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寻常时候听来或许只是一个小女孩撒娇斗气的话,但要有多少的勇气,才能让她此时说出来,对着这个丝毫不记得她的类似于陌生的说出来。

屋内一下静下来。

是那种所有都屏住呼吸不敢大声喘气的安静,外面风沙呼啸的声音更加清晰了,还夹杂着屋内炭火噼啪的响声。

最先动的是掌柜,估计是觉得现这个场面不是自己能掺合的,缩了缩微胖的身躯,小心翼翼的走回柜台跟前,继续看自己的账簿。乔昀和苏妄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默默低下头喝茶。只剩下

大眼对小眼的两个,一个淡然的沉的住气,一个胸膛剧烈起伏,咬着牙毫不低头。

哪怕会厌烦她,讨厌她,可是那又怎么样,比起能跟他身边,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是的,她就是贪心,以前只是想看他一眼,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就行。见到他之后,想要跟他说话,想要他心中留下不一样的印象。知道他不记得自己了,想要让他记起自己,就算记不起,也要死皮赖脸的跟着他。

什么脸面,什么身份,什么自尊自重自爱,她全部都不要不管了。只要能跟他身边,跟这个自己爱了六年想了六年的身边,一切都可以舍弃。

乔昀曾说她的爱太沉太重,一般很难承受的起。这句话说得没错,这样来势汹汹的爱的确会让有些惶然避之,可从未想过能给出这样来势汹汹的爱的又付出了多少,承受了多少。

从世间普遍认知来看,这样的爱太过自私了。完全没有考虑爱的那个愿不愿意接受,只是一味的想要满足自己的心意。可是转念想想,爱情本就是自私的,不是所有都能用成全来爱,有些的爱,就是这样的沉重,压得喘不过气来,但却不得不让敬佩。

陆玥儿就是这样的,可以骂她自私任性无理取闹,却照常要佩服她爱的如此轰轰烈烈义无反顾。没有能去干扰,除了当事。

他的眼眸如水淡然,垂眼看着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有何不耐厌恶,但心底怎么想的就无从而知了。他这样的,本就是从不把情绪摆脸上,心思极其的深厚。所以陆玥儿也猜不准他现

想了些什么,但无论他想什么,自己就是一句话,死也不放手。

他看了她一会儿,瞟了一眼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手,终于转过头去,“要跟着就跟着吧。”

陆玥儿心头一喜,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又听见他的声音,“要死何必亲自动手,跟着,本就死路一条。”

她感觉心里窒息了一下,勉力扯出一个笑,“就算死,也是死身边的,这就很好了。”

夜魔没说话,头也不回的对着乔昀挥了挥手,依旧打开门走了出去,风沙呼啸而入,他面不改色的走了出去,陆玥儿紧抿双唇,跟他身边义无反顾。

掌柜唉声叹气的跑去把门关上,透过缝隙看了半天,道:“走远嘞,圣保佑他们平安。”

乔昀捧着茶盏沉默了一会儿,半天,小心翼翼朝苏妄问,“说,狐狸要知道们就这样让他妹妹跟着别走了,是什么反应?”

苏妄淡然饮了一口茶,“拿着刀和拼命。”

乔昀:“…”

他笑了笑,“要是后悔了,现去追也还来得及。”

她抿了抿唇,摇头,眯眼看着门口的方向,“她愿意选择的路,别没权利干涉。”

苏妄没说话,过了片刻,突然凑过来,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幸福?”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和陆姑娘对比一下,爱的,也就是,对有多好,如今明白了吧?”他挑了挑嘴角。

“…”她瞟了他一眼,“如果爱的这样对…”

“如果爱的这样对,又如何?”

她执着茶壶斟了一杯茶,嗓音随着茶香淡淡飘出来,“杀了他。”

苏妄唇角的笑果然有些僵,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笑着看过来,双手搭桌面上,下巴抵着手背,“要么爱,要么去死。”

苏妄:“…”

这个女太极端了!哦不,这个爷们太极端了!

日落时分外头风沙又大起来,刮得凉棚砰砰作响,掌柜屋内坐立难安,时不时把门打开个小缝隙朝外看,看中午离开的两个是不是折回来了。每次都被馆一眼镜的沙子,疼的直让小二拿水来。可见这位掌柜是个心底很善良的。

可是一直等到夜深,外头黑漆漆一片,也没有回来。掌柜终于死心,收拾着准备歇息了。乔昀幽幽打了个哈欠,“这鬼天气,娘的,明天要是还不能出门,老子都快给闷死了。”

说罢起身上楼,苏妄慢悠悠跟她身后,一直走到房门口,她抵门沿上,偏头看着他,“干什么?”

他不羞不燥的回答,“不是闷吗?陪。”

她怀疑的看着他,“想做的不是光陪吧?”

见苏妄笑了笑,拽着她的胳膊走进来掩上门,“猜对了。”

烛火摇曳,风沙肆虐,倒别有一番情趣,他笑意盈盈的靠近她,她不自觉的步步朝后退,一直退到了床跟前,苏妄笑了一声,无比顺溜的扑过去,两个刚好倒床上。

“摔死老子了!”

“对来说这点痛算什么。”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不动手动脚怎么脱衣服。”

“妈了个蛋的,老子要上面。”

苏妄顿了一下,似乎思考这个建议,片刻,果断继续撕衣服,“驳回。”

露出内里裹着的束胸,苏妄眯了眯眼,“自己脱掉。”

“滚娘的!”

“那来。”

话落,手指朝后扔了一枚铜钱,打火星子上,屋内瞬间暗了下来。不要问哪里来的铜钱,铜钱只来自它该来的地方。

“苏混球摸哪儿呢!”某气急败坏。

“胸。”某理所当然。

黑夜中,只听见砰砰几声响,混乱片刻之后,终于安静下来,片刻,传来苏妄咬牙切齿的声音,“争个上下而已,用得着下手这么狠吗!”

听见乔昀嘿嘿冷笑两声,“没有劈晕算对好了。”

话落,便听见衣服嘶啦的声音,簌簌一阵响,却又夹杂着砰砰的类似交手的声音,这是个不平静的黑夜。

“对自己妻子下手这么恨!苏混球不是男!”

“是不是男马上就知道了。”

“妈了个蛋!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么淫。荡!”

“和比起来差太多了。”

话落,又是砰砰一阵响,继续砰砰一阵响,接着砰砰一阵响,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苏妄有气无力的声音,“好了,认输,上半夜上面,下半夜上面,公平分工,行不行。”

“好!先把腿给老子分开!”

苏妄:“…说比淫。荡,还不承认。”

话落,传来某些不和谐的哼哼声,半晌过后,突然传来乔昀的声音,“上半夜…下半夜…靠,要一整夜啊!”

黑夜中响起苏妄的笑声,“已经答应了,反悔无效。”

话落,又传来某些不和谐的声音。

翌日,乔昀躺床上有气无力的骂道:“说好上半夜上面,下半夜上面,为什么的下半夜比多了两个时辰!”

苏妄揽过她的肩,她额头上落下一吻,低低笑了一声,“谁让上半夜没力气了。”

乔昀:“…”

一直床上赖到午时才起床,她发誓,杀一百个都没这么累,真是折腾死啊。不过不失为一个锻炼身体的好法子。嗯,以后锻炼身体就用这个方法了,绝对比练武还带劲,妥妥儿的。

见他们下楼来,小二喜笑颜开的迎上来,“两位公子起身了呀,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热热就行。”

“外头天气怎么样了?”乔昀昨日的位置坐下,懒洋洋的问。

“风沙小下来了,赶路应该没问题。”

乔昀心情立即好起来,吃饭的时候都多吃了一碗米饭。吃完饭后掌柜的瞅了一下天气,发现风沙远去,太阳虽然依旧不见影,外面灰蒙蒙的一片,但已经好了太多。于是紧闭了几天的门终于打开,外头也能看见过往的。

两收拾了一下,终于告别这个停留了好久的小城镇。

不用再一路走一路布置,行程比来之前快了很多,快要到年底,四处一片冰雪覆盖,回到南方的时候倒觉空气暖了起来。

回到天下城那日已经是傍晚,并没有惊动谁,悄然进了主城。站屋内,看了看四周熟悉的摆置,乔昀感叹,“这天下城的方位要加强了。上次老子来的时候也没被发现,现还是没被发现,要是有想做什么坏事,可就麻烦了。”

苏妄神色有些凝重,“要找出能察觉行踪的,身手必要和们不差上下,天下城暂时还没有。”

“就祈祷天底下没有比身手好的仇吧。”

她懒洋洋往榻椅上一趟,听苏妄道:“说不好。世间多奇,有也可未知。”

她皱了皱眉,腾地一下翻身坐起来,取下面具揉了揉眼睛,神色难得严肃,“那可就麻烦了。现是特殊时期,这防御太差了,得改。”

苏妄看她凝重的模样不由失笑,想到她是担心自己,心里涌上暖意,“其实也没说的那么严重,暗处的影卫并不是没有发现,而是知道是回来了,所以没有动静而已。”

“可就算发现了,如果他们想要阻止,也无异于送死吧。”

她咳了一声,微抬起下巴,“这些年闯过不少防守严密的地方,连京都王府都去过了,那地方的防卫可比这里严太多,还不是安然无恙的出来了。若是和身手相差不下的有心来这里闹事,怎么办?”

苏妄笑了笑,“并不一定这里就比王府的防卫还低,而且三大家终归有自己的底气,有外不知道的秘密势力。上次潜进来和芍药换回身份没被发现,是因为并没有某一处停留,也没有闹事,想要发现自然不容易。但前来闹事的不会像一样匆匆而过,他们会有动作,只要有动作,就会被发现。”

她想想觉得也对,但还是不放心,想了片刻,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帮训练这些影卫,见识过很多防范措施,结合一下再落实,应该会大幅度增加防御力。”

苏妄想着自己即将去处理夜魔名单上的那些世家,也没多少时间陪着她,给她找些事做倒也不错,至少可以防止她出去惹事,于是欣然答应。却不知这个决定给天下城的影卫带来了多大的噩梦,每当回想起来就是一段血泪史啊。

桌上摆着一盘水果,正是这个时节出产的橘子,她蹦过去拿过来剥了皮,正要往嘴里送,余光瞟见苏妄正笑意融融的看着她,哦不对,是看着她手里的橘子,朝后退了两步,“想吃自己剥。”

苏妄摇头,“不想吃橘子。”

她点点头放下心来,又听苏妄道:“想吃剥的橘子。”

“…”

将手中的橘子抛到他手里,又拿了一个剥起来,边吃边问,“说那个,就是那个夜魔,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们送消息呢?”

苏妄正看着手中的橘子出神,心里想着,哪里是让把橘子扔过来啊,是想让喂好吗混蛋!

可是知道自己不能得寸进尺,于是见好就收,吃了几瓣橘子,感觉比蜜还甜,“总有他的目的,现还不知道。”

她想起来什么,直了直身子,“对了,说他看上去很面善,是真的见过吗?”

说到这里,苏妄也皱起眉头,“可以肯定没见过他,但总觉得很眼熟。”

她嘿嘿笑了两声,“说不定是前世的情。”

苏妄头也不抬的回答,“前世的情肯定是。”

“啊?”

他笑了笑,“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都是。”

总是不经意间,会说出很好听的情话,往往就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会给最深的感触。

她似乎有些尴尬,漫不经心的别过头去,唇角却无意识的微微翘起,身旁的苏妄沉默下来没说话,她干咳两声,再别过头去的时候发现苏妄正看着她发楞,眉头蹙起,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有脏东西?吃橘子把橘子粒粘上了?”

苏妄顿了一下,收回目光,“没有,走神了。”

话虽如此说,但眼底却闪过几抹沉思,乔昀喊了他几声却没反应,知道他想什么事情,也不再打扰,屋内溜达了一圈,想起芍药,又跑到了兰芝苑去。

她离开之后,苏妄却是立即匆匆去了书房。他说的不错,天下城藏暗处的影卫并不是没有发现有进来,而是发现回来的是他们的城主,所以才未现身。天风此时就守书房门口,看见苏妄过来并不惊讶,听苏妄吩咐道:“研磨。”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这大晚上的研磨干什么,难道城主诗兴大发了?不过没问,依言研磨,看见苏妄铺好宣纸,竟是上面勾描起来,随着笔走画现,竟是一名英俊的男子,哪怕是画上,依然能感受到那股威仪。

然这并不是结束,眼见着苏妄将画放一旁,又执笔开始另一幅画,勾勾描描,竟然又是一名貌美男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温雅之气,天风想了半天反应过来,这不是乔家二公子乔洛川吗?

一幅画落成,已经过去一个时辰,眼见着苏妄将画放一旁,竟然又画起来,天风已经猜不透自家城主现到底干嘛。

见着他画笔又落,这次画的却是一名披散着长发的美儿,随着画笔勾描,天风立马认出,现画的正是自家的城主夫。

一直到后半夜,三幅画终于落成。苏妄将三幅画并列摆面前的案几上,皱着眉缓缓扫过,眼里的疑惑越来越浓。天风安静的站一旁,目光也是不住的扫过三幅画,片刻,苏妄终于开口。

“看着三幅画,看出什么了?”

天风想了一下,道:“这是城主夫,这是乔洛川公子,这一位,并不认识,但却和城主夫以及乔公子有些相像。”

苏妄轻不可闻的叹了声气,“是啊,觉得他眼熟,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天底下能有如此相像的,不多,可是…”

天风这才知道自家城主今晚是干什么,看见他皱眉的模样,道:“城主要不然让夫瞧瞧,或许她认识。”

“她见过了。”苏妄手指扣了扣桌面,“不仅见过,而且丝毫没觉得这和自己相像。”

“这…”天风迟疑了一下,道:“城主,常都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正是因为这和夫以及乔公子相像,所以他们才不曾发觉有何不妥呢?亲之间,很难去意他的面貌,都觉得自己的亲本该就是长成这个样子,所以对他们的长相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这么一说,苏妄倒觉得理,也就理解为何只有自己觉得他面熟,而当事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至于陆玥儿,她已经完全沉浸爱情里面,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天风点点头,想了一下,问:“城主,不知这画上是谁?”

苏妄摇摇头没答话,依旧定定看着三幅画,眼里疑光闪烁。

一夜无话,乔昀兰芝苑宿了一夜,早上早早就离开了,以免青雀看见了又大呼小叫说自己非礼她家夫。

去的时候苏妄居然已经起身了,眼底有隐隐的血丝,她皱了皱眉,“昨晚干什么?一晚上没睡?”

“看资料,没事儿。”

他笑了笑,指了指身后,“早饭准备好了,去吃吧,待会影卫就来了。”

她才想起今天开始就有任务了,昨晚话虽说的好,但其实没什么经验,此时有些隐隐的兴奋,应

了一声。苏妄出门吩咐天风几句,天风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点头离开。

片刻,五十名影卫就被带到了门口,乔昀吃完饭抹着嘴出来,看见外面站得笔直的五十名影卫愣了一下,转头问苏妄,“全部都给找来了?”

“一部分而已。”

他笑了笑,看着下面的影卫,提高声调,“从今天开始了两个月内,们全部听从银虎公子的吩咐,是一切事宜全部听从,明白了吗?”

“是!”

众齐刷刷的应答,气势如虹。虽然心底都疑惑为什么城主会将自己交到名声一向不好的银虎手上,但只要是城主的吩咐,无条件应诺,倒没出生反驳,可见这是一支纪律严谨的队伍。

苏妄向乔昀交代了两句,便去书房处理自己的事情。她兴致勃勃的看了看下面也正看着自己的影卫,舔了舔嘴唇,有种杀前的兴奋。

被那样□裸的目光盯着,是谁都会觉得不舒服,何况眼前还是恶名昭彰杀如麻的银虎。影卫心里都没底,甚至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乔昀看了半天,轻咳一声,收起眼底的兴奋,渐渐透出往日的阴冷,嗓音也是暗哑的阴沉,“这里没有那些花哨,违反命令者,死。”

影卫面露坚毅,“明白!”

她满意的点点头,指了指练武场的方向,“从现到酉时,围着练武场跑步,期间允许歇息三次,但不准吃饭,不准喝水,谁停下。”她笑了笑,透着一股子阴狠,“就去跟阎王爷报道好了。”

一天,跑步,不吃不喝…

想想就觉得好恐怖。但没会退缩,更不敢退缩,齐刷刷的转身朝练武场跑去,乔昀从屋里拿了

几个橘子,慢悠悠的跟上。

正是腊月的天,早上起来还能看见冰花,乔昀坐高台上,看着下面围着练武场跑步的影卫,看

他们累得半死不活也不敢停下,突然有些理解那些高高上的对权利的渴望了。一句话决定的生死,比她拼着命割头麻溜多了。

快到午时的时候,她叫了停,让影卫就地休息一炷香时间,此时练武场已经有了其他练习的,看着往往高高上的影卫此时累得像狗一样趴地上,再看看高台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吃着橘子的银虎,有些愣眼。

于是一整天,他们就看着影卫不吃不喝不停的围着练武场跑,只休息了三次,到下午的时候,虽是寒冬腊月,但却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