都知必是萧烨了。

萧隐捏捏儿子的鼻子:“你不知道为父的本事吗,提早一个月算什么?再说,为父在外面想着你们…”他一边说一边看陈莹,就是说给她听得。

然而女人好像没有听见,穿针引线。

她早先前将将生下孩子,有些丰满,近年慢慢清减下来,越发显得体态诱人,一张侧面如画一般,看得一眼就要入迷。

萧隐已经是心猿意马了,放下两个孩子道:“朕从贵州带了好些小玩意儿,都放在殿中了,你们快去看。”

“可有胭脂水粉?”萧娴是少有的喜欢漂亮,小小年纪就会惦记这些了,有时候陈莹梳妆打扮,她会在旁边学习,陈莹高兴起来,亲自会给她上妆,画成个小花脸。

“有。”萧隐笑起来,“去吧,记得莫要乱画,等你母后来了再动。”

萧娴点点头,跟着宫人走去殿内,到得半途,又觉自己快了,停下来等萧烨,两个人手牵手进去。

“朕已经早了一个月,你还不满意吗?”周遭没有人了,萧隐走到陈莹身边,“瞧瞧你,脾气越发大了,你…”

声音戛然而止,他竟是看到陈莹在哭。

眼泪一颗颗落下来,像珍珠似的,他本来是要训她几句,说她没个样子了,只见她如此到底是心疼了,连忙把她抱在怀里道:“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你还担心什么?”

“你总是骗人,去莲山也不告诉我,说一个月,结果去了一个月多。”

“一个月多一天!”萧隐冤枉,“你怎么能记那么久?”

她是一天天数日子的,多了一天就着急,何况那时候怀着两孩子,孕吐厉害,天天想哭,便是记得这天了,她嗔道:“我要记一辈子!”

萧隐拿她没办法,柔声道:“这回是最后一次了。”

“骗人!”陈莹咬牙,“你总是骗我。”

她怪责人的时候,如同少女般的娇美,脸红红的,嗔中带着忧,忧中又带着见到他的喜,萧隐已经按捺不住了,抱起她就往殿中走去,忽然想到两个孩子在正殿,拐弯就去往侧间。

陈莹两条长腿不甘愿的一阵甩动,萧隐哪里管,几乎是十来步就走到床边,将她压住了一阵亲:“朕怕又多一天,抄近路回来,几夜没有睡,你还说骗你?朕骗你吗?”他一下冲进去,将她弄得整个人都差点弹起来,陈莹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