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唇角缓缓扬起,阴沉的声音随着夜风散向四周,“你们既然看见了面具下的脸,就去问候阎王爷吧。”

二当家怒骂声还没出,只看见银光一闪,原本俊朗的面容已经被一张银质面具遮住,只能看见唇角的笑还若有若无的挂着。

他感觉自己的心砰地一声从高空落下摔得粉碎,全身每一个部分都惊恐的颤抖起来,想要说什么,嘴唇却止不住的哆嗦,吐不出一个音节。

四野俱静,只有越来越急的呼吸声,透着不安与恐惧。直到面具下那笑消失,露出不耐,二当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逼自己冷静下来,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是银虎公子…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二当家滚下马,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其余山贼也纷纷滚地。

“小的…小的眼瞎得罪了银虎公子,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这一次!小的愿为公子做牛做马,上大山下火海任凭差遣!”

乔昀没有回答他,得意的看着苏妄,意思不言而喻。看见了吧,你苏妄的名声远远比不上老子,今后还是少在老子面前逞威。

她拍了拍苏妄的肩,转头看着不断磕头的二当家,眼里透着阴冷,散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残暴。

“就凭你,还想给老子做牛做马。”

话落,腰间破云铮铮作响,带着她狂暴的杀意呼啸而出,在众人绝望的眼神中瞬间逼近,手起刀落,一刀便收一颗人头。

那样不留一丝生机的狠毒的手段,就连苏妄都为之心惊。

鲜血四溅,尸体成堆,人头滚动,四溢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她收刀,回过头来,银质面具染上殷红的血,恰恰滴落在唇角。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出满足的叹息。那一刻,苏妄似乎看见了来自地狱的修罗,食人肉,喝人血,灭人性。

他想他有些明白,为何江湖上那么多人怨恨银虎,却从来不敢与她作对。在他人眼里,凶残好杀的她不是人,是野兽。

“苏城主,老子帮你杀了人,你拿什么报答?”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张狂,苏妄收回神思,目光复杂。只以为面对她时是自己在忍让,对她算是仁至义尽。原来,她也是一样。

他沉着脸走近,摸出一方干净的锦帕来,塞到她手上。

“把血擦干净了。他们虽然该死,但你大可不必用如此凶残的手法。杀虐太重,心智必受到影响,你那血腥好杀的性子该压一压了。杀人不是享受,我不希望今后江湖上出现一个没有人性的杀人魔。”

她扬了扬手中的锦帕没答话,三两下抹了血迹,瞟见锦帕一角绣着娟秀的“凝”字,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随手将帕子扔在了地上,再次不经意踩了一脚。

苏妄说的没错,她的体内的确有着好杀的因子,看着刀入人体鲜血四溅,她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感。那是她曾经在无数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环境下染上的毒。深入骨髓,早已戒不掉。

如若不是那个人,日复一日的在她耳边苦口婆心谆谆教诲啰嗦聒噪,告诫她不可嗜血,还好死不死的拉着她在深山老林住了好长一段时间,日日抚琴作画,养鸡喂鸭,美其名曰修养身心,她或

许已经成为苏妄口中的杀人魔了。

看见她没答话一副没听进去的模样,苏妄咬着牙威胁,“到时,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苏城主,别老说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啊,身为男人,还要懂得享受,知道不?”

她作出嗤之以鼻的样子,随即扛着破云大摇大摆的往黑风寨山头走去,一边走一边哼着莫名的小曲,气的苏妄鼻子冒烟,却不得不跟上。

大概是有山贼监视着山下的情景,看见所有人死于非命,跑回来通风报信,此时整个黑风寨一个人影都没有,空荡荡的很是冷清。

苏妄看着她轻车熟路的东转西拐,最后来到后山一处隐蔽极好的密室前,挥着破云几下轰开了门,腰一低钻了进去。

穿过火把微弱的通道,待看见主室满地黄金时,苏妄有种被算计的感觉。还奇怪她怎么在芍药失踪的情况下有闲心和山贼对上,原来打得是这贼窝金库的主意。

她蹲在黄金珍宝前翻捡了一番,挑了几只上好的首饰,苏妄冷眼站在一旁,听她兴奋道:“早就听闻黑风寨有两宝,奇刀龙啸和天蚕宝甲,老子早就眼馋了。”

苏妄看着她找来找去,却依旧不见两宝,踱着步子左右探查了一番,不想一脚踩着了机关,脚下一空掉了下去。

好在他反应迅速,听见破风声而来踏着高壁闪躲,平稳落在了地面。听见乔昀在上面大喊他的名字,隐隐透着着急。

他不慌不忙打量了四周一番,瞧见不远处案几上放着的短刀和银色护甲,唇角掠起笑来。

乔昀从密室跑出来的时候,恰恰看见苏妄从另一边钻出来,见他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要是苏妄死在这里面,天下城的账可得全部算在她和乔家堡头上。

“你没事?”

“没事,小小机关,还奈何不了我。你找到宝贝了吗?”苏妄装作关心的样子,果见她失望的摇头,眼里闪过笑意。

“那走吧,还要找芍药他们。”

果然一提芍药,她立即收回了心思,也没多想便跟着苏妄下山了。

1616:神秘黑衣女

天风和青雀义愤填膺,目光不善的看着对面坐着的邪魅男子。见他夹起一片鱼片亲密的放在了自家夫人碗里,语气亲昵。

“乔姑娘,你身子尚未好,多吃些鱼肉好。”

芍药不知是羞涩还是不想搭理他,沉默的低头吃着碗里的饭菜。青雀啪嗒将筷子搁在桌面,气冲冲道:“我家夫人染了风寒,要吃清淡的饭菜!”

男子眼角一挑,唇角掠着丝魅惑却令人深感阴沉的笑,“鱼肉清淡,正是适合染病的人吃。只吃些青菜,怕是会更虚弱。”

两人眼中喷火,心里祈祷着城主啊你赶紧来吧,有个不知死活的混蛋在勾搭夫人啊。眼前的男子在他们被河水冲到下游的时候出现,施展着精绝的轻功将他们救了起来。

本以为是遇上了侠士,不想原来是个心藏不轨的登徒子。在见着自家夫人的美貌后,便大加赞叹说自己遇上了天仙,随即一路相随,毫不隐藏自己对她的好感。

尽管天风和青雀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这是自家的夫人,是嫁了人的,是有夫君的!可是登徒子明显丝毫不放在心上,反倒越来越关心她,细心体贴呵护备至。

加上他那张出众的脸,再比较一下苏妄对乔昀的恶劣态度,青雀非常担心夫人会被这个人拐跑了。

不过好在夫人对他的举动并未作出回应,依旧是淡淡的样子,像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不冷不热,丝毫没有逾矩行为。

而当事人芍药的心思,别人自然猜不到。

她吃完碗里的饭菜,觉得这几日的沉默该够了,抬眼对着一旁的男子莞尔一笑,“多谢古公子关

心。”

这一笑,当真是百媚生千娇绕,就连青雀都挪不开视线,心里嚷着完了完了,夫人的壁垒被这个古青阳攻破了。瞧那笑容,多温柔啊。

古青阳眼里闪过一抹光彩,语气轻柔的回答,“你好,我就好。”

天风一口茶喷了出来,青雀白眼直翻,花鬓低着头掩嘴轻笑,唯有芍药一人依旧淡定的看着古青阳。

“古公子也知道,我此次出行是要同夫君一道回乔家堡省亲。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公子愿意,等夫君到来后,可以和我们一起结伴而行,家父必有重谢。”

“英雄救美,哪里需要酬谢。”古青阳扬唇一笑,目光灼灼,“乔姑娘若能安康,便是对在下最大的酬谢。”

这个家伙是掉蜜缸里了吗?这么会说甜言蜜语!

青雀恶狠狠地瞪着他,又不解的看了芍药一眼,不明白她为何会主动邀请他去乔家堡。难道还没看出他的龌龊心思吗?

芍药饮了一口杯中茶,笑笑没答话。

青雀不想他们再继续这个话题,假装问天风道:“不知道城主他们怎么样了。”

“应该快找来了吧,我沿途留下了记号。”

等城主来了,一定要把这件事添油加醋的告诉他,虽然城主不喜欢夫人,但一定不能容忍有人想给自己戴绿帽子。到时候,让城主把这个登徒子往死里打!让他一张脸比花儿笑的还灿烂,让他

还对着夫人笑!

与此同时,苏妄和乔昀也正是快到宜城,循着天风留下的记号一路寻过去,心里也放心不少,至少知道他们都安然无恙。

乔昀对那只有天下城的人才明白的记号很是感兴趣,研究了一路也没看出什么来,缠着苏妄将其中的意思告诉她,换来一个白眼。

“我天下城的记号,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嘁了一声,骂了句小气,又无赖的缠上来,“要是你哪天不见了,我就可以来找你啊。老子还不是为了你着想。”

苏妄冷笑两声,挑眼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我看你是想用这记号来捉弄天下城的侍卫吧,胡乱留记号,在暗处看着他们东走西跑,抓耳挠腮,一定觉得很有趣。”

“…被你发现了。”

正说着话,一丝血腥味随风而来飘在两人鼻尖,乔昀对这味道最是熟悉,眼里闪过一抹嗜血的光亮。

苏妄突然伸手拽了她一下,语气冷寂,“收敛点。别闻见血就兴奋”。她一愣,微挑起唇角,没说话。

两人依旧保持着不快不慢的步伐朝前走去,果然没走几步,路旁高高的灌丛中跌跌撞撞冲出一个人来。

一袭紧身黑衣包裹着窈窕曲线,有着引火的妖媚,青丝紧紧束在脑后,只有几缕长发垂在脸颊旁,干练而魅惑。

女子手握长剑,银白的剑身还有滴滴鲜血滴落,她捂着自己的腰间,黑色要深一些。艰难仰头看着来人,一双狐狸眼闪着冷光。

“杀手?”乔昀眼神火热的看着她,正要迈步,却被苏妄一把抓住。

“别多管闲事。”

她甩开他的手,置若罔闻走进,在女子面前站定,抄手看着她,“男人我自然就不管了。不过是个女人嘛,还是个貌美的女人,当然不能不管了。”

正待她伸手,女子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因为动作太大似乎牵扯到伤口,面容一阵狰狞,却咬着唇忍下来没哼一声。回头看了看身后,一掌推开乔昀踉踉跄跄的又要逃。

然追兵已至,破空而来,无数把长刀对着她的后背袭来,女子闪身避开,却倒在了苏妄脚下,眼见着刀剑便要砍在自己身上,苏妄终于出手,俯身抓住她的胳膊避开了这一杀招。

“小子!别碍事!”

为首的黑衣人对着苏妄怒吼一声,却见他抱臂站在一旁,丝毫没有再出手的意思。

“走远点再杀,血脏了衣袍难得洗。”

女子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冰冷的眸子漠然看了他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剑,毫不畏惧的看着这群黑衣人。

乔昀被忽略的好一阵,不爽的喊出声,“喂,你们当老子不存在啊。”

她骂骂咧咧的走近,不顾女子想要闪躲的神色,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护在身后,唇角的笑含着挑衅。

“小子!你多管闲事!”

她哼了一声,“老子就是见不得你们辣手摧花。”

黑衣人面色扭曲,但却也知道眼前的人不好对付,不敢轻举妄动,只对着她身后的女子怒喝道:

“九月,你违背杀楼命令,当受万蚁噬骨之刑!楼主慈悲,赐你自刎,留你全尸,你却不知恩图报,还妄图逃脱,今日你若弃剑投降,我仍谨遵楼主命令,让你安稳死!”

九月依旧面无表情,吐了口血水,眼神愈发冷,“多话!”

“杀楼?你们是北塞杀楼的人?”乔昀一听,顿时兴奋,“听说杀楼是北塞最大的杀手组织,老子早就想去领教领教,一直没时间,今日倒是碰上了。”

她舔了舔唇,将九月朝后推了推,扬手破云已握手中,“今日就让我来试试,这杀楼有几分本事!”

看着面具下那双透着阴森杀意的眼睛,黑衣人居然下意识后退一步,心里莫名生出惊悸。此时,他身后的另一人突然迟疑开口。

“队长,属下曾到中原执行任务,听闻中原有一混世魔王,江湖人人谈之色变,无人敢与之对抗,名银虎公子。识认标志便是脸上带着银质面具,上绘下山猛虎…”

下属的声音响彻耳际,黑衣队长目光闪烁看着乔昀,觉得那面具怎么越看越像他形容的那番呢。

“不错,有眼光,老子不才,正是你口中那个混世魔王银虎。”

她“友善”的抱手,黑衣人却面色□,急急后退几步,脑海里都浮现曾经听闻她的传言。听说是杀人不眨眼,心如魔性若兽,杀楼与他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今日大概不但不能取了叛徒的命,还可能把自己的命赔上,这中原怎么就这么坑爹呢。黑衣队长生了退意,趁乔昀尚未动手,对着九月冷声开口。

“杀楼培养你这么多年,你却为了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苏妄背叛楼主,九月,你愧对杀楼上下!”

说完身形一闪便急急离开,生怕身后那魔王赶上来。

而在黑衣队长说完这句话,苏妄和乔昀均是面露疑虑,齐刷刷看向捂着伤口沉默不语的九月。乔昀朝着苏妄哼笑,收起破云。

“你惹得桃花?”

“我不认识她。”

苏妄皱眉,走近九月,目光探究,“你为了我,背叛杀楼?你认识我?”

原本面瘫的九月猛地抬头怔怔看着他,嘴唇张张合合好几下,才从喉咙间滚出一个痛苦的音节。

“你,苏妄?”

然后她晕倒在地,眼角划出泪来,原先那样无孔可入的冷漠顷刻崩塌,此时的九月,只是个软弱的女子,因找到自己甘愿为之付出性命的人,委屈却欣喜。

乔昀眼疾手快的接住她,将昏迷的九月抱在怀里,细细研究了一番,瞧着愣神的苏妄,“你们互

不认识,她却能为你背叛杀楼。”

然后她无比认真的问,“苏妄,这难道是你闺女?”

原先的沉重感瞬间消失,苏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咬牙切齿。

“你闺女!”

她哼笑,嘘了一声,“老子可没本事给女人留种。”

苏妄:“…”

好想掐死她!!!

1717:追杀的真相

九月睁开眼,腹部火辣辣的痛,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头顶是雕镂的床顶。不顾伤口一跟头翻坐起来,发现身上已经换了青色的衣裙。

“让丫鬟给你换的。”

她顺声望去,戴着面具的男子倚在门框上,正提着壶酒自酌,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喂,我问你,你跟苏妄什么关系?”

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兴趣,朝她走过来。九月不知道,原来中原的男子如此八卦。她垂着眸,沉默不语。

“好歹老子救了你,怎么也得道声谢吧。“她凑近,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眯眼笑,“大爷我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九月神色漠然打开她的手,低头按着自己的伤口,无论她在旁边说什么都一言不发。直到苏妄前来,她抬起头,面瘫一样的脸终于缓缓绽出一个笑来。那一笑,如同春回大地,冰雪融化,寒冬退去,有着隐隐的辛酸委屈,更多的是如今的满足欣喜。

乔昀抄手站在一旁,看苏妄询问她的身体,她也只是点头或摇头,那双眼睛定定落在他脸上,好像少看一秒都会折寿。

不会真是他闺女吧?那自己岂不是多了个便宜闺女。

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乔昀脸色瞬间变得古怪,两三步凑近,一巴掌掀开苏妄,冲着九月问:

“你又不是哑巴,给老子说话!苏妄是不是你爹?”

屋内另外两个人顿时石化了。

苏妄牙咬的咯咯作响,扑过去把她拖到一边,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只剧烈的喘着气,显然被气得不轻。她白了他一眼,嘀咕,“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个私生女就有呗,老子又不会虐待她。”

然后她贼眉鼠眼的凑上来,“要不把你闺女许配给我怎么样?攀个亲家,亲上加亲…”

话没说完,被苏妄拽着领子拖出去了,咆哮,“给老子滚运点!”

楼下,天风眼皮抖上两抖,青雀叹气,“银虎公子又惹着城主了。”

将手中剥了皮的橘子递到芍药面前,古青阳不经意瞟了一眼楼上,“怎么,银虎公子经常惹苏城主生气?”

天风正要说话,青雀一把按住他,气鼓鼓道:“才没有!银虎公子和我家城主关系可好了!两人还同床共枕,执手相谈!若是我家城主受了什么委屈,银虎公子一定会帮他狠狠折磨那个人!”

说完,狠狠剜了古青阳一眼。意思是,你就等着银虎公子收拾你吧。

“哦…”古青阳语气拖得老长,神色暧昧,“同床共枕,执手相谈,两个大男人。”

青雀哭着跑了。

古青阳轻轻一笑,语气不甚在意,却别有寓意,“苏城主昨晚抱回来的那位姑娘该是醒来了。见那样子,苏城主似乎很是担心呢。”

他转眼看着正静静吃着橘子的芍药,认真问,“苏城主身手极好,抱着人应该很舒适吧,乔姑娘?”

她不紧不慢的吃完橘子,抬起头对他淡淡一笑,“我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