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院内站着的两人丝毫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一个似笑非笑,一个冷若寒冰,眼神交汇间,噼里啪啦火光闪烁。那是彼此仇恨的怒火。

身后响起含笑的声音,“你们这是上哪快活过了?”

风情万中的男子如同一只火红的狐狸,迈着优雅的步子从门口踱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神情飘逸的中年人,一看就是那种隐居山林清心寡欲的高人。

九月冷冷看了陆彦谁一眼,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屋,摔门的声音证明了她内心的严重不满。乔洛川好整以暇的拂去掉在下巴处的水珠,嗓音温雅,“下河捉了会儿鱼,见笑了。”又温文尔雅的看了他身后的高人一眼,礼貌道:“恕在下眼拙。这位可是神医广衍?”

高人颔首,一派清风俊逸的模样,“久闻乔公子文雅之名。在下广衍。”

江湖上有鬼医之说,便自然有神医。就像世界上无论什么事情都有对立的两方,就比如火与水,天与地,好与坏,男与女,光明与黑暗。正是因为有对立一方,才会衍生那么多对立的派别,鬼医与神医便是其中之一。

凡是鬼医救的人,神医就要去给人家下个毒。凡是鬼医害的人,神医就一定会把那个人救活了,反之亦然。也不知道这些高人心里都是些什么想法,或许觉得这样做可以突出自己医术的高超,由此让更多的人来找自己医治,好赚取更多的医药费,但其实他们救人都不收医药费,这着实让人很费解。江湖人往往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是万万不会找着两人医治的。本来还有口气,被其中一人治好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感叹世界的美好,就被另外一个人弄死了。这真是一件不划算

的事。

不过饶是如此,鬼医和神医的医术却是江湖上公认顶尖的。有些人已经被其他大夫下了死亡书,但只要被鬼医或者神医瞧上一瞧,过段时间就会生龙活虎了。只是生龙活虎不久,便含恨而终了。

就像曾经有一个人,中了南疆的蛊毒,本以为肯定活不成了,没想到被鬼医发现了,接到隐居的地方治疗了足足半年,终于恢复如初。那人想着,只要不告诉别人自己是被鬼医治好的,肯定不会被神医寻麻烦。没想到下山没一天时间,就看见鬼医四处招贴广告,张牙舞爪的炫耀,喂,那个叫神医的,有个人中了蛊毒被我治好了呀,你有本事把他再弄死啊。我给他吃了很多灵丹妙药,你用毒千万要用最厉害的哟,否则毒不死哟。

结果那人没被神医毒死,在看见这些广告之后就吐血而亡了。鬼医也成了江湖上第一个把人救活了又把人气死了的大夫。

但无论两人斗的如何凶,对彼此收的徒弟却是从不下手。所以庄小蜀这些年还好生生的活着,不过估计等两人仙逝了,各自留下的徒弟又要开始新一番的斗智斗勇了。

庄小蜀以前就一直抱怨,凭什么都是救人害人,自己师傅就叫鬼医,别人却叫神医。神这个字一看就很有厉害很高深很正直。

鬼医告诉他,因为神医那个家伙每次出现都一副飘渺俊逸的模样,特别的能装。

后来庄小蜀得出一个真理,长相决定待遇。

乔洛川凑过去,笑眯眯的看着广衍,“神医兄,你那里有没有什么药可以帮我把湿衣服烘烘干?”

神医回以一笑,“衣服我没有办法,不过倒是可以帮你把身子烘干。”

“哦?”

“春、药。”

□焚身大概说的就是这个理。

乔洛川笑着打了个哈哈,“神医兄就是爱开玩笑。话说神医兄来此可是有事?”

陆彦谁抢答道:“阿银被毒哑了,我请神医兄来瞧瞧。”

能够请得动神医,又不怕被鬼医弄死,看来毒哑乔昀的人就是鬼医了。乔洛川想到庄小蜀,也没表现出多大的惊讶,随着两人走了进去。

诊断一番后,神医说这是鬼医新研制出来的毒药,功效是让人失语一年,因为香味在夜晚特别弄,所以取名夜来香。听说是前几天刚研制出来的,还羡慕的看着乔昀说,你有幸成为鬼医新药试药之人,真是几生修来的福分。

修你妹的福分啊!

不过神医之名也不是白叫的,虽然这毒一年之后就自动解除了,但是他怎么会给鬼医那个机会。鼓捣了好半天鼓捣出一张药方,配齐后研制成粉末,每日日落时分服上一口,十日后便能说话了。

写好药方的时候苏妄刚好进屋来,乍一看见屋内这么多人,也没半分惊诧,从容不迫的接过药方,道了声谢,便出门亲自配药去了。神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限忧愁的叹了声气,低声感叹着,好好的一个佳公子,怎么就被别人染指了。

这话说得,好像他对苏妄有着无限非分之想一样。惹得苏妄脚步一僵,下一刻忙不迭的加快脚步跑了。神医的眼神似乎变得有些幽怨。

等苏妄配完了药回来时,神医已经离开了,看着乔昀掌风凌厉的将药材拍成了灰灰,心里忍不住打了个颤。真是凶残啊…

出门便看见乔洛川倚在九月房屋的窗口处,声音慵懒,“九月姑娘呀,本公子着实不是故意摸你屁股的,这不是眼见着淫贼调戏你一时心急为了救你所致嘛。你看你都把我踢进水潭了,心头火也该消了吧。”

屋内一阵沉默,片刻传来九月冰冻似的语音,带着丝咬牙切齿,“你把我也一同扯进水潭了!!还把我在水潭里按了一整夜!”

他却别有寓意的笑了两声,含着不明的暧昧,“那你是想在水潭里呆一夜呢,还是更想被我趁火打劫清白尽失呢。”

屋内瞬间没了声音。

苏妄原本向前的脚步一顿改了方向,朝乔洛川走过去,沉声,“怎么回事?”

他一撩墨发,“哦,也没什么,就是魔风流看上了九月姑娘,给她下了春、药,我帮她解决焚焚□而已。”

魔风流,正是江湖上人称老淫棍的大淫贼,年轻时祸害过不少女子,没想到现在老了心思还那么

活跃,只是不知道他此次也来了流云山庄,还妄图把主意打到九月身上。

还多亏了乔洛川在,否则苏妄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九月了。不过乔洛川还真算是个君子,这种情况下居然把人在水里按了一夜。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一推而就的扑到吗?所谓世事难料,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听陆彦谁说,鬼医和庄小蜀也来了山庄,但是并未上山,只遣人通报了一声,便在山脚的溪岸别院住下。乔昀想,她大概是不想看见自己,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自己。眼前是你的仇人,你往前一步就能杀了他,却你动不了,只能后退。那样的矛盾。

苏妄他们依旧每天商议对策,凝重严密的样子,有一次还把乔昀叫上,让她在屋顶上守着,十里之内蚊子都不准放进来一只。

那一次只有苏妄乔洛川以及陆彦谁三人在场,三大家的核心人物不知道密谋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神色都不算轻松。尽管乔昀本来可以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却一丝精神力也没往下探。有些东西,她不愿意知道。自己天生不是军师,只是个合格的前锋。

终于,经过全江湖多日来的探查,陆庄主失踪一事有了线索,相干人等越发忙碌起来,以三大家三公子为代表,不知道一天聚在一起合谋了什么阴谋诡计。而此时,飞书楼的成员却送来了一封加急信,是天影亲手交到了乔昀手上。

那一夜,她神色凝重的看完那封信,趁着如豆灯光将它点燃烧尽,又留了一封书信简谈有事先行,便连夜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3333:谜团与阴谋

那封书信平稳的躺在苏妄手心。孤光渐明,他端坐在木椅上,面容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被烛火照的昏暗模糊,但总的来说,那张脸盛满了晦涩,就如同他此时的心境。

银虎果然还是那个银虎,不会因任何人有所改变,包括他也一样。走的时候觉得没有必要跟谁辞行,一张四字书信便将所有人打发了。他以为经过这些日子,他终归是不同的,但其实现在看来,他没什么不同,也就是芸芸众生中的路人甲一枚。和别人唯一的不同,是他以为自己是不同的,而别人则很有自知之明。想要在她心中占有举重轻重的地位,现在才发现那是多么异想天开的想法。

烛台旁边还有落下的灰烬,想来她便是在这个位置烧了那封神秘未知的信。苏妄两指挑起信纸,缓缓移到烛光上方,纸面扭扭曲曲的字迹越发明显,手腕僵了一下,终归没把它扔下去,平平整整的叠好,放进了怀里,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时间流走,烛火变得晦暗,终于轻轻一跳熄灭下来,只有房外的花灯亮着,映出屋内憧憧人影,他哗的起身走到床边躺下。

“走了就走了吧。”

漫不经心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淡然,不知是在说给谁听,他闭上眼,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经过多日来的探查,失踪的陆庄主的下落,也终于浮出水面。苏妄和乔洛川坐在陆彦谁两旁,听下面某一世家的家主道:“此消息绝对属实,陆庄主的确是被虎头山的山贼所劫持。打斗痕迹发生在虎头山占领的峡谷中,其他山头是不敢染指的。而山壁上明显有山庄暗士使用的专用长戟的划痕。并且我们截差了虎头山最近交接的货物,其中有陆庄主随身携带的绿玉扳指,一切证据都指向虎头山,定然无错。”

陆彦谁此时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拧着眉面露怒色。而苏妄和乔洛川则是一副沉思的模样,显然是在思考着消息的真假到底有几分。

“虎头山虽是山贼中最猖獗的一支,但料他们也没有劫持流云山庄庄主的胆子。”

有人出声质疑,世家家主却冷笑,“就是因为太猖獗,所以谁也不放在眼里。此时物证人证俱在,岂有辨别之理。”

此时天平的一端已经倾向肯定派,认为此次失踪事件必然是虎头山所为,坚决要求攻山救人,端平山贼窝。苏妄和乔洛川将这前前后后的消息连起来思考了一遍,也逐渐肯定这事和虎头山有关系,但谁都没有表态,只看向陆彦谁,等着他的决断,毕竟这是他家的事,还全靠他做主。

果见他收起轻叩椅柄的手指,端坐起身子,沉声,“让监视虎头山的组织继续埋伏,不能放走任何人。聚集在山庄内的世家门派,分别调遣成员,明日,便同我一起前往虎头山,会会这群号称山贼第一的强盗。”

三大家在江湖上本来就处于领头地位,多年来其他世家也是马首是瞻,此时这番稍带命令的话语说出来其他人也没觉得什么不对,纷纷应答,只有少数几名隐藏在人群中的人,偶尔闪过不甘的光芒。

其他人渐渐退出议事厅,整个屋子又只剩下三人。苏妄用精神力探查了四周一番,确定无外人偷听,神色凝重的朝两人点了点头。乔洛川撑着脑袋,嗡嗡道:“要是阿昀在就好了,我们谈话多轻松啊,也不用防这防那的。”

“她这会儿说不定正在哪家青楼里风流快活呢。”陆彦谁笑着接过话,瞟了一眼苏妄,果然见他脸色一黑,不过转而又恢复正常,快的几乎察觉不了。

“说正事。”他沉声打断两人的对话,也不知道是真的想谈正事还是实在不想听关于乔昀的风流事迹,“此事我总觉得不会如此简单,区区山贼,就是再猖獗,也绝不可能将主意打到三大家的

头上。”

“这是自然,但若是他们不仅仅是山贼的话,就说不准了。”

乔洛川话一出口,果然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如此简单的道理,三个人精似的人早就想到了,只是如今说出来,还是感到沉重。

“二十年之期又快到了,上一次他们在蒙山设下埋伏,被我们挫败之后飞速逃离,这一次绝对会比上一次更加严密狠毒。毕竟,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一个二十年。上一次,他们从外部下手却失败,所以这一次,我猜,他们是打算从内部着手,一点点分崩离析三大家,再以武力威胁,我爹的失踪,就是他们的第一步。也或许,他们的第一步早就迈出,我们却还不知道。”

陆彦谁分析一番,眼中光芒闪烁,看向乔洛川,“这些年你们乔家堡一直负责查出他们的身份,可有什么线索。”

毫无意外的收到乔洛川的苦笑,“还是古家,杀楼,极寒谷这三个组织最有可能,现在又加上了一个夜魔,四个组织,谁都有嫌疑。”顿了一下,眼中苦涩更盛,“也或许,这四个组织原本就是一体,由某一方领导着…”

这是最坏的打算,这四个组织无论单独拿出谁来在江湖上都是难以敌对的力量,更别说联合在一起,将是怎样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还不算暗地里不为他们所知的组织。

“前景堪忧啊…”陆彦谁叹了声气,“比起二十年前,父辈面对这件事时,我们此时的压力比他们大了太多,这二十年,他们的力量也不知壮大了多少。”

这句话更加深了心中的担忧,但三人都不是容易认输的人,并没有产生气馁,反而斗志越来越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相信拔不掉这颗毒牙。”苏妄语气淡然,眼里却闪动着坚决,冷哼一声,“以前我们都是坚守,此次,便要进攻!只有将他们全部拔出,才是真正的安全之策,否则,终有一天会出问题。”

这样的豪言壮志,瞬间激起了这些年轻一代天才的热血斗志,乔洛川和陆彦谁纷纷点头,眼里是一往无前的坚决。

“此次虎头山之行是必须的,如果可能的话,可以顺着这条线摸下去,找出幕后的操控着,若是不能,便将整个虎头山一举剿灭吧,留着也是个祸害,这件事和他们脱不了关系。”苏妄看了陆彦谁一眼,顿了一下,“但是,陆庄主可能已经…”

陆彦谁面上露出一个苦笑,一闪即逝,摆了摆手,“在得知爹失踪的消息时,我已经猜到了这个可能。知道这是他们明面上开始行动的信号,也没抱着一定要将爹活着救出来的想法。只是,我不希望他老人家奔波这么多年,却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一定要将他的尸体带回来,安葬在陆家祖坟,才对得起他对我的抚养,对这天下的付出。”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暗中坚定了一定要拔出毒瘤的决心。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所有的成员都已经整装待发,之后便按着各自家主的安排,陆陆续续离开山庄,分别从不同的方向离开,然而目的地却殊途同归,指向那虎头山。

苏妄一袭白衣站在紫藤花树下,发尖有被露水浸湿的痕迹,顺着白衣染出逶迤的曲线,紫花飞落肩头,被他轻指挑去,回头看了一眼中间紧闭的房门,他转身大步离开。

三大家自然是一同上路,三名绝色倾城的男子,三匹矫健温顺的黑马,身后是肃杀整严的侍卫,朝着虎头山方向奔驰而去。一袭黑裙的九月跟在侍卫中间,是苏妄给她安排的最佳位置,若是受

到埋伏,她是最容易逃出生天的人。

她看着前方端坐马背的高挑身影,微抿起淡色的唇,下一刻,缓缓移到了另一个背影上。仿佛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主人竟回过身来,眼神不差分毫的落在她脸上,随即扬起一抹璀璨的笑,比初夏的晨光还要耀眼,比流拂的白云还要温润。

她低下头去,掩去眼里的复杂神光,没有人看见。

“乔兄,不要和美人眉来眼去了,上路了。”

陆彦谁戏谑的声音传来,下一刻,已经挥动手中的马鞭,狠狠落在了乔洛川骑得黑马的屁股上,一声嘶鸣,马儿撒蹄子跑开,乔洛川措不及手,差点被摔下马去,眼疾手快的抓住了缰绳才稳住身形,回头狠狠剜了陆彦谁一眼,但见后面还跟着几个世家的公子小姐,也不好辱没了自己温雅之名,只能生生忍下了骂娘的冲动,看着他吃瘪的模样,陆彦谁一阵大笑,在这样蛊惑人心的笑声中,队伍终于出发,朝着虎头山前进。

只是不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又是什么样的敌人。

3434:山贼生变故

虎头山所在之地是东部那片绵延起伏的山峦中资源最是丰富的一座山。以前山贼盛行的时候,大家都争相抢占。听说山上蕴含了不少金玉之石,百年老树,千年灵芝,珍惜的飞禽走兽,还有纯天然的从山涧流下汇成的涓涓细流。一处上好的生态保护区域。

自从东部的山贼先被银虎烧了几家,后被夜魔全部灭了之后,很是安宁了一段日子。但没过多久,一群山贼来到此处,占山为王,占的恰恰就是最佳的山头,开始了一家独大的日子。起先江湖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他们是如何被连根拔出的,可等啊等啊,等的花儿都谢了,也没见谁来找麻烦,于是便也任由他去了。

苏妄一行快马加鞭,行至山脚的时候只用了四五天的时间。放眼望去,是漫山遍野的野蔷薇,红的招摇,红的明艳。随着挺拔的山头,蔷薇丛渐渐消失,取而代之浓郁的深绿。这座山头,最先便是叫做蔷薇山的。可是这个名字太小气太小清新了,一点都不适合山贼威猛的形象,于是更名为虎头山。

此时这座美丽幽静的山头,却四处蕴含着危机。早先赶来的人已经找好了藏身的据点,几乎成环形将这山围了起来。山贼除了坚守,不能从任何一个方向逃走。听之前的人说,山贼在山下的哨点已经全部撤回,肯定已经发现了他们。这群山贼倒也沉得住气,被围了这么多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山庄的侍卫提前扎了营地,正对着山头,视线所经之处皆是明艳的蔷薇在风中摇曳,这一片花海蔓延至他们脚下,他们站在其中,像是从花海里衍生而出。

能主事的人都聚集在一起,以三大家为首,商议围攻之法。日升月落,清晨的蔷薇丛沾惹着晶莹的水珠,他们便踏着这簇簇花丛,开始了攻山。

不出所料,山贼果然已经做好了防备,一路行来,山间路上陷阱比比皆是,虽然他们已有万全之策,却仍然损失了不少人马。

不过终究是一群草莽之徒,如何敌得过传承已久的武林世家,更别说还有天下第一狐狸之称的陆彦谁出谋划策,落霞纷飞之时,隐在郁郁高竹青木中的山寨之门便近在眼前。

此次攻山本就没有打算和谈,陆彦谁未有丝毫停留,下令直攻寨门,一时间,兵戈碰撞,杀气四溢。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凶恶的山贼节节败退,武林人很快攻破寨门,苏妄几人一马当先,将虎头山彻底拿下。

此时所有山贼都已经俯首,按照之前的安排,一队人马搜查山寨,一队人马占领要点,其余人跟着苏妄等人,审查山贼。

为首的是一个高壮凶猛的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一双小眼睛闪着凶残的精光,愤愤不平的瞪着苏妄,看那模样恨不得扑上来将他一口口咬死。

“苏城主,陆公子,此人便是虎头山的二当家。”

有人在旁边提醒,两人颔首,乔洛川已经率先几步走近,一把扯住二当家的胡子,明明是笑着的温雅模样,却让人看着心寒。

“陆庄主在哪里?”

二当家一阵吃痛,依旧恶狠狠瞪着他不吭声,乔洛川加重力道,声音温和,“再瞪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再把你的胡子一根根拔了。”说话的语气,和人花前月下谈论琴棋书画无异。

一派森冷,这群山贼倒有些节气,无一不紧咬牙关,任由他们如何折磨逼问都不开口。陆彦谁神色淡淡,也懒得再与他们纠缠,挥手示意山庄暗士,“若不开口,十息杀一人。”

话罢,已有人被拖了出来,明晃晃的刀剑架在他脖颈上,沉默中数着时间流过,十息之后,手起刀落,殷红的血喷晒而出,眼睛犹未闭上,透着生前的凶狠。虽是身为山贼,依然是宁死不屈的坚韧汉子。

山贼之间的感情很是深厚,看着自家兄弟成为刀下亡魂,所有人都红了眼眶,二当家一张脸布满愤怒怨恨,却被乔洛川治得死死的,只仰着头看着他们,咬牙切齿。

“大当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言语间,似乎对这一直未现身的神秘大当家信任不已。

“弟兄们!今日咱们一同赴死,共度黄泉,来生还做兄弟!这些狗屁武林人士强加给我们的罪行,大当家一定会一个不落的给我们讨回来!他们一定会为我们陪葬!”

眼见十息之后,又一人被斩于刀下,二当家愤怒的嘶吼出声,语音里已然带了决裂。山贼们听此言,眼里燃烧着浓浓的恨意,看着眼前制伏他们的人毫不屈服,甚至满含挑衅。不知是什么样的大当家,会给他们如此的信心。

苏妄眼里寒意凛然,声音淡淡的,“强加的罪行?”

二当家硬着脖子道:“你们说我虎头山劫杀了陆庄主,难道不是强加之罪?不就是想找个借口剿灭我们,何必找些狗屁借口!”

看那模样,愤怒不是假装出来的。似乎人真的不是为他们所杀。苏妄微微偏头,这是他思索时的一贯动作。

然不过片刻,派去搜查的人马已经回来,为首一人的怀中,赫然抱着一具似无生机的身体。陆彦谁的眼皮狠狠跳了跳,眼里闪过深深的阴霾,大步向前。

“陆公子,陆庄主他…”

为首那人面露悲恸,将陆彦谁僵硬的面色中将怀中人放在了地面。消瘦佝偻的身躯,瘦骨嶙峋的脸颊,紧闭的双眼,青黑的面色,已然是已故的陆庄主。

那一刻,所有人都低下头来,一股哀伤之气瞬间弥漫山头,连天空都朦胧着似要落下雨来。流云山庄一代豪杰陆震天,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没有人动,连苏妄和乔洛川都是静静站着。片刻之后,陆彦谁转过身来,缓缓走近二当家,面色平静,眼里却翻滚着滔天怒意与杀气。

“强加之罪?”

二当家面色晦暗,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看着从自己山寨内搜出的陆震天的尸体眼含愤然不甘,片刻出声,“我只告诉你们,陆庄主绝不是我虎头山所杀。但你们绝不会相信,如此,要杀要剐随意!公理自在人心!”

陆彦谁平静的看着他半晌,又缓缓扫过这山寨,转身,“除二当家,一个不留。”

走近陆震天的尸体,他跪下重重磕了三头,眼露悲痛,“爹,孩儿不孝,孩儿这就带您回家。”

他恭敬小心的抱起陆震天的尸体,身后暗士已经开始对山贼的绞杀。二当家大吼一声,却无能无力,双眼血红,对着天空大喊出声,“大当家!!!你要为兄弟们报仇啊!”

就在此事即将落下帷幕之时,却突生□。

绞杀山贼的暗士突然倒地,心口皆插着锋利的小刀,二当家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浓浓的喜悦。

“大当家!”

话落,一股劲风从山口呼啸而来,夹杂着龙腾虎跃的霸道,黑色身影由远及近,银色面具在日光

照射下熠熠生辉。她手持破云,踏风而来,几息之间已经稳稳站在众山贼前面。那样凛冽的气势,和对面所有人分庭抗争。

“我的人,你们也敢动。该死!”

淡色的唇少了往日漫不经心的笑意,只剩下森然的冷怒。隐藏在面具下的那双深黑的眼此时似乎被血色笼罩,那里面,是嗜血的狂暴,被盯上的人无不背脊发凉,头皮发麻。握着破云的手青筋暴起,好像下一刻就会挥舞着割断他们的头颅。

苏妄终于明白为何山贼对他们的大当家有着如此的信心。只因为,他们的大当家,是她。江湖上人人忌讳的银虎公子。

这样的变故,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离得近的乔洛川和苏妄,甚至抱着陆震天的陆彦谁,无一不变了脸色。目光晦暗的看着暴怒中的乔昀,震惊又茫然。

这三人没有动静,身后其他武林人士却纷纷暴动。他们对银虎一向不满,只是碍于无人能将之制伏而处处忍让,此时三大家三位公子都在此,不趁着这个机会将之除去,还要等到何时?

“原来竟是你这个恶徒杀了陆庄主!”

“山贼如此猖獗,竟是你在背后撑腰!”

“今日我们定要为陆庄主报仇!杀了银虎!”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到最后,所有的话语汇成了一句话,响彻云霄。

“杀银虎!平众怒!”

直到陆彦谁挥手示意,他们才终于停了下来。三人还没有说话,她却已经提前开口,先前的狂暴收敛了一些,声音依旧阴沉的可怕。

“杀我?凭你们?”

话落,猖狂的笑了几声,含着连老天都不放在眼里的狂妄。

陆彦谁喉咙滚动了好几次,良久良久,艰难的出声,“阿银,是你吗?”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双眼血红,满含挣扎于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