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后再也见不着了了。”小词慎重地说道,模样认真虔诚,象是在许愿。

“那可不一定,我觉得我与姑娘十分有缘,我很荣幸能无意中救了姑娘,以后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舒某不敢相求姑娘以身相许,只要和舒某做个朋友就好。”

小词一哆嗦,他果然是个小人,举手之劳捞了她一把,瞬间就把自己封为救命恩人了,还厚颜无耻地提到了什么以身相报,真是脸皮厚比城墙。小词恶寒,一抬脚要走,却见弄玉已经把外衫脱了下来。

舒书打量着小词道:“恩,姑娘这衣服一湿,我倒是看清楚了,这身材和弄玉的确差不多。”说着,饶有意味地点着头,语气还有些赞赏。

弄玉粉脸一红低了头。小词抱着胳膊,真是又羞又气,却只能恨恨地瞪着他。春衫轻薄,此刻贴在身上,还滴答着水。

他恍然不觉此时应该“非礼勿视”,目光仍上下左右地寻摸,在不该停留的地方还着意停留了片刻。小词忍无可忍却对这无赖无可奈何,她只有接过弄玉的衣服披在身上,这才挡住了他的目光。

计遥的呼声突然传来,小词心里一喜,赶紧应道:“计遥,我在这里!”

计遥从山崖上探出头来,一眼看见小词,脸上现出狂喜的神色。

舒书对着崖上的计遥微一拱手,计遥一惊,没想到他也在这里。计遥回身从三生寺的僧人手中接过长绳,一端系在树上,然后抓着绳子顺崖而下,他的身姿轻逸,婉若游龙,足尖在岩石上如蜻蜓点水,瞬间已经落到地上。

小词欢喜地迎上去,计遥暗地松了口气,将她的手撰在手中。

舒书眉梢一扬,呵呵笑着:“真是巧,要不是我想沿着溪水走下山,小词姑娘估计要被冲到洪江了。”

小词暗暗佩服此人的厚颜。即便救了人也不至于见个人就自诩一番吧,而且他不过是顺手捞了一把她的腰带。

计遥淡淡地笑了笑,揽着小词的腰身顺着绳索径直上到岩上。

计遥一在身侧,小词的胆量就大了起来,她在岩上探着头对下面的舒书道:“舒公子,你不是要顺着溪水走下山么?说不定一会还能救上个女子,过足当救命恩人的瘾呢?也说不定,她感念舒公子的恩情,要以身相报哦,舒公子的那块碧玉可找着人可以送了。”说着,她还做了个鬼脸。

舒书仰着头强笑着,小丫头,一有人撑腰就变个了人,小脸笑的如同昙花初绽,眉梢眼角都是俏皮的调侃和促狭,哼,来日方长。

岩上站着一慈大师和三生寺里的几位师傅。计遥道了谢。几位师傅又回了寺里。

小词将刚才的事讲了讲。计遥也很奇怪那女子的来历,却想不出个头绪来。

一慈沉吟片刻道:“江湖上能驱动苗疆的人,并不多。日后,你们还是小心为好。”

计遥点头,与一慈作别。

小词打了个喷嚏,嚷嚷着:“我要先找个地方换换衣服。”

计遥领着她就近找了户农家,说明来意。那农家老妇很是热情,领着小词就去了里屋。小词换好衣服出来,一头长发也解开了,直垂到腰下。

老妇好心的搬来两把椅子,又将小词的湿衣服搭在院中的竹竿上,笑眯眯道:“姑娘把头发晒干了再走,这山风一吹小心着凉。”

小词笑着道谢,拿着一把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头发,心里却在想在刚才那个女子,也不知道她究竟怎样了,虽然她两次暗算自己,到底也是条性命,想到她在水中生死不明,她也有些怅然。

农家小院里朴实的气息让人安然又惬意。微风轻轻地吹着,带来竹叶的清新和莫名的花香。

院里几只鸡在悠闲地晒着太阳。一只芦花大公鸡雄风高昂,迈着步子在几只母鸡之间跺着步子。

突然,它一下子扑到一只母鸡身上,母鸡咯咯叫了几声,反抗无效,生生被欺负了。这一幕生生就发生在两人眼皮底下!

计遥尴尬地低着头。小词也垂了眼帘,眼皮直跳。

还好,大公鸡速战速决,很快就跳了下来,抖抖羽毛,唱了几声,简直是雄姿英发。

计遥舒了口气,见小词脸粉粉的低着头使劲梳着头发。他有些心疼那黑缎子似的头发,正想说轻点梳,不料,那大公鸡雄风再起,又跳到另一只母鸡的背上,同样的暴力事件重演一遍。

计遥觉得这院子不能久待,打算等大公鸡办完事立刻走人。

突然小词一下子跳将起来,脸红扑扑的指着计遥:“你是不是也是见一个爱一个?”

计遥哏了一下,很无辜地看着她,冤枉!这大公鸡关我什么事啊。

小词噘着嘴,不依不饶道:“你快说呀?”

计遥蹙眉,我说什么,说我不是公鸡?

小词恼了,他不说,是不是心里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行,今天非要他口头承诺不成?

她拧着柳叶黛眉,含着三分怨气三分羞恼,正要开口问第三遍。

“呜……呜……”嘴被堵上了。

(大公鸡歪着头看看地上紧贴在一起的影子,用嘴啄了啄。)

迷心

两人在京郊的许县吃了午饭。午后的阳光煦暖明媚,小词懒懒的牵着马,对计遥说:“我们先消消食再走吧,不然在马上颠的胃疼。”

计遥点点头,牵着马随着她,在许县的街道上慢慢走着,也许是离京城很近的缘故,县城不大,却热闹非凡。茶楼酒楼林立,集市上还有杂耍的艺人。小词看的兴趣斐然,计遥耐着性子奉陪,也不知道何时,这位姑娘的食才消的差不多了可以上路。

看完一出江湖耍大刀的表演,小词深受启发,上下打量着计遥,两眼放光,喜滋滋道:“要是我们也缺了钱,你就在集市上耍一把,准能收不少铜板。你可比他长的好看多了。”

计遥脸色一沉,咳了一声。

小词做讨好状,情意绵绵地拉了拉计遥的袖子:“没想到,你还是棵摇钱树呢。”

计遥不由得联想到了别处,瞪了她一眼,恶寒。

小词抿着嘴偷笑。计遥一跃上马,哼道:“快走吧,小心下巴笑掉了。”

两人出了集市,上了官道北行。午后的官道上行人甚少,路边垂柳依依,杨树高挺。两人纵马疾奔,风生双肋,衣衫翩飞。

突然,前方一个小小的身影吸引了两人的视线,距离渐近,可见一个瘦弱的女子有气无力地走着,如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挪。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小词正替她揪心,她终于软软一倒,扑在地上。

小词跑到她的跟前,下了马,只见她面色苍白,唇干裂血。

计遥从水囊里倒了些水递给小词。小词喂了她几口,又掐着她的人中,她悠悠醒来,低低恩了一声。

小词忙问:“姑娘你怎么了?”

那女子声如游丝:“我几天都没吃东西了。”说着,她似很羞怯,低了头。

小词赶紧拿出干粮递给她,那女子眼光猛地一亮,立即就往嘴里送,小词心里一软,又给她留了些水,柔声道:“慢慢吃,吃这么猛容易呛着。”

计遥、小词正欲上马,那女子突然跪在地上,泣道:“我是邻县合文村的,本来是去京城投奔亲戚,却没找着,身上也没有钱了,两位好心人可否带我一程,我从京城走到这里,实在是走不动了。”

小词和计遥对视了一眼,计遥刚才已经暗地观察这女子根本不会武功,看她的样子的确象是一位农家女子。他与小词本就心善,再见她匍匐在地上,衣衫褴褛,可怜凄惨的样子,于是爽快地应了。

小词将那女子扶上马,那女子实是饿了,瞬间工夫竟吃了三个馒头,水也喝的一滴不剩。

小词和计遥同乘一匹马,心情甚好,她侧着身子坐在计遥身前,一抬眼就是计遥一本正经正襟危坐的模样,有些好笑。她故意望他胳膊上靠了靠,果然,他那胳膊立刻就剑拔弩张起来,她忍着笑,和那女子聊起来。

那女子名叫小翠,甚是木讷,只是憨厚地笑着,简单地说了说几天的遭遇,每说完一句话就道谢一遍。

计遥也被她逗的忍俊不住,笑道:“姑娘,我们只是举手之劳,你就不必一直谢了。”

到了邻县已是暮色四合。计遥道:“姑娘,合文村离县城有多远?”

小翠急忙道:“恩人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明早我自己可以回去,两个时辰就到了。”

小词看着天色,说道:“那好,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明早姑娘自己回去吧。”

计遥也觉得这样最合适,她一个女子孤身走夜路,的确不安全。

就近在城中找了一间客栈,要上饭菜。小翠又累又倦,在桌上一边猛吃一边打着呵欠,小词和计遥暗笑。

小词也累了,和小翠回了房很快入睡。

计遥照例在床上演习了一遍内功心法这才入睡。他内力深厚,即便在睡梦之中也十分警觉。入睡之后恍惚中似乎床前有人,他猛一睁眼,见小词站在床前,他正欲开口询问,突然小词手一抬,计遥觉得胳膊一凉,他一把抓住“小词“的胳膊,喝道:“你是谁?”

“小词”没料到他已经警醒,急忙想逃,却被他拧着手腕,动弹不得,她挣了几下,跪在地上哭道:“恩人,我也是被人逼迫的,求你放了我。”

计遥点了她的穴道,点上灯一看果然是小翠。她穿着小词的衣服,黑暗之中,计遥看不真切,而小词衣衫上的气息他又熟悉之极。他暗自懊恼自己一时大意,此刻右臂已经有些发麻。

“你到底是谁?谁指使你的?快说。”计遥拧着眉,看着恩将仇报的小翠,心里一阵烦郁厌恶,果然江湖险恶,好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小翠抽泣着:“我的确是合文村的小翠,三天前被人打晕了关在一间黑屋里,水米未进。我以为快要死了,突然来了一个女子,她问我想不想回家,我说想。她就给我两样东西,吩咐我怎么做,她说我要是不做,就将我活活饿死。”

计遥黑眸一凛,冷冷道:“是不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相貌清丽?”

“是。”

“她给的东西呢?”

“一枚针和一包药粉,她说把针插到你的胳膊之后,再撒药粉。可是你已经醒了。”

“然后呢?”

“撒了药粉再问你一句话,云氏印章在那儿?”

计遥冷笑一声:“好主意。”他思忖片刻,又道:“这毒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么?”

“她说叫迷,迷心。”

迷心?计遥眸光更紧,在灯光下深邃而森冷。小翠打了个寒战,哭道:“我不想害你,她说扎一下不会死人的。”

计遥抬手点开她的穴道,小翠正要道谢。

“把衣服脱了!”计遥语气突然一厉,如玉面煞星。

小翠一哆嗦,抖着手开始脱衣服。

“计遥,你要干吗?”小词突然出现在门口,吃惊地看着计遥,难以置信外加又气又怒!

她被隔壁的声音惊醒,一看小翠不在,到计遥房中一看,他竟然逼着小翠脱衣服!

怎么就这么巧呢?计遥头一疼,指着小翠急忙申辩:“她穿着你的衣衫偷袭我。”

小词明白过来,忙问:“你受伤了么?”

计遥摇头。

小词走到小翠面前,气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喝出一句:“你怎么这样?”她又气又怒,却一向没有指责骂人的习惯,此刻气的胃疼却说不出更狠厉的话来。只是手指微微哆嗦。

计遥对小翠厌恶地看了一眼,低声道:“我念你被迫,也不追究了,不过我劝你最好离开这里,她要是知道你失了手,可能要杀你灭口。”

小翠哀哭起来,计遥一皱眉头,冷冷道:“你去隔壁,明早逃命去吧。”

小词关上门,见计遥扶着胳膊,心里一沉:“到底怎么回事?”

计遥苦笑:“我也中了毒,和你上次一样。”

“四休?”

计遥摇头:“原来这毒叫做迷心。”他扬了扬手里的药粉,道:“这个用来蛊惑,引诱中毒之人说出心底的秘密。”

小词面色一惊,急道:“上次,展弘身侧的老者不是说这毒叫做四休么?”

计遥沉吟片刻,道:“他要末是一知半解,要末就和那女人是一路的。”

“你是说,展弘拉拢不成,就要对付我们?”

计遥摇头:“待在他身边,未必就是他的人。”

小词苦恼地坐在床边,叹气道:“还是住在山里逍遥,江湖好可怕,怎么会惹上那个奇怪的女人呢?”

计遥学着她的样子叹气:“也不知道是谁巴巴地要跟着我出来闯荡江湖。还在空空台上,恩。”他忍着下半截话没说,眉梢间却藏不住的笑意。

小词被揭了底子有些羞恼,一眼看见计遥手里的药粉,趁他猝不及防就扑过去抢到了手里,然后嘿嘿一笑。

计遥打了个冷战,问道:“你想干吗?”

小词偏着头做了个鬼脸,将手背在身后,笑嘻嘻道:“我不干什么,我想听听有人的心里话是什么。”

计遥一脑门冷汗出来了,他扑过来就抢,可惜他右臂不能动,左手不够利索,抢了几次都没得手。

小词得意地笑着,花枝乱颤。

计遥决定豁出去了,此刻顾不上授受不亲,他伸开长臂一把将小词圈在怀里,她的腰肢纤细,连带两只胳膊都被他一臂环绕,动弹不得,计遥嘿嘿一笑,低头在她脖间哈气。

小词痒的大笑,在他怀里扭动挣扎,却怎么也躲不开,脖间又痒又酥。不过难得有这么的好机会可以探探他的心里话,她打算笑死也不屈服。

计遥本想“折磨折磨”她,让她投降,不想自己反被“折磨”了。她只着中衣,隔着薄薄的衣衫,年轻而芬芳的身体唤醒了他体内沉睡的激情与欲 念。那熟悉而好闻的味道在鼻端萦绕,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哈气还是在深嗅,只觉得怎样都不够。

她在他怀里扭动一下,他的心便狂跳一次。

他决定先投降,哑着嗓子咬牙道:“快把药粉扔到地上,不然……”

“不然怎样?”小词笑的喘不上气,眼睛弯成了月芽。

计遥无语,他其实还没想到“制服”她的招式,不过是信口吓唬她。

小词见他不再哈气,终于喘口气抬眼看他。他的面容近在咫尺,气息有些急促。俊朗的脸上有浅淡的潮红,挺秀的眉宇让人心动,而漆黑的眼中含着一丝陌生的渴切和忍耐。她有些羞赧,垂下了眼帘。肩头紧靠着他的心房,他的心跳那么快,那律动似乎传到自己的肌肤下的血脉里,连带着自己的心也狂跳起来。

“撒了药,你想听什么我告诉你。”他声音又低沉又蛊惑,有着不容抗拒,还有一丝引诱。

她缓缓张开手指,药粉无声无息的散开,消散在尘埃中。

“你说。”她低低地在他胸前呢喃,温柔恬美的笑容在唇边漾开,静静等他开口。

他抿唇不吭,眼中有得意的笑。

她恼了,一扭腰一跺脚:“你敢骗我?你说不说?”

“呜……呜……”嘴又被堵上了。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良久之后是绵绵长长的呼吸声。灯花轻爆,两人都是脸色如粉,唇色红润。脉脉的情思将两人缠绕着,白色的中衣被灯光晕染成浅浅的米黄,十分的暖。

“睡吧。”计遥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说完才想到,今夜怎么睡呢?小翠在隔壁,小词必定不能再和她睡在一起。难道和自己睡在一起?这念头一起,马上被打掉,罪过啊罪过。

小词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这念头一起,也被马上打掉,羞赧啊羞赧。

计遥清了清嗓子道:“我睡地上。”

说完,开门叫来小二,让再抱两床被子来。

小二看看两人,笑嘻嘻地:“抱紧一点就不冷了,这都春天了。”

小词羞的低了头。

计遥咳了一声:“有劳了。”

过了一会小二只抱来一床被子。

“抱歉,今天小店都住满了,被子都用着呢,这是小人床上的,小人今晚值夜用不着,客官将就着吧。”

“多谢。”

计遥接过被子,关了门,把被子铺在地上的青砖上,然后盖了一件外衫躺下。

小词躺在床上很不忍,虽是春天,夜晚却还有些冷,盖一件衣衫怎么行?她想了想,说道:“计遥,你把被子铺在床边,紧挨着床。”

计遥看着她,没动。

小词恼了:“我又不会吃了你。”

计遥默默抱了被子过来,心说,你就不怕我吃了你么?他低着头将被子铺好。小词将床上的被子横着,从床沿上搭下一半,盖在他的身上,自己躺在床边盖着另一半。

两人静静躺着,都伪装着平静,身子也不敢翻,就这么折磨着煎熬着硬挺着,许久才睡着。

……

……

半夜,计遥突然被砸醒……黑暗中一阵手忙脚乱……

夜夜欢

计遥又被砸醒了!

小词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撑着他的胸膛爬起来,再踩着他的大腿爬到床上,这一次已经羞愧的连一声抱歉也省了,直接装成梦游失足。

计遥暗地叹口气,摸摸酸溜溜的鼻梁,直觉自己若是再睡下去,鼻梁会被砸塌。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隐隐有混蒙的光亮,应是黎明时分。再侧耳听了听隔壁,似有动静。看来那小翠也是担惊受怕急着要逃命。

他略一思忖,推了推装睡的小词:“咱们悄悄跟着她,或许那女人一会要来问她口信。”

一听要跟踪小翠引出指使她的人,小词忙起身穿好衣衫,又在身上装了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极是兴奋。计遥好奇地看着,也不知道她这是做什么。

果然,一会工夫小翠的房门一响,她神色慌张地匆匆离开。

计遥和小词悄悄跟在她的身后。

天色未明,街上行人甚少,小翠站在街头似很踌躇,东张西望不知所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