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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物?那个人?从善暗自计量。

惨叫声连连,她再仔细看,发现铁床上一片一片的血流下来,流了一地,而那黑乎乎的铁床竟是个“钉子床”。

上面千百根生了锈的钉子竖着,那个惨叫的人正被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压着下|半|身往钉床上“坐”,血一股一股的往外冒。

娘呀,好血腥,她喜欢。

刑房里只有两个人,那个坐钉子床受刑的,和那个施刑的矮子少年。

那矮子少年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呀,送饭的来了!”

从善忙低下头,就听见那少年脚步轻快的跑了过来,吩咐她道:“摆桌上。”然后跑过她身侧径直往外去了,她听见他吆喝道:“封大哥送饭的来啦!我们可以开饭了!”

封大哥?

从善忙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快步走到被钉在钉子床上奄奄一息的那人,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子,只是如今已经被折磨的不人不鬼了,下半身烂成肉泥一般陷在钉子里。

她低声道:“有人让我来帮你。”

那人微弱的眼神果然一亮,盯着她,嘴巴一张一合。

从善又道:“那个人没有办法救你出去,但他说可以让你解脱。”

那人看着她,慢慢的慢慢的闭上了眼,嘶哑道:“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很好,要的就是这句话。

“那…信物呢?”她方才是听到了矮子少年逼问‘那个人’和‘信物’就是说这个人有个同伙,还有个信物。

那人嘴唇微动,从善附耳过去,就听见他微弱的说了一句,“在我…肚子里,让她放心去享她的荣华富贵…我会带着它去死…”

这可真是个绝妙的藏物之地啊!

从善言而有信,从怀中掏出那紧裹着的匕首,这把毒匕首可真是好有用啊!她在血液里沾了沾,然后将那混了毒的血抹在了那人身旁的钉子上,道:“记住这根钉子,你若想死了就将手往上一按,大约半个时辰内毒发身亡。”

那人颤巍巍的伸手,从善一把抓住道:“别啊大哥,等我脱身,你撑一撑再死,免除了我的嫌疑,也好不连累你的那个人。”

外面传来脚步声,从善忙将匕首收好,又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飞鹤玉佩,这是她最后一抱霍少游从他身上摸来的,偷东摸西这些小把戏她可是静心庵一绝。

她丢在钉子床角下,快步回到桌前,将饭菜刚刚摆好,外面就有两个人进来了。

先进来的是矮子少年,“封大哥快点,我快饿死了,我们先吃,不等那些个偷懒不干活的死人了。”

另一个人走进来,从善听他“恩。”了一声,顿时心中一喜,没错了,就是他。

她低头要退下,刚走到门口就有人叫住了她。

“站住。”那人声音冷冷,语调冷冷。

从善脊背一僵,站在了刑房门口,心想完了,不会被认出来了吧?她明明低着头,就差把脸埋怀里了!

就听他幽幽冷冷的道:“豆花呢?”

什么??这么紧张的时刻叫住她就为了一碗豆花??

她不知道怎么答,听身后那矮子少年狼吞虎咽含糊不清的道:“这不是吗?封大哥看这里。”他敲了敲碗。

然后那位封大哥冷声道:“那是豆腐脑。”

有区别??从善诧异。

“不一样吗?”矮子少年又塞了一个鸡腿进嘴里,噎的干呕,“都…一样嘛。”

“不一样。”封大哥坚持,“豆花是甜的。”

哦,那碗豆腐脑的咸的,洒了芝麻油,卤子,小葱和细细的香菜,十分的香,吃了不会死。

“哦。”矮子少年傻呵呵的笑了一声,“那封大哥不吃我就吃了。”

“恩。”封大哥应了一声。

从善听到狼吞虎咽风卷云残的声音,心中捏着汗,她可以走了吗??

然后,她听到那位封大哥道:“补送一份,豆花。”

“是。”她含糊的应了一声,如蒙大赦,拔步就走,脚步不停的出了甬道,一路快步走出刑房。

到门口前,她停住,沙哑了嗓音问那引路的守卫,“敢问后门在哪儿?小的往后门出去就好。”

那守卫只当她是被暗部吓到了,随手一指道:“你从那儿走吧。”

她便顺着那方向往后门出去了。

外面空气中裹着湿湿的潮气,似乎又要下雨了。

她绕到那条小巷后,果然还看到霍少游一行人在那里翘首以盼的等着她从大门出来。

且等着吧。

她溜到大街上,先买了一套新衣服换上,打扮齐整又用剩下的银子买了一坛子酒抱着往大院儿去了。

凭着记忆七拐八拐,她摸到了那大院儿门前,哟,换了崭新的大门,还是漆红的,铜钉和门环都是新的。

她上前拍了拍门,有人慢腾腾的开了门,果然的那叫长安的小哥。

长安依旧垂眉丧眼的,看着她死气沉沉的。

她便笑道:“是我呀,那次被封大人带回来那个。”

长安看着她,“砸门那个,哎。”他叹气,“你怎么又来了?我们的大门今日才刚装上…”

这么不欢迎她。

从善依旧笑眯眯的,摸了摸大门道:“这新大门装的可真好,小哥放心,我今日不找麻烦,我是来向封大人表示感谢的。”她举了举怀中抱着的酒。

长安小哥看了那酒一眼,又看她,垂头丧气的道:“不是你不找麻烦麻烦就不找你。”

没看出来啊,小哥还挺有哲理的。

他盯着从善说:“你今日有血光之灾,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她惊讶,“小哥居然还会算命?”多才多艺啊。

“不会。”他道:“只是看得出你今日很倒霉,你还是回去吧。”缩进去就要关门。

从善不罢休的挤进去嘿嘿笑道:“我不信这个,今日我诚心诚意的来了,你就让我进去嘛。”

“封大人不在。”

“我进去等着。”她道:“外面这么冷,小哥总不会让我在门口等着吧?”她挤眉弄眼。

长安小哥没办法的叹了一口气,让她进了院子。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今日一看还挺大挺居家的,有树有花,角落里还有一块菜地,种了些瓜瓜果果。

没想到少白头和薛变态这么有生活情|调。

她往停尸房看了看,长安道:“薛老爷已经睡了,他有起床气,你不要吵到他,不然他砸锅摔碗的又得收拾了。”

“哦哦哦。”从善应下,就在那棵大枣树下的藤椅上坐了下来,抱着酒对长安道:“小哥去睡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不乱跑。”

长安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她坐了一会儿,抬头看头顶的枣树,又大又密的叶子里结了好多青青的枣子,她将酒放下,踮起脚勾了勾。

“现在还不熟。”有人冷冷的说了一句。

吓了她一跳。

“青的。”那人站在不远的地方看她,眼圈黑黑,银发有些松散,一脸疲倦。

从善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封大人…你回来啦。”

封崖看着她“恩”了一声,问道:“你还活着。”

呸,怎么说话呢?虽然世道艰难,但她活的好的很。

“多亏封大人出手相救在下才能保住小命。”她客气的恭维,弯腰抱起脚边的酒,“所以在下特地带了好酒来感谢封大人。”

“不必。”他道,冷冷淡淡,“我只是有话问你。”

“那我也要感谢封大人。”她死皮赖脸的过去拉封崖道:“我们坐下,喝喝酒,慢慢问。”拉封崖坐在藤椅上,又小声吆喝长安拿杯子来。

长安拿出来两个碗,提醒道:“大人你该就寝了,不然你明天又该发脾气了。”哎,他好累,工钱没多少还要侍候一群臭脾气的,一位是有起床气,一位是睡不够就发疯,还有一位吃不饱就打人,一位不爱理人。

“还早嘛。”从善接过碗倒上酒,“这样好的夜色才刚刚开始,睡觉且不可惜。”

长安抬头看了看无星无月的夜色。

封崖道:“我不喝酒。”

“不喝啊?”从善坐在小凳子上,有点矮,“那…我喝。”她端起来也不客气,对封崖道:“这一碗酒感谢封大人的救命之恩。”她咕咚咕咚灌下,又端过封崖那碗,“我替封大人喝。”一仰脖又灌了下去。

然后又道了两碗酒,她道:“这一碗呢,感谢封大人今日赏脸让我感谢您。”一口闷下,又道:“我再替封大人干了。”又灌了下去。

封崖蹙眉。

长安有些懵,这人自己跟自己喝酒玩的挺开心啊。

从善就这样咣咣灌了六大碗酒之后觉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拉着封崖的手诉衷肠。

封崖不让她拉,她就改拉袖子,借着酒意感谢他,“封大人你是个好人…除了您再没有人对我这样好了,我太爱您了…”

封崖恶心的皱眉,要抽出袖子,她忽然拉着他的袖子哭了起来,哭的他头皮发麻,“你喝醉了。”

“我知道。”她哭着说,“可我难受,我心里难受,我想做个好人…”

“你…”封崖抽了抽袖子,“放开我。”

她却不撒手,拿他的袖子捂着脸哭道:“可是他们老是欺负我,我又打不过他们,封大人我能报官吗?您能替我做主吗?”她抬头,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头,怪可怜的。

长安在旁边幽幽叹气,衣服又脏了。

封崖不喜欢看她哭,皱着眉撇开头道:“若是那些人犯了律令,你可报官,但不归我管。”

她就又哭起来,“可霍少游他爹是大将军,他们都有靠山,我没有…”

封崖皱眉,“他们打骂你了?”

“那倒没有。”她哭道:“可是他们伤害了我的心,比打骂我还难受…”

封崖头疼,这人…醉的不清了!

“他们羞辱我,灌我酒,还贪图我的美色…”她哭道:“我太痛苦了…”

长安听不下去,“恕小人直言,你可能是多想了。”

她哭的一脸眼泪鼻涕的看长安,又要哭起来。

封崖烦气的道:“闭嘴!”看一眼她,她的脸白极了,眼又红,像个兔子,“不要哭了,你报案,我明日受理。”

什么什么?

从善惊呆了,长安也惊呆了,“大人不要乱说话。”哪有受理这种案子的啊??

“闭嘴。”他瞪长安一眼,又对从善道:“现在放手。”

从善乖乖的放手。

他刚收回袖子就听有人喊了一声,“封大哥完了!”

那矮子少年从院子一角的甬道里跑出来,急跑到他身边吼道:“死了死了!景春死了!”

封崖猛地起身,“不是让你留活口吗?”

“不是我!”矮子少年急吼吼道:“他是中毒死的,不关我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一定不会夸我写的宠,那我就自己先夸为敬。

哎呀!封大大好宠女主啊!好甜!我好喜欢!

、十二

那个暗部里饱受酷刑的人死了。

封崖猛地起身,“不是让你留活口吗?”

“不是我!”矮子少年急吼吼道:“他是中毒死的,不关我的事!”

封崖眉头蹙紧,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从善,对长安道:“送他回去。”带着矮子少年风风火火的离开。

从善趴在桌子上看他们离开,摇摇晃晃站起来。

长安叹气:“你家在哪里?远不远?太远了我叫不起车。”

从善眨了眨眼道:“我没有家啊。”她转身摇摇晃晃离开,对长安摆手,“我自己回去就行。”

长安将她送出巷子,看她走上大路,上了一辆马车,这才转身回了大院儿。

夜里的街道又静又空。

从善在走远了才下了马车,她喝了太多酒,如今酒意上头令她飘飘然的有些兴奋。

她拍了拍脸,她喝了酒就爱兴奋,身体里的阴暗面就蠢|蠢|欲|动的要跳出来,可她不上脸,越喝脸越白,眼睛越亮。

她又叫了一辆马车,一路驶到一品楼门前。

一品楼快要打烊了,她让车夫下去找一个叫小菜的小二。

车夫下去,不多会儿就带着小菜出了来,她让小菜上了马车,让车夫往城外去。

马车中黑漆漆的,小菜不明所以又忐忑的看她,“您是…方才那位替我送饭的少爷?”

从善点头,“看来你还认得我。”

“认得认得。”小菜道:“霍少爷他们在巷子里等您很久呢,您怎么出来了?他们还以为您…”

“死在暗部了?”从善笑道:“我怎么会死,我才不会死,我要好好的活着。”

小菜觉得她那双眼亮的吓人,便不敢看她,“暗部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好多大官儿老爷都出来了,我们还以为您出事了,就赶紧散了…”

从善忽然问道:“小菜,你还有家人吗?离开京城可以投靠的?”

小菜嘿嘿笑道:“没啦,小的是孤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从善便不讲话了。

马车驶出城,小菜诧异道:“少爷这是要带小的去哪儿?”

从善道:“霍少游在城外等你,说有话对你说。”

“霍少爷?”小菜诧异,“还有什么要吩咐小的吗?”

“到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