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凤舞停了一下,他也渐渐在述说中,更进一步的领悟到了些什么:“所以帝君刻意对飞龙宠爱万分,栽培飞龙,目地就是要让飞龙眷恋权柄,深陷名利权欲中不得解脱,再也不复今日的快意洒脱。”

宸帝哈哈一笑:“依你说来,朕让飞龙享受权柄风光,不是爱她,倒是为着害她?若是这样的话,只怕普天之下的人,人人都想被朕这般害上一害了。”

凤舞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是啊,像我们这种人,早已经被权欲薰心,根本不必帝君费心思,自己个个早就自投罗网上去,所以,竟不曾自觉到已经坏了帝君的好事。帝君让飞龙掌握权势,并享受权力的快意,只不过是第一步而已。第二步,便是要将她从权力顶峰打下深谷,这种时候,虹妃存在的作用就显示出来了。所以虽然帝君为了使飞龙上位,而将忠心耿耿十几年跟随的虹妃抛弃,却并未完全一棒子打死,还可以时不时地让她能够作卷土重来之势。飞龙享受着权力顶端的快意,忽然间跌落谷底,而且所有的证据,将都会指向虹妃。就算她肯,我们这些因权势而簇拥在她身边的人也不会肯,也必会怂恿她与虹妃这等小人斗到底。飞龙要被陷害,害得很苦,害到她心生怨恨,决不肯放过害她之人。到时候帝君就会安排她东山再起,经历过从权力顶峰到人生底谷再到权力顶峰的来回,经历过有冤难伸百口莫辨至爱受难受尽凌辱,再到扬眉吐气尽情地享受报仇的快意,必然会为重获权势而欣喜若狂。试问这种时候,谁还能够无欲无求,谁会不认为,权力是绝对重要的东西呢?”

“好胆色。”宸帝不动声色地道:“凤舞,你的想象力不错啊!”

凤舞脸上露出决绝的神情,继续道:“等飞龙从权力顶峰和人生底谷几个来回,她才会如帝君所控制的一样,认为任何事物都没有权力来得重要,而她的权力,却是帝君所给予的。她要在权力顶峰牢牢占据,不再让自己失去权力的话,就要讨好帝君,从此她的人生,就得侍帝君颜色,忧馋畏讥,宠辱若惊,渐渐地失去自我,渐渐奴化。就像天宫所有的人一样,就像如今的乔虹那样。一切以帝君意愿为中心,一旦飞龙的灵魂完全被吞噬,人格完全被摧毁的时候,就可以被帝君随意抛弃,如果飞龙变成另一个乔虹,或者另一个柳泰的时候,紫后当年为了她所牺牲的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这才会令得紫后就算是九泉之下,也会痛苦欲绝吧。这才是帝君对紫后娘娘最狠毒的报复方式吧!”

宸帝大笑:“好、好、好!凤舞,新一代后起之秀中,你是一个,方刚也算得一个。你鲁莽大胆野心勃勃,方刚谨慎小心工于心计,你一来便行事多露破绽,朕刚开始还是比较看好方刚。不承想你方才一番领悟见识,却是远在方刚之上了——”他抚掌道:“可惜啊可惜,你若是早生数十年,在朕未得天之下前相遇,或者还能跟朕争一日之长短,如今你却只能叹生不逢时了。”

凤舞大笑道:“是,凤舞自知必死,只不过能够在临死之前,能够跟帝君对面而谈,甚至能够让帝君动容惊怒,不至于死得无声无息,也算得一大快事。”他收了笑容,诚挚地问:“只是凤舞还想问帝君一句话,同为你的儿女,在你心目中飞龙和柳泰、乔若卉有没有区别?”

宸帝默然片刻,缓缓地道:“没有!”

第46章、姐妹

宸帝默然片刻,缓缓地道:“没有!”

这“没有”二字,令得镜中的凤舞、镜外的飞龙都顿时色变。

飞龙虽然生就漫不在乎的性子,以她的人生经历,自然对这个父亲从来也不曾有什么期望,但是听到这两字时,不知怎地,却忽然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凤舞也变了脸色,他纵然是对人性做了最坏的猜测,甚至也猜到了宸帝的回答,但是听到此时宸帝说出“没有”这两字时,仍然不禁感到一种寒意。他怔了怔,终于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帝君的回答,让我很庆幸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宸帝冷笑:“你明知必死,还敢放走飞龙?难道朕真是看错了你,你这个自私贪婪的小子,也居然能够牺牲自己?”

凤舞苦笑:“你要毁掉飞龙,就必会毁掉她身上一切具有自我愿意的东西。第一,便是要飞龙亲口诋毁紫后;第二,便是要飞龙亲手杀了我。”

宸帝脸色似有微微的惊讶:“好小子,竟然连这也敢猜?看来,你真是死心要一条路走到黑,连活路也不给自己留了。”

凤舞惨笑:“帝君,您曾经是我的偶像,也是我的目标,我曾经是何等的崇拜于您,梦想着有朝一日,哪怕只能得您一生成就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也将拿我的毕生去追求。可是直到昨天我才知道,我做不了帝君这样的人,因为我眷恋红尘,迷恋有情的世界。帝君,您犹如一面镜子,照出凤舞所向往的位置,却原来是如此的可怕。帝君已经是至尊之人,可是你的日子,却无情无爱。就算是凤舞苦苦追求,能够做到天帝的位置,可是这样的生活,也实在是无趣的很。每日看到的只是俯首帖耳,每日算计的只是人心的黑暗…走近帝君了解帝君之后,我才知道什么叫高处不胜寒,明白了什么是不老不死之身的天帝,才令人寒心彻骨。刚开始跟飞龙在一起的时候,凤舞的确曾经怀了私心。扪心自问,若不是飞龙是公主,我或许会喜欢她,但不会为她这般地尽心尽力。但我算计尽一切,要掌控一切,却不曾想过,我却连自己的心也没算计到,连自己都失去掌控。飞龙的纯真自由,何等可贵,何等令人依恋。却由始自终,不曾打动过帝君,不曾令帝君放弃过毁灭她的念头。天若有情天亦老,不老不死至高无上是什么,是绝对的无情。”

他顿了一顿,平息一下急促的气息,才淡淡地道:“凤舞怕死,凤舞其实是一个最自私最贪生的人,可是我更怕看着飞龙失去自我,亲手将我杀死来取悦于你。我知道,如果飞龙不走,你会做到的。你以我来牵制飞龙,让她步步走向你所设定的陷阱里去,可是最后一步,要斩断飞龙最后一丝自我,便是让她杀了我。帝君素来自负,你要让你身边的人心里只能全心全意地侍你颜色,为此,你会以让她们亲手杀死至亲为考验。乔虹为了讨好你,杀死自己的女儿;玉人为了挽回你,失去了儿子失去了神智;宝鼎夫人为了接近你,杀死自己的亲妹妹…”

飞龙一路听下去,只听得毛骨悚然,遍体生寒,待听到最后一句时,吓得退后两步,惊恐地看着近在身边的宝鼎夫人:“你真的杀死了玉人?”

宝鼎夫人神色淡然,好像那个杀死亲妹妹的人不是她似的,仍然含笑道:“我倒是低看了凤舞了,好小子,他若早生三十年在诸候纷争之时,难保没有一方天地啊!”

飞龙只觉得遍体生寒:“你真的杀死了你妹妹?”

“呸!”宝鼎夫人冷笑道:“妹妹?天底会有这样的妹妹吗?一样的爹娘生的,偏生她多了几分美貌,从小到大,只要是我看中的,她必是要抢去的。只消轻飘飘地说一声:‘还是姐姐对我好啊!’爹娘也罢,外人也罢,就当我是不存在的。这倒罢了,可是没想到,连我此生最爱的男人,她也要抢!”她声转凄厉,一把抓住飞龙恨声道:“若换是你,带了心爱的男人回家,转眼就看着他跟你的亲妹妹勾搭上了,你能不恨吗?是啊,玉人多可爱,她只消装出一副小白痴的模样,娇滴滴地说:‘姐姐你从小到大最疼我了,什么都让我,如今再让我一次吧!你是这样刚强的一个人,可是我没有她活不了啊!’”她尖声尖气地模仿着玉人娇滴滴的声音,那含恨的声音回荡在空室里,显得格外凄厉。

飞龙看着近乎疯狂的宝鼎夫人,此时她以玉人的容貌,一字字说着对玉人的恨意,显得更是诡异莫名。飞龙只觉得心里阵阵发寒,不由地问了一声:“你真的这么恨她?”

宝鼎夫人恨声道:“我岂止是恨她。我更恨这个小白痴,从我的手里抢走了阳哥,却又不能留得住他,我便是使尽办法帮她留住列阳也没用。若是阳哥跟她多相处几年,假以时日,阳哥这等聪明的人,厌弃这等小白痴是迟早的事。她自己矫情任性,却害得我失去所有挽回阳哥的机会。这个只会坏我事的小白痴,老天啊老天,你为何要将这副容貌生在这种女人的身上,否则的话,以我的头脑,这副容貌若生在我的身上,我必然会让列阳难于离开我,就像我难于离开他一样。”

飞龙只觉得整个人寒毛凌凌,不禁退后一步,宝鼎夫人一把抓紧了她,忽然转作温柔慈祥的笑容:“好孩子,你如今可明白你那好父亲对你的心思了?如今你只能跟我一起自救,也包括救出凤舞。”

飞龙的心渐渐沉落谷底,问:“你想怎么样?”

宝鼎夫人盯着她,一字字地道:“你我一起联手,废了列阳。我得回我的男人,你得回自由和你的男人。”

47章、祭坛

宝鼎夫人盯着她,一字字地道:“你我一起联手,废了列阳。我得回我的男人,你得回自由和你的男人。”

飞龙瞪着她:“就凭你我?”

“不错,”宝鼎夫人道:“就凭你我!”说罢也不再理会天镜之中凤舞和列阳还会继续有何对话,拉起飞龙的手,径直出了内室。

再度回到列阳的内宫,看着从窗外透入的阳光,想着方才内室中从天镜看到的,亲耳听到的疯狂恶毒之至的人心,飞龙只觉得恍若隔世。

阳光照着树影投在纱窗,那窗外阳光之下,又会有多少诡异的心思潜伏其中呢,飞龙只觉得,这一切似乎发生在梦中,又似乎如今这一切才是现实,而她十六年在南越密林中无忧无虑的日子,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刚才的那一幕,极为可怕令人无法想象,可是为什么在她心底隐约却觉得,这一幕其实早就可能写在她的生命里,只是复习一次给她看而已。

飞龙的心里震惊、恐惧、惶惑而且不知所措,她甚至失去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只能任由着宝鼎夫人抓着她的手,只见她对宸帝的寝殿似乎极为熟悉,左一转右一转,触动一件法器,飞龙只觉得天昏地转,眼前一片灰茫茫的,不辨所以的呼啸风声在她耳边传过,整个人似在一个大转筒里飞转着,直至停下。

她惊骇地似连尖叫声都发不出了,一抬头,却见是一处天台似的地方,却是宝石为阶,白玉为台,四周装饰着夜明珠,照得一片光明。她身处这一团光亮中,更是不辨方向,向上看过,只见苍茫一片,向下看去,也是雾迷烟锁,不见来路。

她转头问宝鼎夫人:“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祭坛!”宝鼎夫人肃然道。

“祭坛?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祭坛?”飞龙有些莫明其妙:“我们到祭坛来做什么?”

“做什么?”宝鼎夫人冷笑:“你不是问,就凭你我,如何对付得了列阳?秘密就在祭坛上。”

“什么秘密?”飞龙问。

“紫宸的秘密,不老不死的秘密。”宝鼎夫人缓缓地道:“三十年来,我一直跟踪列阳的踪影,研究他的一举一动。我认识列阳的时候,他还未曾有不老不死之身,甚至他与我结交,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们神农族有神药可以延长人的寿命和减慢衰老。传说月光族的女祭司,有能够与上天沟通的神力,你母亲紫后寒月便是月光族的女祭司。据说当年寒月曾经带着列阳去寻找通天之秘。虽然具体经过无人知晓,但是后来列阳的确成了不老不死之身,据说,就在那个时候,这里就建起了祭坛。然后围绕着这个祭坛为中心,而兴建起了天宫,再将天宫与尘世的通道全部切断,重新建起天梯,成为唯一沟通下界的通道。我想,列阳不老不死的秘密,这个世界上知道的有除了列阳自己以外,便是你母亲寒月了。虽然你母亲后来离开了天宫,如今也不在人世,但是你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既然敢让你回到天宫,必然会有办法保你不死,保你能够对抗列阳!”

飞龙看着宝鼎夫人,这个女人太叫她震惊了:“你认为,这个秘密在祭坛,而我能够解开这个秘密,助你对付列阳?可是——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何干,虽然我与列阳也不见多有感情,可我为何要助你对付我自己的生父?”

宝鼎夫人苦涩地冷笑:“飞龙,你我都没有时间了,要么坐以待毙等着列阳来收拾咱们,要么博一博!我们若是输,便全体输掉性命,列阳便是输,也不过是失去那让他变成疯子的权势富贵,失去那让他变得冷酷绝情的不老不死之身。或许,他还有可能赢得一个正常的人生——”她的眼神中变得炽热而多情:“他还有我!甚至——”她看着飞龙:“你和他之间,还有可能恢复正常的父女之情,你和凤舞也可以幸福地在一起!”

飞龙低低地说:“我倒不在乎跟列阳是否有什么父女之情,反正这十六年来,跟我在一起生活的只有寒月。至于列阳,从一开始,便是他也无心,我也无心罢了。可是,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她抬头看着宝鼎夫人:“我们反正从未见过玉人,跟你也只相处过两个时辰,可是你假装玉人,连凤舞都能够看出不对来,为什么能够骗过列阳呢,难道他就丝毫没有对你起过疑心吗?”

宝鼎夫人嘿嘿一笑:“对于列阳来说,一个拥有宝鼎的头脑和玉人的容貌的女人,想方设法要取宠于他,他自然是乐得享受。至于这个女人的灵魂是宝鼎还是玉人,他才不会在乎呢!”

飞龙只觉得寒心:“你明知道这一切,你居然还这样不惜一切地去爱他,去想办法得到他?”

宝鼎夫人凄然一笑:“飞龙,我不是不知道他有多无情多残忍,也不是不知道自己执着地可怜痴情地可笑。只是,飞龙你还小,你不知道什么叫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又或者你跟列阳寒月一样,这辈子根本只有别人为了你们苦苦相思付出,而不知道那种只能是苦苦追求的无奈,那种情根深种无力自拨的痛苦,已经深入骨髓至死方休。飞龙,列阳是神也好,是魔也好,他能够让成千上万的人为他的一句话而死而死,不管是男是女。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象你母亲一样,能够挣脱他的魔力,而紫后只有一个,其余的人,只能是为他而疯狂,为他一喜一怒而上天堂,而下地狱。”

宝鼎夫人说的时候,她的身形渐渐转淡,渐渐隐去消失,飘飘渺渺隐隐约约中,只听得她的声音仍然传来:“飞龙,我已经在祭坛布下结界,除非祭坛倒塌,或者是列阳亲自出手,就凭你现在的道行,是破不了这个结界的。所以,你就在这里慢慢地找出破解的办法吧,只要你真是紫后的女儿,就一定能够走出来的。”

“喂——你别走——”飞龙大惊,向着宝鼎夫人消失的地方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她急忙转身欲追,却是走到台阶处,便觉得空气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她不得前进。前后左右试了无数次,这才确定,整个祭坛的确已经被宝鼎夫人的结界所控制了,她无法再出得去。

48章最后的紫后

宝鼎夫人说的时候,她的身形渐渐转淡,渐渐隐去消失,飘飘渺渺隐隐约约中,只听得她的声音仍然传来:“飞龙,我已经在祭坛布下结界,除非祭坛倒塌,或者是列阳亲自出手,就凭你现在的道行,是破不了这个结界的。所以,你就在这里慢慢地找出破解的办法吧,只要你真是紫后的女儿,就一定能够走出来的。”

“喂——你别走——”飞龙大惊,向着宝鼎夫人消失的地方扑了过去,却扑了个空。她急忙转身欲追,却是走到台阶处,便觉得空气中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她不得前进。前后左右试了无数次,这才确定,整个祭坛的确已经被宝鼎夫人的结界所控制了,她无法再出得去。

她无力地坐下,搜遍全身,把紫后所能留给她的东西全部找了出来——青烟传讯用掉了,竹哨是用来召唤魔豹用的,气雾球是遇敌用来脱身的…只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那颗凤舞悄悄又塞还给她的记忆珠。

一刻钟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飞龙趴在地上,对着早已经放出来而且已经变回原形的魔豹大眼瞪小眼,有气无力地说:“小黑,我不管了,现在全交给你了!”

魔豹非常习惯性地摇了摇头,头向着祭坛外边探了探,意思说我没办法,你得想办法出去。

飞龙哀叫一声:“又是这样,每到关键时刻小黑你都耍赖。”她已经把身上所有可能的东西全都一一试过,那颗记忆珠更是在每块石头每块砖上都一寸寸地横照竖量过,可是还是毫无动静。

飞龙看着记忆珠,觉得很是奇怪,难道连这珠子也懂得欺软怕硬,怎么凤舞根本不需要努力找就自动显示给他看,而她摆弄得这么辛苦,却是毫无效果。她就差把这珠子辗成粉来研究了,怎么还是什么也没发现呢?

辗成粉?辗成粉?这个怪念头一下子跳进她的脑海中,竟然就象中了魔障一样绕之不去。飞龙看着手中这颗起不了作用的记忆珠,这颗让她白白累了许多时候的记忆珠,只觉得越看越气,越看越想砸。

“不行,这是唯一脱身的机会!”

“这东西根本没有用,不砸了它实在憋气得很!”

这两个念头,在飞龙的脑海中不停地打来打去,闹得她快哭了。她的心情非常地坏,从知道宸帝算计她,到看到凤舞为了她而牺牲她却没有办法救她,再到自己被宝鼎夫人骗,被宝鼎夫人困在祭坛逼她对付宸帝…她越想越不明白,十六年来,她过的是极端单纯的日子,在南越密林里和寒月一起,过得开开心心的。她不明白,寒月为什么要她回天宫来,如果她不回天宫来,那么她就不会认识凤舞,不会害了凤舞,不会遇上宝鼎,更不会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种种的郁闷,让她不禁有些迁怒于手中这颗曾经让她寄于很大希望却始终不曾灵验在她面前的记忆珠的,她越想越气,不禁狠狠地把记忆珠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上一脚道:“没用的东西,就只会骗我——”

她踩第一脚的时候,记忆珠没有动。

踩第二脚的时候,记忆珠还是没有动。

她踩上第三脚的时候,已经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太不懂事,太迁怒了,可是这一脚已经踩上去了,收不回了。

只是这一脚踩上去的时候,忽然变化就来了,她踩下去的时候,脚底刚触到圆圆的记忆珠,忽然之间,一股热气从脚底上传上来——然后,奇迹就出现了。

那颗记忆珠动了起来,慢慢升高,发出炽热的光芒,然后光芒投射到祭坛上唯一那一面墙壁上,墙壁上的人影出现了。

“飞龙——”墙面上慢慢出现了紫后寒月的容颜,她温柔地笑着:“等急了吧!我就知道,只有你才会把记忆珠往地下踩的…”

飞龙目瞪口呆,对魔豹小黑说:“小黑,我妈怎么这么狡猾!早知道我就不会弄得这么累了。”

魔豹呜呜了几声,像是在赞同她的意见。

飞龙虽然这边在说话,却仍是看着那墙面上显出来的记忆。但见紫后的话仍在继续:“飞龙,让你回到天宫,实不是我所愿意的,甚至,我也不希望你有机会看到这两段记忆。因为我希望你能够活得单纯,不想让父母这一代的恩怨,干扰你的快乐。可是我又不想你会在蒙昧无知中受到伤害,却不知道怎么去应付…

“因此,我在给你的护身珠里藏了有两段记忆,这两段记忆,只有在特定的场合才会出现,因为只有你知道了‘为什么’,你才会知道‘怎么做’!这两段记忆,一段藏在听风轩中,一段藏在祭坛中。如你真的被环境变化而最终进入这两个地方,那么,这两段记忆就必须得让你知道了…

“我与列阳结识,相爱,最终走到不得不分手的地步,但是,对于这一段感情,我却从来没有后悔过。飞龙,请你记住,如果你曾经爱过一个人,如果他没有如你所希望的那样,你可以走开,但千万别去后悔和抱怨。曾经爱过,就是一段美丽的记忆,时间让它变了质,但却不能否定它曾经让你喜悦过,感动过。你原谅的并不是他,而是你自己曾经的真情不可否定。

“当年我与列阳深情之时,曾经以为我们的感情可以天长地久,不想我们的爱情,会因容貌消退、寿命无定这些外在的原因而变质,所以我们建了这个祭坛,把上天赐于属于月光族和我的灵力,换得可以让我们两人都能长生不老的法力。只是这份法力从此后只能属于祭坛,我和列阳只是借用,如果离开祭坛太久,将会失去这份法力。可惜,人不能太贪心,那时候我还太年轻,所以妄得之心太重,最终影响了列阳,也影响了我们的感情。什么叫不老之身?天若有情天亦老,想要真正的长生不老,就只能是真正无情的人…

“很多人都在猜测,我为什么要离开天宫,却又为什么要你回到天宫?不,其实真正的理由很简单,我跟列阳在一起,是因为我爱他,我离开列阳,只是因为我已经不爱他了。时间让我们的爱渐渐变质,最终被越来越多的分岐而磨损光了…

“可是我还想说一声,我的女儿,我要谢谢你!离开列阳,并不是一个容易下的决定。正如他自己说过的,没有一个女人可能离开他,而他,也确实有这种魅力,值得这份骄傲。因为你的到来,才使我下定了这个决心。我的女儿,我原本不曾期盼你的到来,我原本是月光族的女祭司,七情六欲,均是淡泊。由于列阳,才激起了我的爱情,让我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而因为你的到来,使我的母性复活,让我成为一个真正的母亲。我不能让我的女儿,生长在天宫这样一个虚构的世界里,生活在一个充满了权欲和阴谋的地方。所以,我决定带着你离开,列阳是肯定会受到伤害,可是我却不能让他知道原因,而且此刻对于他的受伤与否,我竟然已经不太在意了…

“我知道离开天宫,就意味着祭坛给予我的法力会渐渐失效,只是没有想到,时间会这么快,你我竟然只有十六年的母女缘份。但是我还是觉得很满足,我毕竟给了你十六年无忧无虑的生活,这十六年里,我们过得很开心。只是遗憾的是,人不能永远活在无忧无虑中,我们都必须长大,去面对我们真正的命运…

“我活着一天,以我残留的法力,都不会让列阳有机会找到我们。而这十六年来,我想列阳从未有一天不曾放弃过搜寻我的下落。一旦我死后,法力所构建的结界不复存在,列阳会找到你。与其让他找到你,还不如让你主动先去天宫当面见他。这样,列阳肯定会对你的来意、我的安排进行不断的猜疑,在他一天还不明白真相之前,你就会是安全的…

“关于这个祭坛的作用,我已经说过了。但是万物有生必有灭,任何事都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当初在实行转换灵力的时候,以是我和列阳的血为引子,如果要破解,则必须两人同时以血为钥,方能破解。当年我们以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如果没有两人同时滴血,祭坛将永远存在。但是飞龙,你的身上,流着我们两个人的血,所以,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也能破了祭坛…

“至于以后,你应该怎么做,你肯定是想从我这里找到安排。可是很抱歉,我的女儿,对你的以后,我没有安排。我所能做到的,仅仅只是尽我所能,给你十六年快乐的人生而已;而你的父亲,也许将会对你的人生,有他想要的安排。父母虽然生了你,可是你的人生,却注定只能是你自己去面对,去决定。接下来的日子,则是你自己来把握了…

“飞龙,我女儿,永别了!”

随着最后一句话说完,墙面上紫后的容颜越来越淡,渐渐消失,只是她最后那恬淡的微笑,却似乎永远留在了飞龙的心上。

“母亲——”飞龙失声呼唤着紫后,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记忆珠“啪”地一声,在空中忽然碎开,化作一团五彩烟雾,随即越来越淡,最终消散在空气中,了无痕迹。

飞龙紧紧地抱住了魔豹的脖子,喃喃地说:“母亲说,我的人生只能是我自己去面对,去做决定!可是,我应该如何去面对,去作决定呢?小黑,你说说,我应该怎么办?”

魔豹不能作人言,只能呜呜连声,却无法向飞龙传达自己的想法。

欲抬头,云深雾重,茫然不可见。

49章大结局

夜深了。

宸帝静静地立在窗前,沉思。

抬眼望,一轮圆月如镜,挂在深色的天幕中。

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蓦然间闯入心头。

记忆中曾经有个少年,闯入月光族的神山时,那一天也是这么一轮圆月如镜,高挂在天上。月光洒下来,照得神山一片通透,也将他自以为非常隐秘的行踪,照得如同在镜子里一样。

当他狼狈地被困在结界里的时候,忽然看到高高的祭台上,那个白衣的女子坐在上面,双手托着下巴,好奇地看着他。她像是从月光中走出来的精灵,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更明亮,她赤着的双足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在月光下荡来荡去,也在他的心上荡来荡去。

他忘记了自己所有的目的和野心,他天天地往神山跑,被困住一次又一次,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却全都只为了能够多一次机会看到那双像新月般弯弯的笑眼,像月光般皎洁的双足赤着走来走去的样子…

有多久了?久得像是地老天荒,久得像是一个梦、一个幻觉、久得像是前生来世,却不在今生发生的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会回忆起往事来,过去的事,似乎早已经在他心中淡忘,淡忘得像是别人演出的故事,而不是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

宝鼎夫人悄悄地走了进来,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地伏在他的背上,双手温柔地抱住了他:“阳哥,你在想什么?”

宸帝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道:“朕应该叫你宝儿,还是玉儿?”

宝鼎夫人微微一笑,腻声道:“阳哥爱叫什么便叫什么,宝儿和玉儿,有什么不一样呢,不过都是痴心恋着阳哥但求君能偶一回顾的痴情傻丫头罢了!”

宸帝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转身让她拥入怀中,轻吻着她道:“傻丫头,还是你这样的傻丫头好,不会让人太累了!女人要把自己搞得这么复杂干什么呢,只会让男人伤脑筋。”

宝鼎夫人伏在列阳的怀中,嘟哝了一声,宸帝不曾听清,问了一声:“什么?”

宝鼎夫人抬起头来,灿烂一笑:“能够让男人伤脑筋的女人,才是他所在意的女人。只可惜,宝儿这辈子,是做不成这样的女人了。”

“胡说!”宸帝轻骂一声,忽然笑着猛地将宝鼎夫人打横抱起,宝鼎夫人轻呼一声,转而用力抱紧宸帝的脖子,娇笑连连。

芙蓉帐暖,一室旖旎风光。

夜深人静,正缱绻无限,忽然听得室外远处隐隐传来轰隆隆地似山崩地裂般的声音。宸帝只觉得忽然心头一痛,无端地神志有涣散之感,连忙喝道:“来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但听得门外声音杂乱,立刻有一个急促的声音回报道:“禀、禀告帝君,祭坛方向忽然一道白光砰地一声冲天而起,天上忽然传来雷声,请帝君圣裁!”

宸帝大惊,披衣欲起,他的衣角却被人拉住了——

回头一看,宝鼎夫人满脸晕红,眼波间春意无限,媚声道:“阳哥,你此时去又有何用,反正已经是来不及了!”

宸帝惊骇已极,一把用力扼住了宝鼎夫人的咽喉,喝道:“你说什么?”

宝鼎夫人伏在宸帝的手臂上,整个人柔若无骨,声音更是娇腻无比:“阳哥,我一心一意地待你,你可肯分出一成的心来待我?咱们回神农族好不好,回到咱们度过最甜蜜时光的地步去吧。神农族也一样有驻颜长生的药,为了你,我也可以倾尽全族换你欢悦之颜。”

门外守卫忽然听得宸帝的暴喝之声,连忙问道:“帝君,有何吩咐?”

宸帝沉声道:“全部给朕滚开,滚得越远越好,十丈之内若还有人在,朕格杀勿论!”

但听得嘈杂声刹那间全部消失,整个房间里外安静地连根叶子掉下去都能够听得很清淅。宸帝忽然放开宝鼎夫人的手,冷笑道:“你做了什么手脚?有什么意图?你现在可以说出来啦!”

宝鼎夫人斜斜地伏在床上,飞了一个眼波给宸帝,吃吃笑道:“阳哥,我能有多大道行,敢在你面前做手脚。能够跟你斗法的,自然只有你的高贵天后,你的宝贝女儿了。祭坛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你此刻还不知道吗?”她娇慵地转身,仰面朝着宸帝,几缕小衣错乱地散落在她美丽无比的玉体上,更显得诱人无比,她媚声道:“你的不老不死之身,已经破啦!你说,这个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会不会很糟糕呢!”

宸帝脸色铁青,冷笑道:“好、好、好!没想到,朕竟然会栽在你的手上,可是你莫要忘记了,就算朕失去不老不死的法力,可是朕要杀死你,却还是容易得很!”

宝鼎夫人坐了起来,收了媚态诚挚地道:“阳哥,你还不醒悟吗?你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天帝,可是你真的过得快活吗?凤舞说得那些话,你就没有半点醒悟吗?何不扔下这些可厌的人,随我去过快乐的日子。”

宸帝怒喝一声:“贱人!”立刻翻手一掌打了过去,顿时将宝鼎夫人打得飞撞到墙上,落下来时,已经是鲜血狂喷。

宝鼎夫人猝不及防,已经是身受重伤,她眼中露出凄厉之色,厉声道:“好、好,列阳,想不到你如此无情。你便是杀了我,你也一样活不了!”

宸帝忽然只觉得心头巨痛,痛得只能用力扶住桌子才堪堪站住,惊道:“你、你这贱人,你何时在我身上也做了手脚?”

宝鼎夫人冷笑道:“七日之前,我便在你身上下了同命之蛊,只怪你过于自负,自恃不老不死之身,任何蛊毒都对你无效,只不过白白费劲,一个大周天后自然排出体外,所以毫不提防。如今你的护身法术已破,蛊毒已经深入体内,令我与你同命相依。我若死了,你也难活。阳哥啊阳哥,我看你还是随我一起走了吧!”

宸帝脸色震惊、暴怒、杀机、狠毒之意飞速闪过,到宝鼎夫人说完之时,脸上却已经恢复了平静:“宝儿啊宝儿,朕实在看错了你,也实在不应该小看于你。朕以前,只知道会有女人为朕痴迷疯狂,却不知道,真正疯狂的人,其破坏力竟然如此可怕。只是朕却再不是从前的列阳了,你是宝儿也罢,你是玉儿也罢,朕对你都已经毫无情义可言。在朕的眼中,此时的你,不过是跟那些红霞帔一样是个床伴而已。朕这一生从来不曾屈过自己的意志,为了活命而屈从于女人的那个人,也绝对不会是朕。”

宝鼎夫人绝望而震惊,嘶声道:“难道你连你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宸帝冷笑一声:“蛊毒并非绝症,朕留你一命,自有办法慢慢寻出解药来。”说罢,转身便走。

宝鼎夫人绝望已极,拼将一口气用尽全力,扑了上去,扑在宸帝的后背,紧紧抱住了他,忽然间一口温热的鲜血喷在宸帝的后背。

宸帝大怒,一转头却见宝鼎夫人的头已经软软地垂下,却原来她方才竟然已经自绝经脉而死。宸帝忽然只觉得心头巨痛袭来,顿时站立不住,摔在地下。

宸帝心中明白,此必是宝鼎夫人的同命蛊毒已经发作,却见宝鼎夫人的尸身仍是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想到自己瞬时就要毒发而亡,却要同这一个蛇蝎女子相拥而死,不禁作呕。他到底仍存着几分法力,发狠之下,用力一扯,但听得咯咯连声,宝鼎夫人双手的骨骼已断,顿时被他扯离身上。

宸帝此时身上已经毒发,他用尽全力站了起来,一手拖着宝鼎夫人的尸体一手扶墙,挣扎着走到窗边,咬牙使力,将宝鼎夫人的尸体抛出窗去。

他这窗子直通下界,这一抛,顿时将宝鼎夫人的尸体抛落九重云霄,化为霁粉。

他这一用力之后,再也站不住,软软地倚墙瘫倒,心中却是极为明白,宝鼎夫人这一死,只怕自己的性命,也在顷刻之间。

他倚着墙,心痛如绞,细想自己生平,不禁狂笑道:“想不到朕一世纵横,今日竟然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中。哼哼,这天宫这王朝乃是朕一手创建,朕今日若要死去,自然也是要一起带走——”他的眼睛落入密室中,手一抬,密室的门自动打开,露出里面的天镜来。

宸帝拼尽全力,手中一道金光射出,忽然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那面天镜顿时碎裂开来。那天镜上连着天宫各处的子天镜,也是连着天宫下支持着九根盘龙大柱,天镜破碎,那九盘龙大柱也随之倒塌,顿时天崩地裂,天宫响起一连串的塌陷之声。

宸帝长笑一声,吐尽最后一口气,软软地倒下。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忽然变得极轻极轻,飘了起来,飘入一个长长的隧道之中,隧道尽头,但见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坐在台阶,赤着双足在空中荡啊荡地,眼睛笑成两道弯弯的新月,听得她轻脆的笑声在空中飘荡着:“列阳,你好像来迟了哦!”

凤舞关在听风轩的地牢中,闭目躺着,他在倒数着自己在世上的时辰,好像已经没有几个时辰了。他只是想:“飞龙那个小丫头,现在到哪儿了呢?”

忽然间,一阵天塌地陷巨响,连声响起,越来越响,越来越乱,但听得外面嘈杂声阵阵,人群四处奔走,凤舞睁眼站起,顿时呆住了。只见连牢房的四壁,都开始裂开一条条的缝隙,无数碎石簌簌地往下掉。

凤舞大惊,直扑向铁门,狂拍道:“开门,快来人——快开门——”

只是门外之人,都已经逃得不见了,但见碎石越落越多,过得片刻,连大梁都开始断裂,眼见这石室就要倒塌。

凤舞眼睁睁地看着那大梁以极快的速度裂开,就要塌陷,不禁绝望道:“难道我凤舞竟然连死都要死得这么没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