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六个人还抵不过他们两个?你不信我?望江楼前败于我手的有十几个,你不是亲眼看见的么?”

“可是,那都是乌合之众,这两人可是绝世高手。”她带着哭音低喃。

计遥苦笑,望江楼前的众英豪在她眼里都是乌合之众?

计遥见她苦着脸一片忧色,安慰道:“那这样吧,你给我做些迷药,打不过我就下毒?”

“好。”小词利索地答应了声好,喜笑颜开起来。

计遥不过是安慰她,随口开个玩笑。结果她当真忙活了半天,做了三份迷药。

“这是沉醉,伤怀、凉梦。你带在身上。”

计遥忍笑看着桌子上的三份药,实在不想拂了她的好意,更不想她担心。皱着眉头道:“我那里记得住。混在一起就行了。”说着,将药粉三份合一,随便一包往衣襟里的口袋一塞。

小词以对他的了解和他那不在意的模样,顿时觉得他使用这迷药的可能性极小。于是,又做了三份送给小周。

小周笑嘻嘻道:“嫂子果然心细。”

计遥对他一挑眉头,小周忙又正色道:“你放心吧。我们号称定州双英。十六岁就名满定州了。”

计遥肩头一抖,背过身去不叫小词看见他的神色,小周,又吹牛了,还吹的很没边没谱,十六岁的他还在少林寺的后山上担水,每日看着水里的鱼和天上的鸟吞口水。他含着笑想起往日,想起第一次见她,仿佛那日的厅堂里父亲的训斥,母亲的维护和她的明眸巧笑都历历在目,只道当时是寻常,不经意不经心,却不知原来一切早已刻在心上。

误会

幽州解围之后本是举城同庆,不料第三日上,城中突然有许多人病倒,而且传染的很快。云翼心急如焚,调动城里所有的医馆接诊,又让人熬了药汤分发给百姓,一时间城里又是人心惶惶。云翼担心安王的安危,特意快马让人去奏请安王,请他缓几日再到幽州,怕他染上疫病。不料,三日后,安王按照原定行程到了幽州,同来的果然有慕容直。

计遥小周被云翼请到刺史府,见到了安王一行人,自然还有不离他身侧的高肃和周仁。

展弘轻裘缓带,清贵而不倨傲。他见到计遥十分高兴,恍然一副故友重逢的架势为计遥引见了慕容直。

慕容直对计遥露出赞赏的神色,抱拳道:“久仰久仰,果然是少年英豪。”

计遥客气地回礼,顺势打量着慕容直的脸色和身手,暗暗奇怪慕容直的怪病是如何好的?当日在画眉山庄,他沉睡月余,姨母也表示束手无策。而眼下他焕然一新英姿勃然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曾经是躺在床上的病人。

展弘与云翼又将吞云关前的苦肉计安排了一遍。决定午后便出发,吞云关是燕国的第一道关卡,离幽州快马也要两个时辰。

安排妥当之后,云翼便在府内设筵为安王接风洗尘,也顺便为慕容直和高肃送行。

饭后,云翼从手下的亲卫里挑了四个武功最拔尖的,让他们全力“对付”高肃,而计遥和小周合攻慕容直。这一场戏做的既要让人看不出破绽,又要有一种殊死搏斗的凶险。

高肃道:“我们去院子里先将自己的武功套路演习一番,对决时心里也好有数。”

计遥小周等人各自拿了兵器,来到院中。

高肃使剑,慕容直则是一把长枪。高素的剑长而厚,几近于刀。招数诡异而迅捷,每一招不待用到老便演化出下一招,步步进逼如潮涌,让人无喘息缓力之际。四人围攻之下,高肃只是勉强落了下风,面色不改。看来他的功夫果然高不可测,让他潜在燕朝,的确是异日慕容焊的致命杀着。

计遥和小周自小一起长大,联手之际自有一种无形的默契。虽然慕容直的身手也不弱,迎战两人却显得力不从心。很快便落了下风。而高肃应付四人围攻还要间或对慕容直施以援手,有些分 身乏术,但他应战经验丰富,常常突出奇招力挽败局。

展弘和舒书在一旁冷眼观战,面色冷凝,两人若是看不出破绽,吞云关城楼上的守将自然也不会强过他们。

舒书一合折扇,对展弘道:“吞云关前是马上对决,云大人手下几位将军虽然武功不及二位,但他们一贯在马上作战,到时候自然也占了些便宜,所以,慕容盟主一败,高大人到时候施以援手,替他受伤乃是自然而然。”

一切准备停当,云翼安排了几匹战马。

计遥略一犹豫,对安王道:“王爷,我一向骑惯了自己的马,住处离这里很近,能否侯我片刻,我很快牵马过来。”

展弘点头道:“你去吧。”

计遥飞快闪身,直奔住处。其实,他是想回去和小词说一声。临行前,她还睡着,如云秀发铺展在绣枕上,象一泓碧波,绣枕上的两只鸳鸯交颈嬉戏,浮在绿云发涛间。他站在床前细细地看了看,很想一亲芳泽,到底还是忍住,不舍得扰了她的美梦。

虽然他对自己和小周的功夫很自信,到底心里还是饶了根丝线般牵扯着总觉得不利落。想看她一眼,告诉她一声,这才塌实。

舒书在他身后默然看了看,对展弘道:“王爷,众人皆知我与慕容盟主是好友,所以,我不便露面,先告辞了。静侯诸位佳音。祝各位一切顺利。”

展弘颔首:“你回去吧。”

舒书略一施礼便辞别众人抬步朝着住处走去,他步履轻慢,看似悠闲惬意如置身事外。

午后阳光明媚熏暖,撒在一方庭院中间。枝叶绿浓,花带墉懒。青石案上一盘围棋,黑白子初下。小词一手拿着一本棋谱,一手捏着一枚黑子支颌凝神细看。手指净白如玉,棋子漆黑如墨,本极素淡的黑白二色,偏偏被那嫣红一点的樱唇调和的浓装淡抹总相宜。

计遥轻轻走近,双臂一展将她搂在怀中。

小词惊讶地回头,手里的黑子呼的落在青石案上。

“你去那儿了?”她笑靥如花,明媚的容色比她身后盛开的芍药更甚。

“我一会要和小周去吞云关。”他没有时间多说,只用力抱了抱,便松开手想去后院的马厩。

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本是春波潋滟的眼眸立刻起了轻雾,烟雨朦胧间他不忍再看,忙道:“天黑前就赶回来了。你安心等我。”

“我也要去。”

计遥叹一口气:“你去了,我怎么专心。”

小词蓦然放下手中的书,环着他的腰身将脸靠在了他的身上。新换的衣衫有皂角的清新和阳光的味道,触在她的肌肤上,她却感觉到一种盔甲的冰冷和寒气。眼泪无法遏制,象是早就蓄在眼中,立即夺框而出,染在他的衣衫上。

“大家都等着,我要走了。”

他低声说着,将手伸到身后,轻轻拉开她的手指。

她抬起头,默默地看着他,咬着下唇将眼泪又逼了回去。

他转身飞快离开,很快牵马出来,走过她的身边。她站在青石案前,默默凝视,却不发一言。计遥对她温柔地笑了笑,耀眼的阳光下,她楚楚俏立,双眸如万重烟水欲语还休。他仿佛又见到当日空空台上的她,心里漾起一丝波澜,忍不住低头在她唇边亲了一下。

她隔着水汽看着他,想笑却笑不出来。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神色如平日跃马游玩的闲散,眼中映着午后艳阳明丽的灿烂,还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看会了棋谱,等我回来,咱们下一局。”说着,他消失在院门口。

飞身上马的一瞬间,他突然看见自己的袍前有几点湿痕,顿时,心里默默硬了一小块地方,哏的有些难受。原来这就是儿女情长扯着英雄气短。他沐浴在阳光里,微微眯眼。半是自嘲半是微笑,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象以前那么没心没肺随心所欲了。不管做什么,总是会先想到她。其实有了这样的牵挂,反而心里更塌实,象是远方的游子,不管到了那里,总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回去,等他回去。

舒书踏进庭院的时候,依然看到的是一个背影。浅绿的裙衫,在一片墨绿的枝叶间格外的清新宜人,几株芍药开的正艳,她托着腮,看着眼前的一盘棋,却半晌不动。

舒书轻咳了一声,她微微一震,却没有转头。只是将手从腮边拿下。

舒书转到她的身前,低声道:“在看棋谱?我来陪你练练吧。”

小词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却不接话。握着棋谱的手紧紧撰在一起,越发的白皙透明。

她突然急切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吞云关怎么去么?”

舒书似乎早已料到她有此一问,正色道:“他不让你去,自然是不想你为他担心,他也好全力对付高肃。高手过招,便是一分一毫的疏忽也不可有。你不用担心。他若是单挑高肃,胜算不大。他和小周联手你还担心什么?高肃也自然会留有余地,定的计策是让高肃受伤,你对计遥如此没有信心?”

他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似反问又是疑问。

小词摇头,呐呐地说:“我信他,可是关心则乱。”

舒书笑了笑:“所以,心狠的人通常更能胜,就是这么个道理。”

她刚刚松了一点的心又提了起来。计遥和小周都是仁义两全的人,虽然武功不错,可是实战对敌到底经验少与高肃。而高肃,看上去不是心善之辈。即定的计策会不会出什么差错?刀剑本无眼。

一想到这里,心里的担忧顿时开闸之水淹没至顶。她惶然无心再与舒书说话,方才的棋谱也是一眼没没看进眼里。此刻再看眼前的黑白双子,仿佛都是计遥与高肃的对决,在棋盘上森然而起一股杀气,让她心惊!

她腾然起身,看着舒书急切地说道:“我知道计遥不想让我去观战,可是我等在这里会发疯,你带我去吞云关,我不露面,我只远远地看着就好。”她的语速快得惊人,那一份关切忧心让她宝石般璀璨的眼眸分外的明亮,刺痛了他的眼眸,无法让他直视。

他低下眼帘不去看,却无法装做听不见。

“舒书,你不是说,愿意帮我吗?”小词此刻已经无法计较从前有过的一些过节,只要舒书肯带她去吞云关,遥看一眼计遥,其他的早已不重要。

她哀求的语气和苦求的神色那么楚楚动人,干净素淡的脸色失去了往常的一抹淡淡的红晕,如一片静雪,一片轻羽般清幽。近在咫尺,可以看见她的眼眸里映着他的影子,却只能映在那里,再不能深入。他心里钝钝地疼,明知那份关切和焦灼不是为了他,可是他也无法拒绝她这样的哀求。

“你随我来。”

他身姿一动出了房门,到后院里牵了两匹马。

他翻身上马,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银牙暗咬,说不清心里堵的是什么,只想快些乘风驰骋起来来化解心里的淤塞。何时,他也有了这么一处软肋,在身子里隐隐做痛。

小词紧随其后,两人一路无话,只有马蹄声催。

快马狂奔了一个多时辰,舒书放慢了速度。小词也慢了一些,急问:“吞云关到了?”

“过了这个沙丘就是。”他一扬马鞭遥指前方。

此刻旷野之中,野风肆虐,残阳如血。

小词突然生出一种人生苦短,渺小无力的无助与怅然。她不喜欢这样把握不住的感觉。有了他,她觉得每一寸辰光都如此金贵。她一催马越过沙丘,一座城池如凭空而起,卡在两座山冈之上,的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那应该就是吞云关了。

她想起计遥若是见到她必定分心,于是勒了缰绳只是驻马远眺,旷野之中,眼界仿佛能开阔到天边。

遥见几个墨点,扬尘而来。她心里一喜,原来这一场苦肉计已经结束。

墨点渐渐大了,清晰到可以看见人与马,她猛然一震,其中一匹马上没有坐人!

小周怀里抱着一个人,那衣衫如此熟悉,在风中翻飞着,出门前她还在上面试过清泪。

她身子一软,从马上栽下来。眼前的金星在飞舞一般,挡着她的视线,她越是急着看清却越是看不清,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磅礴而下,瞬间抽开了全身的力气。“计遥!”她拼却所有的力气狂喊一声,撕破了肺腑喊出的声音却是如蚊嘤一般细弱无力。

一只手臂抓着她的胳膊搀起她。“别急,他不会有事。”

象是压迫弯曲到极致的剑猛然反弹,小词突然爆发出一声狂叫:“舒书,是不是你?”她开始激烈地踢打,撕咬。象一只发怒的狮子。

舒书默然不动任她发泄,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深深的无奈和痛苦。

马蹄声近在耳畔,小词踉跄地扑下山冈,那一匹神俊的黑马带着他从京城来到幽州,见证了他与她一路的浓情密意和款款的情思。现在它孤单地落在最后,它的主人躺在小周的怀里。

转机

小周抱着计遥从马上跃下,一脸急色。

计遥闭着双目,如睡梦中安然。他的胸口有片血红,将那一片青衫染的乌暗。

那一片血迹象是一掌突然击在小词的心口,让她陡然一震,身子有些颤。

舒书正要伸手去看,小词突然一掌推开他的手,扑在计遥的身上,抖着声音问道:“他怎么了?”

小周的表情十分诧异,急急说道:“我们本是占了上风,不知道为什么,计遥一剑刺中慕容直的胳膊,却愣怔了一下,竟然没有躲开高肃的一剑。我实在想不通!计遥的身手决不会如此慢。高肃也很诧异,我趁他分神立刻补了一刀上去,高肃借机和慕容直离开。计遥顿时就昏迷了,实在太蹊跷。我明明感到高肃的只用了八分内力,不过是剑尖刺中了他。计遥如何昏迷我实在想不通。”

小词心神皆散了一般,伸到计遥衣衫上的手指抖着,硬是使不上力气去揭开那一层血衣。

小周看着小词低声道:“我已经点了穴位止血,我看过了,他的伤口的确不深。”

小词含泪道:“那他为什么昏迷?”她不信,终于抖着手指揭开了他的衣衫,没有想象中的触目惊心,只是一个浅浅的伤口,小词也颇为惊诧不解,以计遥的内力决不会如此脆弱居然昏迷。

她的眼泪滴在他的伤口上,突然有一种奇怪的荧光。小词醒悟过来,破啼一笑:“小周,我们回去吧。”

小周对小词的突然转变大吃一惊,刚才还是痛不欲生,转眼就恢复了生气!

“高肃的一剑刺中了他胸前的口袋,里面有迷药,沁到他的血里了。”小词说完,长舒一口气,虚惊一场几乎将她半条命都吓掉了。

小周也是长出一口气,拍着胸脯叫道:“吓死我了。”然后一抹脑门,甩了把冷汗。计遥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真是不知道怎么对小词交代。

回到住处,计遥仍是昏迷不醒。小周搓着手在一边转圈,对小词道:“嫂子,你那药粉就没有解药么?”

小词原本放下的心因为计遥的一直昏迷又悬得天昏地暗起来。她一发觉计遥是中了迷药而昏厥,本已放宽了心,以为给他服下解药就没事。不料想情况比她想的严重。

她原本做了三种药粉,计遥只是为了安慰她随便团在一起装在胸前,压根也没打算与高肃的对决中会用到。所以,高肃一剑刺破他衣襟前的口袋,剑破肌肤,顺便将药粉也渗了血里。现在,小词棘手的是,这三种药粉掺在一起,如何去解?

这几种迷药的做法都是萧容一手教她,各自的解法她也知道。偏偏这一次三种药粉掺在一起,计遥也分别出现了三种症状,她将三种解药分别都给计遥服下,却仍是不见他好转。她这才慌了神,再不敢贸然下手。

直到夜半,计遥才恍惚醒来,但眼神迷蒙,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中间还呕吐了一次。小周急的挠头,对小词道:“没想到你的迷药,效力还很强。怪不得那一日我就用手帕擦了擦衣服,就把持不住了。你果然厉害。”

小词此刻听着这种赞扬,简直心如刀绞般的难受。她此刻巴不得自己是个蒙古大夫,做的都是假药。

她梨花带雨守着计遥,真盼望师父此刻能突然出现,告诉她应该怎么解这几味毒。

过了半个时辰,计遥又悠悠醒来。他勉强支撑着,看了看床前的两人。想笑却觉得肢体很麻木,似乎脸上的肌肤都很难调动起来。

小词急切地握着他的手掌,泪眼朦胧中哽咽道:“你怎么样?你怎么会受了伤?”

计遥低声呢喃着:“我见了红印。”

小词听的一头雾水,问道:“怎么红印?”

“罂粟花,红印。”计遥微微喘息,又低声道:“慕容直有。”

小词道:“你是说你看见了慕容直有红色印记,所以分神,被高肃刺中?”

计遥说了两句话,似乎费尽了力气,闭一闭眼睛,算是答复。片刻之后,又陷入昏迷。

小词急的跳脚,又等了一个时辰,趁着计遥清醒的片刻问道:“师父在那里,你知道不知道?”

计遥看看她,不说话,转而微微摇头。

小词已经欲哭无泪了,她不知道这样下去计遥会怎样。

“你去睡一会儿,你这样,还没等计遥好,你先垮了。”小周焦急又束手无策,在屋子里不停转圈。

小词默默摇头,下唇已经咬的见了血印儿。

房门轻响,舒书走了进来。小词想到自己下午对他的一通发泄,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确是误会了他,还以为是他暗中交代高肃伤害计遥。

舒书没有近前,轻声问道:“他怎样?”

小周道:“剑伤无大碍,就是中的毒不知道怎么解。”

“我去请大夫来。”舒书转身离开。

小词反应过来,忙跟出房外,叫住了舒书。

“不用了。这药的配方是从药王那里传下的,普通的大夫根本解不了。”

舒书顿住脚步,略一思忖道:“为何不去药王谷求药?”

小词咬着下唇默然,她不是没想过这个法子,可是听师父提过药王的脾气怪异,对上门求药的人喜怒无常,通常是推拒门外。她打算过了今晚,计遥若是还无好转的迹象,无论如何,也要去试一试。也许药王听说自己是萧容的徒弟会网开一面,也许说不定师父就在药王谷。

舒书看着她沉默着的无助表情,恍然道:“你是怕他不肯?我陪你一起去吧,当年药王欠我母亲一个人情,我去求他,他必定会看在我的薄面上救人。”

小词心里一喜,眉目顿时灵动起来,急问:“你有把握?”

舒书心里有些涩苦地堵着,却笑着:“我有把握。我正要去药王谷去求些冰柳草,以防城里瘟疫。”

小词欣喜地看着他,第一次真正地放下戒心,极其真诚地说道:“舒书,我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下午的事,我一时性急,请你不要介意。”

舒书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眸,半晌说道:“我介意。”

小词一愣,略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接话。以为他出于男人的面子一定会豁达大度地付之一笑。却不料,他的神情好似有些受伤。

“我介意你这么看我。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误解,我也知道,我说的话你未必信。可是我对天下人做小人,在你面前也会做个君子。”他顿了顿,沉声道:“因为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君子。”

小词越发尴尬,脸有些热。

一抹极浅的绯红在她脸上晕开,让苍白的肤色顿时生动明艳起来。他看的错不开眼,心里却是钝钝的一痛。她若是花,计遥便是那春风雨露,没有计遥,她一定枯萎。

他忽然一扬唇角笑道:“你什么时候喜欢小人了,告诉我一声,我再变回去。”

小词被他逗的勉强浮起一丝浅笑。

舒书又道:“你去歇着吧,我们明早就动身。”

小词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隐在回廊下的暗夜之中,心绪很复杂。他实在是个很奇怪的人,初见时的恶人面孔那么可恶,柳梢阁里的一幕让人切齿,而事到临头,他又将那老头喝退。画眉山庄,他并非没有机会,却又没对自己怎样。幽州再会,他似乎换了个人,心机深沉,处世老练,有运筹帷幄的智谋和临危不惧的气度。他虽然表明喜欢自己,却也不见对计遥怎样,更没有对自己怎样,反而愿意帮自己去求药王。他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思?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小词摇摇头,想不明白,只是心里多了一丝莫名的感动。

翌日一早,舒书备好马车。小词将头发匆匆一挽,从屋里出来。

舒书看着她单薄的身子,欲言又止,她夜里大概就睡了一个时辰,脸色有些苍白,本是嫣红的唇成了淡淡一层粉色,象雨后的桃花。

“我们走吧。”她不及看他一眼,抬脚就上了马车。

马车上路。她抱膝坐在那里,远山黛眉微蹙,烟雾迷蒙的眸子,只给他一个侧面。他亲眼看着一颗泪渐渐氤氲,凝成,滚下。在玉洁的肌肤上留下一道湿痕,那道水印儿突然让他心里一痛,象一道伤口切在心上。如果,有一日,她肯为他流下这样一颗泪。他宁愿拿天下最美的东西来换。

泪只有一滴,之后她一直沉默,下颌仿佛一夜间就尖俏起来。泪光之下,越发显得一双眼睛波光潋滟。

舒书突然伸手一拂,点在她的睡穴上。小词正陷在一片沉思里,全然没有防备,立刻睡了过去。舒书扶过她的身子,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又拿过一条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他深深看着她的容颜,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在她的唇上轻轻抚摩。柔软润泽的肌肤,那么年轻而美丽。让他想起家中的一株昙花,夜半时惊鸿一见的绝世芳华,花开却是弹指一瞬。

他的眼眸越来越深邃,他曾经暗暗窃喜的事,现在却成了一根刺扎在他心脏的正中。他收回手指紧握,心里的剧痛越来越烈。

惊见

这一睡直到黄昏,舒书才点开她的穴道。

小词睁开眼睛,一眼见到的就是咫尺前的一双眼眸,幽幽沉沉,静静地看着她。而她,居然睡在他的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