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流和大少奶奶一样,是常驻家中的,见状就问道:“好嘛!什么科目要考你两天两夜?”

金世陵一挑眉毛:“二哥,你猜我方才回来时,看见谁和谁了?”

金世流听他说话没头没尾,就懒得理他,转身要走。不想刚走了两三步,便听得金世陵笑道:“我在美琪电影院看见桂二和周丽娜了!什么好了不起的话剧明星,不也是去陪桂二了么!”

金世流停了脚步,却未回头,只对着前方发问:“她和桂二在一起?在一起也未必就是那种关系吧!”

金世陵赶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哥,你放明白点好不好!不过这回我仔细的瞧了瞧,发现她的确是很漂亮,可惜被桂二玩过了,我可不去捡他剩下的!你也不要捡!”

说完这一篇话,金世陵便带着杜文仲得意洋洋的进楼去了。留下金世流站在原地发呆——呆了几分钟后,他恨了一声,敏感心灵算是受了轻伤!

金世陵回了房,叉开双腿大喇喇的往床上一坐。

杜文仲把他那难得见一次天日的大书包放到沙发上,因为疲惫,所以也就势坐了下去,又抬腕看看表,随口问道:“三爷,你今晚上还要出门吗?”

金世陵皱着眉头,似乎是有所感触,抬起右手试探着向自己的胯下摸了摸,而后轻声自语道:“疼。”

杜文仲心想以你这个疯法,就算是个铁打的玩意儿,也要铁杵磨成针了。

金世陵站起来,撩起袍襟解了裤子,低头向内看了看,随即便苦着脸说道:“肿了。”

杜文仲又想:你那玩意儿肿了,与我何干?

金世陵叹了口气,提着裤子双腿大开的坐下来,低声抱怨道:“这小玉仙简直不是人嘛……我好疼啊,文仲。”

杜文仲这两天随着他东跑西颠,被他折腾的筋疲力尽,本是非常不满的;但一听他像个猫似的放软了声气,又见他垂着头在认真发愁,两道眉毛蹙起来,显得格外可怜可爱。便不由得又善心发作,走上前去想要安慰他几句。

他怀揣着这么一颗善心,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的一看,只见这表弟主子睫毛乌浓,鼻梁挺直,两片嫣红嘴唇忍痛似的轻轻抿着,又将一只雪白的手隔了薄薄的裤子,轻轻的抚摸着双腿之间的那个痛处。忽然一下子揉的重了,他闭上眼睛一仰头,鼻子里细细的“嗯”了一声。

这个情景,也说不上是煽情还是色情,似乎其中还夹杂了一些可笑的成分,但足以让观者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言语了。

杜文仲咽了口唾沫,转身走回沙发处坐下,语气冷淡的说道:“这没有什么,安安静静的睡一夜,明早儿准保就好了。”

显然,他那颗善心已然是灰飞烟灭了。

而金世陵对此并无知觉,他一手拄着腰,一手撑着床,慢慢的向后仰卧躺下,漂亮的嘴唇里吐出这样的话:“狗养的小玉仙,叼着我就不松口……她当这是吃奶呢!哎哟……以后她甭想再碰我一下了!哎哟……文仲,过来给我揉揉腰!”

杜文仲没法子,只得再次起身走过来坐到他身旁。金世陵的腰细而柔软,给他按摩,好像在摆弄一个小玩意儿似的,本是件非常轻松的差事,可一想到手下的这具身体乃是“性欲的化身”,那感觉就别扭了。

在这样的服务之下,金世陵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金世陵睡到半夜,被雷阵雨的前奏吵醒了。

他睡的糊里糊涂,又被雷声吓的慌里慌张,起身便往金世流的卧室内跑。一头撞进房内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竟还穿着衣裳,便站在床前撕撕扯扯的脱了个精光。

眼望窗外电光一闪,他手忙脚乱的跳上床,瑟瑟发抖的钻进了金世流的被窝里。

金世流此时恰是刚刚入眠,忽然摸到身边多了一个溜光冰凉的身体,不禁大骇:“是老三吗?”

他话音刚落,外面轰隆隆的滚来一个大雷,老三立时变成了八爪鱼,不但牢牢的附着在他的身上,还颤巍巍的哀鸣道:“二哥……太可怕了……”

金世流知道这位是自己的兄弟了,便安心的闭上眼睛:“不要吵,再吵就回房去吧!”

翌日清晨,金世陵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被子向下看。

那器官是粉红色的,垂头丧气的躺在腿间,一副尚未苏醒的模样,同往日大不相同。他伸手去拨了拨,心想这东西大概是磨损严重,想要罢工了。可是它若罢了工,自己的生活岂不就缺少许多乐趣了么?

他百无聊赖,开始在床上滚来滚去。光滑的真丝床单摩擦着他光滑的皮肤,很有点意思。

这时,金世流推门走了进来。见了他这个举动,很觉吃惊:“你发什么疯?穿上衣服好不好?今天有什么事情马上就去做,晚上还要和大哥去桂二公馆呢!”

金世陵听到“桂二”两个字,立刻停止翻滚,抬起头问道:“桂二请客?”

“他没那么大的面子,是桂如冰借他的地方罢了!”

金世陵来了精神,一翻身坐起来,用手指了自己的下体:“二哥,你看,它好像出问题了。”

金世流走过去弯腰低头,用一根手指头拨弄看了看:“好像是有点肿了,怎么搞的?”

金世陵当即实话实说。金世流听了,大皱眉头:“你真是胡闹的不成样子了!肿了也算你活该!我不管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径自前往餐厅吃早餐。

他独自坐在餐桌之前,慢条斯理的吃了三片面包,正要伸手去拿第四片之时,忽然想起自己摸过弟弟的那玩意儿之后,还没有洗手呢!

当晚,金家三兄弟前往桂二公馆赴宴。

桂如冰因是嫡长子,故而能够继承了家中的老宅子。又因自觉着房屋太旧,不足以待客,所以凡有应酬,都是借他这异母弟弟的公馆来操办。桂二公馆是新建的房屋,虽然目前还比不得金公馆的堂皇气派,可是前后都有阔大的庭院,尤其适合在夏日举行晚宴。

金世陵是个无忧无虑无聊的人,有热闹就一定要去凑一凑,所以对于任何人家的宴会,都是非常的感兴趣。至于金世流,因为知道周丽娜是被这公馆的主人霸占去了,那情绪就稍稍的有些异常。

同一个场合,只要是桂如冰露面了,那桂如雪就一定会无比低调的藏匿起来。金世陵楼里楼外的找了两趟,不见人影,便索性去了一楼的跳舞厅内消遣。

他这身有暗伤的人,跳起舞倒是洒落的很。跳了两圈之后,他略微有些出汗了,便到舞池旁边找位子坐下,一同坐下来的,自然还有他的舞伴黄安琪小姐。

黄安琪虽也知道这位金三少是很能胡闹的,然而见了他那样俊俏可爱的相貌之后,不由得就要心如鹿撞,只是觉着对他喜爱不够,哪里还能计较其它?此刻她端了一杯果汁,牙齿咬着吸管,微微的瞟了他一眼,正好看到他放在圆桌边沿上的左手——那手生的十分纤秀,五根手指都是细嫩修长的,皮肤雪白,指甲却呈粉红。

黄安琪清了清喉咙,没话找话说:“密斯特金,好一阵子没有见到你了,最近在忙什么呢?”

金世陵迟疑了一下:“我么……在家里读读书而已。”

黄安琪晓得他在大撒谎,可也只望着他一笑:“是么?那可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呢。我也很喜欢读书,但是高深的书读不懂,只看看小说而已。”

金世陵这时候就想要逃走了:“那已经很不错了……听黄鼠——听书朗说,你读书的成绩一向都是很好的。”

黄安琪笑了笑,刚要开口,忽然来了一个西装少年,用英文热情洋溢的同她寒暄起来,一阵风似的就把她撮走了。

她这厢刚一离开,金世陵就觉着眼前一花,那空着的位子已然又被人坐了下来。

“世陵贤弟……”桂如雪老气横秋的开了腔:“好久不见啊。”

金世陵很客气的向他一笑:“几天前不是在美琪见过一次了么!”

桂如雪低头拍拍袍襟:“那个,不能算吧。”

金世陵望着舞池,压低声音问道:“那怎样才算呢?”

桂如雪掏出怀表看了看:“八点钟,三楼左拐最里面的房间。”

金世陵点点头,轻声答道:“知道了。”

桂如雪目的达到,便起身离去,就此又是不见踪影。

金世陵因此而心情大好,晚宴过后,二楼安排了麻将扑克梭哈,本也都是他所感兴趣的,可是因为惦念着八点钟的幽会,所以也不肯去了,只在楼下盘桓。

他在晚宴中喝了一点白兰地,所以现在让庭院中的凉风一吹,就有了些熏然的醉意。这点醉意让他颇为飘飘然,想着一会儿的好事,他不禁就微笑起来。

好不容易又挨过了几十分钟,他觉着这时候也差不多了,便迈步上楼,直向左拐。待走到了最尽头时,眼见周遭无人,便一旋那房门把手——果然,这弹簧暗锁是没有锁上的。

房内没有开灯,他在两边墙壁上摸了摸,没有摸到开关,又怕灯火通明了,会招人注意,便索性关上门,在黑暗中一路摸索着找到了双人大床。

他坐在床边,因为看不见手表,又是个等待的状态,所以对于时间的长短,就失去了判断。他自觉着是等了许久了,可是并不见桂如雪过来。便忽然灵机一动,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后,想要去吓那桂二一跳。

没想到他刚刚站好,房门就开了。

来人进房之后便随手关了门,然后也是在墙壁上摸索着找电灯开关。金世陵暗笑一声,猛然就扑上去抱住那人,同时低声道:“别开灯!”

那人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慢慢的转过来面向了金世陵。金世陵抬手拍了拍他的脸,笑道:“开灯干什么?难道你还要验明正身吗?”

他话音刚落,忽然房门又被推开了。

这回,借着走廊内的微弱光线,他看清了门口那长衫人影——那才是桂如雪呢!

桂如雪似乎也是非常惊讶,大步走进来,也不晓得是按了哪里的机关,天花板上的吊灯骤然就明亮起来。金世陵此刻再一看自己面前这人,当即就吓的向后连退了几步:“这怎么——是你?”

原来方才被他又抱又拍的那人,竟是桂如冰!

桂如冰黑着一张脸,目光从金世陵扫到桂如雪,末了又转向金世陵:“金三先生,你这是要做什么?”

金世陵一张脸涨的通红,语速极快的说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然后不等回答,扭头便向门口走去。

桂如雪站在门口,尚未开言,也被他一把推开。想要挽留时,只见他沿着走廊连走带跑的,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桂如雪放弃追逐,转而面对了桂如冰,冷漠而又略带不耐烦的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桂如冰解开领口的扣子:“累了。休息一会儿。”

桂如雪的脸色由白转青,显出了一种痨病鬼似的刻薄模样来。只见他愤然转了身,向外且走且说:“空屋子这样多,哪里不能休息,却偏要来这里,真是……”

他渐行渐远,声音也是愈来愈低,最后便几不可闻了。

金世流在二楼梭了几把牌,赢了两千块。便很得意的下楼想要向三弟炫耀一番。然而遍寻不得,一问桂家佣人,却说金三先生已经乘坐汽车,先行离去了。

第8章

金世流在午夜时分回了家,一进门,便见自己那三弟独自坐在客厅中。心里就觉得纳罕,口中问道:“你怎么提前走了?搞得我没有汽车坐,还是大哥特地送我回来的!”

金世陵微微的瞟了他一眼,见他满面红光的,大概是在桂二公馆玩出乐子了,心里就更是五味陈杂,心想旁人都是这样快活,只有自己是倒了霉的——若不是桂如雪来的及时,他就要抱着桂如冰亲上了!

他和桂如冰之间的关系,那是非常生疏的,至多也就是互相叫得出名字来而已。哪晓得今晚上会偷情偷错了对象,竟搂着他好一顿搂抱拍打。如今只希望这桂如冰是个嘴严的,可千万别把这事当个笑话到处讲去——否则自己这脸就丢大发了!

想到这里,他就觉着心事沉重,一方面庆幸桂如雪来的及时,总算没有让自己说漏了嘴。另一方面,他又因此而越想越后怕——若是让人知道他和桂如雪有着这样肉体上的关系,那可真成了天下奇闻了!

他持续着的心惊肉跳,那额头上的汗就一层一层的渗出来,只好拿着手帕擦了又擦。

金世流捱到半夜不睡,困意早就过去了,所以倒有精力陪这弟弟谈两句闲天:“哎,我今天赢了两千多块!”

金世陵没料到他这二哥会突然开腔,惊的身子一抖,随即满面迷茫的抬起头:“啊?”

金世流见他心不在焉,便打趣笑道:“想什么呢?给人输了钱,还是让人捉了奸?怎么魂不守舍的?困了就上楼睡觉去嘛!现在又没有下大雷雨,何必还要等我回来?”

金世陵听到“捉奸”二字,心中又是一凛。叹了口气,他垂头丧气的站起来:“我往后再不胡闹了……胡闹没有好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惹出乱子来。”

金世流听他这话来的奇怪,不由得快走两步站到他的面前,见他低着头,就用手指挑了他的下巴,强行让他抬起头面对自己:“你今天可是透着奇怪。不但早早就回来了,而且回来后还会这么老实的呆在家里——不是真的让人捉奸了吧?”

金世陵像个被调戏了的大姑娘似的,红着脸扭开头:“胡说什么……我哪有什么奸情……我可从来没招惹过良家妇女!”

金世流耸耸肩膀,一边脱下西装上衣一边随口说道:“是呀,你还是好生休息两天为好。否则那里肿的像条胖虫子似的……哈哈!”

他说完这句话,就向旁边躲了一步,防备着金世陵扑上来对自己进行武力反击。哪知金世陵听了这话,也只是叹了口气,然后一步三摇的向楼梯走去,口中喃喃道:“睡觉了……唉!”

他的表现既是这样的颓唐,金世流那满腔的言语就只好按住不发,也随之回房安歇。不想翌日清晨,他坐在卧室内的书桌前摊开纸笔,刚要做他那番笔墨事业时,忽然有佣人敲门进来,恭恭敬敬的垂手禀报道:“二爷,三爷病了,让您过去瞧瞧他呢。”

金世流听了,便放下钢笔,很讶异的随着那佣人去了金世陵的卧房,心中想这老三平时最是活蹦乱跳的,昨晚上也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一夜之间,就会忽然病了呢。及至进了卧房之内,就见金世陵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盖的严严密密。脸色是苍白的,面颊上却透出红晕来。金世流伸手在那额头上摸了一把,倒吓了一跳:“老三,你怎么烧的这样厉害?这是怎么搞的?”

金世陵依旧阖了双目,声音轻微而嘶哑的答道:“不知道……可能是昨晚酒后吹了凉风的缘故……我不知道。”

金世流坐到床边,把手又伸进被子里摸了两把,觉着他那光身子上也是热烘烘的,便有些慌神,扭头吩咐那佣人道:“去给顾医生打电话,说三爷发高烧了,让他马上过来。”然后又转向金世陵:“老三,你现在觉着怎么样?”

金世陵气若游丝的摇摇头:“没怎么样。就是头晕。”

金世流挠挠头,忽然站起来道:“不成,我得马上给你穿件衣服,光着屁股怎么见人?”

金世陵转身侧卧了,喃喃道:“我才不想见人呢。”

金世流听他这话来的蹊跷,但也没有心思追问,只急急的从大衣柜中找出睡衣,扯胳膊拽腿的给他套上了,然后就坐在一边,等着医生过来。此时大少奶奶听了消息,也下楼过来了,虽然是一样的没主意,可是不肯离去,只站在一旁念着阿弥陀佛,胡乱的着急。

过了二十分钟,顾医生提着个小医药箱匆匆到来。这顾医生是个全才,中西医皆通。此刻对着金世陵这么一望一闻,连问切都不需要,就晓得不是什么大病症,无非是着凉发烧而已。便开了一点西医的退烧药,又嘱咐安慰了几句,便施施然的离去了。

这回家中两个主子都放了心,大少奶奶停止念佛,说是要去打发个干净丫头到厨房里给病人熬点米粥,病人躺在床上,本来是做气息奄奄状的,听了这话,心有有感,垂死挣扎的跟了一句:“我要喝白粥,别往里面放肉丁。”然后又指挥金世流:“二哥,你帮我把睡衣脱下来吧,我穿着衣服躺不住。”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金世陵所患的虽非重症,可是这身体健康的人,一旦生了病,经常反比那一般人好转的更慢。况且养病这种事,药物的治疗虽是起着主要作用,然而那愉快的心境,也是一剂不花钱的良药。

金世陵所缺乏的,偏偏就是这一剂心药。他那心里是清净惯了的,从来没有什么烦恼,如今忽然出了点差池,就总是心心念念的放不下。越想越烦,越烦越想,闭上眼睛就是桂如冰,又怕桂如冰事后长舌头乱讲,又怕桂如冰当时窥破了自己和桂二的关系……他在床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被子不住的被掀起来,想要发汗,就总也没能发成。

后来金元璧也听说了家中这三儿子的病情了,便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特地从城北公馆回来探望他。金世陵因为前些日子挨了他爸爸的揍,心有芥蒂,眯着眼睛半睡半醒的,不大理睬这位老父。而金元璧在床边坐了不到三十分钟,便有秘书打电话来催他回部里开会,他一时无法,只得匆匆离去了。

金元璧这厢刚刚离去,金世泽便紧接着回来了。

大少奶奶见了他,木着脸不言不笑,他也是同样板着脸,不肯露出好颜色。他从金元璧那里听说了弟弟的病情,便特地跑回来看看情况。金世陵比他小了十多岁,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弟弟,不由得他不多疼爱一些——对于金世流,他倒是淡漠许多了。

金世陵病了一场,也受到了全家足够的重视,心里倒是很安慰。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他对桂如冰的那份担心也渐渐淡化,心灵不再受到折磨。这天,他穿了身新制的白哔叽西装,胸前小口袋里又掖了条红色手帕,自觉着是非常的漂亮了。刚要出门去找曼丽,忽见家中的听差引了一位摩登女郎进来,仔细一看她那脸面,却是周丽娜。

金世陵生平,顶讨厌矫揉造作的女性。所以这周丽娜美则美矣,却是非常不对他的胃口。周丽娜没有读心术,哪里晓得金世陵对她的意见,还笑着向他招呼道:“三爷这是要出门吗?”

金世陵点点头,凭空就生出了戒备之心:“你找我二哥?”

周丽娜大大方方的点了头:“是的,我找世流有点事情。”

金世陵听到这里,却是请她就近在沙发上坐下了,又招呼佣人上茶,随即笑微微的问道:“我是许久都没有去看过话剧了,听说周小姐又有新作上演,反响还很不错,是吗?”

周丽娜掩口一笑:“并没有新作公演呀!新作还没有被世流创作出来呢!”

金世陵故作惊讶的一拍手:“是么?嘿呀,那看来是桂如雪吹牛了!不过这也难怪,在桂二先生的眼中,周小姐的每一部作品都是百看不厌,永远堪称新作的!”

周丽娜眉头一皱,心想这金三说话怎么好像不走脑子一样?当着我的面大谈桂二,这算是什么意思?

此时金世流从楼上走下来了,面对周丽娜,他那心中的情绪,处于欢喜与愤恨之间。所以做出来的种种欢迎举动,也显着很不自然。周丽娜本是稳稳坐在沙发上的,他却还要蛇足的让一句:“丽娜,站着干什么,快坐吧!”

金世陵笑着拉了拉他的衣襟,口中说道:“二哥,你坐下来,我正和周小姐谈的开心呢。怪不得桂如雪这样喜欢周小姐,周小姐的的确确是位很可爱的女子啊!”

金世流晓得这三弟的用意,可是见周丽娜已经把脸涨红了,却又端了茶杯放在唇边,强作镇定的抿了一口。便摇头叹气道:“老三,你不是要出门吗?怎么还不走?”

金世陵暗暗怨他执迷不悟,可他既然下令逐人,自己也就不好赖着不走。正要起身离去之时,忽然那门房里的听差又飞跑进来了:“二爷,三爷,桂二先生来了。”

照理来讲,这在门房伺候的听差们,那腿脚都是很利落的。但凡来了高等客人,不好让人久等,便一人进来飞报,一人留在后面慢慢引路,以便可以打个小小的时间差。哪晓得这个方法,对于桂如雪这样行走如飞的客人来讲,却是几乎不起作用的。此刻这听差话音刚落,屋内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桂如雪已然出现在了客厅门口——神情态度倒是很沉静的,全然不像个飞毛腿的样子。

金世流最先起立迎接:“啊……桂二先生,请进请进。”

金世陵也站了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一张嘴倒还伶俐,先招呼佣人看茶,然后就对着桂如雪笑道:“刚说起桂兄你,你就来了!真是巧的很啊!”

桂如雪本来就是一身的长袍马褂,这时对着金家兄弟又拱了拱手,形象与气质都像回到了前清:“来的冒昧,失礼了。前些天我在盐务局遇到了令长兄,听说世陵贤弟生了重病,就想来探望。可惜被一些冗务缠住了,一直没得空——”他说到这里,那殿后引路的听差捧着一摞大纸盒子走了进来,因为脸被盒子遮住了,所以看不清屋内谈话的局势,张口就插了话:“二爷,三爷,这是桂二先生送来的礼物。”

金家兄弟扭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几个五颜六色的漂亮纸盒子摞了足有半人来高,用细线绳紧紧的十字花绑好了,估计里面装的大概是些西洋点心。

金世陵不禁觉得好笑,又见桂如雪对周丽娜是视若无睹,便猜想这二人大概是玩完了——怪道姓周的又跑来找二哥呢!

桂如雪在金家坐了不过三五分钟,态度是客气而有礼的,问候完毕后便提出告辞,其间并不曾向金世陵多看一眼。金家兄弟晓得他走的快,所以一见他起身,便做好了小跑的准备,以保证在送行时可以跟上他的步伐。至于那周丽娜,脸色就难看的很了。

送走了桂如雪,金世陵站在大门口,拉着他二哥的手低声道:“客厅里那女人肯定是让桂二给玩腻甩了,一会儿也肯定要给你大灌迷魂汤,你可要心里有数,别让她骗了。”

金世流听了这话,倒有点哭笑不得:“瞧你说的——我不是傻瓜,她也不是妖怪!这关系没有你想的那样复杂可怕。”

“反正她不是什么好货!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她这两样都占全了!我现在要去长乐路,你好自为之吧!”

金世流挥挥手:“你快走吧——满嘴的就是胡说八道!”

金世陵告别二哥,乘坐汽车去了曼丽那里。

他病了这些日子,二人一直没能相见。如今骤然来了,就把曼丽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恨不能搭块板子,把他高高供起来拜一拜。

金世陵端着杯汽水往床上一歪,两只脚拖在地上。一边让曼丽给他脱鞋,一边大喇喇的问道:“这些天你还好吧?”

曼丽抬头笑着向他飞了个眼风:“不好,想你想的心疼!”

金世陵仰头想了想,又问道:“巷口那条小野狗还好吧?”

曼丽不同他一般见识,随口答道:“它好着呢!李妈总给它倒剩饭吃——都长成大狗了!”

金世陵点点头,举着汽水瓶子伸了个懒腰:“还是在你这里舒服——家里太冷清了,像座庙似的,住着不自在!”

曼丽在他脚上套了拖鞋,然后起身坐到了他的旁边:“我这小院子,倒比金公馆还好了?”

金世陵见她穿了件鸡心领子的薄纱裙子,领子挖的极大,露出前胸后背的雪白皮肤,没有袖子,两条藕似的胳膊也是齐根划出,看着倒是非常的肉感,便忍不住伸手去来回抚摸,由上而下,由外而内,不多时,便把那曼丽摸了个衣衫尽褪。

他这回在家中蛰居养病,许久不曾出门,真是憋的很了,家中几个丫头,面目又不可喜,瞧着还不如杜文仲好看,让他也提不起兴趣,如今总算抱了这香喷喷的曼丽了,哪还顾得许多,一边在曼丽的身上脸上胡亲胡咬,一边就手忙脚乱的给自己脱裤子。那曼丽独守了许久空房,瞧着这三爷也是有些流口水,此刻便哼哼唧唧的,做出许多风骚态度来凑趣逢迎。

这两个淫人凑在一处,直快活了小半天,把那最结实不过的大铜床都晃的吱嘎乱响。后来都累的骨酥筋软,实在动不得了,才鸣金收兵,各自躺下歇息。金世陵一面喘息一面笑道:“你是不是又胖了?刚才简直要把我坐扁了!”

曼丽在他大腿上扭了一把:“少来得便宜卖乖!一个爷们家,偏喜欢让女人到上面,偷懒偷到这上面来了!”

金世陵没有话说,就只是笑。心思却忽然转向家中,不知他二哥是如何应对那周丽娜了。

第9章

金世陵身为一个有钱有闲的少爷家,太安逸平淡的日子是他所不能忍受的。他那生活里,总需要一点小小的滋味来调剂,欢声笑语虽然必不可少,但偶尔的哀而不伤、乱而不烦,也是一道短短的串场戏,可以让他的头脑运作一番,免得提前老化生锈。

比如此刻,他刚刚恢复了健康,淡化了心事,发泄了欲望,便开始腾出闲心来琢磨他二哥的情感生活。

其实说起私人生活,他是解放过头了的;然而谈到婚姻,他那思想却是偏于传统。他觉着像金世流这样的老实人,顶好就不要在外面拈花惹草,以免打不着鹰,反让鹰叼了眼睛。尤其是像周丽娜那样的鹰,瞧着像个白鸽似的温柔美丽,危险性更大。可是这种事情,旁人尽可以干涉,但做主的还得是本人。金世陵空有一肚子御女之学,在这里却是全然用不上的。