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自己看着办吧,看情况不对别硬顶着,听见没有。”

医院召集各大医院做重点科研项目阶段性研究成果汇报。欧杨珊进门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她溜边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头发一垂,就遮住了脸颊。

没过多久,冯烁给她打电话说韩颖佳又闹起来了,拔了针,顶住自己的颈动脉,要求见院长。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拿着电话走出会议室,她说:“我爸出国了,你姐呢?让你姐来啊。”

“她来有什么用?没办法了,用药吧,我控制一下剂量。”

“不行,对呼吸影响太大。”

“可真没办法控制了。这样,精神科周主任已经过来了,他要同意上药我们就上,你就当不知道这个事情。”

她坚持她的观点,“冯烁,不能再用药了,就算是周主任,他也会问我的意见,我的意见就是不能用药。”

“那你说怎么办?”

“上束带。”

“可她还叫啊,现在部里的考察小组在呢,闹大了你怎么办?”

他们考察的是医疗纠纷,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我怕什么!

“可.....我怕.....干脆转去精神科那边吧?”

“疯了吧你,她有必要去精神科吗?周主任确诊了吗?再说那边离咱们这楼有好几百米的距离,来回搬动跟转院有什么区别?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胸部创口,精神科那边哪有咱们这边的仪器?”

“她目前的生命体征基本稳定下来了,周主任和主任说只要你同意就可以转去那边。”

“你问过他们了?”

“嗯。”

“冯烁你到底想干吗?”欧杨珊有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别跟我计较这个,我回来跟你解释,转科罢,你电话跟主任确认就可以了。”

“我不同意!她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治疗精神问题,一旦搬动过程中出现剧烈震动,动脉二次破裂怎么办?”

“我会小心的,你相信我!”冯烁几近哀求。

欧杨珊加重了语气,“冯烁,这是人命,没有第二次。”

冯烁沉默良久,才说:我再跟主任商量一下。

她越想越不对,跟会议主持沟通了半天,提前做了汇报,就心急火燎地往医院赶,途中不停地给冯烁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打科里,科里的人说:“那个韩颖佳啊,已经由精神科周主任和咱们这边卢大夫、冯大夫一起护送去精神治疗中心了。”

“怎么可能?”欧杨珊挂了电话,立刻打给科主任。她是韩颖佳的主治医生,没有她的医嘱怎么可能转科?

主任似乎正在接待客人,她上来就问:“谁同意韩颖佳转去精神科那边的?”

主任也愣了,压低了声音,“你没同意?搞什么鬼,冯烁是拿着你签了字的医嘱办的手续。”

欧杨珊问:“人走了吗?”

“刚刚送走。你马上回来。”

寒气顺着她的脚底直往上窜。

车刚到楼下,她就知道出事了。

卢大夫和冯烁从救护车到抢救室,一刻不停地急救,还是不能挽救那个韩颖佳的生命。

欧杨珊坐在急救室外面,不断地深呼吸,试图控制住不停抖动的双腿。她环顾四周,发现那个姨妈没在。

护士说:“家属晕倒了。”

欧杨珊走进急救室,那个女孩的胸口还微微地起伏着,生命已经消逝,机器维持着那个女孩的呼吸,却维持不了她的心跳。

冯烁见她进来,拖住她的手臂就往外拉。欧杨珊没有反抗,看着护士撤走韩颖佳口中的管子,掀起白床单,急救室的门被关上。

欧杨珊甩开冯烁的手,“为什么?”她死盯着他。

“欧阳大夫,主任叫咱们马上去办公楼。”卢大夫走出抢救室,“快点走罢,今天这事情有点儿麻烦,影响太大了。”

部里下来检查医患纠纷和医德风气,还有电视台的记者跟着。如果不是这样,冯烁不会着急要送走韩颖佳,主任也不会同意她的转科,当然,欧杨珊签署的同意转院医嘱也是必不可少的手续。

卢大夫首先接受询问,之后几位领导在会议室商量半天,中间电话不断,欧杨珊木然地端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能偷偷解开束带,坐起来,跳下病床.....”冯烁喃喃地讲述。

欧杨珊闭上眼睛,根本不想听这些。

“对不起。”半晌,冯烁缓缓地说。

欧杨珊不理他,脑子乱作一团。

很快欧杨珊被叫进会议室,她尽量简洁地介绍了病人的病情。有位部领导问:“这种情况怎么能转精神科?”

不待她回答,副院长立即说:“是这样的,是病人家属一定要转的。同志们都看到了,患者十分暴躁,闹得很凶,不转不行啊!哦,还没介绍吧,这位是欧杨珊大夫,杨老的高徒,是我们医院的优秀技术骨干,从海外引进的专家型人才。”

欧杨珊趁着院长交涉的空当,仔细的翻看那些手续。可真齐全,病人家属签署的同意书,自愿要求转科,如果过程发生意外后果自负。好,这样一来医院就没有责任了。

医嘱上有她的签名,还有她的小章。欧杨珊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是什么时候签的这份东西。她只想起冯烁写她名字时的样子,他的眼睛、嘴巴和手指甜蜜的味道似乎到今天还弥漫在她的舌尖。她下意识地用力咬下去,血的味道令她作呕。

“欧阳大夫,这是你签署的医嘱吗?”有人问她。

“病人当时生命体征完全稳定,加上家属意愿强烈,我们也是尊重家属的选择。”

“这个是欧阳大夫本人签的罢?”

“欧阳,问你话呢。你不舒服吗?怎么了,欧阳?”

“这事儿跟她没关系。”冯烁甩开冯栎的拉扯,冲进来,“签字是我代签的,章也是我从她家拿的备用章。她根本不知道韩颖佳转科的事情。”为了印证自己说的是事实,冯烁当即写出“欧杨珊”三个字来,又怕不保险似的从自己的衬衫口袋里掏出她的印章,在“欧杨珊”三个字的边上用力一盖。

欧杨珊努力闭上眼睛,似听见有人对她说:“欧杨珊,你是个蠢货。”

事情过去一个星期,没有人再问起欧杨珊那天发生的事情,那份医嘱及她和冯烁的关系成了禁忌的话题。院方怕她一时冲动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于是强制她回家休假。

虽然伪造医嘱的事情没有被公开,同时,冯家用尽一切办法压住了病人家属闹事,但流言及其变异产物仍在北方医院内四处流窜,且越传越邪。

“她到底有没有精神分裂症啊,周主任做的鉴定应该没问题罢?”晓琴打了个哆嗦,“好惨啊,这女孩怎么这么死心眼儿?不爱就拉倒,怎么这么拧呢?哦,对了,你们科那个许婷跟这事儿也有关系,就她传得最厉害。而且据当初接诊的护士长说,第一个发现那孩子自杀叫人的就是许婷.....三儿,你说她们都为什么啊?”

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个情字!十大酷刑,抽筋、剥皮、凌迟加一起也没这个情字伤人,痴人被伤,效果是平方再平方。而且这伤虐的是心,没人能看得到,生怕自己忘了爱的惨烈,时不时地抓开,挠几下,非要疼出眼泪了才甘心。

再狠点儿的就自个儿给自己插一刀,溅得旁人一身血点子。为的是看他惊恐,看他良心不安。自杀者在欣慰之余,又心疼得涕泪肆流,五官移位。不为别的,就因为我恨你的原因是我爱你。

欧杨珊知道,冯烁这辈子是忘不了韩颖佳了,可她用这么惨烈的方式让他忘不了她,值得吗?

冯栎在出事后找过欧杨珊一次,目的明确,要欧杨珊保守秘密。冯栎告诉她说,目前冯烁情绪很差,暂时不会和外界联系,还请她务必不要再对外人提起这件事情。她还说,转院的事情是她逼着冯烁和主任决定的,当时那姑娘胡说乱说的,万一被记者或者有心人传出去,对冯烁、对欧杨珊都没好处;这事儿我们这边也是有责任的,可当时那个情况,能保住一个是一个,谁也别怪,过去就过去了。

欧杨珊不能理解,什么叫能保住一个事一个,保住谁?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

她本以为自己很快也会离开北方医院,可没过多久,一直不搭理她的欧爸终于给她打来电话,是通知她齐星宇小朋友的手术提上了议程,她主刀,杨院士指导。

她偷摸着溜回医院,做手术之前的沟通。

齐老爷子、齐豫、欧爸和姥爷早已在会议室聊开了,见她来了,大家都当没事人一样继续说着原本的话题。手术方案其实早就定好了,就是等个时机。

动手术的那天,她一早来到医院,全程陪着小星宇。

麻醉前,小星宇指着自己的脸蛋说:“亲亲我把,我害怕。”

欧杨珊使劲亲了一下他的脸蛋,“乖乖的,等你睡醒了,咱们一起看柯南新出的电影版。好了,跟爸爸挥挥手。”欧杨珊指指楼上的玻璃幕墙。

她对这个手术很有信心,事实也证明如此。

齐豫在星宇病情稳定后对她说:“你做手术的样子很美,没有一丝犹豫,那么自信,那么无畏。欧阳,你真的适合这身白袍子,白色是生,黑色为亡,跟你的人一样,没有中间地带。爱上你的人一定很痛苦,你看上去傻乎乎的,骨子里却比谁都分得清楚。还有,你和冯烁不合适,别误会,只是觉得你应该过得更好。”

齐老爷子私下也跟她姥爷说:“你说我们家和欧杨珊没缘分吧,可我和星宇的命都是靠她救的;若说有缘分吧,她就是不喜欢我儿子....你劝劝她罢,冯家那小子,跟她没戏!”

欧杨珊在手术后恢复了上半,见有人指指点点,她也不在乎;有人旁敲侧击,她也不回应。

她对晓琴说:“做名人还真是不容易,回头率这么高,人家看得我自己都有点儿害羞了。”

晓琴很鄙视地看着她,“看你那点出息。你休假那会儿,你们科那护士站,知道的是护士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春运火车站售票处呢。你们那护士长是仅次于我的拉风啊,进出时她那身后总是一队人呼啦啦地跟着,买饭都不用她自己去,往食堂一坐,随便吃。这个时代,什么最重要?八卦!”

临近年末,她收到一张机票,寄件人是冯烁。

晓琴问她:“还能跟冯烁好吗?”

她摇摇头。他们本来就不是同路人,只是爱上了,便牵着彼此的手一起走。爱情的力量是强大的,令人神魂颠倒,忘乎所以。他们只知道握紧彼此的手,却忽略了,路可以平行,可以交汇,但最终还是会岔开,向各自的方向延展。她无力拉住冯烁的未来,冯烁也无法改变她未来的方向。

春节后,她同冯烁一起去了美国。时间不长,却拍了很多照片,有他们住过的公寓,工作过的研究室,一起玩过的游乐场,帝国大厦,还有那些可爱的老师和同事。

之后,他们在机场分手,她回国,冯烁留下,没有拥抱,没有握手。

冯烁最后说的一句话是:“走罢,别回头,给我留点儿尊严。”

时间一天天过去,欧杨珊每天上班下班,洗衣做饭。回娘家时跟老娘撒娇,跟陈爸下棋,跟陈文斗嘴。闲来无事时,随着晓琴一起抱怨,现在别说是八O后、九O后的,恨不得是二OOO后的小娃娃都已经争先恐后地开花了,适合她俩这年龄段的男人,但凡肢体健全有点儿资本的早被一扫而空,霸占得干干净净了。

晓琴开始频繁的相亲,有时欧杨珊也被强行拉去凑热闹,她的感想就三个字:救命啊!

“大爷的,都斑秃了还嫌弃我是离婚的,钟江君你故意的罢?看我单身逍遥,就可着劲折腾我,是罢?都什么人啊!上次那个见天找我,隔了八辈子的亲戚都要带来看病。上上次那个上来就问我,能不能接受丈夫在外面逢场作戏.....江君,你就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难为你能找来这么多极品来刺激我,就不怕对胎教有影响吗?”

“别激动,别激动。”江君摸摸自己的肚子,尴尬地皱皱鼻子,“你知道的,我以为你经历过陈文和冯弟弟,想勇敢尝试更多挑战呢。再说了,多看看才能了解目前的行情,不是吗?三儿,要不你跟我说实话,你就真的跟陈文没可能了吗?他现在可是标准的好相公,我家袁帅看见他就来气,说中国女权之所以高涨就是因为有陈文这种妻奴。”

“他妻奴?谁是他妻啊。再说了,要说妻奴你家那位是绝对标杆人物,陈文能比吗?”

陈文听了欧杨珊相亲的种种遭遇,也是唏嘘不已,明明眼前就有他这个现成的好选择,可欧杨珊就是不看、不理。他跟她谈过好多次,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她看,可她就是咬紧牙关不松口。

江帆新整了个台球室,开业的时候邀请众人去捧场,欧杨珊那天有手术不能来,派了汪晓琴同志做代表,礼物是一打购物卡。晓琴在包卡的红纸上郑重地写道:“祝:财源广进,早生贵子。”

晓琴是笑着去哭着回来的,她的手上多出的戒指一看就是江帆挑的,够大,够闪,关键是名牌!

江帆说了,这么多年,他以为盼不到晓琴对她表白的这一天,如今她借着这样的机会给他暗示,自己当然要响应号召,主动求婚。

据说现场相当混乱,两个单身多年、在感情上闷骚至极的大龄青年,在女厕所里抱头痛哭。

欧杨珊问陈文:“为什么是女厕所?”

“晓琴开始以为江帆拿这个耍她玩,一怒之下冲进了女厕所,估计是找棒子想揍某人吧。江帆也真豁得出去,撒开腿就追,俩人多年的感情就在那女厕所里爆发了。你是没看见啊,那场面啊,哎呦喂.....就是味道不很好。”

陈文现在想想都觉得震撼,“真没想到啊,这俩人竟然比咱们还能作,浪费这么多年。早说开多好,是罢,三儿?”

江帆和晓琴这对冤家,在江帆求婚后的第二天就火速扯了红本本,谁也没招呼一声打着飞的,直奔马尔代夫而去,一头扎进酒店,急不可耐地享受迟来多年的洞房花烛。

“你这家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处男的潜力果然不可小视。”陈文损江帆,“看你那样,去什么马尔代夫,你俩随便找个好点儿的酒店,包个蜜月套房就完了,反正也不用出门。”

“妒忌,你这是妒忌,哥们儿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江帆嘿嘿一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舒服啊!”

潘曦辰看了一眼陈文,“别得瑟了,咱们陈文兄还苦守寒窑呢。”

“别跟我提这个,你说晓琴都开窍了,怎么她还那么?呢?”

“我们是没辙了,欧杨珊是软硬不吃,咱们怎么撮合都没用,你就慢慢磨吧。没事儿,不就是将来孩子比我们的小几岁吗,红包能多拿啊,哥哥姐姐门都工作了,他还读小学呢,那多幸福。”

“滚蛋啊!”陈文郁闷死了。

有个妹妹过来调戏帅哥,一口一个哥哥。

“这位妹妹,我们都是已婚男士了,不玩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江帆得以地亮亮戒指,卡迪亚的,一克拉钻戒,要多亮有多亮。

那妹妹受了陈文的白眼,本来就有些不爽,瞥了眼江帆说:“放心,我不招惹你,一个男人戴那么大个钻,假的吧?说他俩已婚我还信,就你?别以为用个婚戒就能掩盖你老处男的本质。”说完,扭着小蛮腰离去了。

江帆哀号道:“还真呢过看出来啊,可我都不是了啊。”

陈文喝口啤酒,嗤笑道:“傻了吧,这东西戴手上就是个摆设,给别人看的,他指指胸口,“要戴就戴这儿。这叫手上无戒心中有戒,说了你也不懂,慢慢体会去吧。”

欧杨珊跟陈文说过,她觉得感情这个东西太复杂。她以前追求唯一,要他一辈子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现在想想,就算老死在他怀里,也保不齐他哭完亡妻抬眼又看上隔壁跳秧歌的老太太,来一段“唯美无牙”的夕阳红。

当然换成欧杨珊也一样,人就是这样,没了谁都能活,却总想找个人腻着、依靠着。最可恨的是明知道那些天长地久、海誓山盟都是美好的泡沫,但依旧会相信,会憧憬,会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那我就死在你的怀里头,到时候你想找没牙的就找没牙的,我不会生气,做鬼都祝你幸福。只要活着的时候咱俩能好好的、快快乐乐的,我就满足了。”陈文一脸深情地对她表白,“再说了,能跟你一起过日子的人,没修炼过十年八年的根本就没戏。你这种女人,背后一定要有个神经麻痹的男人,我被你折磨和自我折磨这么久,已经神功大成,你就收了我吧,我渴望婚姻的小笼子把我的后半生困住,真的,极其地渴望。”

欧杨珊优哉游哉地剥着桔子,“你的皮肤那材质不是一般的,尤其是你那张脸,定海神针做的笼子,只要你想,照样两下就能蹭断。”

“关键我不想啊!陈文委屈又无奈,你不能因为我误入歧途一次,就否定我的人生。”

“其实我也不必你好哪里去,欧杨珊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比你还恶劣。”

“关于咱俩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陈文问,“你别跟我说你就没想过咱俩和好。”

欧杨珊说:“咱俩和好容易,可然后呢?万一再离一次,那就丢人丢大了。我真不忍心再祸害自己、再祸害你一次。”

“结婚这档子事,无非就是精神和肉体两方面。肉体不用说,咱俩没矛盾的时候和谐着呢;从精神上来讲,咱们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以前出了岔子,那是因为我们都以为还有大半辈子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你还记得咱什么时候开始冷战的嘛?从你读博士、我到处找融资那会儿,都想着先拼事业,反正人到手了,不会跑,以后甜蜜的时间还有一大把。可到头来咱俩功成名就,家却没了,亏死了。业务上都是拔尖的人,要是能分出一点儿事业上的尽头到婚姻里,那咱俩得多幸福啊!”

“你看现在,咱们时不时聊聊天,有什么高兴的不高兴的都说出来,是谁的错谁改。这多好啊!虽说咱俩分了,可我还是爱你,你能说你不爱我妈?当然,爱是基础。这就跟我盖房子一样,地基有了,咱俩你一块我一块地往上砌砖,踏踏实实地一点儿一点儿往上垒。你放不下你那些病人,我惦记着我那摊生意,可回家了,该惦记的、该想的只能是对方。”

“你说咱们条件多好啊!没婆媳翁婿问题,价值观上也没大冲突,该改的毛病早被打击没了,不复婚等什么?以后,咱平时就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没事儿回家伺候爹妈。将来有孩子了,好好把她养大,该嫁的嫁,该送丈母娘的送丈母娘。你我老了,手拉手找个山头一蹲,回忆回忆从前,你损我两句,我笑你两生,那多幸福啊!”陈文握紧了欧杨珊的手问,“三儿,这样不好吗?日子不就该这么过吗?”

欧杨珊没话说,觉得鼻根有点儿泛酸。

陈文见她不说话,吸吸鼻子,继续说:“折腾这么久,祸害那么多人,离婚都离得拖拖拉拉的,你看咱俩都老成这样了,就连江帆那厮都要抢先当爹,咱俩这是干嘛啊?迟早的事情,再耗下去,咱儿子的同学真要管我叫爷爷了。准备准备明天领证罢。我电话咨询过了,这个复婚比离婚简单多了,真的,不排队,不预约,而且最近电力局没有停电检修。咱领完证,我带你去动物园玩,可以弄只小狗回来养养。书上说,这养孩子前可以养养小动物培养培养爱心和耐心.....你走哪儿去啊,这么早就睡?”

清晨,欧杨珊出门诊,刚刚八点,走廊里已人满为患,坐着的、站着的到处是人。

上午,最后一个病人带了个小朋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