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济南,粉丝鲜少有像南京那样狂热的,孟约如今的粉丝Wi-Fi已经不很灵光。至于好感数据包,人家来致谢的,有好感数据包太正常了。

孟约想着中午大家都会来壤湖园吃饭,便出言留况老爷子和况五吃饭。况老爷子不欲相扰,况五却猛点头,看过《菊下楼》的都有个迫切的愿望——一尝其中美食。《菊下楼》有篇外,打鼓人对自家那个手艺承袭自萧厨王的巧手厨娘极尽赞美,到了壤湖园,有幸蒙主人留饭,况五怎么都无法拒绝这份美食的诱惑。

况老爷子:家里没饭给你吃吗!

况五:家里的饭和偶像家的饭哪能一样。

况老爷子:你个倒霉熊孩子,回家再收拾你。

孟约招呼厨下一声,让袁娘子多备几个菜,至中午时,孟老爷带大队人马回来吃饭,见到况老爷子,顾感意外:“况兄,经年不见了,上回见仿佛还是八九年前的事。”

忽有故人相见,况老爷子把抽熊孩子的事给按下:“可不是,一别差点十年,衡诚倒还如故,我却已垂锤老朽。”

孟老爷和况老爷子一叙旧,没多会儿孟老爷子想起一件事来,笑说:“当年我还与况兄约定结儿女亲家,不曾想一眨眼儿女各自婚嫁,皆已成家。”

孟约:这是到底与多少人有过儿女亲家上的口头约定?

本来孟约以为孟小约在《三醮》里嫁的是杨士弘,现在看来,很说不准呐。

别说,当年况老爷真有心,不过天远地远,他家中老四又与同窗家的妹妹看对眼,遂才歇了这心。那时候还想着,如果回头孟老爷来提,就指着况五说这小子不成器,不堪配孟氏淑女。

王醴:我岳父的网可撒得够广的!

“我家几个皆不成器,逊王司使远矣,衡诚有如此佳婿,可喜可贺。”

想太多的况五:哎哟妈呀,我竟然曾和偶像有过那么一段前缘?

况老爷子和孟老爷当年在河南道中行商遇见,是一见如故才约定了个儿女亲事,如今再见自然也还是很投契。待吃过午饭,况五被打发去当差,况老爷反倒留下来和孟老爷好生叙旧。

这时候孟老爷才知道,前段时间那生辰宴会上遭遇了杀手的就是况五:“这孩子也是个好的,我瞧着他心里还是没能过去,况兄还是好好劝导劝导。好好的孩子,总不能背负他人罪业过一生。”

自家儿子,况老爷子心里有谱,不过是想让况五先缓一段时间,再好好与他谈谈心事:“还得感谢王司使,给小五寻了个得宜的差事,他现在比前段日子要好多了。”

孟约送了王醴出门,再回来,她爹居然又在跟人玩口头约定:“虽结不成儿女亲家,但我们皆有孙辈,回头待他们大了,咱们再寻思看能不能有缘结亲。”

外孙女还远着呢,外孙得赶紧考虑起来了。

孟约:…

所以,孟小约原本应该嫁谁其实是个谜对吗?

僶两位老爷子换好茶水,上了果盘,孟约便回画室继续画《功夫熊猫》,这是孟约的小小私心,希望这个将来靠卖萌为生,靠人类帮助繁衍的物种,能继续开开心心地活在野外。眼下明朝还是有很多黑白团子的,到四川云贵地区去,野外时常能看见。这时的野生大熊猫可是十分凶残的,等闲的人不敢碰它,再者太祖的爱宠便是熊猫,寻常没事,大家也不会去猎杀。

如果能继续活在野外,很可以在保持凶残本性的同时,不忘以卖萌为生,双管齐下,滚滚必然能得到更好的保护。除了熊猫,还有别的珍稀野生动物,一样一样来,都画得萌萌的,想必大家会因为萌到心肝疼而减少猎杀。

她才提笔,还没画几张,仆妇便说书商来了,孟约还当是绘本书商,便叫把人请进来,结果来的却是春宫书商。

孟约差点要掉马,幸亏话到嘴边上又收回来:“岳老板怎么这时候来,师兄上衙门去了,你就是催稿,也得等他回家再说。”

岳均:“阿孟姑娘,我可求你了,别在兰堂先生面前露我的底,叫先生知道我以出秘戏谱为主营,我就真没脸再露面,劳烦阿孟姑娘替我瞒着点。”

“月饼”是来送百家论坛第一期期刊的,期刊也没用别的名字,直接就是《百家论坛》,因为定稿过程有点长,论坛都举行四期了,他这才出第一期:“不该直接送到孔府书院去吗,怎么送我这里来?”

“阿孟姑娘是孔府书院治学会成员呐,治学会成员人手一份,自然得给你送。”岳均也想不到啊,孟约能靠画绘本,把自己画进了孔府书院治学会,这可不是一般的能耐。

“噢,这样,好,我会认真看的。”孟约说着将《百家论坛》放好。

岳均伸头看一眼案上,立时被吸引了:“阿孟姑娘这画的什么本子,看着怪有意思的。”

孟约还没说什么呢,她家书商就风风火火进来,开口怼岳均:“嘿,岳老板,挖墙脚挖到我这来了,这可不地道。”

孟约:很好,我的两个书商终于在我的画室里展开了他们的历史性会晤。

实话说,岳均确实有点动心眼子,不过这位来得也太及时了:“贺老板说哪里话,我不过是看一眼。”

两位皆是南京有名的书商,虽然主营不一样,但也不是没竞争:“等回头我书坊里出了书,送岳老板一套慢慢看,这会儿还是别多看。”

“行行行,你们谈,我先走,阿孟姑娘,要是有什么不对,回头你使人来同我说一声。”

“行。”

岳均走后,贺老板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把样书给孟约看:“这一本出来,我才真信了阿孟姑娘你说的,看来之前王司使没少代笔,我可真没看出来有什么差别。”

“那当然,师兄的画工其实在我之上,他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很是下了番工夫呢。”

几句话说完样书,贺老板把话题绕到了《功夫熊猫》上:“阿孟姑娘,这本子也想着点我啊,咱们可是老交情啦。”

孟约:…

第五零六章 从枇杷树,到长平里

冬日渐转冷时,朱载宽和朱载章搭蒸汽机车回南京,郑王和阿严自然也得回去,工学守的师生也得各自回家过年,一下子壤湖园又复空旷。别说孟老爷,就孟约也有点不习惯,连厨娘都因为天天做多人的饭菜,已经有点控制不住量。

“爹,不如咱们回谯郡过年,咱们已经好些年没回去过年啦。”孟约还惦记着她的小美人们呢。

“要回去现在就得启程,不然怕路上盖冻,蒸汽机车停运。”孟老爷也想回去,别的不说,女神太太总得去祭拜一番。

王醴倒无所谓,故去的长辈,王氏宗族会一并祭扫,且杨廷礼说这两年别回南京,那就真没必要回。且,王醴对谯郡也很有感情,毕竟他是在那里遇见孟约的,至今枇杷树上,赤脚甜笑的少女,都仍在他记忆中清晰如昨。

“师兄,衙门无事吧,可以提前请假吗?”

年根下,省部的衙门其实反而没那么忙碌,忙的是地方上的律法院,律法厅要忙,明年销假后才真是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可以,就这两天罢。”

买好票,孟约便往各处发书信,天南海北的小美人们都一块召唤回谯郡。且不提小美人们接到信如何作态,只说孟约寻思给小美人们送新年礼物,当年送的琉璃杯盏和簪花,因大家爱用,想是免不得破损。

经两趟转车,又经水路到谯郡后,孟约便寻到当年那位工匠,原样式重制,但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好的。所以便也没把这当新年礼物,而是给小美人们一人治了枚印以贺新年。

“啧,年年,你对她们,可比对我都好,还没给我治过印呢。”王醴抱着糖糖,看孟约治印。

孟约:“我跟她们做的很多事,都没同你做过呢,你要一一吃醋的话,我一一同你一好啦。”

这话听着就是个坑,王醴断然摇头:“还是算了,你同我做的很多事,也没法同她们做,扯平。”

孟约默默地看一眼王醴:从爱都闷在心底,到如今什么都能说出口,变化可真大啊!

至二十五,陆续有小美人至谯郡,嗯,也不只小美人们回来,还有周文和。让孟约大感意外的是,周文和成-亲-了!

“什么,他什么时候成亲的,跟谁成亲?”周文和难道不该为荣意一世不婚,进而成为名传千古的情中诗圣,诗中情圣吗?

孟约的惊讶与不可置信让王醴免不得有点误会,不过孟约不等他说话,又喃喃低语:“他对荣意不是用情至深吗,不是曾以诗言志,说要终身不娶,等她一辈子吗?”

王醴:“人年少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说,什么决定都敢做,随便和谁在一起都觉得会天长地久,周君睦大约只是不再年少罢了。”

可是,那是注定五百年后要进历史书,被人称为情诗圣手的万千少女梦中人啊。虽然那有历史美化的原因在,但是…

好吧,《三醮》的情节已经改变了许多,只叶慎章和荣意的姻缘还如《三醮》,其余已经退出男女主人生范围的配角,已经好些都不在原本的轨迹上了。杨阁老、郑王、工学院的大佬们、南京制片厂的工人,还有《三醮》里根本就没有的形形色色人物…都活在《三醮》之外,有自己的人生,演绎自己的精彩。

下午孟老爷回来时,与孟约道:“周文和的孩子做百日宴,周文定特地往工学院给我送了帖子,另细细与我说了几句话。我思量着,我走一趟去封礼金,酒宴便罢了。”

孟约:但,我真挺想去围观一下八卦啊!

最终孟约还是没去围观,因为已至谯郡的小美人们结伴上门来寻她,小美人们看到王醴,有立时露出坏笑,改了原本主意的:“阿孟,我们去普渡寺赏腊梅吧。”

王醴对普渡寺也很有记忆,听到普渡寺,脑海里立时想起一幅画面,孟约在黄灿灿的腊梅花下提着兔子灯行走的身态,王醴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如今回想起来,小甜甜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走进他心里的,从枇杷树到腊梅花,再到长平里玄武湖,四只狗一只猴一幅字。

孟约和小美人们准备要出门,回头正要问王醴去不去,却见王醴含笑出神,仿佛在回味什么人间至美至好的滋味。伸手在王醴眼前招两下,见王醴回过神,孟约才笑问:“师兄,你在想什么,竟笑得跟春暖了花开了一样。”

“没什么,想起乍见你的时候。”

小美人们在花厅里,孟约为出门要回屋换衣服,一边往屋里走,孟约一边与王醴道:“郎君,你就是想吃枇杷,现在也没有中,等回头庄子上的枇杷树结果了,我再给你演一遍叫你好好回味一下?”

王醴摇头:“倒不必,在我脑子里还清晰得很。”

孟约:嗯,从你的好感数据包的量上,我就能感觉得出来。

换好衣服,糖糖和俩胖儿子在家有孟老爷看顾,王醴便和孟约一道出门。小美人们有自己出来玩耍的,也有带家属的,路上听着小美人们讲述当年普渡寺的事,家属们皆恨不得当初也在现场。

于是,王醴这个有幸在现场的,便成了家属们羡慕妒忌的目标人物,孟约同小美人们在前边走的时候,王醴被家属们贴上了“运气王”标签。

“王兄运气可真好,我与我娘子,二十来岁了才头回见面,真恨不得也在十三四岁的时候就遇到她。”

“说起来,能娶到阿孟姑娘,王兄上辈子肯定没干别的事,光在神仙座前烧好香了。”

羡慕妒忌恨着,忽有人岔了队形:“话说阿孟姑娘的《缉凶录》越来越精彩,起先我娘子拉我去看,我还觉得没什么好看的,结果一看就丢不开。不过…我和我娘子常为凶手的事意见相左,她因为时常猜错,早已经拒绝与我一起看《缉凶录》。”

“是啊,阿孟姑娘也算渐入佳境,《缉凶录》最开始几个故事,略显青涩,最近这几本可谓老辣至极,完全像是一个办案多年的官吏。”

王·办案多年·醴·官吏:谢谢夸奖?

第五零七章 满饮数盏,归去微醺

虽是隆冬时节,但因满山腊梅花尽放,树树琼黄,如冰截,似玉铸。

太阳没露脸,却也不似晴日时有风,倒也不曾寒气逼人。小美人们三三两两手拖手走在花下,不由得思忆往昔。这样的场合,怎么能不说一说“花样多”,说一说“我喝起酒来,我自己都怕”呢。

孟约:“喂,你们这样,我可要拒绝和你们继续做朋友的。”

小美人们才不怕她,嗔笑道:“你才舍不得我们呢。”

“是啊,昨儿还指着我闺女说,待长大了要讨来做儿媳妇呢。”

“咦,他家有几个儿子,竟定了你,又同我说了。”

“有俩有俩。”孟约赶紧证明自己的清白,她真没有广撒网。

“我家却没闺女,要想同阿孟结亲家,只能讨了糖糖做儿媳妇。”

孟约:“快别提,那天我只笑说一句,将来糖糖总要嫁人,师兄就连饭都少吃了两碗。现在同他说做儿女亲家的事,他说不准连年都过不好啦,美人儿们还是放过他吧,等过完年再来说。”

“哟,胃口不小,竟像是要从我们的孩子里选一个似的。”

“糖糖这么招人喜欢,挑一挑选一选还是可以的。”

王醴远远听着一脸拒绝:我家糖糖才不嫁,谁也不嫁!

中午,众人就近在普渡寺吃斋饭,不想,他们吃饭的时候,天便飘起零零星星的雪,待吃过饭,雪已纷纷扬扬如芦花似鹅毛般,将腊梅与古寺覆盖成一片雪白。普渡寺的长廊下,陈蕙容指着漫天飘雪与孟约道:“阿孟,当此大雪,可曾想起点什么来?”

孟约了然地道:“自然是梅花酒,有梅有雪,怎么可以没酒。”

“可惜没想到今天会下雪,不然合该围炉温酒,满饮数盏,归去微醺。”

今天没带酒没关系,这雪看着且还有得下,明天仍可以寻个地方围炉温酒。小美人们各自踏上回家路时,便约好明天一块赏雪饮酒,还约好不许带家属,因为家属会阻止她们喝太多呀。

王醴:反正我不会,年年已经好久没喝醉了。

两人回去的路上,经过周家,几个小孩在周家门外打雪仗,看着是左近邻里的孩子。忽然中门两开,周文和从门里走出来,同他一块的还有周文定。周文定看上去挺生气,那恼火劲,连冰雪漫天都盖不住。

在各家大人忙着把孩子喊回去,别堵着经过的马车时,孟约和王醴听到周文定的叫骂声:“周君睦,你还是不是个人,不能歇了心好好过日子,你成的什么亲。如今自家孩子犯了风寒不管,反倒去管个不相干的人,你还有没有心。”

周文定有时候是真恨不得把这弟弟的脑袋敲开来看看,到底里边装的是些什么鬼。

“兄长,我只去给请个大夫,左右阿廷也要请大夫,我都一并去请来。”

“请请请,请你个鬼,荣氏女纵是难产,也自有他郎君操心,何用你搭什么闲事。”周文定可谓是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当着外人面,他真有可能上手揍。

“叶慎章今日出城去了,不在城中。”

孟约这才知道荣意也在谯郡,不过,当时在济南的时候,荣意就看着像是很心动的样子。虽然那什么谯郡风水宝地,到此生儿育女愿望皆能达成之事原只是笑谈,不过成婚已久,却无儿女的人,总是什么都想试一试。

倒不想,竟真在谯郡怀上了。

“师兄,谯郡不会真的风水很好吧?”

王醴:“这事谁说得准,陈恂博士不是说过,一件事,你自己心里觉得成,没准再不能成的最后也成了。”

“也是。”

《三醮》里,荣意生第一胎也确实遭遇难产,后来险险熬过,调养了好些年才缓过来。据《三醮》剧情来看,叶慎章在荣意难产时应该不在身边,荣意近乎拼死生下的儿子,这也使叶慎章在日后总是特别黏乎,凡有事,几乎对荣意寸步不离。

最后周文和没去成,因为孟家的马车缓缓从他眼前驶远,与当年东门送别时的马车似乎没有多少区别。周文和一时怔忡,就这么被周文定扯回去,周文和也不知怎么的,竟再也没有力气踏出门,只是吩咐仆从去寻可靠的大夫。

“师兄,我们使人去个大夫看看阿意吧。”好歹是女主,万一女主没了,世界崩了呢。就是不崩,女子生产不易,谁知道她这只蝴蝶有没有乱扇风。

“好。”

大国手年岁不浅,冬日下雪的天家里人通常不会许他出门,最终王醴和孟约登门去请的太医院返乡御医。御医到底也是医者父母心,听闻荣氏女难产,也没二话,便随孟约和王醴一道去瞧荣意。

他们到的时候,荣意正在生死关头,周文和使人请的大夫也到了,御医一到,立马把控全局,一边指挥稳婆,一边开单子命人抓药熬药,另外切了片老参,让荣意含着。因怕大出血,御医还取出银针,扎下去几十根明晃晃的细针,荣意才勉力把孩子生下来。

幸而没有大出血,御医给孩子看了看,又给荣意诊了脉,最后又另开了张单子调养:“孩子足月,底子好,好生喂养便可,荣小姐倒是要好生调养,月子一定得做好,叮嘱忌口的一点也别碰。”

荣意这会儿已经迷迷糊糊,御医只是叮嘱荣意的侍女仆妇,叮嘱罢见已无事才告辞离去。孟约和王醴又将御医送回家,这才一块回孟园去,路上,孟约默默感谢老天爷,虽然叫她穿越了,却从没叫她受过一点苦,遭过一点罪。

马车驶到孟园外,孟约跳下车还没站稳,就接到个小炮弹:“妈,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带我和兄长,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王醴拨开儿子,自己抱着孟约说:“难道什么时候说爱你了不成,不许瞎抱我娘子。”

阿煦:我爹今天也好讨厌哦。

“我妈,我可以抱!”

阿雝:我弟弟怎么这么蠢呢,我妈说得对,有些人老天爷少给了他点什么,所以我们要格外关爱他。

“妈,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爱爱爱,爱得不得了。”

阿煦顿时跟打了胜仗一样,骄傲地扬着小脑袋看王醴。

王醴不由失笑,弯下腰把胖儿子抱起来扛肩上往屋里飞快跑,阿煦扬手踢腿一路大叫大笑,留下孟约和阿雝在原地齐齐叹气:阿煦长成这样,绝对不能怪他,只是子肖父而已,没毛病。

第五零八章 回首十年犹有幸,卿不知我负良多

当叶慎章归来,得知荣意产下一子时,整个人都懵了,复听到说难产,又陷入自责之中。看着沉睡的荣意与小小一团的儿子,叶慎章心中前所未有的踏实:“今日多亏王司使与孟夫人,若非二位请来御医,夫人怕是要多遭许多罪。”

当年种种之后,叶慎章倒不觉得他和王醴之间,还有什么交情可言,不过王醴的人品操守惯值得称道:“且去备下厚礼,明日我便往孟园向王兄和孟夫人道谢。”

“是。”

叶慎章吩咐罢,不多时荣意醒来,她才生产完,饶是睡饱一觉也还很虚弱。灯灯纷纷如碎金落在她眼底,更显得人柔弱如风中的雪花:“阿意,现在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实话实话,稳婆和医女说难产时,荣意近乎绝望,那一颗,她都已经作好了自己可能会死的准备。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是御医的一片老参吊住住,又妙手施针,把她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她也知道,这是孟约和王醴的功劳,若非他们去请御医来,只凭先前的大夫,或许可以救回她,但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略感虚弱:“没有,我还好。”

叶慎章每看到荣意似坚强似柔弱的样子,都心疼不已:“是我之过,明知你快要生产,却仍离了你身边。阿意,我日后再也不会轻易离你身边,尤其是像这样紧要的时候。”

经过最初的纷纷争争之后,两人早已经能彼此明白对方的心意,荣意笑了笑点头答应了一声:“嗯。”

在谯郡另一头,周文和正被周老太太骂得狗血淋头,周老太太本来不想当着已经成婚的周文和面说古,毕竟周文和已经娶了媳妇生了儿子,说从前的事难免膈应到儿媳妇。但,周文和今天的所做所为,让周老太太没法不想起从前来:“你说说你到底中的什么邪,自打那年离了家去南京考举,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如今,咱们且不说年年,只说你媳妇,好好的姑娘嫁给你,给你生儿育女,你不想着怎么好好对人家,竟要抛下她带着染了风寒的儿子去管人家的闲事。周文和,老娘今天把话搁这里,你若再这样拎不清,别怪老娘把你扫地出门。”周老太太一想起孟约就心肝疼,瞧瞧,她看中的儿媳妇现在过得多好,虽生儿育女,却仍仿似少女,自有事业还辅佐夫君青云直上。

人道家和万事兴,周老太太觉得,整个一家子上下,就周文和是粒老鼠屎,让一大家子没法和,没法兴。

周文和跟斗败了的鸡似的,低着头任打任骂,片刻后周老爷子看不下去,道:“把他打死了也没用,让他滚蛋,看不见了,他爱怎么怎么,咱们好歹能落个清静。”

“行吧,等年过完了,仍叫他去南京。”周老太太说完,喊上媳妇去看小儿媳妇。

周文定扶着周老爷子摇头叹气着往里屋去看孩子,待一家人都走了,周文和一个人在厅里久久无言。他不是没醒悟,只是…既然知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不闻不问。

总是他错了,回头好好认个错,日后不再叫父母、兄长、媳妇为他再闹心。是啊,好好过日子罢,总不能辜负了从前,再辜负以后。

当天夜里,周文和写了一首诗,道是“回首十年犹有幸,卿不知我负良多”。

打这以后,不管周文和是否遗忘了从前,忘了他对荣意的深情,忘了他曾负孟约,总之也算是专心一意对待妻儿,再不曾…或者说再不敢如从前一样肆意妄为。至于到底心里是得是失,是苦是涩,那就只是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求不得,将永远是周文和心底禁锢他的牢笼,他将被困其中,一世无法脱离。

次日,周文和的儿子周昶满百日,孟老爷前来送上贺礼,孟约则同王醴在家中招待上门来道谢的叶慎章。叶慎章并不多言,也不多留,道谢奉上谢礼后便告辞,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去谈南京的事,也没谈目下南京如何。

年三十,孟约把小美人们全喊到孟园来过年,有家属的,甭管大家属小家属,娘家的婆家的,都尽管带来,孟园屋阔多少人都装得下。家里地暖火力全开,哪间屋子都是热乎乎的,小美人们直瘫倒说不愿走了。

“不愿走就不走呗,我爹最盼着家里热闹,屋多得很,你们爱留到几时都行。”孟约话没说完呢,就有杯酒斟到她嘴边,她也没拒绝,张嘴便一口喝干。

小美人们鼓掌:“阿孟酒量见涨啊,竟没一杯倒,这都喝第四杯了。”

“咦,你们不说我还不觉得,难道生了孩子还有这福利,渣都能增长。”孟约说着,自己主动喝一盏酒,竟没一点感觉。

顿时间,孟约就觉得人生豁然开朗,一下踩到炕几上,叉腰大笑好一会儿后朝着她的小美人们勾手指:“来来来,今天不醉不归,谁也别想跑!”

王醴在旁边屋里默默叹气:不过是向御医求了枚解酒药,看把小甜甜给能耐的。

就是有解酒药,孟约也被灌得够呛,谁叫她一到喝酒时,就这么不怕死,而且热衷于作死。被灌得三迷五倒时,孟约看人都是重影的,卖力把眼睛眨得酸了,来抱她回屋的也还是好几个王醴叠一起。

“师兄师兄,我有一个秘密。”

王醴:“好好好,你有秘密,你留着自己乐呵。”

“你这么信任我,我觉得我有秘密我很惭愧。”

“谁活这么大没点不想对别人说的事,我也有,咱们扯平。”

孟约:哦,也是啊,那行吧,那我就不说了,就让秘密永远是秘密吧。

“那师兄的秘密我也不问,师兄自己留着。”

事实上,孟约如果意识,第二天早上准得吓出一身冷汗,她差点就把她和太祖一样是穿越者的事抖出来。其实她倒觉得抖她自己不要紧,还是别抖太祖的,让太祖永远做他的全明偶像,他本就值得永远被供在神坛上发光发亮。

“师兄,我超爱你的。”

孟约说这句话时,屋外有细雪飘零,在莹莹灯下如飞舞的花瓣。王醴禁不住将孟约深深抱入怀中,细细地在她耳边呢喃道:“你亦爱你如痴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